26. 第二十六章 黃葛蘭(1 / 1)

六零年代二婚生活 鴆離 13418 字 6個月前

蘇曼照例坐在吉普車後座, 手裡握著蘇家人給得錢票,腦海不由自主地想起現代的媽媽,不知道她現在過得好不好, 眼眶紅紅的看向窗外一閃而過的風景,心情有些低落。

徐啟峰從後視鏡看見她的神情,深邃的眼眸陷入短暫的沉思, 而後轉動方向盤,換了一個方向行駛。

“這是去哪啊?這不是回家的路。”蘇曼一邊心情低落,一邊又自我自愈平複心情,很快發現吉普車行駛的方向不對。

“這是去中心百貨商業街的路。”徐啟峰轉著方向盤,姿勢沉穩老練的開進一個狹窄的胡同街道,避開突然出現在道路上的調皮小孩。

“去商業街乾什麼?”

“給你買兩轉一響。”

蘇曼:!!!

她聽到了什麼?這個大直男要給她買三轉一響, 不, 兩轉一響?

大抵是察覺出她的震驚情緒, 徐啟峰解釋道:“我在你們家說的話不是騙人的,我最近軍務繁忙, 又是第一次結婚, 父母都不在身邊, 對結婚那些禮數不大了解。今天早上去軍營,趙政委提點了我幾句, 我知道你跟我結婚受了委屈,正好今天休假, 把你該有的東西都補上。”

蘇曼知道三轉一響,指的是手表、收音機、縫紉機、自行車, 彆看這些玩意兒在現代不出奇,在六零年代可是稀罕的不得了的物什,每一樣都價錢不菲。

且像自行車、縫紉機, 除了價錢貴之外,還需要指定的票卷,而那些票卷,通常一票難求。

蘇曼穿越過來,了解到劇情發展後,覺得徐啟峰就是一個純純的大冤種,正常男人被人下藥逼迫結婚,不是氣死就是不情不願。

原本蘇曼以為徐啟峰會像原書那樣對她冷若冰霜,視她為陌生人,能避則避。

但這段時間相處下來,她發覺徐啟峰並沒有刻意避開她,他人也不像表面那麼冰冷難以相處,反而沉穩負責、禮貌細心,不大男人主義,不摳摳索索,還配合她演上恩愛夫妻的戲碼,給足她的臉面,現在又要給她買這時代所有女人都夢寐以求的嫁妝。

蘇曼突然就覺得,徐啟峰人真好啊,不愧是男主人設!

雖然嘴毒了點,又有個睚眥必報的小人性格,可是人無完人,徐啟峰這樣的男人在這個年代裡,簡直完美無缺。

這樣好的男人,以後要跟她離婚,轉娶他的前任對象。一想到這個,蘇曼就感覺胸口悶的慌,聲音也悶悶的:“不用給我買,買這些東西要花不少錢。你錢都給我了,又沒票,買了我也用不上。我有你買的手表就足夠了。”

“錢票的事情你不用擔心,彆的女同誌都有的東西,你也要有。”徐啟峰鄭聲說完,把車子停在胡同儘頭的一處四合院前,對蘇曼說了一句等我一下,然後下車敲門。

一個穿著打扮都很邋遢,但長相表情都給人一種玩世不恭的年輕男人打開院門,徐啟峰上前跟他說了幾句,很快年輕領著徐啟峰進院,不到三分鐘徐啟峰出來了,打開車門,對蘇曼說了一句久等了,啟動車子,倒出胡同。

“那人是誰啊?”蘇曼趴在車前座的椅子上,好奇的問:“你進去乾什麼?”

“坐好,要轉彎了。”徐啟峰餘光裡瞥見她的動作,怕她撞著,板著臉嗬斥了一句,這才軟了語氣說:“一個很久沒聯係的‘朋友’,向他借了點錢票。”

“什麼人能一下借出那麼多錢票?”蘇曼乖乖坐會原位置,一臉驚奇,很快反應過來:“哎?你借什麼錢票,家裡不是有你給我的錢?你要真想給我買,我們回去拿錢再買啊。”

“我時間不多了,一會兒要去軍營裡處理軍務。給你的錢你拿著用,借的錢我會想辦法還,你不用擔心。”

“我不是那個意思......”

兩人說話的功夫,市中心的商業街到了。

這條商業街在百貨大樓的背面,解放前這條街是洋人管理的,街道兩邊都是餐廳、洋行、染坊、布店、典當行之類的店鋪,是磐市最熱鬨的街道。

後來解放了,這條街上的店鋪都歸於集體國營,到如今大部分的店鋪還保持著原來的樣貌行當,隻不過招牌都換了一遍,掛在門口店鋪上的木匾招牌都變成了x國營xx。

蘇曼之前沒來過這裡,一下車就被街道兩旁濃厚陳舊的年代商鋪風格吸引住。

這會兒大約中午一點半左右,附近周日不上班的工人或者已經吃完中午飯的人們,三五個人約在一起,在街道上東逛西逛,說說笑笑,跟外面冷清的街道,不苟言笑,行色匆匆地人們形成了鮮明對比。

蘇曼跟著停好車子的徐啟峰身後東看西看,發現這條街賣得東西還挺全乎,吃喝拉撒用,都能趕上後世一個大型的商業街,就是價錢比其他地方貴一點,而且買啥都要票和證明。

蘇曼以為徐啟峰要去專門賣三轉一響的百貨樓或者專賣店購買,沒想到徐啟峰領著她,直接走到一個五金勞資店鋪門口,掏出自己的軍官證件、軍區趙主任給他開的軍人結婚購物證明,結婚證等等證明,對五金勞資店的營業員說:“同誌,我想買些零件,勞煩你按我的清單拿一下貨。”

他說著,又遞上一張寫有需要什麼零件的清單過去。

營業員一看他穿著軍裝,各種證件證明齊全,收起懶散怠慢的表情,鄭重地看了看清單,有些為難道:“解放軍同誌,你要的這些零件,很多都是各大單位限購的,我們不好給你拿啊。”

這年頭的各種零件,小到釘子,大到器械配件,所有東西國家都嚴格把控,沒有單位具體證明以及說明買了以後的用處,你連一枚釘子都彆想買到。

“我證件齊全,有什麼不好拿的。”徐啟峰站在店門口的櫃台前,冷著臉道:“我們軍人在戰場上為保家衛國拋頭顱灑熱血,每次活下來都是遍體鱗傷。組織一直優待我們軍人,因為隻有我們堅守,才有安定的祖國,幸福生活的人民。我開具了各項證明,買一些零件自用,你告訴我不好拿?你們就是這麼對待為民為國無私奉獻的軍人?!你們的領導是誰,叫他出來,我要當面問個清楚!是誰給你們的膽子,如此怠慢軍人!另外我會請相關部門進行調查,看看你們這些人是怎麼辦事的!”

徐啟峰身高腿長,肩寬腰瘦,體格強健,五官長得十分英俊,臉型宛如刀刻,笑起來的時候男女通吃,很難抵抗他的軍人魅力。不笑之時冷硬嚴肅,一對劍眉微微豎立,目光十分淩厲,站在五金勞資店門口氣場全開,感覺下一秒他就能從後背掏出一把槍來,把店裡不識趣的營業員們,全都當成敵人突突突了。

“同誌,同誌,你冷靜冷靜。”兩個營業員被他嚇得兩腿直打哆嗦。

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營業員,強忍著心裡的懼意道:“解放軍同誌,誤會誤會,不是我們不給你拿配件,是前兩天鋼廠、煤場那邊要了許多配件,我們一時缺貨。不過同誌你先彆生氣,我們回頭找找庫存,說不定能湊齊你要的配件。”

徐啟峰要的清單中,有自行車、縫紉機的關鍵組件,這些組件一般不外售,隻售給自行車廠之類的器械專用廠,為得就是防止人們私下組裝自行車之類的進行倒賣,擾亂國家市場。

但所有的關鍵組件不是十全十美,總有些許瑕疵品,也有較為落後的組件放在勞資店裡的倉庫裡。

有心事活躍的勞資店營業員會以內部價購買瑕疵品,拿到這些關鍵組件請有技術的人員進行組裝,然後進行轉賣,雙方都能賺個盆滿缽滿,久而久之就行成了營業員私吞瑕疵組件的現象。

一旦有人拿著證明來購買組件,營業員通通一律回答說沒有,要麼各種找借口拖延。

急需自行車之類用具的人們等不了,隻能花大價錢去百貨店買。

他們是忽悠彆人忽悠慣了,徐啟峰一開口詢問,他們照著以前的話來忽悠。

哪知道徐啟峰是個硬茬,開口閉口指責他們怠慢軍人,還要找他們領導,找上級部門來調查。

這哪能讓他真找領導,找上級來調查啊,到時候他們丟工作事小,欺、辱軍人,投機倒賣罪名事大,要是徐啟峰有心,他們吃槍子都有可能,兩人能不怕麼。

一陣好說歹說,兩人假裝去店鋪後面的倉庫翻箱倒櫃,很快找出徐啟峰要的關鍵組件,都隻有一點點瑕疵,從外面上看跟新的組件沒什麼兩樣,然後再三道歉,小心賠禮,把組件都用報紙仔細包好,用紙箱裝起來,畢恭畢敬的交到徐啟峰手裡。

徐啟峰是軍部的人,自然沒那個心思去管這些普通百姓的事情,他這番嚴厲嗬斥,是想讓那兩個營業員知道,軍人是絕不允許旁人欺負褻瀆的,這兩人欺負到他頭上,就要做好被他收拾的準備。

檢查了一下紙箱裡的組件,沒有任何問題,徐啟峰抱著紙箱,給了那兩個營業員好自為之的眼神,向蘇曼偏了偏頭,示意她跟上。

“啟峰,你好厲害哦!瞧那兩個尾巴翹上天的營業員給嚇得!”

如果說之前在市委大院洗碗,在人前裝模作樣,演出一番崇拜的神情,現在看徐啟峰三言兩語就收拾了那兩個忽悠人的營業員,蘇曼眼中的些許崇拜感就不是假的了。

人善被人欺,軍人有部隊的鐵血紀律,謹記三大紀律八項注意,不拿群眾一針一線,不跟群眾起任何衝突,這就給了一些人軍人都好欺負,隨他們折騰都不敢有怨言的錯覺。

就比如剛才的兩個營業員,徐啟峰都拿上了各種證明,明明白白的放在他們面前,他們還敢忽悠,不就是覺得軍人不會跟他們計較,欺負軍人老實。

一般的軍人聽說沒有組件,不會往深處去想,隻覺得是自己運氣不好,會直接離開自己想辦法。

但徐啟峰慧眼如炬,深知這些營業員之間的彎彎繞繞,絲毫不給他們臉面,直接抬出上級組織出來,他們能不怕麼。

經過徐啟峰這次敲打,恐怕以後再有軍人去五金勞資店買零件,那些營業員也不敢再怠慢軍人,徐啟峰算是無形中給軍人立下威嚴。

徐啟峰聽她喊的親昵,瞥見她瀲灩眸光裡的崇拜目光,沒有糾正她的稱呼,心情極好的嘴角勾了勾,領著她往無線電商店走,那裡有賣收音機的配件,“我沒打算給你買全新的兩轉一響,想買關鍵配件自己進行組裝,你沒意見?”

“你會組裝那些配件啊?”蘇曼偏頭看他,“這些不是技術工才能配件組裝的嗎?你一個當兵的怎麼會組裝?我本來就沒打算買那些東西,你願意給我買,還自己組裝,我能有什麼意見。”

這年頭比不上後世科技發達,網絡飛速,後世的人們要想進行自行車之類的組裝,隻需要找個師傅或者進個汽修學校學習、找找網絡組裝視頻,自己就能學著組裝。

六零年代的組裝工算是一門技術工種,要跟著組裝技術工師傅正兒八經的學習兩年,才能獨擋一面。

徐啟峰一個當兵,說要給她買兩轉一響,自己買關鍵零件進行組裝來用,蘇曼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徐啟峰道:“我是陸、軍、機械化步、兵出身,我還是新兵的時候,部隊老班長就要求我們熟練掌握各種組裝機械技巧,彆說組裝三轉一響,就算給我坦克汽車,我也能組裝。”

蘇曼對部隊的軍種不大了解,聽徐啟峰一說,感覺很厲害的樣子,看向他的目光越發尊敬崇拜,由衷感歎:“好厲害啊!”

沒有一個男人能抗拒一個漂亮的女人,滿眼崇拜的目光看向自己,徐啟峰也不例外。

從他17歲入伍當兵開始,因為長相出眾,英勇無畏,頻頻立下戰功,上了無數次軍功戰報,身邊的愛慕者越來越多,有些甚至露骨的表示,隻要他願意,錢權什麼的,他想要什麼就給什麼。

但徐啟峰有自己的傲骨脾氣,不是他喜歡的人,管你長得美若天仙,背景多厚,多有錢有權力,他看都懶得看一眼。

有時候被那些女人鬨煩了,他也顧不上她們的臉面,當眾嗬斥,嘴毒勸退,讓女人們下不來台的事情做了許多回,後來女人們漸漸怕他了,他身邊才消停了。

其實原身蘇曼在他眼裡就被劃分為鬨騰沒臉皮的女人,之前壓根就不想搭理她,但是兩人發生了不可描述的事情,又結了婚,趙政委這段時間一有機會就抓著他做思想工作,在他耳邊逼逼叨叨,讓他對女同誌負責,對女同誌好一點等等。

他跟蘇曼相處的時間裡,沒有想象中的不愉快,也看到蘇曼為了迎合他,努力做出的自身改變。

他是一個正常的男人,很難不為這些細小的事情為之打動,加上他是一個責任心很強的人,不能理所應當的享受著蘇曼的付出,所以想著對她稍微好點。

今天他隻做了自認為應該做的事情,蘇曼就用那樣崇拜的眼神看著他,徐啟峰一面很受用,一面又暗自慚愧,覺得自己真是先入為主,對蘇曼刻板印象,之前對她太不友善了。

他輕咳一聲,恢複冷峻淡然的模樣道:“你不嫌棄就好,我們先把各種配件買好,回家有空我就組裝。”

蘇曼沒有意見,跟著他走進無線電商店,買了收音機的組裝配件,又去到寄托商店,買了縫紉機的二手配件等等。

忙活一通下來,又去了一個小時,徐啟峰抱著一大堆配件往吉普車走的時候,經過一個小巷子。

跟在他身後,兩手空空的蘇曼聞到一陣奇異的幽幽花香,尋香望去,瞥見一個年邁的老婆婆倚靠在巷子口,手裡掛著一串串小串的白玉小花朵,蘇曼一下認出那花朵是西南地界特有的黃葛蘭花。

“徐同誌,你等我一下。”蘇曼丟下這句話,往那巷子口跑。

徐同誌......徐啟峰嘴角抽了一下,一會兒的功夫,他就從啟峰變成了徐同誌,這女人還真是多變。

“婆婆,您這黃葛蘭怎麼賣啊?”蘇曼跑到老婆婆的面前,指著她老皺手掌握著的小串白玉花朵問。

“一分錢一串。”老人家看起來白發蒼蒼,年紀頗大,耳力卻是挺好,看到有顧客問價,她抬起眼皮上下看了蘇曼一眼,見是一個穿著打扮都很洋氣的年輕女同誌,她笑著從手上取下一串黃葛蘭遞到蘇曼面前:“買一串吧女同誌,很香的。”

的確很香,雖然一串上面隻用針線串了兩朵尾指大小的花骨朵,但是黃葛蘭那種特有的清新淡雅的香氣,讓人一聞難忘。

蘇曼記得黃葛蘭在西南地界要五到六月份才開花,花期很短,不過兩個月,這才四月下旬,怎麼花就提前開了。

對此老婆婆解釋說,她家住在磐市礦區的職工大院裡,那個位置靠近職工食堂的鍋爐房,溫度比外面高,黃葛蘭就開得比彆的地兒早。

因為這花比較嬌氣,摘下來得在半天之內賣掉,而且必須摘花骨朵,不能摘已經開了瓣的,否則花會張開焉掉泛黃彎曲,看起來沒那麼好看。

所以老婆婆摘了花,特意從礦區徒步走一個多小時來到市中心,就為了在人、流多的地方早點把花賣掉,賺點小錢補貼家用。

蘇曼聽完後沒有一絲猶豫,從包裡掏出一毛錢出來,遞到老婆婆的手裡說:“婆婆,我沒有分票,這一毛錢就不用找了,給我兩串黃葛蘭就行。”

“那怎麼行,是多少錢就給多少錢。”老婆婆給了兩串黃葛蘭到蘇曼手裡,從自己隨身的小錢布袋裡翻找著分票,要找蘇曼零錢。

“婆婆,真不用找了,剩餘的分票您留著用吧,祝您生活愉快。”

老人家衣著樸素,肩膀上補丁摞補丁,掏出來的錢布袋也是打了補丁的,一看生活就不容易。

蘇曼不差那點分票,跟老婆婆揮手道彆後,她拿著手中的花跑開了。

老人家望著她離去的俏麗背影,滿是褶皺的蒼老面容上浮現淡淡的笑容,乾癟的嘴唇低聲呢喃:“今天天氣真好,遇到好心的姑娘咧......”

“買什麼了?”徐啟峰把手中的配件全都放進吉普車後座,看見蘇曼手裡捧著什麼東西過來,幫她打開副駕駛車門詢問。

後車座放滿了東西,隻有副駕駛能坐了,蘇曼也沒在意那麼多,上車關好車門,側身獻寶似的向徐啟峰晃了晃手中的兩串花:“買了黃葛蘭,很香的。你聞聞香不香。”

“嗯,很香。”兩串白玉一樣的小小花朵在面前輕輕搖晃,帶著陣陣幽香,有點像蘇曼身上自有的女人香氣,徐啟峰喉嚨滾動,說出三個字,啟動油門。

“等等。”蘇曼側身靠近徐啟峰,徐啟峰側過身子看她,兩人靠得很近,蘇曼飽滿柔軟的胸脯不經意間輕輕抵在徐啟峰堅硬的胸膛上,纖細白嫩的雙手往他軍裝領子第一顆的扣子上掛上一串黃葛蘭,笑臉如花道:“掛好了,開車吧。”

堅硬的胸膛在接觸女人柔軟部位的一刹那,徐啟峰渾身肌肉收緊,整個人都僵住了。

這種僵硬持續了不到三秒鐘,蘇曼掛好花離開他,坐回原位置,他的感官恢複原樣,心頭湧起異樣的感覺衝動,讓他感覺車裡的溫度忽然升高。

徐啟峰不自在的板著臉道:“我一會兒要去軍營,你往我扣子上掛串花,讓我手下的士兵看見像什麼話!”

“你不喜歡黃葛蘭啊?這花味道好聞,還有安神靜心的作用,很多人都喜歡這種花,我以為你也喜歡呢。聽說它有助眠的功效,你要是睡不著,聞著它的味道就睡著了。”

蘇曼明豔的臉上有一絲失落,她伸手道:“你要是不喜歡,我給你摘下來,以後不給你買了。”

“怎麼?送出去的東西還想要回去?”徐啟峰側過身去,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開起車子,“作為革命戰友,你的心意我不能不領情,不然讓趙政委知道,他又要說我思想覺悟不夠,逮著機會給我做思想工作,我不想聽。”

都說槍杆子怕筆杆子,這話在徐啟峰身上彰顯的淋漓儘致。

蘇曼從原書中知道徐啟峰一直很尊敬趙政委,又受不了他的嘮叨,隻要趙政委一叨叨,徐啟峰被叨的受不了,很多時候會進行妥協。

當然這份妥協,也要他覺得有理才可以。

蘇曼忍不住噗嗤笑了起來,很好,今天算是弄明白徐啟峰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主兒,以後要對付他,隻需要使用軟政策即可。

兩人到了家裡,徐啟峰把車後座所有的東西搬到一樓右側的雜物間,跟蘇曼說他今天可能不會回家,要在軍營住,讓她不要等他,開著吉普車去軍區了。

蘇曼目送吉普車離去,暗自嘀咕,誰會等他回家啊,孔雀開屏,自作多情。

他走後,她沒事做,把昨天沒寫完的文章繼續寫完,然後逐字逐句的修改整理,改到自己滿意了,複寫了幾張,走去郵電局,往省內、首都、滬市等出名的報社、出版社進行投稿貼票,把信寄出去後,她才迎著晚霞,慢悠悠地回家。

**

徐啟峰開著吉普車到37團團部,先去巡視手下幾個營部,再轉去新兵營。

這幾天的新兵營在他鐵血操練下,一個個累得半死不活,還有體弱的新兵暈了好幾個,送去衛生連躺了好幾天。

暈倒的新兵剛感覺好點回到軍營裡,還沒適應新的訓練裡,那個魔鬼團長又來了。

新兵們看見徐啟峰大步邁進營裡,一個個嚇得小腿打顫,欲哭無淚的向他行禮:“團長好!”

本來做好又要被他狠狠操練的準備,隻見徐啟峰嗯了一聲,在他們面前晃了一圈,破天荒的挨個拍了拍他們新兵的肩膀,嚴肅的面容少變得柔和不少,嗓音也不是那麼的冷冰冰:“這幾天操練,同誌們辛苦了,下午讓食堂給你們加兩個好菜,所有人休息半天,明天再接著訓練。”

???

半年無休,一直在訓練的兵蛋子們幸福來得太突然,忍不住歡呼起來,目送徐啟峰離去的背影,一個個興高采烈地交頭接耳,“團長怎麼突然給我們放半天假?我記得我們班長說過,咱們37團入伍的新兵,在沒有達到團長理想的訓練狀態時,是不會讓新兵休息的。”

“能為啥,團長今天心情好,給我們放假唄。”

“團長遇到了什麼好事心情好?”

“就說你們觀察力不行吧,沒看見團長領口掛著一串黃葛蘭嗎?”

“黃葛蘭?”

“對,按咱們團長的性子,肯定不會自己掛串花。但是他偏偏又掛著,心情還這麼好,我估計,是嫂子給他掛的。”

......

趙政委全程跟著徐啟峰一起巡視,他也看見了徐啟峰領口掛著的黃葛蘭,意味深長的拍著徐啟峰的肩膀道:“小徐啊.......”

徐啟峰挑眉看他:“有事?”

趙政委:.......

晚上徐啟峰忙到了半夜兩點,才回到軍官宿舍休息。

今天齊副團長不值班,回家去了,不在軍營裡,團長級彆的兩人宿舍隻有徐啟峰一個人住。

他簡單的洗漱一番,上床睡覺,也不知道今晚怎麼回事,睡得並不安穩,半夢半醒間老是做夢,重複夢見以前的戰友不斷在他面前死亡的場景。

硝煙彌漫的戰場中,他目睹一個個熟悉的人影血肉模糊,死相淒慘的倒在他面前,一道道年輕的聲音四面八方喊他:“峰子,我好疼,好疼啊。”

“峰子,不要告訴我爸媽我犧牲了,我怕他們承受不住,你跟他們說我失蹤了,讓他們心裡還存有希望,日子也好過些。”

“峰子快跑!不要管我們!記住首長下達的命令,完成任務!快跑!”

“排長,你不要死啊,我去給你找水找吃的,你要撐住,我不會讓你死的!”

.......

嗡嗡嗡的聲音不絕於耳,他在血海屍山中動彈不得,眼睜睜的看著一具具年輕的身體倒下,他大聲嘶吼著讓他們快走,可是沒有人聽到,他們依然不管不顧的往前衝,被無數面目可憎的敵人擊倒,血流成河......

嗚......睡夢中的徐啟峰眼角含淚,神色痛苦的擰上自己的脖子,心裡怨恨自己沒有用,保護不了戰友下屬,就剩他一個人活著。

憑什麼就他一個人活著,享受著現在的安寧生活?他沒資格活著,他就該跟那些戰友一樣,戰死沙場,為國捐軀。

手上的力氣越來越大,他掐著自己的脖子,臉色從紅到紫,呼吸越來越急促,忽然一陣淡淡的幽香縈繞到鼻尖,蓋住了夢中那濃厚的血腥味,似乎有個清麗的女人聲音,在他耳邊輕聲說:“徐啟峰,這花有安神靜心的作用。”

他一下從夢中驚醒,鬆開鉗製在脖子上的雙手,腦袋側在一邊大口大口的喘氣。

窗外一輪明月高掛蒼穹,皎潔的月光投映在他的床頭上,一串有些泛黃的花朵靜靜躺在枕頭旁。

那是他睡前從衣領扣子上摘下來,放在枕頭邊上的黃葛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