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第二十一章 任老頭(1 / 1)

蘇曼出了客廳, 一眼就看見院子外面晾衣杆上晾曬的被褥床套,還有衣服。

她跟徐啟峰結婚沒多久,兩人沒孩子,白天都在忙各自的工作, 沒有像趙政委那樣, 請個保姆來家裡乾家務活。

平時他們家裡的活計都是小方在幫忙打理, 但是小方回老家休假去了, 家裡沒彆人, 晾衣杆上的床套衣服隨風飄搖曬了個半乾,想也知道是徐啟峰一大早爬起來洗的。

蘇曼知道徐啟峰有潔癖,他洗完澡洗衣服很正常, 但是他順手把她的昨天換下來的臟衣服也給搓了,還把她的胸罩內褲歪歪扭扭,皺巴巴的藏掛在靠牆角的角落, 蘇曼忍不住笑了起來。

昨天晚上洗完澡, 她本來打算把衣服洗了的,又想著徐啟峰還等著洗澡,今天不上班, 乾脆今天洗。沒想到一覺起來, 徐啟峰把她的衣服一起洗了。

他洗就洗吧, 估計洗的時候看見她的內衣褲,心裡彆扭的慌,洗完彆彆扭扭的掛在角落裡, 生怕人家發現了一樣。

蘇曼覺得,徐啟峰還挺有趣的,一點也不像他表現的那樣嚴肅死板。

這樣有潔癖症,乾活超勤快的男人, 在這年頭大部分男人都是大男人主義,不願意乾家務活的年代裡,可謂是打著燈籠都找不著。

蘇曼頭一回覺得,跟這樣的徐啟峰結婚,感覺還不賴。

內衣是歪著掛在院子角落的桃樹枝下,蘇曼擔心陽光曬不到內衣,內衣悶著會有一股臭味,便抬腳走過去把內衣掛在陽光充足的地方。

“小蘇,你在家呢。”桃樹旁的牆壁上突然冒出王翠花的身影,看見她在掛衣服,說了句:“這麼早就洗了衣服被套啊?”

“啊?衣服不是我的,我就是挪挪位置。”蘇曼被王翠花冷不丁的冒頭嚇了一跳,掛好內衣後,她仰頭望著王翠花道:“王大姐,你咋攀牆啊,有事直接來我家敲大門就好,你仔細摔著。”

齊副團長跟徐啟峰是同一年的,今年29歲,他比徐啟峰小一天,他老婆王翠花卻是比他大上整整三歲,本來蘇曼想叫她名字,又覺得直呼人家的大名不大好,於是喊她一聲大姐。

“嗨,瞧我,忘記你們城裡人那麼多講究了。我老家是陝北那邊的,那裡都睡窯子或者睡土房,咱們房頂不像你們這邊修得是瓦,咱們那邊的房頂都是四四方方的,可以當成地面曬東西。我們那的街坊鄰居都喜歡上房頂跟隔壁的人聊天嘮嗑,那樣才顯得親近咧。這不,我到磐市這邊住了好幾年,一直沒改掉那個習慣,小蘇你彆介意啊。”

王翠花劈裡啪啦說了一通,從牆壁上的樓梯爬了下去,很快端著一個很大的粗瓷大鬥碗過來,邊吃邊進來問蘇曼:“小蘇,你吃早飯沒?沒有我給你弄碗疙瘩湯來。”

蘇曼有些挑食,不大愛吃那種硬硬的面食,聞言忙擺手說:“不用不用,我一會兒出去吃,謝謝王大姐你的好意。”

王翠花知道她這種城裡的嬌小姐都愛吃大米類的細糧,也沒勉強她,吸溜了一口面湯,打量著院子裡掛得整整齊齊的被套道:“小蘇,我可真羨慕你,嫁給徐團長這樣的好男人,一大早起來洗衣服被套,一點重活都不讓你乾。這放在咱們整個家屬區,可沒一個男人像他這麼勤快。就拿我那口子說吧,他就覺得這些活兒都是女人該乾的,不然娶媳婦回家乾啥?不就是生娃帶娃乾家務活,你彆指望他能幫你乾一點兒活。你是不知道,咱們家屬區之前有多少大姑娘小媳婦都盯著徐團長,想跟他做媒、處對象呢,結果還是小蘇你棋高一手。”

蘇曼無聲的笑了笑,她知道這個王翠花沒什麼文化,也沒什麼心眼兒,基本是話趕話,有啥說話。

如果換做旁人說她剛才說得後面□□,蘇曼少不了覺得彆人是在說她下藥,話裡話外諷刺她。

但這話從王翠花嘴裡說出來,她就沒那麼多計較。

蘇曼不想跟王翠花在下藥的事情上多掰扯,轉移話題道:“我一會兒要去供銷社買東西,你要一起去不?”

“不去。”王翠花搖頭,“家裡孩子多,我得精打細算,省著錢過日子。這要是去趟供銷社,少不了要花錢兒,我怕我的錢袋子遭不住。”

蘇曼挺喜歡她這種直來直往的說話方式,笑著道:“那我自己去了,你有什麼要我幫忙帶的沒有?”

“不用不用。”王翠花拿掌心擦了擦嘴邊的湯漬道:“我前兩天才去了服務社一趟,家裡什麼都不缺。哦,對了小蘇,你初來乍到,應該對咱們軍屬區不了解,咱們軍屬區有軍人服務社,跟供銷社差不多,但是裡面的東西比供銷社便宜很多,咱們軍人家屬過去買東西,憑借軍用票會有特價。你要買東西,先去那邊看看。”

蘇曼倒沒想到這一層,跟王翠花道了一聲謝,關好房門,先去之前吃豆腐腦的巷子裡,找到賣豆腐腦的老頭要了一碗豆腐腦。

豆腐腦老頭姓任,這段時間蘇曼三五不時就到他這裡來吃豆腐腦,他跟蘇曼熟稔了起來。

看見蘇曼拿著飯盒走過來,不用她開口,任老頭麻利地往她碗裡舀滿一盒子嫩嫩的豆腐腦,再加滿十足的花椒、辣椒粉,淋上醬油,遞給蘇曼道:“蘇科員嘗嘗味兒夠不夠。”

蘇曼拿起勺子舀一口放進嘴裡,眯著眼睛說:“夠了,又麻又辣又香。”

“夠味就好。”任老頭和藹的笑了笑,等她吃完豆腐腦,周圍沒什麼客人了,他才從自己賣燒餅的桶裡拿出一個小布袋,遞給蘇曼說:“蘇科員,上回你讓我給你帶的花椒,我給你帶來了。乾辣椒也弄了一點,另外就是地裡新種出來的小青椒。”

蘇曼接過小包裹,打開一看,裡面有很多新鮮翠綠的花椒、辣椒,花椒不止一個品種,有紅的綠的,有乾的濕新鮮的,還有不少綠油油的藤椒,一打開包裹,散發出一股迷人的藤椒香味。

辣椒的品種也不一樣,乾的辣椒有長的,有短的,還有拇指大小像顆小桃心似的,新鮮的辣椒隻有筷頭大小,一指長,外皮還有些黃,一看就是新長出來沒多久,還沒長成熟就摘了。

小小一個包裹,光新鮮的花椒辣椒都有一兩斤,這還是純野生的,要漫山遍野的去找去摘。

蘇曼知道人家摘得不容易,把花椒辣椒倒進自己的布包裡道:“任大爺,麻煩您了,花椒辣椒多少錢,我給您。”

“蘇科員,不要錢。”任老頭收回小布袋道:“花椒是野生的,平時我幾個孫子孫女沒事做就去山上摘,辣椒是自家地裡種得,拿得也不多,值當不了幾個錢。”

“再不值錢,我也不能白要您的。”蘇曼堅持給錢。

“蘇科員,這真不要錢。”任老頭急忙阻止她遞錢的手道:“不瞞蘇科員,我知道你是鋼鐵廠的科員後,一直有事想請你幫幫忙。我家大孫子任愛國在鋼鐵廠裡當了快五年的學徒工,他的師傅看他老實,一直欺負他,不給他轉正,我們找了他師傅很多次都沒用。本來我們還以為我家大孫子這輩子都不能轉正,沒想到前天我們收到小道消息,說是廠裡有不少車間的學徒工直接從廠領導的手裡轉正了,我想問問蘇科員,這裡面怎麼沒有我家愛國啊?”

原來任愛國是他的孫子,蘇曼想起前天她規劃的學徒工轉正名單中,任愛國是在名單上的。

她當時提出的名單,全都像像任愛國這種被師傅欺壓,或者多種因素當了學徒工多年都沒被轉正的工人。沒想到被康瑩瑩唱反調,還有工會那幫人把名單刷了下去。

不過這種事情不好外傳,蘇曼安撫任老頭說:“大爺,隻要是在廠裡踏實認真的乾活,遲早會轉正的,不要急。”

任大爺歎了一口氣,沒說什麼,堅決不要蘇曼給的錢票,挑著賣空的兩個木桶,佝僂著身子離開了巷子。

蘇曼吃完豆腐腦,跑回家一趟,把包裡的花椒辣椒放進一個乾淨的大碗裡,上面蓋上蓋子,免得新鮮的花椒敞開太久揮發了味道,到時候吃起來就沒那麼麻那麼香

接著她順著王翠花說得方向,往軍區服務社走去。

她家到軍區服務社走過去要二十分鐘,服務社在軍屬食堂對面,四面都是小道房屋樹木,看起來倒挺熱鬨。

今天周六,軍屬區的學校放假,很多家屬帶著孩子在家裡洗洗刷刷,跟隔壁鄰居三三兩兩聊天嘮嗑,或者端著飯碗蹲在路邊吃飯,蘇曼從她們身邊走過,引起了她們的注意。

蘇曼天生膚白貌美,今天穿著一件淺藍色的長袖布拉吉,裙子長到腳踝,腳上穿了一雙黑色盤扣的低跟鞋。她的頭發沒有紮起來,隨意蓬鬆柔軟地披在肩膀上,走起路來嫋嫋婷婷,純真又自帶風情,在陽光的照耀下,好似發著光,吸引著所有人的目光。

住在軍區家屬區的女人們大多是從鄉下或者偏遠地區過來隨軍的,大多軍嫂都生了孩子,婚後圍著丈夫孩子轉,成天柴米油醬茶,皮膚蠟黃,身材走樣,把自己磋磨得不成樣。

忽然看見一個白得像瓷器的貌美女人,風姿卓越的走過來,這些軍嫂各種羨慕嫉妒後,都起了八卦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