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9 章(1 / 1)

萬人嫌落水後 今州 4418 字 6個月前

牢房裡的關雲霽原本一動不動,聽見有近來的腳步聲也充耳不聞,忽聞一聲舊稱,顫栗得頭皮發麻,轉身時險些把脖子閃了。

顧瑾玉抓住他時,他隻當這回要躺進某塊風水寶地裡,誰知竟沒被砍死。昨夜剛被丟到這裡,他就見到了多年未見的顧平瀚,對方說了幾番話,他才醒神過來,自己一條爛命還有他用。

西境越來越不寧,他們要他協助追蹤高鳴乾,平定四境之一。他一宿都一言不發,唯一說的一句話隻是有關顧小燈。

關雲霽一眨眼就閃到牢門前,幸好身上不是臟兮兮的血衣也不是囚衣,不好的就是沒有面具可戴,不敢多做表情,唯恐徒增猙獰。

他疑心自己在做夢,動作比腦子快捷,一手抓住顧小燈的手腕以免對方消散,一手扯下面紗,隔著鐵欄直勾勾地看著他。

顧小燈險些撞鐵欄上,先轉頭朝陰影裡躁動的顧瑾玉擺擺手,再伸手跟關雲霽討東西:“鬆手,面紗還我。”

關雲霽手裡的面紗沒鬆,就著面紗掐住他的臉左看右看,喃喃:“活的?”

顧小燈矮了一個頭,力氣又比不過,隻能踮踮腳,仰著脖子齜牙咧嘴:“死了!現在是水鬼,或者山鬼,行了吧?”

關雲霽自是說不行,緊繃且混沌的腦子勉強回過神來,試圖拉住小手,很快挨罵了,越被罵莫名越安心。

少年時他和顧小燈相處,常常會和他拌嘴,他總忍不住言語刻薄,顧小燈多數時候笑過去,有時被惹毛了,就牙尖嘴利地懟他。四個月前重逢,顧小燈就不再給好臉色,他和葛東晨一樣,一靠近了就挨一通罵。

挨罵也是好的。

關雲霽聽不太清他說了什麼,隻知道心跳過快,耳膜嗡鳴。顧小燈不給握手就死死扒住衣擺不放,僵持了一會,顧小燈皺著臉咳嗽起來,牢牆上的油燈昏暗,關雲霽也還是看到他咳得眼尾紅了,一時緊張不安:“你還好嗎?千山那麼凶險遙遠,你還好嗎?”

“……你耳朵是窗戶啊,刷幾層漿糊了?”顧小燈斷斷續續地咳著,“鬆手……我聞到血腥味了。”

關雲霽遲鈍了好一會才意識到自己抓他抓得他太用力,使勁到身上的傷口裂開,腥味衝到人了。

顧小燈臉皺巴巴的,雙手一解放就立即負到背後去,看著關雲霽狼狽混亂的神情,不知道熬了多少日夜沒合眼,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

當初在南境時,他預想過關雲霽會追著顧瑾玉跑到西境,不為彆的,滅族之仇至死方休。

他隻是沒想到他這麼快就跑來,眼下南境還沒平,且關雲霽在南安城被捅的那一刀傷勢極重,又不是顧瑾玉那體質,壓根沒好全。千裡尋仇,追得也太不要命。

可顧瑾玉說他跟蘇明雅一樣,不計生死地跑來沒多少曲折心腸,就是跟著他的足跡跑來了。

顧小燈聽著荒誕,特意過來看他生死,一看不知道怎麼吱聲。關雲霽比之在南安城的那會,狀態更差了。

負在背後

的雙手隱隱作痛,顧小燈欲言又止,隻能惆悵地歎了一會:“你……先好好休息吧。你這會傷勢不輕,腦子不靈光,我下回再來。()”

故友一場,怨恨有之,可憐也有,大少爺變成瘋子什麼的,彆人能落井下石或是無動於衷,怎奈他做不到,看一眼難受兩眼。

關雲霽沒注意到下回的字眼,隻惶然於顧小燈這會要走,逼得動蕩的神誌都鎮定下來,他一把抓住顧小燈的衣擺:等等!小燈,你主動來見我……是有什麼話想對我說嗎??()”

他亂糟糟地想,顧小燈是來給顧瑾玉做說客的,來說服他去抓他表哥的。

如果真是他開口,那他也認了。

關雲霽情急之下拽住的是腰帶,顧小燈的憂愁都被拽飛了:“我是有話想問,但你那爪子能不能安分一點!鬆手啊王八蛋!”

關雲霽恨不得從鐵欄裡鑽出來抓他,怎奈不會縮骨功,隻能說一聲彆走。

顧小燈隻得氣急敗壞地護住自己的褲子,氣咻咻地問他兩件事,一是問他來日想埋在長洛,還是什麼地方都能入土為安,當初在南安城沒問乾淨,隻得現在補上;二來是問他真正的蘇小鳶現在怎麼樣。

他走之時,蘇小鳶因腿骨被葛東晨打斷,被關雲翔護在嶽家那養著,現在蘇明雅頂著他的皮來了,他不免掛心那倒黴小孩的生死。

關雲霽等了他片刻也沒等到其他,便追問:“沒有了?你沒有其他的話想對我說了?”

顧小燈提著褲子怒視:“啊!!問完了,你要不鬆手要不回答我,快點的!”

關雲霽隻得磕巴著回話:“我走之時,蘇小鳶還在我弟弟房裡,他不怎麼安分,一條腿好了之後更不老實,但他之於我弟,正如你之於我,他不會苛待他的……至於我的那塊風水寶地,我……”

顧小燈聽得臉色陣陰陣晴,很想撓一會頭,但眼下還是褲子比較需要手:“想埋哪?孽友一場,你又沒親人了,速速說。”

關雲霽破罐子破摔,說道:“埋你旁邊行嗎?”

顧小燈大怒,罵道:“你吭哧癟肚什麼東西啊?你怎麼不說住皇陵裡?你這麼想和顧瑾玉合葬啊?生前死後打個沒完沒了的架就爽快了?”

顧瑾玉:“……”

顧瑾玉:“!”

*

一刻鐘後,顧小燈才整理好服飾,趴顧瑾玉背上一塊離開了地下的私獄。

他來速速見過一遭關雲霽,心裡提著的秤砣就放下了一個,至少知道了蘇小鳶沒被蘇家弄死,至於這群人後面的官司,他沒興趣也管不來。

誰都有誰的命跟運,他不喜歡的是有些人把爛命惡運歸因在他這個小卒身上,哭天喊地地要他補償。

顧小燈的惆悵歸惆悵,沒一會整理好心緒,敞開胸懷靠在顧瑾玉肩頸上,湊過去貼住他的臉。顧瑾玉這會心跳平穩,身無戾氣,不像剛才在牢門前,顧小燈幾次感覺到他殺氣騰騰,陰森森的。

顧瑾玉背著他在甬道裡走,毛是順的,歪過頭蹭蹭他,肩頸的肌肉頓時緊繃了不少:“小燈,你的體溫有些高。”

顧小燈晃了晃腳:“沒事,隻是情緒起伏大,待會就平複好了。”

顧瑾玉僥幸不了一點,腳下頓時快了起來:“我送你回張兄那。”

“回我哥那,也行。”顧小燈貼著他耳際說話,“森卿,我哥上午和我商量去神醫穀的事宜,回去了就繼續商量了。”

顧瑾玉腳下一趔趄,停在回到地面的出口前,甬道兩邊的壁燈因風而搖曳不定,顧小燈下巴靠他肩上,與他轉頭而來的紅色瞳孔對上。

顧瑾玉眼圈也紅紅的:“要離開我了?”

顧小燈一愣,看他一臉的人間末日樣,很是失語,又覺好笑:“我還沒問你呢!”

“問我什麼?”

“跟我回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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