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1 章(1 / 1)

萬人嫌落水後 今州 6088 字 6個月前

顧小燈生起了氣,捶了一通顧瑾玉,張等晴也把人揍了一頓,怒上心頭連坐一人,把鞍前馬後的狗腿顧平瀚也給揍了,隻不過留了面子,沒往兩張帥臉上招呼。

挨揍的兩人皮糙肉厚,臉上不見痛色,隻是小心翼翼地大氣不敢喘。

顧瑾玉隻關心顧小燈揍他的手疼不疼,身體好不好。他在青階下仰起的臉虔誠又魔怔,一隻眼被遮得嚴實,另一隻眼的愛意泄露得避無可避。

張等晴這些年見過很多被千機樓誆騙了的狂熱信眾,他們信奉虛假的人間聖神,一雙雙眼睛就如熾熱的火炬,信得忘我。

此時顧瑾玉望著顧小燈,就像修羅在蓮花台下看神祇,渴望無邊無際。

張等晴哆嗦了一下,如臨大敵地拉住顧小燈的手,生怕剛回歸的白菜被拱,心想這預防拱馬上就得提。

他懸起心:“小燈,顧瑾玉這混賬東西以前欺負你,現在也不是個好東西,你離他遠點,彆又被他騙了!”

顧小燈有些窘迫地抓了抓垂到後頸的發梢,對顧瑾玉生氣歸生氣,卻並不打算隱瞞一人的關係,看了階上階下三人,揉著後頸說了實話:“那不成的……哥,打罵歸打罵,其實我跟他在一塊了,世俗情人相依相靠的那種在一塊。”

張等晴剛懸起的心就這麼哢嚓掉了。

顧瑾玉凝固在青階下,被天大的認可的價值衝昏了四肢百骸,那些不敢言說的不安被掏空,取而代之變成被領被撿的巨大安定,靈魂幸福得一瞬出竅。

顧平瀚原本沉著的面癱臉也輕輕裂開了,上看下看,無法置信地看向顧瑾玉,滿眼透著“你怎麼做到的”的震驚。

張等晴傻眼了好一會,顧小燈搖搖他的手,才把他晃過神來,一清醒便是搖頭崩潰大喝:“哥不同意,不行不行!”

顧瑾玉的魂飛回來,右眼瞳孔血紅,無限期待地望著顧小燈。

“家人我全都要的!”顧小燈如此說著,左手握緊張等晴,右手朝顧瑾玉大手一揮,小小一隻還病著,倒是說一不一,“顧瑾玉,你個麻煩精,沒點眼力見啊,趕緊從我跟前滾蛋啊,我要跟你分居一月或一季!我跟我哥團聚,你閃一邊去,沒事彆往我眼前湊。”

顧瑾玉背後像有一條大尾巴不停地甩動,輕聲地討價還價:“好,好,但是能不能彆分太久……”

張等晴一聽這話裡的信息量,越發氣炸,通紅著眼睛遷怒震驚不斷的顧平瀚:“帶著你弟滾蛋!煩!”

恢複眼力見的顧平瀚一話不說,立即押過癲癲快樂的顧瑾玉往外走,方才澆頭失敗的花燼飛下來撲扇腥風,兄弟倆狼狽不堪地邊回頭邊走遠。

張等晴氣得臉更黑了,拉著顧小燈回屋裡碎碎念:“你一定是因為發燒,腦子不好使才被顧瑾玉哄騙了!這混賬玩意,當年我就該捶扁他,你怎麼能認這個瘋狗共享終生?早知道我當初就不救他,讓他死在北境上算了!”

張等晴罵了半天,顧小燈就在一邊汗顏聽著,捋一捋矛盾的症結

所在,也是從不同人的口中回望顧瑾玉的過往。

“等等,我記得六年前那會兒,我從彆人嘴裡聽到你在長洛的往事,是跟蘇家那病秧子有的首尾,而且在一起了幾個年頭,和顧瑾玉這個狗玩意哪有什麼感情基礎?”

張等晴遠離長洛,畢竟不甚清楚他的情史,隻以常態想象:“按照我這六年來所見,顧瑾玉壓根就是唱著一出單相思的發瘋獨角戲,小燈,你不會是回來之後看他又瘋又病的樣子就心軟可憐他了吧?那你那前任蘇公子怎麼說?好歹跟人家有幾年的情分,難道跟顧瑾玉的這小半年就抵過了?”

顧小燈眼睛睜得圓了一些,張等晴那最後一句不說則已,一說一想,倒真是這麼一回事。

他撓撓頭:“連小半年也沒有的。”

他認真地回想和顧瑾玉的相處,依次掰著手指,把從去年隆冬十一月到今天以來發生的事細致簡練地和張等晴描述,中間插敘幾句過去的書院生涯,把自己在長洛的五年光陰徐徐如推畫卷,鋪在了張等晴的腦海裡。

張等晴被他看似簡單實則複雜的情史懵了好幾遭,芬芳的話語都倒不出來了,憋了半天,繃不住了:“……都殺了!什麼姓蘇的姓葛的都砍了!”

顧小燈正想寬慰他哥,就聽張等晴眉頭一皺:“等等,我昨天剛聽那顧鐵打的說過,那蘇明雅似乎是在南境死掉了。”

顧小燈眼皮一跳,腦子裡回閃了壓不下去的曼珠沙華刺青,半晌才揉著太陽穴問:“真死了?”

死去寂滅,對葛東晨而言是向命運反抗的窮途陌路,對那位藥不離口的蘇公子來說,更多卻是解脫。

張等晴應聲,黑著臉氣道不能在這負心人身上捅幾刀當真是不痛快。

“沒事,我捅過了,捅過他後心一刀。”

“……!”

顧小燈捏捏耳垂上的雙耳洞,若有若無地歎一聲:“但其實也不怎麼痛快。”

張等晴頭頂上好似有一團黑線在不停地糾纏輪轉,他有超過顧小燈九年的閱曆予他指引,但偏偏在情愛這塊上……他不得不承認顧小燈經曆的比他豐富多了。

各色糾葛,混著性情,囊括宿命,個頂個的複雜。

他戰術喝水:“弟,你還是個少年郎,有大把的時間去見大把的天地結識大把的人,天下間風流人物數不勝數,會有比顧瑾玉更好更適合你的,你何必這麼快就篤定隻和他廝守終生?人心會變,那蘇明雅是,顧瑾玉也是。”

“人世間也許真的會有人比他好。”

“可他們都不是顧瑾玉。”

*

顧瑾玉被顧平瀚趕到了客房,一路而來,滿腦子回蕩著一串稀奇古怪的念頭。

我有名分。

我竟然有名分了。

他不嫌棄我如今破相,願意給我名分。

他那般視兄長如父,也絲毫不退讓地給我名分。

小燈好,我壞,小燈真好。

顧瑾玉擁擠的腦子裡有一望無際的山花

爛漫,花怎麼也開不完??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天地之間到處都是顧小燈的幻象,每一個顧小燈都活色生香。

顧平瀚跟他說了什麼,他一個字也沒聽清,被揍了一拳後眼神清澈了些,清清嗓子,轉頭對顧平瀚說:“你剛才有聽到小燈說什麼嗎?是不是沒聽清楚?我給你說一遍吧。”

顧平瀚面無表情。

顧瑾玉重複說了幾遍,斬釘截鐵地宣告:“我有名分,我是小燈的人。”

顧平瀚:“哦。”

“我有名分。你有嗎?”

“……”

“我們的喜宴應該什麼時候辦為好?良辰吉日要擇定,要找個風水師細算,中原最好的算命道士在哪?來日我們倘若有了小孩,百日宴應該怎麼操辦為好?周歲宴呢?小孩抓鬮的時候桌子上擺什麼比較好?”

“……醒醒,你們是兩個男人。”

“哦,對。忘記了,我不會生。”

顧瑾玉肯定地點頭,臉上沒什麼表情,還沒醒:“聘禮要備,障礙要清,把千機樓剿滅,把四方收服,然後我把皇位打下來送他?都是高氏血脈,當今中樞不服上,我送小燈上去,他們不服也得服。”

顧平瀚驚愕了好一會,無語凝噎:“行,打吧,打完順帶送小燈三宮六院如何?搜羅美人三千,填滿宮室。”

顧瑾玉皺眉:“後宮當然隻我一個人住。四海之內誰敢薦美人?拉去砍了。”

顧平瀚想抓頭,但待會兒要去議事堂與一眾副將商討接下來的西伐事宜,隻能退而深呼吸:“你的腦子能不能正常一點?難道你沾煙草了?腦子更抽瘋了?”

煙草之所以是晉廷的嚴禁之物,便是因為這具備毒性的物事極其容易叫人上癮,吸食久了不是淪為傻子就是變成瘋子。

顧平瀚先前不太同意顧瑾玉親自跑來西伐,其中主要原因就是怕顧瑾玉在這地方防不勝防地沾上。

這便宜好使的弟弟腦子偶爾就會抽瘋,煙草損腦,沾了不知道怎麼個強化法,不怕變傻,隻怕變得更瘋。

他本人反複和煙癮鬥了三年,期間不知冒犯以及挨揍了幾次,他自覺自己已是百忍成鋼之人,尚且如此。

顧瑾玉仍然在一本正經地抽瘋:“三宮六院我輪流著住,我帶著刀住,我帶著破軍炮住,我看誰敢跟我搶位置。”

顧平瀚服了,對這一心想著暖遍床枕的家夥無話可說,索性放任他在一旁發癲,等他自己清醒過來就把人薅去議事堂。

顧瑾玉忽坐忽站,忽轉忽停,操著冷靜鎮定的語氣說一通又一通的幻想,顧平瀚冷眼看著,臉上雖然無動於衷,到底對這種癡纏病態的情愫頗能共情。

“我有名分,小燈給我蓋戳了,提朱筆給我定了,我這是過門了。”顧瑾玉緩慢地摸摸右眼,轉頭又宣告起來,“名分這麼好的東西,你有嗎?我有。”

顧平瀚那點隱秘的羨慕被賤走了,閉上眼轉過頭,面無表情地磨後槽牙。

下午顧瑾玉去了議事堂,到那大堂裡和許久不見的親信們碰上面,副將們大喜過望,剛要問他的身體什麼情況,就聽他一本正經地先回答了:“好,我很好。我有名分。”

副將們一時不知道他在說什麼,但見他不動聲色地快樂,便此起彼伏地恭喜:“好啊好啊,大大的名分,那主子請吃個飯?軍隊裡手頭緊了,就等你財神爺過來散財了!”

“大大的名分。”顧瑾玉重複,隨即假裝淡定地點頭,“好,請個大大的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