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1 / 1)

萬人嫌落水後 今州 5995 字 6個月前

第17章

顧小燈有心想知道顧瑾玉和顧平瀚是發生了什麼,但他隻說是發生了“小摩擦”,顧小燈鬨不明白,就坐到他身邊守著。

顧瑾玉像是被他問得煩,反問了他不清楚的事:“你可曾去看那座在建的私塾?”

“我哪能啊?母妃隻說我明年也會進去讀書,我也納悶著呢,好多事情不清不楚。”顧小燈搬著椅子再坐近些,“瑾玉,還好你來找我了,你來了我就像是有眼睛,有耳朵,有翅膀了。”

顧瑾玉受傷也坐得端正,聞言才低頭看向他,輕輕一笑。

顧小燈原本有滿肚子話,看了他的臉又有些於心不安:“我不煩你啦,你還是休息好了,看你很累。”

“不累,也不煩,小燈需要什麼隻需開口,我永遠會幫你。”顧瑾玉附他耳畔輕聲,“我擔了你的命,也欠了你的命,他們不認你,我會認,幫你是我一生的本分。”

孤立無援的少年人易感動,安心是一句話的事,信賴是一段歲月的堆疊。顧小燈在他的圓圈裡,心軟又心酸:“說什麼呢你,你看你現在殘花敗柳的慘樣,還是顧著自己吧!你要睡覺嗎?吃飯嗎?”

“……殘花敗柳不是這麼用的。”

顧小燈越發想讓他好好休息了,便揪著他袖口半趕半帶讓他去平躺:“是是是,你有學問,大學問少爺,等你好了再陪我讀書,到時候我一定狂問你,問到你口乾舌燥。”

他把顧瑾玉指使上床板躺著,蹲在床頭伸手揉他太陽穴,把以前照顧養父的那一套照搬到顧瑾玉身上,養父常誇他手勁手法都好,時處病痛中讓他一頓按摩能舒服地儘早入睡。

顧瑾玉不複從容:“小燈,你做什麼?”

顧小燈坦坦蕩蕩:“照顧你啊。我幫你揉揉,保準你臉上的淤傷好得更快,沒幾天又是朵光鮮亮麗的高嶺雪蓮。”

“為什麼是蓮花?”顧瑾玉懷疑他在罵人。

“就是一種感覺,你冷淡又漂亮。”顧小燈按下他抗拒的右手,隨心所欲地說話,“第一眼看到你時就覺得你好看,氣勢足得很,再怎麼和善也又高又冷。後面在水池裡撈你,你出水的時候像那什麼出水芙蓉,很是驚心動魄。”

顧小燈好不容易等到一個能說上話的人來,話癆屬性大爆發,嘩啦啦滔滔不絕起來。

顧瑾玉的抗拒在一聲聲輕靈裡敗下陣來,睜著眼靜靜地看著他,聽了滿耳的燈言燈語。

在他這兒似乎每個人都有擬物的形象,祝彌是嚴厲的鐵門神,葛東晨是黏糊但清甜的牛皮糖,關雲霽是臉臭高傲的大鵝,蘇明雅是沁人心魄令人動容的絕世畫……

前面都挺幼稚,隻有後面刺耳:“他為什麼是畫?”

“你彆管,反正就是我的感覺,不能因為你自己喜歡畫就不讓我把彆人比成畫。”顧小燈哼哼,“殘花快閉眼,我揉揉你眉間。”

顧瑾玉皺了皺眉,還是配合著笑了笑:“我能不當花麼?小燈,你再想想彆的。”

“哦!”顧

小燈認真地想了想,腦袋靈光一閃,“那你想當大山還是大森林?”

顧瑾玉睜開眼,顧小燈的手就撫在他眉上,指尖一掠,指腹輕掃過睫毛,細微處驚濤駭浪,不動聲色地卷狂瀾。

顧小燈無所察覺,也無所顧忌,自然又平淡地戳穿他內心深處藏著的念想:“你更喜歡森林吧?那以後瑾玉就當森林。森林安全又廣闊,給人神秘的自由感覺,還有點危險,每一棵樹都是靠陽光才長得那麼高大的,樹連成森林後枝繁葉茂,嚴嚴實實,陽光又不太能照進去了,森林可以藏很多東西。”

顧瑾玉空白了一會,他想顧小燈大抵就是靠著在他書房裡看過畫,就毫不遲疑地確認了他的喜好,彆人看不穿的,他偏能透現象看本質。

於他而言森林象征不知何時解脫的自由,也象征不可磨滅的漆黑陰影,那是他藏匿住的私密東西,他不明白為什麼會有人憑著所謂的感覺一次次直戳人魂靈,不想被毫不費勁地看穿,心底驟然湧起的感情波動,也就全當做厭惡。

顧小燈小嘴正叭叭得起勁,顧瑾玉推開他執意起來了,吊著手要往外離開。

“我沒有惹你不高興吧?你想起什麼事要回去處理嗎?”顧小燈蹦躂著跟在他身邊,左轉轉右轉轉,舍不得他走。

顧瑾玉心想不是很敏銳麼,怎會感覺不到我此時的不悅和煩躁,但他自認戲是細水長流的,便強迫自己想點彆的壓製住心底的波動,到位子上去坐著了。

顧小燈頓時又燦爛了,坐到身邊去遞台子:“森林崽,你傷成這樣,明天還得回皇宮去嗎?”

這新稱呼說不上是叫人舒心還是不爽,顧瑾玉隻覺心裡愈發怪異:“……回。”

顧小燈有些可憐他:“你左手,這根樹杈子都彎了吊著,就這樣還得去當牛做馬啊?”

顧瑾玉深吸一口氣,不覺接受了這個設定:“我右邊的樹杈不是好好的麼?當伴讀,一根樹杈就夠了。”

顧小燈說了一通廢話後問顧平瀚的秋考,顧瑾玉眯了眯眼,微嘲弄道:“三哥不會考不好的,隻是他自己會側重,我不過是推他一把,倒把他激怒了,他甚至都不明白自己會生氣成那樣。”

他看向顧小燈,顧小燈不知外面實情,不知道牽腸掛肚的義兄在外面發生了什麼,他便是越覺得快意:“小燈,你不知道,三哥是為一個下人教訓我的,區區一個下人,他就把多年錘煉出的修養全忘了。我無謂,但父王動氣,料想好不容易把他千錘百煉成完美的繼承人,他卻能因為地上的汙泥弄臟自己的性靈……我以為他是無懈可擊的,卻原來不是。”

顧小燈抓了個重點:“他惹父王生氣,那現在會受罰嗎?”

“再罰也在可控中,你緊張什麼。”顧瑾玉輕笑,“你不問彆的?”

“感覺你不會告訴我。”顧小燈摸摸後腦勺,“不過森林崽,你少幸災樂禍哦,保不準哪天你也像三哥那樣不管不顧地發脾氣。你也真是,你們兄弟情怎麼這麼擰巴,我和等晴哥比你們簡單多了。”

瑾玉笑了一會,轉而給他說起私塾的具體始末,算是先給他打個底,上到高門子弟、文武先生的身份,下到修習內容的細枝末節,了然於胸。

顧小燈聽了半晌,一愣一愣的,問了最關心的:“你知道的可真詳細,那蘇明雅他會來嗎?不僅來讀書,還會住下嗎?”

“不會來。”

顧小燈頓時失落到蔫吧了。

“離那幅病畫遠一些。”顧瑾玉面無表情,下意識沿用了顧小燈前面的話,“也離牛皮糖遠一點,關大鵝可以近一近。”

顧小燈隻顧著傷心:“哦。”

顧小燈對他的話深信不疑,真相信了蘇明雅不會來顧家的鬼話。

單調忙碌的日子過得快,兩月後的十一月,小雪紛飛時,秋考開榜亮名次,顧平瀚自然在榜上,但不同眾人預期中的名列前茅,顧平瀚的文考名次居下,武考居上,兩相權合隻在中間,不如他的探花郎小舅安震文當年那樣一鳴驚人。

與此同時,正如顧瑾玉起初同顧小燈說過的秘辛,十一月下旬是當年安家覆滅的忌日,安若儀果真在這個時候生了病,嚴重到臥床不起。

顧小燈擔心壞了,千說萬說地央求,奉恩才同意帶他去西昌園看望安若儀。

去時小雪輕羽一樣滿天亂飛,顧小燈走得急,撲了滿臉冬季的寒氣,直到進了安若儀的專屬院落,看到簷下一個裹著白狐裘的公子才頓住腳步,一張凍得雪白的小臉噌地紅成秋楓。

這回他不再像之前那樣冒失,但激動之下難免語氣抖動:“蘇公子!”

簷下望著蒼穹出神的蘇明雅楞了楞,垂眼望去,隻見雪地上一個衣衫略單薄的小少年飛撲過來,無懼霜寒,健康明媚地奔到了台階下,快得身後持傘的仆婢沒有及時跟上,頭肩披雪。

“蘇公子。”他笨笨的,“蘇公子你冷嗎?不進屋嗎?”

蘇明雅穿得比他厚實兩三倍,冷不冷該由他問才是,他記得這個見面就遞花的奇怪家夥,這回他倒是有些規矩的樣子,知道止步在台階下,但從這個角度望下去,他那雙眼睛愈發明亮了。

“你是那位表公子麼?”他故作不記得他。

“是,叫我小燈就好了!”

蘇明雅無聲地念了一聲,繼而朝他和煦地笑了笑:“不冷,我剛從裡間出來,我同二姐夫一道來看望王妃娘娘,現下也到了要回去的時候了。”

顧小燈啊了一聲,身後仆婢到了要拉他,他便情急地兩步跨完台階,噔噔跳到了蘇明雅前面,不過當即被蘇家的仆人攔下了。

“蘇公子,那個我……”顧小燈窘迫得呆頭呆腦,“我想冒昧問一下,明年你真的不到顧家的私塾來嗎?”

蘇明雅這次和安震文一起來也是為了此事,結果已經確定,他也不知道出於什麼心思,應了一聲:“是。”

隨後就看到眼前這人肉眼可見地蔫吧,他指尖一動,輕道:“是我會來,屆時叨擾顧家,麻煩你們了。”

他眼見著顧小燈又轉瞬燦爛了,笑意滿溢,一瞬消弭了冬季的寒意。

蘇明雅眉目也跟著柔和。

裡屋傳來腳步聲,蘇明雅知道是安震文出來了:“我要走了,來日再見。”

他聽到顧小燈沒頭沒腦的嘀咕:“樹杈子騙我,下次跟他算賬……絕世畫,不是,蘇公子,開春見!”

蘇明雅微微頷首,轉身下了台階,不覺輕笑。

開春見。

頗動聽的三個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