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佟抖掉煙灰, 將香煙放在唇邊吸了一口,因為禪院直哉他現在對男人還在PTSD中,應付中原中也一個已經夠了。他吐出煙氣, 隔空朝七海建人笑了笑,道:
“所以大叔你如果想找男人,還是去其他地方吧。”
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 林佟自認仁至義儘。他走上前,想伸手去拿七海建人手中的打火機,卻被男人握住了手腕。
“?” 林佟皺起眉,試圖收回手卻發現男人的力氣比他想象中的更大, 他心中冒出幾分真實的怒氣:“這就過分了,大叔,我是不會跟你回家——”
然而他說到一半,便見七海建人拿出手機, 熟練地播下號碼,淡聲道:“您好,請問是警察署嗎?”
林佟:……??!!
“……喂等等!” 林佟瞬間慌了, 像一尾魚一樣在七海建人手中撲騰掙紮起來, 大聲喊道:“不要動不動就報警啊混蛋!放開我!!”
七海建人絲毫不為所動, 一隻手便製住少年的所有掙紮,淡然道:“日本法律規定未成年不能從事晚於22點的夜晚兼職,而且, 你也不能抽煙喝酒。我會把你送到警察署,他們會叫你的監護人來接你。”
監護人?林佟額上泌出冷汗, 要是警察署通知了禪院家的人,那他就萬事休矣——來硬的不行就來軟的,林佟掙紮不過, 因為驚慌而略顯蒼白的臉上露出一個討好的笑容,可憐兮兮地朝七海建人道:“我、我沒有父母……家裡還有兩個上中學的妹妹要養。而且我不成氣的哥哥還在外面賭博……欠了很多錢……我也是迫不得已才做這一行的。”
某種意義上來說,林佟確實沒說假話,他眼角微紅、臉色蒼白,跟剛才囂張的樣子判若兩人,朝七海建人道:“而且,大叔你以為報警真的會幫到我嗎?”
林佟盯著男人灰色的眼睛,察覺到裡面的一點猶豫,趁熱打鐵道:“如果遲到了的話……店長會懲罰我的
七海建人凝視少年美麗的面孔,沉默半響後放下了手機。
林佟頓時鬆了口氣,看時機差不多了,便動了動手腕,道:“大叔,我的手好痛。”
七海建人眉梢微動,想起少年明顯受傷的右臂,他下意識地放開了手。
重獲自由的一刹那林佟就後退了兩步,接著拔腿狂奔——打火機也不要了。
“大叔,你是個好人,但是還是忘記我吧——”
林佟一邊跑一邊朝身後揮了揮手。
另一邊,七海建人眯了眯眼,以他咒術師的體質要追上去其實很簡單,但是——他沉默地站在原地,看著林佟消失在街道儘頭,才回身向遠處走去。
他是個靠譜的成年人,知道這世上諸事並沒有那麼簡單,不是所有的困擾糾葛都可以靠報警解決。
如果沒有之後的事情,與林佟的相遇隻會是七海建人諸多出差經曆中帶有橫濱詭譎豔麗氣氛的一段,但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又讓這次相遇有了許多不同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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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發了好心的金發大叔,林佟疾步衝回家。
“佟,你怎麼了?”
禪院真希看著林佟一回家就衝向倉庫,把那些稀奇古怪的咒具全部打包,然後又衝到臥室翻箱倒櫃,看起來大有要收好金銀細軟隨時跑路的跡象。
她心裡猛地一沉,急聲問道:“難道是禪院家的人追上來了?”
林佟沒有回答,隻是搖搖頭自顧自地收拾東西。他知道禪院家對於雙胞胎根本沒興趣,隻要他逃走,真希真依兩姐妹就不會有問題。
幸而林佟知道自己早晚要再次踏上逃亡之路,家裡的東西很好,帶上的大多都是客人給的貴價禮物,一隻小手提箱就可以裝完。
林佟收完東西就往外走,真希與真面色焦急,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仿佛害怕被拋棄的小動物。追到門口,禪院真希終於忍不住開口,質問道:“喂,佟!就算要走也得告訴我們為什麼吧!”
林佟不得不停下腳步,回頭看向表情倔強,臉色卻有些蒼白的真希,和眼眶隱隱發紅的真依,隻得歎息一聲,道:“我總是要走的。”
自從決心逃離禪院家,林佟便知道自己會過上顛沛流離的生活。能暫時在某處落腳,擁有一段平凡安穩的生活已經是種奢望。
聽到這句話,真依的眼眶頓時更紅了,而真希則是臉色發白,撇過頭煩躁地’嘖’了一聲。
禪院姐妹算是在那座封建大宅裡陪伴他最久的人,林佟看著兩個女孩,心中罕見地閃過一絲惆悵。於是他伸出手,輪流摸了摸兩個女孩的頭,說道:“還會再見的。”
說罷就轉頭推門,他不擅長的告彆,因為感情拖遝之後會變得更加苦澀。他是星際世界的子民,早已習慣在宇宙中流浪,來去自如,自由高過一切。
沒有回頭兩個女孩的表情,林佟提起行李推開門,下一瞬卻凝固在了原地。
“晚上好。”
穿著風衣的棕發青年站在門口,睜著鳶色的眼睛朝他微笑。
林佟刹那間沉下臉色。
雖然路上被七海建人耽擱了一下,但從林佟跳車到現在不過一個小時,按常理來說,太宰治應該還在現場搜查他逃跑的痕跡。
然而他就這樣出現在了林佟眼前。
“又見面了,小佟。” 太宰治依舊文質彬彬,還友善地歪頭朝貼在林佟身後,神色警惕的兩個少女揮了揮手:“這兩位小姐是你的妹妹嗎?”
“……太宰治。”
林佟將女孩們擋在身後,盯著面前的棕發青年,危險地眯起眼睛:“真可惜,你來的不是時候。”
林佟勾起嘴角,右手扣在手提箱上的隱秘處,視線上下打量面前滿臉笑容的棕發青年。他現在身上的武器足夠殺死這個輕飄飄的竹竿一百次。
他心裡殺機乍現。而太宰治卻像完全沒有感覺到危險一般,臉上依舊是和煦的笑意,他說:“彆這麼說嘛。”
他的姿態格外自來熟,朝林佟身後的兩姐妹指了指,道:“看嘛,兩個可愛的小小姐都要哭了哦。”
他話音剛落,林佟緊緊皺起眉頭、然而還沒等他有所反應,真希與真依便已經衝出來護在了他身前。兩個少女像被侵犯領地的小獸般死死盯著這個突然出現的男人,憤怒地呲牙:“你是禪院家派來的人——”
“佟哪裡都不會去,你最好乖乖離開。”
林佟目瞪口呆地看著擋在自己面前的真希真依,震驚的目光重點落在了真依手裡的長槍和真希舉著的□□上。
……這什麼時候被摸出來的?!!
林佟大驚失色。他雖然鼓勵兩個小姑娘自主獨立,但是從來沒有給過她們武器。
估計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女孩們摸進倉庫偷出來的。林佟是機械大師,動不動就手癢做出來幾件,隨手做出的武器平時就丟在倉庫裡面,什麼時候少了一兩件不知道也是常有的事。
“啊拉,好可怕。”
面對黑洞洞的槍口,太宰治投降似的舉起手,眼神中卻沒有一絲恐懼,甚至姿態還是很放鬆的。
他治的這種態度不覺讓人感到一陣不妙,似乎他身上有什麼底牌,最終總能逆風翻盤。
林佟暗自擰唇,握住手提箱的手用力到泛白。
太宰治看著少年逐漸危險的目光,幾乎能聽見他腦子裡似開水般逐漸沸騰的殺意,吸取上次的教訓,太宰治不敢逗得太過,適時退後一步說道:
“我隻是來接觸誤會的。” 太宰治正色看向林佟,難得誠懇地說:“其實武裝偵探社並沒有接下禪院家的委托,其他人也並不知道你的身份……這隻是我的小小好奇罷了。”
聞言,林佟並沒有什麼反應,他依舊保持警惕,盯著太宰治緩緩道:“你不會以為我會相信你吧。”
太宰治聳聳肩,道:“當然不。”
他是個心細如發且多智近妖的人,上門來解開誤會當然是萬事俱備,見林佟不相信,太宰治當即拿出資料向對方展示。
林佟接過資料,果然在上面看到了一個禪院家處理族外事物的人員名字,委托書上含糊其辭,連一張照片都沒有,隻說家族丟失了重要成員,從頭到尾甚至連林佟的名字都沒有出現過。
所見之處大多用「嫡子未婚妻」、「家主嫡係侄孫」等含糊的稱呼代指。林佟看了委托書便相信了大半,畢竟如果不是禪院家那樣封建□□,忌諱家醜外傳,腐朽又拉不下面子的家族,很難想象還有誰能寫出這麼彆扭又毫無有用信息的委托書,
他繼續往下看,看見了頁尾處大大的「Denied」。
林佟從文件上抬起眼,太宰治適時地開口道:“禪院家派出的代表始終不願意給出任何信息,也拒絕解釋家族成員失蹤的原因……但卻態度倨傲地要求偵探社進行調查——”
太宰治攤手,輕快地說:“這種爛活,我們武裝偵探社當然不會接啦。”
聽起來確實像是禪院家能做出來的事,林佟勾起嘴角,手指彈在文件上,抬眼朝太宰治道:??“就算十億的委托費也不能讓你們動心?”
聞言,太宰治頓了頓,隨後緩緩收回手插在風衣口袋裡,抬頭看向林佟,道:“您確實價值連城,佟「小姐」。”
太宰治再次開了個玩笑,在林佟驟然冰冷的眼神下,他一派輕鬆地聳聳肩,道:“可惜偵探社並不是那樣的組織,不管是幾億……都不能改變社長的決定。”
說罷,太宰治猝然打了個噴嚏,隨後仿佛被冷到般環住手臂,頗有些可憐地朝林佟道:“在門口站著說話也太冷了,真的不邀請我進去嗎?”
青年俊秀的臉做出這樣的表情很是讓人心疼,然而林佟本就是其中的行家裡手,自然不吃這套,他冷冰冰地說:“慢走不送。”
接著便利落地後退一步關上門。
然而門並沒有順利關上,林佟抬頭看向被一隻綁滿繃帶的手拉住的門縫,受辱地發現自己的力氣居然還比不過那根輕飄飄的竹竿。
“我來。”
一邊,禪院真希見狀自告奮勇,活動著肩膀準備把那個討厭的繃帶怪的手夾斷。
然而此時,太宰治鳶色的眼睛從門縫中探出,青年用優美的聲音說道:“真過分啊,小佟——”
太宰治彎著眼眸看透過門縫看向林佟,伸手指了指少年脖子上閃著幽幽紅光的chocker。
“那個讓你很困擾吧。”
“如果讓我進去,我可以幫你抹去那隻討人厭的蛞蝓留下的標記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