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前夕,烏雲籠罩,車廂內更是昏沉無比,空氣也仿佛凝滯住,粘稠地讓簡然透不過氣來。
該死,他不需要呼吸的啊!為什麼胸口如此緊張,皺縮成一團......
白彥深深注視著面前的小鬼,手上輕輕用力,將小鬼胳膊移開,以便彼此之前沒有任何遮擋。
而另一隻按壓在小鬼唇上的手,則挪動到後腦勺,五指張開呈包籠姿勢。
“然然......”天師發出夢囈般的低語。
簡然望著白彥微微靠近的俊臉,緊張地嘴巴微張,眼神也蒙上一層茫然色彩。
卻更顯誘人,惹得白彥隻想犯罪。
白彥本不想如此急迫。他怕嚇到小鬼,也怕得來小鬼漠然的回應。可是……
人生短暫,他命數已定,又有多少時光可以蹉跎?
當初將小鬼從簡宅帶出,他從未想過,這份機緣,竟如此迅速占據整個心扉,變成日夜所思的存在。
他真的不想再等。
眼見白大天師馬上就要吻上自己,簡然驚慌的同時,心底泛起濃重委屈。
……話還沒有說明白啊!
就、直接動嘴嗎!
不給他時間好好考慮嗎!
他……根本還沒有想清楚呢啊喂!
而且這是他的初吻!是不是太草率了!!!
可是、可是……簡然同樣去看對方,視線從狹長眼眸一路描摹到禁欲氣息十足的薄唇。
他猛然發現,他並不想拒絕。
雖然他還沒有準備好。
但他可以接受。
甚至……還、有些期待。
也許,這就是白彥無聲的表達,在徹底向他證明……
簡然沒再掙紮,選擇閉上眼睛。靜等時刻來臨。
啪啪啪!猛烈的拍窗聲不合時宜地響起,緊跟著是王老天師蒼老的喊叫聲。
“白小友!簡小友!快快快!陰蟲爬出來了!我的老天!三清真人在上!怎麼會這麼多!”
生怕裡面的人做著什麼苟且之事,不想及時響應,再度猛烈拍窗。
啪啪啪!“快點兒!爬過來了啊啊啊!”
簡然睜開眼睛,氣得鬼霧繚繞,頭發絲兒都冒煙了。他都已經做完心理鬥爭,決定接受白彥了啊!
他都已經準備好獻出初吻了啊!
就這?就這?
白大天師也頗為惱火,沒想到到嘴的鴨子飛了。
拍車窗的聲音和催命符一樣,白彥隻得鬆開小鬼,順手整理西裝前襟。
簡然臉上一片臊紅。
王老天師正要繼續敲,“哢噠”一聲,車門被大力推開,撞到他的膝蓋上。
“哎呦!”王老天師顧不上疼痛。他老江湖了什麼世面沒見過,忙催促道:“你們回家再做,大做特做!現在先把這鬼玩意兒處理掉啊!”
簡然跟著白彥下車,一起走
到關雅純彆墅鐵門前,立即被院子裡的景象驚呆。
背上頂著密集紅色複眼、渾身漆光油亮、遠比南方蟑螂還要可怕的陰蟲黑壓壓連成一片,如過無人之境,已經漫過半個院子,並以極快的速度朝這邊飛速爬來。
因為太快了,同時發出類似金屬刮擦的尖嘯聲。
簡然:!!!
雞皮疙瘩全起來了!
王老天師燃起一張符紙,試圖衝過去扔進蟲子堆,卻又退縮。“哎呦太多了!弄不乾淨啊!白小友,我們需齊心協力!”
白彥卻不答話。
“砰!”彆墅門被狠狠推開,剛剛打完電話的保鏢衝了出來。他步伐極重,被踩倒的陰蟲瞬間化成黑霧潰散,更多的則順著他的腳腕開始往上爬。
祝銘臉色難看極了,從懷中連掏數十張符紙,嘴裡念念有詞,待符紙燃燒起來後丟在腳下,迅速將更多的陰蟲燒滅。
但依然有一隻漏網之魚,已經爬上他的後背。
“小黑,快幫我弄掉它!”祝銘急忙對肩頭上的貓鬼大喊。饒是鬼神不侵的體質,面對這種惡心的東西,也難以繼續淡定。
“喵嗚!”小黑卻一躍而起,十幾條尾巴蹭地冒出,拚命轉成螺旋槳往天上飛,“太可怕了!臥槽、臥槽!”
祝銘:“……”
被丟下的保鏢先生隻能努力伸長胳膊,自己去捏。
烏泱泱的蟲潮很快穿過前院,衝著簡然這邊過來。簡然攀緊白彥胳膊,頭皮發麻。
“白彥,怎麼弄走它們!”
哇呀呀好想跳到白彥的背上!
白彥仍舊沒有出手意思。
他冷著臉站在那裡,緩緩道:“然然聽好,又是一個知識點:陰蟲喜歡將死之人,對徹底死了的卻不感興趣,它們已經拋棄關雅純的屍體,這會兒努力想找下一個宿主。你猜,它們會選擇誰?”
簡然聽白彥這麼說,瞬間放下心來。
他已經死透透,不管陰蟲看上誰,都不會是他!
黑色的蟲潮在短暫駐留後,迅速做出選擇,朝著王老天師那邊奔去。
王老天師:“??”
救命!可他已經老了,動作緩慢笨拙,怎麼可能跑得過陰蟲?在連丟數張符紙後,很快跪在地上,迅速被黑壓壓的蟲潮吞沒。
那些陰蟲看似低等,聚集在一起卻仿佛有了群體智慧,爬到最頂上的蟲子們合力將王老天師的太極八卦帽掀掉。
“陰蟲喜歡溫暖多毛的地方,尤其是頭發根,腋下,大腿.根.處。”白彥繼續講解。
這邊說著,那邊陰蟲已經薅掉王老天師幾縷頭發,還順著領口往衣服裡頭鑽。
“白小友,快來救我!”王老天師本來不算怕陰蟲,可真當這些東西到自己身上,密密麻麻一片,體驗徹底變了,手腳無措到完全忘記自己的高深道行。
台階上的祝銘終於將背後的陰蟲拍沒,嘴裡罵罵咧咧。
小黑扒在彆墅外牆上,離地三米
遠,十分受驚。
“陰蟲啃食的是人身上的死氣,一時半會兒並不會造成實質性損害。”白彥還在給小鬼教學。
簡然得知王老天師無事,心底稍安,但看到老頭那可憐模樣,還是覺得白彥有點蔫壞呀。
“你睚眥必報。”簡然對白彥說。
“哦,他怎麼招惹我了?”
“他打擾我們……”小鬼猛地急刹車。
都什麼時候,白彥還和他調情!
簡然萬萬想不到,玄學界第一天師如此德行。但他被白彥這麼一撩,還挺受用。
白彥:“陰蟲是屍體腐爛過程中的伴隨性陰物,對於普通人會讓其損毀健康,但對於天師來講,簡單的業火就能燒乾淨。”
他不再開玩笑:“你的鬼火,應該也可以。”
白彥將雙手搭在簡然身上,往前輕輕一推:“你試試。”
簡然最討厭蟲子,但被白彥這麼教導,心態還算平穩。
“我、我不知道怎麼試。”
“鬼火由鬼核所生,本應無師自通,你不要想太多,就當做呼吸一樣簡單。”
簡然聽罷,讓自己靜下心,對著地上哀嚎的王老天師伸出手掌。
“噗!”一小團微弱的小火苗在他掌心燃燒起來。
“不錯。”白彥鼓勵,“丟出去。”
簡然想了想,就跟丟小石子一樣,隨手一扔。
那小小鬼火,真的就脫離簡然,慢悠悠飄到被陰蟲裹得密不透風的王老天師身上。刷......猶如野火燎原,那些油光鋥亮的陰蟲痛苦難耐地發出吱吱尖叫,迅速化為煙霧,灰飛煙滅。而鬼火看似一小團,卻始終不熄滅,很快將周圍一大片陰蟲燒得一隻不剩。
“這麼厲害!”簡然被自己震驚到。
“嗯。”白彥站在小鬼身後,捏他肩膀以表讚賞。
鬼火對王老天師也造成影響,一個火星子不小心濺到他的手背,灼燒出一個黑色小洞。
“哎呦哎呦!”如果說王老天師方才是胡亂喊叫,這會兒是真疼。
他從地上爬起來,道袍沾染上不少灰塵。
“對不起呀!”簡然可內疚壞了,他不想傷害王老天師啊!這個老頭算個好人,蠻可愛的!
“無礙無礙,還得多謝簡小友!”王老天師迅速捏決,手背小洞立即肉眼可見修複很多。
他很精明,意識到自己有些自亂陣腳,本來不需要白彥也能搞定陰蟲,這下不僅有損自己名號,還惹到白彥。
“罷了罷了,早知不打擾你們好事!”王老天師嘴裡嘟囔:“那小轎跑空間多窄呀,動的起來嗎?年輕人可真著急。”
簡然瞪圓眼睛:“……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們沒有!”
白彥隻是想和他接吻,也沒有接成,王老天師想哪去了,真是誤會大發了!
王老天師卻對簡然眨眨眼,好像在說,小朋友,我知道怎麼回事,不用解釋!
身後傳來汽車馬達
聲。
海市玄學部和警局特殊事件部門的人到了。
幾名警察和玄學部成員看見白彥,連忙熱情打招呼,隨後又向王老天師和剛把小黑從牆上哄下來的祝銘問好。
白彥在外人面前向來氣質冷淡,簡單交代幾句。
“......關雅純的屍體連同整個生基從地下室搬運出來,至少三遍消毒後火葬處理,不要留任何陰邪傳播可能。公共輿論上如何應對讓她的經紀公司去想辦法,切忌不要提到女屍生基。”
警察和玄學部成員認真應好,全部記下來。
祝銘和王老天師留下協助案件後續,白彥同大家告彆,先行帶著簡然離開。
小黑不喜歡突然這麼多玄學界的人,跟著兩位爸爸先回酒店,進祝銘的屋以後,摁開遙控器看起動畫片來。
簡然將門關好,隨白彥回到自己套房時,外面電閃雷鳴,暴雨終於傾盆而至。
磅礴雨點劈裡啪啦擊打著落地窗,響聲非常巨大,窗外天地間一片煙霧茫茫。
簡然看著外面,擔憂道:“也不知道關雅純那邊進度如何,祝銘會不會挨澆啊?”
“他有辦法照顧自己,你不用操心。“沒了外人,白彥坐在沙發上,捏起眉心。
簡然再次注意到白彥異常。
“你不舒服?”
“嗯。”白彥這會兒也不否認,拿起手機,打電話先是讓酒店稍後六點準時送晚餐,又表示先送點感冒藥上來。
簡然急急走到沙發前,俯身去摸白彥額頭,果然又燙起來。
“你真的生病了!”小鬼著實吃驚。
……原來白彥身體真的有問題,並不是完全哄騙他接吻。
“你不是天師嗎?怎麼會感冒!”簡然想不明白。他其實心底有些納悶,總覺得白彥的病有些毫無征兆。
若硬要說,和變暖的身體似乎有些關係......
“我是人,人都會生病。”白彥回答。
小鬼緊鎖眉頭,立即行動起來。他先扶著白彥在沙發上躺好,蓋上薄毯,等十分鐘後服務人員敲門,又去接了藥,又幫著倒溫水,安排白彥服下。
“快歇著吧!”簡然喂完水,又親自給白彥仔細掖好毯子,避免受涼。
不知怎麼總是有些惶惶然,也許因為明天就是慈善晚會,如果鬼道士真的已經知道他們存在......會不會布下陷阱等他們過去?
......簡然有點擔心白彥狀態。
“小病。”白彥唇角微勾。
他發現,若小鬼有想法,照顧起人來,那是相當的貼心小棉襖。
白大天師從未如此被當作弱小者對待,何況隻是區區感冒?
但他始終沒有拒絕,全程視線緊隨忙碌的小鬼,眼眸深處飽含深沉的思緒。
簡然拿起茶幾上的水杯,正要離開。
白彥拉住小鬼的手:“彆走,就在這裡陪我。”
“好的好的。我隻是放杯子。”簡然不假思索答應,誰讓病人有特權呢!
待小鬼收好水杯返回,白彥又掀起薄毯一角。
“要不要鑽進來,和我一起躺著?”
簡然抱臂,沒好氣看著躺在那裡的白大天師,注意到男人眼神裡都是甜蜜色彩。
......生病了,就這麼開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