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咦？你們是……”李奶奶抽動起滿是褶皺的鼻子，使勁聞簡然這邊的空氣，驚訝道，“你們是你們是？”

活人都有生肉味，洗得再乾淨也會有，身邊這位白西裝美男子有，門口大漢也有，但是抱貓的這個俊俏少年……

李奶奶哭喪著臉，笑容卻十分誇張，聲音又高又尖扭曲至極：“你怎麼這麼乾淨？你的味兒呢！”

“他是人。”白彥適時出聲，“他是我家的小朋友。”

“他是人？”李奶奶顯然不信，本來垂垂老矣的耷拉眼皮睜開，發出驚奇的嘖嘖聲，“沒、騙、我？”

簡然心裡直發毛，拚儘全力收斂好鬼氣。白彥和李奶奶站在床邊，他隻好往祝銘身後挪。

白彥看祝銘一眼。

“當然。”大個保鏢立即會意，往前一步將簡然和小黑擋住，“我們是玄學部派來的職業天師，怎麼會和鬼沆瀣一氣。”

“鬼”字一出來，簡然感覺周圍靜謐了一秒鐘。

哦！他突然明白為何李奶奶言行如此詭異了！

原來……是鬼呀！

顯然李奶奶也覺得自己可能被識破，牙齒不自覺發出磨牙聲，頻次越來越快，猶如洪鐘蜂鳴。

白彥恍若未覺，溫文儒雅道：“李奶奶，我們都是活人，這裡沒有鬼。”

磨牙聲消失。

李奶奶被安撫到，暫時相信了。

“哈哈哈哈哈哈……”李奶奶難以抑製內心的喜悅，“那就好那就好，哎呀你們這一個個長得水靈靈怪漂亮的，哎呀呀都是美人、是人呀！？我最喜歡活人了，美人嘻嘻嘻活人好呀、好……嗝！”

李奶奶突然捂住自己嘴，像老牛一樣打個大嗝，警惕地看向屋裡的人。

該死，又沒控製住呢嘻嘻嘻嘻……

白彥神色自若。

“快看看我孫女吧！”李奶奶終於想起來“正事”，連忙道。嘻嘻自己隱藏得很好沒被發現呢。

白彥卻離開床邊，騰出位置對祝銘道：“你來。”隨後走到簡然跟前。

簡然護好小黑，用儘全身力氣惡狠狠瞪了白彥一眼。

好意思嗎？說任務不大，這叫不大？很嚇鬼的好嗎？

白彥似乎看出簡然所想，嘴角微陷，抬手在簡然頭頂虛虛揉了揉，沒碰上。

李奶奶穿著一件黃長袖，縮窩著身體，布滿褶皺的老臉卻像懷春少女一樣，充滿期待看著祝銘。

祝銘被這樣熱切注視，倒是頗為自然，裝模作樣對著床上的小晨細細審視一番，忽然滿臉驚恐道：“哎呀呀，李奶奶你這孫女兒情況很嚴重呀，她是不是吃了不該吃的東西，喝了不該喝的飲料？”

“哦？”李奶奶興奮極了，“那到底是吃了東西、還是喝了飲料呢？”

“這可不好說！”祝銘故作愁眉歎氣，“我又不懂這些，但既然我家老大讓我來，說明這事很簡單。”

祝銘四處張望，搖頭晃腦分析

道：“黃衣服、黃絲帶、還有黃色的床單被罩……你孫女的臉也黃黃的……李奶奶，我猜她是喝了不乾淨的黃色飲料，被某隻喜歡黃色的鬼附身了吧！”

李奶奶渾身劇烈發起抖，枯樹枝般的雙手捂住自己臉頰，發出扭曲的尖叫聲，聲音充滿不可思議：“什、麼？喜歡黃色的鬼？你確認？你真的確定？”

“對。”祝銘斬釘截鐵，“而且這鬼還喜歡漂亮的事物，看見漂亮的男人或女人就無法克製哈哈大笑。”

“天呐，竟然有這樣的鬼！”李奶奶邊說邊往後退，蒼老衰敗的身軀止不住地顫抖，都快晃散架，“嘻嘻哈哈那這鬼叫什麼呢？”

祝銘正要說，見白彥抬手製止。

天師先生微微側身，附到簡然耳邊說了一句話。

簡然躲開若有若無的癢意，不確定看白彥一眼，有些抗拒：“讓我來？你確定？”

“你說效果好。”白大天師意有所指。

簡然隻好面向等待中的李奶奶，猶猶豫豫道：“黃父鬼，這鬼叫黃父鬼，而你就是這隻鬼。”

“啊———”李奶奶發出粗沉的嚎叫聲，兩眼一翻身體直直向後倒下，祝銘眼疾手快上前扶住。與此同時，一縷黃褐色的混濁煙霧從她身軀裡掙脫出來，急速朝床上的小晨飛去。

白彥速度更快，在黃霧觸到小晨額頭的前一刻，徒手隨意一捏，便擒住了黃父鬼。黃霧急劇坍縮、成型，化出一個約30厘米長手長腳彎腰駝背的枯瘦小老頭來。

“吱吱吱哈哈哈？嗚嗚嗚嘻嘻？”黃父鬼在白彥手裡掙紮扭動，不斷發出夾雜著笑音的哭嚎聲。

簡然見識過白彥厲害，此刻還是稍受震撼。

白彥拎著黃父鬼到簡然面前，冷嗤道：“看清楚，叫出你名字的我家小朋友，是水鬼，他懷裡的，是貓鬼，你在兩個鬼面前露了餡。”

黃父鬼“啊”慘叫起來，無法接受被其他的鬼戳破身份。

小黑尚未從暈車反應中恢複，抬起臉反胃道：“喵嗚！你好醜喔~”

黃父鬼一怔，旋即張牙舞爪試圖襲擊小黑，嘴裡也一頓嘰裡呱啦回罵。啊氣死！貓竟然說人話！還罵他！這個該死的天師竟然養小鬼來氣他！

黃父鬼要被氣瘋，以至於太生氣噎到自己，隻好停下咒罵用枯手扼住自己脖子順氣。氣氣氣好氣啊嘻嘻咯咯咯。

“他真的好醜，笑起來更醜。”小黑有氣無力吐槽，將身體往簡然懷裡鑽。

察覺到小黑異常，簡然詢問：“你還在暈車嗎，還想吐？”

小黑委屈地點點頭：“爸爸，我好難受。”

“是不是餓著了？”簡然憂心忡忡，擔心小黑在被淨化前就自我吞噬。他突然想起白彥說過的話，“白彥，你說過鬼之間能互相吞吃，這個黃父鬼禍害小晨和她的奶奶，不是好鬼，你應該不會留吧？能不能把他給小黑吃掉呢？”

白彥覺得好笑，貓鬼可是掏出過活人腸子的鬼，按理說也不算好鬼，小鬼是不是有些雙標？

但他沒有揶揄，隻是解釋道：“是可以。不過如果你這麼做，就算是飼養它，你會正式成為小黑的新主人。之前煉化他的壞人將會斷開聯係，小黑也無法再淨化，你需要不斷投喂它，保證它餓不到，否則小黑會變本加厲成為極凶之鬼。”

簡然擰緊眉頭，感到巨大的責任壓在自己肩上。

“那正常什麼時候可以淨化？”他問。

“要等它徹底發作，餓到極致開始啃食自己時。”

小黑聞言貼緊簡然：“我害怕。”

簡然有點心軟，於是下決心道：“那好吧，我養它。”

嘴上堅定，心裡卻暗自打鼓，哎，他自己還很弱很弱呢，還得依賴白彥的紅繩法術才能顯形，現在又多了小黑要照顧，真是鬼生艱難。

白彥見小鬼做完主意，便提起黃父鬼舉到小黑嘴邊：“吃吧。”

祝銘還蹲在地上照顧暈倒的李奶奶，見狀捂臉不忍直視。

老大對簡然少爺......有點寵啊。

終於意識到自己大難臨頭的黃父鬼徹底傻眼，開始大哭起來。

小黑嫌棄地看著小老頭，在簡然鼓勵下試探性地張開貓嘴咬了一小口。

“嗷！”黃父鬼發出慘叫聲。

小黑嚼巴嚼巴，眼睛一亮，這玩意竟然和臭豆腐似的，聞著臭吃著香！

小黑吞咽著口水扭頭問：“爸爸，你要不要和我一起用餐？”

簡然惶恐搖頭：“不要！”他目前後院泉池的陰氣就挺管飽，這麼醜的東西還是算了。

小黑也不多讓，瞬間貓嘴變大咧成180度，露出密密麻麻閃爍著寒光的四層利牙，兩三口就把黃父鬼吞吃殆儘。

哇暈車的感覺終於沒有了，舒服多啦！

“嗝！”吃得太猛，還打了個貓嗝。

簡然好奇詢問：“什麼味道？”

小黑砸吧砸吧嘴巴：“總體不錯！稍微有點柴。”

“行。下次給你找不柴的。”簡然沒什麼底氣許下承諾。看來他得和白彥搞好關係，拜托白彥多抓點壞鬼回家做貓糧！

這時候外面房門被人咚咚敲響，李奶奶還未蘇醒，白彥前去查看，很快帶著一名中年大媽進來。

中年大媽是隔壁鄰居，找玄學部也是她幫忙，知道李奶奶這是撞邪，此刻見老人倒在地上，關切上前查看：“李大姐沒事吧？”

白彥表示隻是擺脫邪祟附身後的短暫昏迷，再加上老人年紀大了，大約得第二天才能醒。

“行，我照顧她。”熱心的鄰居表示。

“那小晨呢？小晨也沒事了？明天也能醒嗎？”她又問，不等回答先絮絮叨叨道，“哎小晨爸媽忙著上班掙錢，周末也老加班，平日都是李大姐帶孩子，個彆周末小晨爸媽才會過來將老人孩子接走，一家人愉快兩天。”

大媽連連歎氣：“現在人活著多不容易啊，掙錢太辛苦。小晨孩子也上進，成績一直很好。就是耽誤這幾天課程，不知道學習進度受影響嗎，明天小晨醒了我還是早點送去學校吧，班主任那邊今天還給我打電話問情況來著，我沒敢說太細，就說病了。”

面對熱心腸大媽，白彥卻道：“小晨醒不了。”

“為什麼？”大媽不理解，“那東西您不是處理完了嗎。”

早在白彥一行人剛剛抵達時，她就在貓眼後瞧見了，她也害怕惹禍上身，畢竟可是邪祟呐，就一直在門後面盯著，估摸著今兒來的幾位天師完事後，才敢敲的門。

簡然也困惑地看向白彥。

黃父鬼不是已經被小黑吃了嗎。而且床上的小晨肉眼可見地黃色褪去很多，呈現出健康的膚色來。

“她除了被方才邪祟附身吸食/精神氣，還缺失一魄。”白彥簡單解釋道，“還有第二鬼，是個大鬼，奪走了小晨這一魄，等我追回她自會醒。”

祝銘盤腿坐在地上，還在給李奶奶貼安神符，聞言道：“老大，又是兩個鬼？”

白彥：“是。”

說完瞥簡然和小黑一眼。

簡然和小黑互相看看對方，一致從白大天師那裡深深感覺到了某種嫌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