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出院後便開始準備她要帶往香江的東西。
收拾完自己的,又開始幫方廉新和林涵芝收拾。
方廉新蹲在一旁看著女兒把自己的書籍字畫往大包裡裝,心疼得直抽抽:“可以放暗房裡,有你舅舅看著,漂洋過海的,咱們帶不了這麼些東西。”
林薇不理,這東西放哪裡都不安全,最大的可能是一把火讓人燒掉,大不了她什麼都不帶,反正方硯棠也沒幾件好看的衣服。
方廉新看著女兒幾次欲言又止,想罵,但是又顧忌她大病初愈,不敢說重話,心裡罵著逆子,臉上不敢發作,實在是憋得難受。
最後還是有朋友來,方廉新才出去,安慰自己眼不見心不煩。
林薇收拾了大半天,上上下下一直忙到下午,還要幫方墨柏收拾。
“我用不著你,輕裝上路——”他指著自己的腦子,“我最重要的行李在這裡,隻要你哥我人過去,必定能在港城闖出一番天地,成為叱吒風雲的人物。”
林薇點頭覺得有道理,這個“大聰明”確實也沒啥值錢的東西,他自己都不值錢。
她回到自己的房間,臥室有點亂,衣服、書籍都分門彆類地整理好了,原打算離開前送給自己的小姐妹。
不過想到這樣會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煩,就放棄了這個打算,本來也沒什麼好東西。
不過那件黑色大衣還不錯,可以送人,哪怕拆了做點什麼也好,隻是她有點猶豫,是給陶然好還是給羅佳桐呢?
到底方硯棠和誰的關係更好一點啊?
還是給陶然吧,如果給“情敵”的話,對方也會覺得怪怪的吧。
很快,林薇就不糾結這個“小煩惱”了,因為羅佳桐找上門來了。
她從房間出來,一本書劈頭就朝她砸過來,林薇捂著頭,面帶不解地看著氣洶洶朝她而來的羅佳桐。
“你乾什麼?我嚓——放手。”
話沒說完,林薇的頭發就讓對方薅住了。
“是你對不對?是你讓人把我的詩給刪了,是不是你?”羅佳桐一手拽著頭發,另一隻手抓著林薇的胳膊,力氣大的恨不得抓進她的肉裡。
林薇本能地去抓她的手,氣怒不得:“你先鬆開,有話好好說。”她怎麼也沒想到莫名其妙地就開始和一個小女孩扯頭花。
但羅佳桐明顯是無法冷靜,抓著林薇的頭發不放:“你明知道,明知道那是寫給誰的,你怎麼可以這麼壞?嗚嗚——”
林薇從未見過石敬塵,但這不妨礙她從心底裡討厭這個人。
拈花惹草、水性楊花、見異思遷、招蜂引蝶、右右逢源……完全一個沒有男德的狐狸精,此刻被人薅頭發的林薇,將所有不美好的詞彙往他身上招呼。
多大的魅力啊,他當自己是賈寶玉呢?
林薇努力地解救著自己的頭發,對於這種被動扯頭花的無妄之災,她幾乎悲憤地說道:“你聽我說,你那詩真的不適合現在發表——”
“你不用狡辯,你就是嫉妒我!”羅佳桐扯著林薇的頭發,邊哭邊吼,“你知道我為了出版做了多大的努力嗎?沒了,全讓你毀了,嗚嗚——”
十六七歲的少女,這個戀愛大過天的年紀,為了偉大的愛情可以不畏艱難險阻,所有阻止他們的都是惡毒的反派,十惡不赦的壞人。
“不是,你不能單看現在,你要為以後——”
“我那麼信任你,還把原稿拿給你看,你太過分了!”
林薇:“……”
接連吃癟,林薇這會兒也火了,反手抓住對方的頭發:“差不多得了,趕快給我放手。”
“我不!”
“你放手!”
“憑什麼?”羅佳桐抓得更緊了。
兩人拿捏著對方的“要害”,順利地扭打在一起,像是兩個小牛犢頂著腦袋,瞪著眼睛,誰也不肯讓步。
方墨柏推開門的時候看到就是這樣一幅景象。
他愣了兩秒,隨即雙手抱胸靠在門邊,一副看熱鬨的模樣:“嘖嘖嘖——這女人打架真是一點技術含量都沒有,不是撓人就是薅頭發。”他嘴上嘖嘖稱奇,調侃的意味十足,根本沒有上前拉架的意思。
林薇倒沒什麼,羅佳桐的臉“噌”地就紅了。
“你——你們……你們欺負人。”羅佳桐跺了一下腳,羞窘又委屈地鬆開手,隨即“哇”地一聲哭出來。
方墨柏怔住了。
林薇也愣了:“你先打的我,你還哭。”
“明明是你壞我的事情,然後還讓你哥笑話我,嗚嗚——”
方墨柏連忙攤開手,示意自己沒有。
林薇斜了他一眼,扒拉了一下散開的頭發,歎道:“行行行,我的錯,我們進屋說行不行?你得聽我解釋吧。”
最後,林薇撿起地上的詩集原稿,帶著羅佳桐去了閣樓,臥室裡太亂了,也不太方便。
“我真要是有壞心,就讓你完全發表不了,不至於就刪你幾首詩,”林薇撿拾起落在地上的畫紙,不動聲色地擋住上面的帥哥素描,“這對我沒有任何好處,我再壞,也不至於乾些損人不利己的事兒。”
“你是為了敬塵哥哥。”林薇的解釋說服不了羅佳桐。
又是石敬塵,一聽這個名字,林薇額角就一跳一跳的。
“他?他現在在哪兒都不知道,我連他長啥麼鬼樣都不記得了……”
“騙人,你就是——”
林薇打斷她:“你不是小孩子了吧,現在什麼形勢你真的一點都看不清楚嗎?你為什麼要把那幾首詩藏到詩集裡?你其實明白這其中的風險,對不對?但你卻一直心存僥幸。”
羅佳桐愣怔了一會兒,嘴唇動了兩下,終究是沒有反駁,到底安靜了下來。
林薇收拾完,扯了一把椅子給她:“我原本是想和你說的,但我前些日子病了,一時忘記了。”
不是忘了,是她沒想到有人會告訴羅佳桐,也不知道她那個便宜舅舅在想啥呢?就這麼把她賣了。
羅佳桐默默坐下來,低著頭喃喃自語:“為什麼?世界明明這麼大,怎麼連幾首詩都容不下了?”
林薇愣了一下,看著她的模樣,有些不落忍:“說得好,下次可彆說了,尤其是不要到外面去說。”
羅佳桐抬起頭,瞪著眼睛有些不滿地看向林薇:“你變了,以前你不是這樣的。”以前的方硯棠是嘴上最沒把門的一個,都是她們從旁攔著。
“形勢比人強,打不過就加入,保全自己的同時,還能保護自己的家人和朋友,”林薇坐到她面前,語重心長地道,“你文筆那麼好,口才也不錯,我要是你索性就加入革委會,那些人不是愛給人扣帽子嗎?通通給他們反扣回去。”
“革委會?”羅佳桐面色迷茫地看著她。
嗯?
林薇看著她迷惑的模樣,突然意識到,這會兒可能還沒有革委會。
林薇其實有做過預想,如果方廉新死活不肯離開,她就想辦法加入革委會,憑借高中學曆和自己的繪畫水平,應該能順利進入革委會,在裡面搞搞宣傳什麼的,剩下的就看她的發揮了。
誰給她扣帽子,她就抓誰小辮子,扯虎皮拉大旗唄。
最好是能讓李川這類人偷雞不成蝕把米。
不過,她成分這關不好過,進不進得去還要兩說。
“我的意思是困難都是暫時的,怎麼保護自己和家人才是最重要的,心存希望,等待撥雲見日的那一天,但在此之前千萬彆把自己折在裡面。”
這個年紀的少女非常好哄,雖然一根筋,脾氣直,但是性格單純,十分好洗腦(不是),好溝通。
這是林薇專長的環節,為羅佳桐灌輸一些知識,希望之後能對她有一點幫助。
方墨柏此刻站在閣樓的玄關處,林涵芝不放心,讓他上樓過來聽一耳朵。
沒聽見她們吵架,也就放心地離開了,他可沒有給女孩子拉架的經驗,隻有看熱鬨的經驗。
等他下樓,看見林萌正圍著母親身邊央求著什麼,立馬就知道怎麼回事兒了。
他這個表妹妥妥的事兒精轉世,十有八.九是她給羅佳桐告狀了。
等稍走近一些,方墨柏終於看清楚她手中拿的是妹妹的大衣。
林萌歡喜地將衣服穿到自己身上,喜滋滋地伸長手臂道:“我就說,這衣服棠棠穿著大,撐不起來,你看我穿著正好。”
林涵芝臉上的笑容有些勉強,對上方墨柏疑惑的目光,她咳了一下:“小萌,你——”
“姑媽,你和阿棠說,先借我穿兩天,過兩天我就給她送回來。”說完不等人拒絕,林萌便滿臉開心地走了。
方墨柏看著對方蹦躂著出去的身影:“媽——你怎麼讓她把棠棠的衣服穿走了,你不怕她鬨啊,她可是病剛好。”
林涵芝心下也是一顫,她這輩子沒怕過誰,唯一能拿得住她的就是這個女兒,多說幾句就哭,罵重一點就鬱結生病,她頭疼道:“哪裡是我讓她穿的,是她自己拿的,說要去相睇,見男仔,你也聽見了,她說過兩天就還回來。”
“你覺得她能還回來?”方墨柏不信。
林涵芝有些不確定:“棠棠不是說要把衣服送人嗎?她不會這麼計較……”
話音剛落,樓上便傳來方硯棠的聲音——
“媽……我大衣呢?”
方墨柏抱著胸,用鼻子哼哼了兩聲,一副你看吧。
聽見閨女的聲音,林涵芝心臟不自覺地漏跳一拍,這個討債鬼。
林萌這會兒已經美滋滋地出了小洋樓,夕陽落下,暮色籠起,外面的光線已經黯淡下來。
她哼著歌往家走,全然不知身後尾隨而來的人。
李川眼神陰鬱地盯著那個衝進晚霞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