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鈞歪著頭:“他們是怎麼知道即將要發生日食的呀,還能精確到幾時幾刻?”
隆慶一臉懵,經筵日講稍微燒腦一些的權謀他都聽不明白?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更何況日食月食的推算:“由欽天監推算所得,半年前,他們就提過一次。”
“哇!”朱翊鈞更驚訝了,“原來半年前就知道了。”
朱翊鈞並不是每日都來乾清宮,自然也不是每一封奏章都能看見,至少隆慶所說的這封半年前,關於欽天監對日食的預測,他就沒看到過。
隆慶又道:“算錯了,先說二月初一,又說正月二十九。”
今年的正月有三十日,這差了足足兩日,誤差之大,換了世宗,廷杖八十都算皇上開恩,但隆慶脾氣好,也沒說要治罪。
朱翊鈞更好奇了:“這就竟是怎麼推測出來的,為何會出錯呢?”
這問題隆慶沒法回答,他在思考另一個問題:“也不知該不該救護?”
說著,他又抬起頭,意味深長的看了兒子一眼。想起當年,朱翊鈞出生那日,京城兩個月沒下一場雪,欽天監監正要被世宗斬了祭天,朱翊鈞的出生,讓北京城降下一場及時雪,也讓欽天監保住性命。
讓隆慶感慨的是,因為此事,與他許多年不曾見面的父皇,堅信他兒子是大明的祥瑞,破天荒的給他兒子辦了百歲宴,還禦賜名字,周歲之後,就接入內廷親自撫育。
“父皇!父皇!父皇!”
隆慶在走神,朱翊鈞叫他,他沒聽見,這小家夥硬是鍥而不舍的一遍一遍喚他。
隆慶吩咐身邊的太監:“快快,給太子備些他愛吃的點心,把嘴堵上。”
“哎呀!”朱翊鈞挽著他的手臂,“父皇,我不吃點心,我想見一見欽天監監正,可以嗎?”
隆慶問道:“見欽天監監正做什麼?”
朱翊鈞笑道:“看看需不需要救護呀。”
隆慶說:“行,那你就替父皇見見吧。”
皇太子見欽天監監正,這是一件非常敏感的事情,作為唯一能與“天”溝通的機構,對“天意”擁有唯一解釋權,參政是大忌。
隆慶一向遲鈍,又寵溺兒子,並不介意這些。
中國對宇宙的探索可以追溯到上古時期,稱為“世掌天文之官”。之後,曆朝曆代,都有類似官職,隻是名稱不同,主要職責都是:“掌天時、星曆,凡歲將終,奏新年曆,凡國祭祀喪娶之事,掌奏。”
在明朝,這一機構就稱作欽天監。
與朝廷其餘諸司不同,因為不參政,欽天監也不需要通過科舉選拔,而是通過世家傳承,子承父業,且改遷他官,非特旨不得升調、致仕。
若民間有這方面特彆突出的人才,也可破格錄取。嘉靖年間,一些官員為了討好世宗,推薦許多道士充任欽天監。
當日午後,欽天監監正就來了清寧宮。此人名叫楊宏亮。
楊宏亮並非隻身前來,他身後還跟了個非常年輕的
欽天監官員,叫楊汝常,是欽天監天文科從九品屬官,職掌觀察晴雨風雷、雲霓暈珥、流星異星等天象及氣候。
欽天監監正面見皇太子,卻帶了個從九品的芝麻官,從姓氏就不難看出,他們是父子。
楊宏亮一進入清寧宮的正殿,就帶著兒子給朱翊鈞行了個大禮,叩謝皇太子當年救命之恩。
朱翊鈞連他的面都未曾見過,白白得了楊家這麼大個人情,怪不好意思,想了想,要不就給賜個坐吧。
他這次把楊宏亮叫來,主要是詢問日食之事。
“楊大人,日食是如何預測的?”
“回殿下,大明現行曆法源於前朝授時曆改良後的大統曆法,以及來自西域的回回曆法相結合。此二種曆法都有詳儘且嚴密的日食、月食推算。”
他還給朱翊鈞大致講了講推算過程,黃道與白道的交點,月亮運行的區間,最後得出結論:“因此,日食總是發生在朔日。”
朱翊鈞說:“這個我知道,在這一天,月亮會走到太陽和地球之間。”
自從馮保給朱翊鈞講過哥白尼的日心說,他就明白了太陽、地球和月亮三者的運行規律。
他又看向馮保,調皮的眨了眨眼:“一切問題都是數學問題。”
說完,他回過頭來,正好看到楊宏亮身後的楊汝常欲言又止。
朱翊鈞說道:“所以,你們一開始預測的是正月初二,那為什麼現在又改成了正月二十九?”
楊宏亮神色尷尬:“相比月食,日食的推算更為複雜。況且,咱們的曆法已經沿用兩百年,與最初相比,相差甚大。”
朱翊鈞問道:“所以,咱們現在的曆法不能用了嗎?”
楊宏亮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說道:“除了星象,氣候的預測也十分困難。”
四時與氣候變化對於農耕有著非常重要的指導意義,嘉靖三十八年,遲遲不下雪,除了異常天氣,也與曆法偏差有一定關係。
朱翊鈞又道:“那是不是應該重新推算曆法了?”
楊宏亮身後的楊汝常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楊宏亮說道:“依臣之見,的確如此。”
朱翊鈞便說道:“那你擬一封奏疏,我會向父皇提。”
這是個大工程,欽天監是個清水衙門,所有工作都是皇帝指派,又不能到民間看風水撈外快。推算曆法,工程量巨大,屬於加量不加價。所以,這麼長時間,才沒人提這事。
朱翊鈞倒好,三兩句話,就給人把工作安排下去了。
楊宏亮也沒辦法,隻能應承下來。
這時,朱翊鈞又注意到那個楊汝常,他好像有話要說,但又不敢。
朱翊鈞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麼。又想起個事:“對了,我還得替父皇問一問,這次日食,需要救護嗎?”
日掌陽,月掌陰,星掌和。陽為德,陰為刑,和為事。是故日食則失德之,國惡之;月食則失刑之,國惡之;彗星見,則失和之,國惡之
。
所以,凡是出現類似天文現象,都是君主的錯,需要君臣協力,組織救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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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祖訓》有規定,日食和月食低於一定時長,便不需要救護。
“這……”楊宏亮不敢說,因為根據欽天監推算出來的,此次日食時間不長不短,剛好卡在需要救護和不需要之間。
這關係到君主的德行,楊宏亮隻是個小小的欽天監監正,曾經差點在這上面丟了性命,不想重蹈覆轍,因此,他隻給數據,並不敢替皇上做決定。
朱翊鈞突然說道:“楊大人,想說什麼,你就說吧。”
“……”楊宏亮愣了愣,以為是救護之事,朱翊鈞非得找他要個說法,十分為難,“臣……”
朱翊鈞打斷他:“我說的是後面那位小楊大人。”
剛才說到要不要救護的問題,那個楊汝常又張了張嘴,隨即低下了頭。
已經第三次了,他看起來很有自己的想法,並且希望能表達出來,但親爹兼部門領導在場,輪不到他說話。
此時,聽到朱翊鈞點他的名,楊汝常才驚訝的抬起頭,卻接收到父親斥責的目光。
朱翊鈞卻饒有興味的看著他:“沒關係,在我這兒,你不必有顧慮,想說就說。”
得到他的鼓勵,楊汝常便上前一步,大膽說道:“臣以為,此次日食,聖上與朝中大臣不必行救護之禮。”
“為什麼?”朱翊鈞驚訝道,“可是,已經有好幾位大臣上疏乞求父皇救護,其中還有殷閣老。”
或許是年紀尚小的緣故,他說話時,眉眼間總是有一股天真之氣,說出來的話卻十分驚人,至少把楊宏亮驚得不輕。
殷士儋那可是內閣次輔,聖上的經筵講官,他都乞求救護,他兒子卻太子跟前信誓旦旦的說不需要救護,莫不是嫌命太長了。
楊汝常卻道:“劇臣觀測,此次日食並非日全食,隻是局部日偏食,且持續時間短,更重要的是,臣連續幾日夜登觀星台,觀測星象,推測日食當日,或被雲層遮擋。”
這個說法很有意思,朱翊鈞點點頭:“我知道了。”他又看向楊宏亮,“楊大人,你先回去準備重新推算曆法的事情吧。”
楊宏亮正準備退出殿外,又聽朱翊鈞說道:“小楊大人,你留一下。”
楊宏亮看了一眼他兒子,回去之後,正準備訓他一頓,在皇太子跟前口出妄言,一點也不持重,哪知道,楊汝常卻被朱翊鈞單獨留了下來。
楊宏亮心中,又不免擔憂起來,候在清寧宮外,久久不肯離去。
楊汝常自幼便於天文之事展現出頗高天賦,家族後輩接不如他。楊宏亮是將之作為接班人來培養,可不想因為觸怒聖上,或是得罪了皇太子,而惹來殺身之禍。
大冬天,他站在那裡,急得額頭上冷汗都下來了。劉守有從外面辦事回來,一眼看到他,驚訝道:“楊大人,你怎麼到東宮來了?”
他身為錦衣衛,以前時常被朱希孝派去執行一些抓捕任務,在京官中也算名聲在外,大小官員,聽到他的名字,都不免心中一緊。
經過十年前的事情,楊宏亮對於東廠、錦衣衛更是有著幾分畏懼。劉守有問起來,他便簡略一提,今日殿下宣他們問話,犬子被留下來了。
劉守有皺起眉頭若有所思:“咱們殿下年紀雖小,可不好糊弄,小楊大人……嘖!”
此言一出,楊宏亮更是大驚失色。皇太子可是他的恩人,不能見一面就變仇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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