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Chapter 73 真相。(1 / 1)

酥酥 弱水千流 19796 字 6個月前

*

寒山峽的車禍綁架案轉眼便過去十日, 因作案者具有很高的反偵察能力,警方的偵破工作進展不大。

好在新的安保團隊很快入職,負責24小時全天保護殷酥酥的安全, 暫時填補了陳誌生的空缺。

案件陷入僵局, 但人們的生活工作總還要繼續。

綁架案後,殷酥酥除受到了不小的驚嚇外,並未收到實質性的身體損傷,這也令眾人感到慶幸不已。寒山峽這邊的戲份拍攝完畢後, 劇組方特意征求了殷酥酥的意見,詢問她需不需要休息一段時間,等狀態調整好了再接著投入工作。

殷酥酥拒絕了。

在她看來, 她目前身體狀況良好, 綁架案也沒有給她帶來什麼負面影響或者麻煩。因此, 在酒店靜養了兩天後她便回歸劇組,與大部隊一道出發,前往了新的拍攝取景地——雲南省矜水鎮。

費疑舟也按照原本的工作計劃飛往了北美洲, 例行一年一度的調研巡視。

那場發生在寒山峽的車禍與綁架, 仿佛就隻是一粒不起眼的小石子, 落入了湖水中, 沒有掀起多少漣漪便沉入了湖底。

又過了半個月, 陳誌生的身體也基本康複, 從寒山縣醫院出院後, 他馬不停蹄奔赴雲南,回歸了殷酥酥團隊,擔任起了安保團隊的總負責人。

劇組在矜水鎮下榻的酒店是當地最好的一個三星級小旅館,依傍矜水而建,山川水景風光甚美, 傍晚十分的夕陽餘暉灑在水面上,泛起粼粼波光。

殷酥酥下午拍完四場戲,此刻正身著戲服,坐在矜水湖邊溫習劇本。

梁靜端著兩杯熱水走到殷酥酥邊兒上,彎腰坐下,將其中一杯熱水遞給她,道:“喝點水。”

“謝謝。”殷酥酥微笑道謝。

梁靜喝了口自己的水,問她:“看你最近拍戲的狀態挺好,那場車禍的事應該沒給你留下什麼心理陰影吧?”

殷酥酥噗嗤一聲,輕鬆地道:“我全程眼睛就沒睜開過,連歹徒長什麼樣都不知道,哪兒至於有陰影。”

“對你沒什麼影響就好。”梁靜說,“我本來還打算給你請個心理醫生幫你疏導一下,看來沒必要了。”

殷酥酥擺手:“不用哈,彆。”

這時,梁靜側頭看了眼坐在不遠處的陳誌生,又轉頭看了眼遠處咖啡廳裡坐著的數名便衣安保,小聲說:“看來這次咱金主爸爸是真被嚇得不輕,給你安排了這麼多保鏢,連你去個洗手間都有女安保一直跟著,以後你的安全我看是不用擔心了。”

殷酥酥聞聲被嗆了下,囧囧地說:“其實我都覺得沒必要,有兩三個安保工作人員就行了,整整一個專業團隊,搞得我像國家領導人一樣。”

梁靜聳肩:“說明他在意你唄。”

殷酥酥眨了眨眼,促狹道:“你不是說,他對我就是一時新鮮感,早晚會拋棄我嗎?現在又說他在意我。”

“新鮮感和在意又不矛盾。”梁靜語氣淡淡的,“看你現在和費疑舟談戀愛,談得也挺開心的,我後面也想通了,人生嘛,短短幾十年,不考慮那麼長遠,簡簡單單享受當下也不錯。”

殷酥酥微怔:“梁姐,你不反對我對費疑舟動心了?”

梁靜無語,一記白眼翻給漫無邊際的矜水湖,喝了口熱水涼涼道:“費家這個大少爺確實魅力無邊。而且,我的反對你從來就沒聽過,還反對個什麼勁。”

殷酥酥一下開心起來,伸手用力抱住梁靜,眼眶微潤道:“梁姐,我知道你是對我好,關心我。你放心,我會努力讓自己幸福得久一些的。”

愛上一個頂級豪門的話事人,這個過程注定會經曆磨難,也或許注定會擁有夢碎神傷的結局。關於這些,殷酥酥早在明確自己心意的那一天,便做好了充分的心理準備。

隻是她沒有想到,這份幸福會被擊碎得如此突然。

在矜水鎮的第十三天,一切都和往常沒有任何分彆,冬季的微風如常吹面森寒,矜水湖的水如常清澈見底。

殷酥酥早起開工,順利結束完一天的拍攝後,於深夜十一點多才回到酒店。她洗了個澡敷了個面膜,正準備躺床上看會兒微博打發時間,然而剛用小號登錄上大眼仔APP,便看見她的超話裡刷出了許多新帖子。

近來隨著殷酥酥的熱度不斷攀升,她的個人微博粉絲已突破六百萬,超話粉絲也已經達到九十萬,每天都有新入坑的粉絲在超話發帖抱到,也有很多老粉發她的物料鼓勵新粉一起做數據。

因此,有新帖子並沒有什麼奇怪。

但,今晚的奇怪之處在於,所有粉絲們似乎都很惶恐,發的帖子內容也令人摸不著頭腦。

粉絲1:天呐,那些圖片現在在外網上面都要傳瘋了,我剛翻牆去看過,確實很像……

粉絲2:我也看了,就想趕緊爬回來問一問什麼情況……

粉絲3:現在DB那邊已經有大V在蓋樓了,熱度已經很高了,估計微博這邊馬上就要上熱搜了……

粉絲4:有沒有大粉能聯係一下團隊的人?不管那些圖片是真是假,能不能想辦法處理一下啊,一旦發酵起來這不就和X照門的性質一模一樣嗎……酥酥會被毀掉的。

粉絲5:女鵝平時那麼清純,真的很好奇為什麼會拍那種照片?

粉絲6:會不會是被男朋友坑了?就是小情侶之間拍了私房照,結果被泄露出來了……

粉絲7:越說越感覺像豔|照門……

……

手機屏這端,殷酥酥看著一條條帖子一行行文字,狐疑地皺了下眉。

豔|照門,什麼鬼?

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準備動動手指去搜一下粉絲們口中的“私房照”是怎麼回事時,手一滑,不小心點進了微博熱搜“文娛榜”。

榜單末尾處一個詞條躍入殷酥酥的視野,瞬間刺痛她的雙眸——#殷酥酥不雅照#

“……”殷酥酥用力皺眉,深吸一口氣吐出來,緩慢挪動手指,指尖懸停在那個詞條上端好一會兒,才微顫著點進去。

霎時間,數張打了馬賽克的照片彈出來。每張照片的主人翁都是同一個人,白皮膚大眼睛長卷發,眼眸迷離,看上去意識很不清醒,儘管營銷號已經在照片上都打了厚碼,仍不難看出畫面中的女孩是全.裸.露狀態,渾身上下一絲不著,對著相機鏡頭擺出了各種極其不雅的姿勢造型……

點開評論區,種種言論惡臭下流到不堪入目。

網友1:看過沒打碼的,這女的有料得很,胸大腰細屁股翹【狗頭】。

網友2:這種福利多來點。

網友3:這不是殷酥酥嗎?臥槽,我還以為是哪個新人□□的新作宣傳照……

網友4:?這是在乾嘛?

網友5:好久沒吃到過這麼勁爆的豔|照門大瓜了。

網友6:這是對賭協議輸了所以拍豔|照?還是說和哪個金主關起門玩兒的照片流出來了?

網友7:這表情挺是那麼回事兒啊,清純小白花秒變欲|女,浪得飛起。

網友8:殷酥酥的粉不是成天吹她演技好嗎,怎麼不吹了,看這眼神表情演得多到位【嘲笑】

網友9:知道的是個女明星,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出來賣的。

……

短短幾秒,殷酥酥腦子裡嗡的一聲,幾乎是瞬間便想起了那場離奇又詭異的車禍。

她失蹤的十餘個小時,她完全失去意識的十餘個小時……

當時,包括她自己在內的所有人,都想不通那場綁架的目的是什麼。原來如此。

隻一刹,殷酥酥的心臟重重墜入冰窟,連帶著身體四肢都變得冰涼而麻木。她僵在了原地,沒敢再多看那些圖片第二眼,倉促而慌張地熄滅手機屏,將腦袋埋進了臂彎。

“砰砰砰,砰砰砰。”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起。

殷酥酥眼神完全是迷茫的。她隻感到鑽心地冷,呆呆地坐在床上,收攏雙膝蜷起來,用力抱緊了自己,試圖讓自己感到溫暖。

“砰砰砰,砰砰砰!”敲門聲變得更大,還夾雜著梁靜焦急的呼喊,“酥酥?你睡了嗎?快開門!”

門裡的人依然毫無反應。

門外的梁靜與陳誌生許小芙相視一眼。陳誌生薄唇緊抿,抬起長腿一腳將房門踹了開,發出巨大的一聲“砰”。

梁靜反手將門關上,飛快衝到床邊握住殷酥酥的手,眉眼間儘是焦急的憂色,問她:“你看到那些圖片了?”

“……”殷酥酥眼裡逐漸漫出淚水。她幾乎是絕望地看著梁靜,好一會兒,才遲疑而緩慢地點了點頭。

梁靜心痛如絞,一把將她抱進懷裡,竭力鎮定地說:“沒事的,沒事的酥酥。我會儘最大努力幫你公關,把這件事的影響降到最低……這不是你的錯,你是受害者,你一點錯都沒有。知道嗎。”

直至這一刻,殷酥酥才終於崩潰般痛哭出聲。

一旁的許小芙也忍不住掩面哭起來。

被下了藥拍下不雅豔照,還流傳到了網上,讓那麼多網友以下流眼光圍觀、評頭論足,這對普通人來說都是極其致命的創傷,更何況是對一個光鮮亮麗的女明星。

許小芙根本無法想象殷酥酥此刻的心情,也不敢去想這件事會對殷酥酥造成多麼惡劣嚴重的後果,會對她的整個職業生涯造成多大的打擊,她隻知道,事情到了這一步,團隊的每個人除了給予殷酥酥鼓勵、支持、安慰,儘可能去公關去刪帖,根本沒有丁點彆的辦法。

梁靜沒敢再耽擱時間,她將殷酥酥交給許小芙後便打著電話匆匆出了門,臨走前千叮嚀萬囑咐,讓陳誌生一定要守好殷酥酥,怕她想不開做出什麼傻事。

許小芙將殷酥酥擁在懷裡,扶著她的長發哽咽道:“酥酥,想哭就哭吧,我知道你很難受。”

殷酥酥用力抓住許小芙的袖口,忽地,她怔然道:“小芙,出了這麼大的醜聞,我已經沒有未來了。”

“彆胡說!”許小芙紅著眼睛道,“我們可以召開新聞發布會,我們可以解釋,你是在意識不清醒的狀態下被迫拍下的那些照片,有罪的是綁架你的人,是傳播那些圖片的人,是傷害你的人!”

殷酥酥淚流滿面:“這樁醜聞的影響太惡劣了,你不懂……”

話音剛落,床上的手機忽然響起來。

殷酥酥被那陣手機鈴聲給驚了驚。她恐懼地抱住腦袋,重新將自己蜷起來。

手機響個不停。

許小芙見她半天不接,索性伸手將電話拿起,看眼來電顯示後,小芙眼睛一亮,喜道:“是費先生!酥酥,快接電話,費疑舟打的,他一定有辦法幫你解決這個事的!”

誰知,一聽見“費疑舟”這個名字,殷酥酥整個人的情緒卻更加失控。她慌張拒絕道:“不要,我不想接他的電話,也不想聽見他的聲音,掛掉。”

許小芙愣住,迷茫道:“酥酥,費先生是你的丈夫呀,你為什麼不接他的電話……”

“我說掛斷!”殷酥酥音量忽地拔高幾分。

“好好好,不接。”許小芙怕刺激到她,手忙腳亂將電話掛斷。

費疑舟緊接著又打來了第二個,第三個……一連十個電話打過來,殷酥酥全都讓許小芙掛斷了。

到後來,她甚至神經質地一把將手機奪過,關了機,整個都躲進了被子裡。

許小芙和陳誌生知道她此刻精神狀態不穩定,也沒有強求什麼,隻是在旁邊默默守著她。

被窩裡,殷酥酥睜著眼看著滿目黑暗,淚水已將枕頭完全浸濕。

不敢接聽費疑舟的電話,不敢聽見他的聲音,不敢聽到他對她說任何話。

任何一個豪門都不可能接受一個有如此汙點的長媳。

殷酥酥痛苦地抬起雙手,捂住了滿是淚痕的臉。

她想,紳士善良如他,必定不可能在這種緊要關頭拋棄她,他甚至還可能為了她與家族抗爭。但等風波平息,他身為長子身為話事人,依然免不了要為大局著想。

事到如今,與她分道揚鑣,是他再不想走也必須走的一步棋。

哭了不知道多久,殷酥酥頭昏腦脹,最終在被窩裡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這一覺,便做了一個夢。

夢中,她和費疑舟圓滿地步入了婚姻殿堂,她身著聖潔的白紗朝他淺淺微笑,他也在神父的見證下為她送上了真摯一吻,允諾與她一生一世一雙人。

午夜十分,夢境驚醒。

殷酥酥將被窩拉下些許,轉眸看去,旅館房間裡亮著一盞孤零零的夜燈,陳誌生坐在窗前閉目養神,許小芙和梁靜裹著厚衣服靠坐在一起小聲說話。

梁靜沉沉地歎息:“我和費疑舟聯係了,那些圖片的傳播範圍太廣,不像以前很多新聞都是營銷號亂編,撤了熱搜也就完了。那些圖片外網一大堆,各大論壇也一大堆,刪了這個又有那個發出來,根本處理不乾淨……現在何建勤那邊正在著手調查這件事的幕後推手,希望能快點平息。”

許小芙哭著問:“梁姐,那後面我們該怎麼辦?要不要召開新聞發布會對公眾說明情況?”

梁靜:“走一步看一步吧。”

殷酥酥無聲地流下幾行淚。良久良久,她翻了個身,看著窗外的冷月做了個深呼吸,心中艱難做下一個決定。

*

與此同時,陳誌生的手機屏倏然亮起,提示收到新消息。

陳誌生將新信息打開:【你們在矜水鎮的地址】

陳誌生靜默兩秒,將定位發了過去。

*

一整天的時間很快過去,《凡渡》劇組這邊也得知了發生在殷酥酥身上的事,決定暫時給她放假三天,讓她平複心情。

熱搜已經在次日淩晨便被撤去,但豔|照門事件仍在網絡上持續發酵,引起了極大的討論與關注度,被網友們評為年度最大娛樂圈醜聞。

殷酥酥心靈與身體皆遭受了嚴重打擊,消沉得一蹶不振,數個小時不吃不喝,就一直躺在床上發呆。

半夜光景,旅館房間的電視裡正在播放國際新聞,說美國加拿大一帶近日普降暴雨,少部分地區還發生了洪澇災害,嚴重影響了旅客出行,許多航班都延誤或者取消。

殷酥酥閉上眼睛準備小睡一會兒,忽然聽見一陣敲門聲響起——砰砰。

她渾不在意,連餘光也沒掃去。

不多時,聽見屋子裡響起腳步聲,有人離去,也有人進來。下一秒,那陣沉穩有力的腳步聲便行至床畔,停下。

殷酥酥安靜了會兒,隱約感覺到不對勁。

她聞到了空氣裡熟悉的清冽煙草味,和那絲若有似無的冷香……

殷酥酥猛地張開眼,抬起腦袋。

一道高大身影清清泠泠映入她視野——費疑舟穿身深藍色筆挺西裝,風塵仆仆趕來,甚至連外面的黑色大衣外套都未來得及脫去。他站在床畔,眉眼微垂,安安靜靜地注視著她。

“你……”殷酥酥錯愕,緩慢從床上坐起來,“你怎麼來了?”

他此時此刻分明還應該在美國,更何況,新聞裡剛說美國地區漫天的驚雷暴雨,強行乘機回國,稍有不慎便會有性命之危。

費疑舟屈起一隻長腿半蹲下來,指側憐愛地撫過她臉頰,啞聲道:“你不接我電話,不回我消息,還把手機關機。我隻能親自趕來見你。”

殷酥酥用力咬了咬唇瓣。

隻有天曉得她此刻有多忐忑緊張。她形容憔悴臉色慘白,看了他好一會兒,才儘量平靜地道:“你回來找我,應該是有事要跟我說吧。”

費疑舟說:“是。”

殷酥酥用力忍住眼底的淚,道:“我其實能猜到你想說什麼。你如果不好開口,那我直接回答。我同意離婚。”

直到許多許多年以後,已經老去的影後再回憶這段過往時,她永遠記得丈夫聽完她話後,那雙沉如霧靄的眸,和他如畫眉眼間那絲極淡的自嘲。

費疑舟一字一句重複:“離婚?”

殷酥酥哽咽說不出話。

他複又伸手將她裹攬入懷,於她耳畔苦笑著低語:“自從你進費家,我竭儘全力,給你所有你想要的,給你我認為的最好的。”

“卻仍常覺對你有虧欠,怕我做得不足。”

“我以為苦心經營步步籌謀將你娶進門,就能打消你的顧慮,讓你愛上我,你卻還是能輕而易舉抽身。”

“我的酥酥,告訴我,我到底該拿你怎麼辦?”

話音落地,屋子裡驟然陷入一陣死靜。

殷酥酥眸光微閃,愣愣看了他好一會兒,才試著蠕動嘴唇,不解地問:“你說什麼?你說你苦心經營、步步籌謀娶我進門?可是,我們結婚不是因為要周全你爺爺的心願,所以才協議結婚的嗎?”

費疑舟凝視著她紅腫布滿血絲的眸,片刻,極輕地歎了口氣,道:“原本這件事,我打算一直瞞你到我死,如今看來,隻能對你坦白了。”

殷酥酥愣住。

費疑舟低下頭,從懷裡取出一個密封起來的密封牛皮信紙,遞到她手上,道:“打開看看。”

殷酥酥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接過信紙,依言拆開。

隻見這封信紙包裝內還有一個信封,表面是她素日最喜用的清新小碎花圖案,封面的收件人寫著:尊敬的圓夢計劃基金讚助人先生,而寄件人一欄則是三個大字——殷酥酥。

殷酥酥:“……”

殷酥酥不可思議地瞪大眼,唰地抬頭看他,驚道:“你就是蘭夏市圓夢計劃基金的讚助人?一直以來,都是你在讚助我完成影視學院的學業?”

“沒錯。”費疑舟說,“這個基金,是九年前爺爺成立的,這些年後續的所有資助,都是我在做。”

殷酥酥茫然地道:“你從一開始,就知道我是圓夢計劃基金的受益學生?”

費疑舟筆直看著她的眼,道:“不。”

殷酥酥:“什麼?”

費疑舟:“更準確的說法,是這個基金,當年原本就是為你殷酥酥而成立的。”

殷酥酥目瞪口呆。

“九年前,爺爺其實就已經在關注蘭夏的情況,他帶著我去過一次蘭夏。”費疑舟說著,伸手輕輕將她冰冷的小手鑽入掌心,低聲道,“你還記不記得,在你十七歲那年,你參加過一次市裡的公益晚會演出?”

殷酥酥緩慢眯了眯眼睛,目光逐漸放空,陷入了久遠的回憶。半晌,她點點頭,“想起來了。當時老師跟我們說,是有幾個外地來的富商想在蘭夏搞公益,政府專門籌辦了一場公益晚會,我是一個歌舞劇節目的主演,演的是原創劇目《樓蘭驚羽》。”

費疑舟輕輕地說:“那天我在車上,看見你穿著一條白色的演出服長裙走在蘭夏的街頭。世界是灰色的,唯有你潔白無瑕,那一眼,讓我永遠記住了你。”

*

九年前,蘭夏。

文化宮外的匆匆一瞥後,身著演出服的少女被同伴召喚,匆匆應了聲,拎著裙擺小跑著走了。

彼時,年僅二十四歲的大少爺坐在高檔轎車的後座,安靜目送那道身影離去。

再次相見,便是在蘭夏文化宮略顯簡陋的舞台。

少女在音樂聲中翩翩起舞,放聲地歌唱,聲情並茂地演藝,像是一隻純白色的、絕不向命運屈服的夜鶯,振翅欲飛,誓要飛往更廣闊更精彩的世界去。

費疑舟儀態優雅地端坐在貴賓席,認真觀賞這場演出,沒一會兒,便聽見老爺子在身旁笑著點評:“這小女娃小小年紀,演歌舞劇還挺有模有樣的,唱跳演戲都不錯,將來沒準兒能成個明星呢。”

費疑舟輕描淡寫回了句“可能吧”,並未過多言語。

之後,費豫真便又感歎道:“我和這裡的教育局局長聊過,蘭夏的孩子家庭條件大多比較艱苦,能永遠追求夢想學藝術的,少之又少。苦得很哪。”

費疑舟聽得漫不經心,注意力根本不受控製,全在舞台上的少女身上。

晚會結束後,老爺子和政府官員們聊天談事情去了。

他等得無聊,索性離席去了文化宮的後院,邊抽煙,邊漫無目的地於月色中踱步。恍惚間,聽見一陣交談聲從不遠處傳來,嗓音清脆悅耳,屬於幾個年輕小女孩兒。

“殷酥酥,你今晚演得真好,每次你登台,底下的掌聲都特彆熱烈。”女孩兒甲有些豔羨地說,語氣透著點兒酸溜溜的意味。

接著便是另一個更輕軟一些的聲口,靦腆地說:“其實大家的掌聲都是一樣的,你們隻是更關注我而已。”

“才怪呢。”女孩兒乙接話,“你長得這麼漂亮,觀眾肯定喜歡你呀。”

叫殷酥酥的小姑娘似乎不知該說什麼,笑了笑,沒再接話。

“時間很晚了,殷酥酥你還不準備走嗎?”

“我的演出服有點開線了,我得縫一下,不然還回去的時候要扣錢的。”

“好吧。”同學們揮揮手,“那我們先撤了,拜拜。”

之後,兩個女同學便說說笑笑地走了。

費疑舟抽著煙站在窗外,沒什麼表情地聽著女孩們的交談,今夜無星無月,天空黑得仿佛被墨潑過。待那兩名女孩離去後,他鬼使神差般伸出手,輕輕將微合的窗戶推開了一道縫隙,發出極輕微的一聲“吱嘎”。

透過那道窗戶縫,能看見簡陋淩亂的化妝間內光線昏暗。

一個少女背對著窗戶方向,正在拿針線笨拙地縫衣服。

費疑舟瞳孔有瞬間收縮。

她隻穿著一條洗得發白的校褲,上衣還未穿,脊背纖白如雪,滑膩得沒有丁點瑕疵,忽然一個不經意間回過身去夠剪刀,豐腴搖曳,朱紅的莓果鮮豔欲滴……

那一晚,向來潔身自好不近女色的大公子,幾乎是倉皇地從少女身後逃離。

此後,費疑舟每晚都會夢見那名少女赤.裸美麗的身體。

回回夢醒,連褲子都是濕的,遺精遺得一塌糊塗。

如此數日過去,費疑舟開始意識到了事情開始超出他的控製,他越來越頻繁地想起那個叫殷酥酥的小女孩兒,越來越頻繁地回憶起昏暗燈光下的胴體,有時甚至在工作和開會時,他都會因為想起殷酥酥,而硬得發瘋。

而那個小姑娘,才十七歲,還是個未成年人。

這個認知嚴重衝擊了費疑舟自幼接受的優良教育。他擁有極強的道德觀,迷戀一個十七歲小女孩兒隻窺探過一次的身體,實在是令他感到彷徨,痛苦,難以接受。

偏偏又控製不住,沉迷到無法自拔。

再然後,他便開始自殘。通過對肢體造成損害與疼痛,借以壓製自己日漸高漲病態的心魔。

這件事被費善清和申采麗知道後,夫婦倆也感到震驚難以置信——費氏精心教養大的長子,竟會迷戀上一個十幾歲的蘭夏小女孩兒,還到了病態自殘的地步,實在令人匪夷所思。

為了將兒子從“萬劫不複的深淵”內拉回,費家二老決定著手乾預。

他們用了很多神經心理方面的光電刺激療法,讓費疑舟從那段記憶走出來,讓他暫時忘卻了關於“殷酥酥”的回憶,重新回到了正常生活。

但執念二字,之所以能稱為執念,又怎麼可能是說忘就能忘的。

一切的科技、醫療、心理乾預,都抵不過人心。

那些封存數年的記憶,在佛羅倫薩的雨夜開了閘。

翡冷翠的夏夜風輕露濃,身著華服的年輕姑娘出現在朦朧細雨中,攔下他的車,看見殷酥酥的第一眼,費疑舟便想起了九年前的所有事。

他知道,他的夜鶯飛回來了……

*

關於九年前的事情,費疑舟並沒有告訴殷酥酥全部細節,但是,僅一句“前緣深重”,已讓殷酥酥驚詫不已。

她抬手撫上他如玉的頰,啞聲道:“你是說,那場公益晚會上,你就喜歡上我了?”

“是。”費疑舟溫柔凝視著她,“殷酥酥,我已經愛你很久很久,所以請你千萬不要再輕易說出要離開我這種話。”

殷酥酥內心又是驚駭又是感動,她從沒想到,原來她和他的緣分竟可以追溯到那麼久之前。

她忍不住伸手抱住他,又好奇道:“可是你喜歡了我那麼久,為什麼這九年來,從來沒有來找過我呢?”

費疑舟靜默片刻,很淡地笑了,“可能,是我和老天爺都在等一個時機,等一個緣分。”

很慶幸,他等到了。

說明老天待他並不算薄。縱然與她錯過了九年之久,兜兜轉轉,他還是將她找了回來。

殷酥酥閉上眼,將臉深深埋進他胸膛,迷戀地輕嗅著他屬於他的氣息。

費疑舟低頭吻了吻她的眉心,轉而又吻住她的嘴角。

在雙唇相觸的前一秒,殷酥酥猛地驚醒過來,唰一下睜開眼,將他推開,又委屈難過地哭起來:“……可是阿凝,我真的沒有臉再面對你,我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你的家人……”

費疑舟盯著她,揚眉:“你是說那些圖片?”

殷酥酥心裡針紮一樣痛,沒說話,隻是默默垂下了眼睫,默認。

費疑舟低低歎了口氣,薄唇印上她的臉頰,柔聲道:“那如果我告訴你,那些圖片都是合成的呢?”

殷酥酥:“……”

殷酥酥人都傻了:“合成的?”

“沒錯。”費疑舟平靜地說,“你身體的所有細節我全都了如指掌。我當時看完那些圖片,心裡就存疑,後面讓何生找了專業人士仔細核驗,確實都是合成的。”

這一次,殷酥酥足足沉默了十秒鐘,才不可置信地出聲:“你說真的,不是騙我?”

“我為什麼要騙你。”費疑舟好氣無奈又心疼,伸手捏了捏她的臉蛋,道,“你是不是自己都沒有仔細去看過那些照片,就先入為主,以為真的是自己?”

聽見這話,殷酥酥心頭驟然長鬆一口氣,感到無與倫比的歡喜和輕鬆,破涕為笑道:“我、我這兩天都嚇壞了。我們都以為,這些照片是當時我被綁架的時段裡被拍下的,根本都沒有人去仔細檢查是真是假……”

費疑舟挑眉:“那你還不接我電話?”

殷酥酥愧疚又鬱悶,雙手抱住他脖子,撒嬌似的道:“我不知道怎麼面對你……對不起老公,我以後再也不會了。請你原諒我。”

“下不為例。”費疑舟輕聲道,“以後遇到任何事,我們都共同面對,不許再說離婚。”

殷酥酥吻了吻他的唇,“嗯,下不為例。”

費疑舟這才滿意地勾了勾嘴角,說:“讓你的經紀公司發聲明吧,這場鬨劇也該收場了。”

*

曆經了兩日的身心俱疲和巨大的精神折磨,殷酥酥在費疑舟懷裡沉沉地睡了過去。

淩晨兩點多,梁靜帶著專業人士出具的各類報告發布了聲明,再一次在網上掀起了軒然大|波。

費疑舟將懷裡的姑娘放回床上,替她蓋好被子後,獨身離開了房間。

避人耳目來到另一個房間,他彎腰坐在了椅子上,點燃一根煙,面無表情地抽著。

不多時,房門被人從外頭敲響。

費疑舟垂眸撣了撣煙灰,道:“進來。”

門開,西裝革履的何建勤提步入內,垂著眸說:“先生,外面來了一個客人,說要見見你,送你一份禮物交個朋友。”

費疑舟:“是誰?”

何建勤回答:“對方說他是梅家的人,姓餘。”

*

淩晨的矜水鎮街景蕭瑟,空無一人,隻有一輪半弦月懸在夜空中,成了整個黑暗世界裡唯一的光源。

費家大公子在何建勤與陳誌生的陪同下來到矜水湖畔,微抬眼簾,看見不遠處的湖邊站著幾道高個兒人影,清一色的黑衣黑褲,氣場冷峻。

為首那人長了一副出挑至極的容貌,眉眼冷淡漫不經心,手裡把玩著兩枚白玉珠,渾身上下皆透著一種消沉又散漫的風流勁,懶倦倦,仿佛事事沒所謂,處處不走心。

看見費疑舟的刹那,餘烈揚眉淺笑,淡淡地說:“費先生,久仰大名。”

費疑舟臉上神色淡漠,也疏離一笑:“你好,餘先生。”

“這麼晚來找您,希望沒有打擾大公子休息。”餘烈說完,側眸冷冷給底下人遞了個眼色,另外幾人頷首,很快便大步走向不遠處的一輛黑色轎車,打開後備箱,從裡頭抬出一個正在扭動的粗布麻袋給拎起來,重重扔到了餘烈腳邊。

何建勤蹙眉,問:“餘先生,這是什麼東西?”

兩名壯漢打開了布袋子,裡頭竟是一個五大三粗的大男人,雙手雙腳都被捆住,眉峰出橫過一枚刀疤,五官英俊周正,眸光卻極是凶悍。

盧峻目眥欲裂地瞪著餘烈,眼神幾乎在餘烈身上剜出十個血窟窿。

餘烈朝盧峻輕蔑一笑,複又朝費疑舟道:“大公子,這廝叫盧峻,是個職業殺手,我聽說他和數日前殷酥酥小姐被綁架的事有點兒關係,你可以問問他是什麼情況。”

費疑舟神色極冷,淡淡瞥了眼地上的殺手,目光重新回到餘烈身上,沒有語氣地問:“為什麼幫我?”

“交朋友,當然要有誠意。”餘烈輕輕一彎唇,“一個不入流的雜碎換一個費大公子這樣的朋友,天下沒有比這更劃算的買賣,不是麼。”

*

陳誌生將盧峻重新綁了起來,直接驅車去了警察局。

夜色更深,餘烈面無表情地目送費疑舟等人離去,饒有興味地眯了眯眼睛。

底下人不解,問道:“老大,盧峻怎麼也是梅老身邊的紅人,您就這樣把他交給費家,會不會有什麼問題?”

餘烈把玩著白玉珠,風輕雲淡地說:“這可是賣費疑舟一個天大的人情,幫他清理門戶,從今往後,他會記著咱們梅家的好。一個盧峻,死了也是賤命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