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Chapter 64 感受。(1 / 1)

酥酥 弱水千流 15658 字 6個月前

*

費疑舟的話令殷酥酥有一刹的發懵。

她怔怔望著他, 目之所及,他清凜的眉眼距她近咫尺,表情仍然是平靜的, 但他眼神卻幽沉而深邃,仿佛兩汪深不見底的古井,有種偏執又病態的寵溺。

但這種目光呈現的時間很短暫, 三秒,亦或隻是更加短暫的兩秒,很快,他眼底的湧動的暗潮便消散得無影無蹤。

整個人又恢複成平日裡那副潔淨不染塵埃的紳士樣。

幾乎令殷酥酥產生一種懷疑,懷疑剛才傳入她耳中的那句話隻是她的幻聽。

“你說什麼?”她微蹙眉心,不太確定地輕問, “什麼叫做你從一開始就沒打算給我留後路?”

費疑舟低眸直勾勾地注視著她,須臾,勾起嘴角很隨意地笑了下,輕描淡寫道:“我隻是希望你明白,這世上很多事冥冥之中自有注定,譬如佛羅倫薩你攔下我的車, 譬如今早你母親忽然登門,這些都是天意。是天意要將你和我綁在一起, 不可違背。”

他這番話淺顯易懂, 但又有種超乎唯物主義的玄奧,殷酥酥聽後, 像明白了又像沒明白, 隻能歎出一口氣來氣,妥協道:“好吧。事情到了這一步,除了按照你說的辦, 好像確實也沒有其他辦法了。”

費疑舟指掌摩挲著她柔滑的頰,端詳她半晌,又輕聲問:“你這麼不想我跟你一起回蘭夏,這麼不希望我去見你的家人親朋?”

看著那雙清冷深邃的眸,殷酥酥滯了兩秒,旋即抬手,輕柔覆上他的臉龐,溫聲說:“阿凝,你好像忘記我們當初的約定了。”

費疑舟深深注視著她,沒有出聲。

“我們的婚姻,始於一紙協議,隨時可以由你叫停。”她笑著提醒他,眼睛裡蓄滿由衷的柔色,真誠道,“既然早晚會有結束的那一天,那就請你稍微諒解一下我的‘自私’。我怎麼樣都無所謂,但是我想保護我的父母,你明白嗎?”

“蘭夏太小了,也太落後了,是個你永遠無法想象的世界。”她聲音越來越輕,不含任何妄自菲薄或自怨自艾,僅僅陳述事實,“那個地方是承受不起任何閒言碎語。”

費疑舟沉聲說:“我們不會離婚,也不會分開,你擔心的事情永遠不會發生。”

聞言,殷酥酥略微羞赧地莞爾,伸手攬住他頸項,將臉蛋貼近他散發著冷香與體溫的頸窩。靜默數秒,方道:“我其實感覺得到,你挺喜歡我的。對嗎?”

他雙臂將她有力地擁緊,說:“何止是喜歡。”

殷酥酥幸福地笑起來,沒有再說話,隻是閉上泛起濕意的雙眸,放任自己在這一刻,刨除理智,於他的愛意中放肆沉淪。

很多話沒有說出口,也不知道如何表述。

他們的出身懸殊太大,是雲泥與天壤。人心不可控,所以她在他密不透風的寵愛與嗬護中淪陷,可現實的差距擺在眼前,她內心深處的自卑與不安根深蒂固,無法相信自己和他有真正的未來。

確實,當下時刻,他是喜歡她的,甚至是迷戀她的,但情感這種東西著實虛無縹緲。這段關係,他們雙方的身份地位如此不對等,僅靠一個男人的寵愛,她能幸福多久?

殷酥酥在某一瞬忽然生出種感歎。

她想,如果自己也是一個名門閨秀就好了,如果自己也擁有能與他匹配的家世、學曆、背景就好了。

這樣的話,她就能更有底氣地站在他身旁,不會時時刻刻提心吊膽,恐懼人心的難測,美夢的易碎,恐懼有朝一日他新鮮感消逝,而她隻能黯然從他生命中退場的結局。

緊密相擁的幾分鐘,殷酥酥頭枕在費疑舟肩側,嗅著他的氣息,感受著他的體溫,竟開始祈禱時間門能就此停駐不前。

後來,感覺到他手掌輕輕拍了下她的後腦勺,她才如夢初醒地睜開眼,懵懵地看向他。

“嗯?”

“睡著了?”費疑舟懶漫地問。

“沒有啊。”殷酥酥臉微熱,乖巧地朝他彎唇,靦腆地笑道,“隻是覺得你身上的味道很好聞,所以想多在你懷裡賴一會兒。”

“我還以為你困了。”費疑舟語氣鬆弛而隨意,低頭吻了吻她嘴角那抹淺笑,帶著幾分耐人尋味的揶揄,“還在愧疚是不是昨晚讓你太累,以至於你坐在料理台上都能睡著。”

聽見這番話,昨晚的各類畫面瞬間門變成一幕幕小電影,不受控製地在腦海中播放起來。

短短幾秒,殷酥酥白皙的頰紅了個底朝天,窘到想自掛東南枝。

不敢再過多回憶,她火速將腦海中放電影的小人給拍飛,瞪大眼睛壓低嗓子,羞斥:“你又在胡說八道什麼,快點閉嘴。”

費疑舟注意到她羞紅的兩腮,眉峰輕輕一挑,饒有興味地緩慢道:“臉這麼紅,想起什麼了?”

殷酥酥被哽住,臉蛋滾燙,根本說不出話。

“哪個姿勢?”他語氣淡淡,潔淨修長的指尖卻靈活探下去,不輕不重地一挑。

“……”殷酥酥細哼了聲,面紅耳赤地並攏雙腿,惱得拿腳丫子踹他,口不擇言地罵,“費疑舟,你能不能不要這麼騷!”

費疑舟:“……”

這句話的最後一個字,石破天驚泣鬼神,成功令見慣了各種大風大浪、泰山崩於前也面不改色的費家大公子怔了下。

片刻,費疑舟盯著殷酥酥羞憤交織的眸,沒什麼語氣地問:“你說我什麼?”

殷酥酥暗呼一聲糟糕,自知失言,趕緊慌裡慌張地找補,“沒什麼,你聽錯了。”

費疑舟指腹摁住她的下唇瓣,沉聲:“再說一遍。”

“……都跟你說了是聽錯。”察覺到他的眸色變化,殷酥酥心頭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眨眨眼,餘光一掃瞥見旁邊的雪平鍋,趕緊作勢驚呼,“快關火,鍋裡的水都要燒乾了。”

然而下一瞬,便感覺到下巴一緊,被男人裹住整副下頜骨,重新給掰回來,面朝他。

“你罵我騷。”費疑舟啟唇,口吻格外的淡定自若,就像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

殷酥酥:“……”

殷酥酥窘迫又尷尬地捂臉,下意識想跟他道歉,但認真一思索,又覺得自己昨晚被他那樣一通折騰,累得腰酸腿軟嗓子都啞了,他居然還能在這兒沒事人似的打趣兒她,不由感到憋屈。

火氣竄上腦有點壓不住,殷酥酥索性不忍了,放下雙手揚眸直視他,羞憤道:“我說錯了嗎。你表面上太會演了,實際上就是個流氓色魔加騷男!”

不料,聽完這番靈魂怒斥,大公子既沒發火也沒動怒,隻是瞧著她很輕地笑出一聲。

殷酥酥被他笑呆了,用力皺眉,臉上慍色更濃:“你怎麼還好意思笑?”

“嗯,夫人說得對,我是色魔。”他吻了下她的臉蛋,嘴角掛著一絲心情愉悅又懶洋洋的笑弧,食指卷著她的發絲,低柔問她,“那你把床單被套全部打濕成那樣,你是什麼?”

殷酥酥:“…………”

要瘋要瘋,這些虎狼之詞她是一個字也聽不下去了!

啊!!!

殷酥酥徹底破防,懶得再跟他多說一句廢話,直接抄起手邊的面條勺就往他腦袋懟。費疑舟眼底儘是寵溺笑意,抬手截住,奪過來扔邊上,順勢俯身,含住她準備聲討抗議的唇瓣。

唇舌纏綿好一會兒,直到殷酥酥眼眸暈開迷離的霧氣,他才意猶未儘地放開她,在她微腫的唇上淺啄輕舐。

費疑舟親她的時候很霸道,蠻橫奪去她所有氧氣,和他接吻,她大腦總是容易缺氧。

殷酥酥腦子有些暈乎,靠在他懷裡小口呼吸,好半天才緩過勁。纖細的指往上,不經意摸到他飽滿的耳垂,沒忍住,壞心眼地使勁一掐,悶悶道:“打不過就強吻,你這叫壓迫。”

“好心提醒你一下,彆在我身上東摸西摸。”費疑舟捉住她使壞的指尖,送到唇邊懲罰性地咬了口,散漫地輕嗤,“單身三十幾年的老男人火氣大得很,再撩,就讓你試試在廚房。”

殷酥酥服了這個厚顏無恥的大少爺,憤憤把手抽回來,不敢再造次。

費疑舟抱緊懷裡的姑娘,憐她身嬌,暗自深呼吸,平複好一會兒才把那股蠢蠢欲動的念頭給壓回去。雙臂用力將她重新抱起,離開廚房回到客廳,將人抱到沙發上坐好。

那雙光禿的腳丫瑩潤小巧,白皙得晃眼,他屈起一隻膝蓋半蹲在她身前,頭微低,眸微垂,順手拾起她踢在旁邊的家居鞋給她穿上。

做完這一切,費疑舟伸手將殷酥酥的腦袋攬過來,吻了吻她頭頂的發絲,輕聲說:“乖。你裡面的裙子壞了,去臥室換一件衣服。我去給你盛烏冬面。”

殷酥酥手捏著開衫前襟,嘟囔道:“我肚子好餓。吃了再去換衣服不行嗎。”

費疑舟回答:“你先去換衣服。”

殷酥酥狐疑:“為什麼?我把外套扣起來,裡面又看不到。”

費疑舟冷靜而克製地說:“看不到,但是我會想象。”

“想想什麼?”殷酥酥不解極了。

費疑舟更加冷靜而克製地說:“隻要一腦補,你這件外套裡面是什麼樣子,我就想睡你。”

殷酥酥:“……”

“為了我防止我控製不住‘獸性大發’,你先去換衣服。”他手指輕撫她眉梢,語氣低而柔,安撫哄慰,“這是為了你能好好吃完這頓飯,知道嗎。”

殷酥酥無語,頂著一頭黑線幽幽飄回了臥室,換了身毛茸茸的卡通家居服,然後又幽幽地飄回客廳。

一瞧,兩碗烏冬面已經放在餐桌上,熱氣騰騰,聞著香噴噴的。

殷酥酥感到詫異,慢吞吞挪到餐桌旁坐下,聽見腳步聲從廚房方向傳出,下意識抬起頭。

大公子身上那件格格不入的圍裙已經脫去,白襯衣黑西褲,整個人顯得清矜似玉。他手上拿著兩雙筷子,緩步行至餐桌這頭,彎腰落座,將其中一雙筷子遞給她。

“謝謝。”即將吃到費家大少爺親手做的烏冬面,殷酥酥還有點兒蒙,下意識呆呆地說了句。

“趁熱進食。”費疑舟低眸用餐,十分隨意地說,“我雖然學過一些基本的家務,但是從小到大,下廚的次數不超過三次,廚藝不佳,隻能委屈你湊合著填肚子。”

殷酥酥看著他,由衷道:“像你這種家庭養出來的孩子,大多都是五穀不分的。你能做出一碗烏冬面,已經很好。”

費疑舟聞聲微滯,撩起眼皮子看她,好笑地說:“做一碗面就算好,你對你丈夫的要求會不會低得過分了點?”

殷酥酥被他說得有點不好意思,低頭彎彎唇,邊翻攪面條邊淡淡地說:“越稀缺的資源才越貴重,對你來說,金錢財富名利,都不是稀缺資源,你動一動手指就能做到。反而是這碗面,比這些都來得珍貴。”

費疑舟淡淡地說:“那就希望這碗‘珍貴的面條’,能博得美人的青睞。”

殷酥酥被他文縐縐的說法逗笑,噗嗤一聲,沒說話,挑起一筷子放進嘴裡。

隻一口,殷酥酥就明白大公子剛才所言是謙虛。

看來他確實很少下廚,對食物的火候掌握並不佳,面條在鍋裡煮的時間門明顯過長,口感已經稀軟。好在他作料輔料放得適宜,鹹淡正合適,鮮味滿滿,雖然和外面店裡賣的不能比,但在家常口味裡已經算是美食。

殷酥酥大眼一亮,腮幫鼓鼓地嚼完面條,咽下:“好吃!”

“彆吹捧我。”費疑舟眼底漫開笑意,“隻要不是難以下咽就行。”

殷酥酥懇切地說:“真的挺好吃的,我說的是實話。你居然連做飯都很有天賦。”

費疑舟自顧自吃著面,漫不經意地答她:“不是天賦。你送阿姨回酒店那會兒,我在網上查了很多教程,全是照搬。”

“……”殷酥酥聞言,被嘴裡的烏冬面給嗆到了,乾咳兩聲才愕然道,“你還跑去網上看教程?”

“畢竟是第一次給你下廚。”費疑舟抬眸看她,瞳色清冷而安靜,“所有給你的‘第一次’,我都希望儘善儘美。”

殷酥酥心底湧現出一股輕而濃的甜蜜,謝過他的用心,繼續吃飯。

忽地,她想起什麼,試探著開口:“對了老公,你說中旬要回蘭夏,那我們是不是最近就得開始做準備?比如給我的大舅二舅大姨三姨他們購買見面禮什麼的……”

費疑舟說:“所有事情我都已經安排好了,你不用操心。”

殷酥酥一陣迷茫:“你什麼時候開始安排的?”

費疑舟回答:“你同意和我結婚當天。”

殷酥酥倏忽間門愣住了。

她怎麼都沒有想到,從她同意協議結婚的那天開始,他竟然就已經在計劃要親自去遙遠的蘭夏,去到她的家鄉提親。

餐桌對面,費疑舟凝視著她的眼睛,溫和地說:“面快涼了,吃吧。”

*

旅行團下午的行程是參觀頤和園。

午後陽光和煦,微風綿綿,一個由大部分由中老年朋友組成的旅行團進入了頤和園大門,舉紅旗戴小黃帽的年輕導遊手持喇叭,開始沿途進行講解。

張秀清頭上也戴著一頂旅行團發的小黃帽。她拿濕巾擦了擦額角的汗珠,抱好背在前面的棉布背包,正認真聽導遊小夥講著,忽然,背包裡的手機響起鈴聲。

張秀清趕緊掏出電話,眯起有點兒老花的眼睛細細一瞧,見來電人是丈夫殷自強,於是笑著接起。

“喂。”張秀清素質良好,為了不影響到其他團友,她很自覺地走到了隊伍最末端,用蘭夏方言道,“我在參觀頤和園呢。啥事?”

聽筒裡,殷父殷自強的語氣聽起來頗有幾分迷茫和焦慮,問:“我在單位呢,才忙完,趕緊就給你打個電話過來問問。你發微信說閨女處了個對象,中旬就要回來提親結婚?”

張秀清笑盈盈:“對呀。”

“閨女什麼時候處的對象,我怎麼什麼都不知道?”殷自強心頭明顯不得勁兒,“哦,都要結婚了才把人領回來,有沒有把我這個當爹的放眼裡?”

“哎呀,現在這個年代又不是咱們那會兒,包辦婚姻必須父母同意。”張秀清數落加寬慰並施,“女兒一個人在京城,有個男朋友就能有個照應,而且人家工作那麼忙,忘記給家裡說也正常呀,你計較這個做什麼,彆這麼小肚雞腸。”

聽完妻子的話,殷自強被噎了足足三秒鐘,才不情不願地歎了口氣,說:“行吧,就算她忙。那這小夥子是做什麼的?人品如何?家庭情況如何?她都了解清楚了嗎就要結婚。”

“說是做生意的,京城本地人,有房有車,條件應該還是挺好。”殷媽媽回憶起那位英俊紳士的準女婿,頗為滿意,“而且我都見過了,小夥子人長得好,特彆特彆好,那身氣質,瞧著也不像是不靠譜的人。”

殷自強憂心忡忡:“彆是個遊手好閒坐吃山空的二代才好。”

張秀清笑了下,說:“你閨女的性格你知道的。咱們家條件雖然不算富裕,但也從來沒虧過酥酥什麼,她被咱們寵著長大,不缺愛,不會被輕易打動。她都覺得那孩子不錯,應該就是真的不錯。”

“好吧,信你和閨女的眼光。”殷自強無奈,頓了下,又問妻子,“那這提親的事兒,還是全部照咱們這兒的習俗來?”

張秀清:“咱們嫁閨女,當然按咱們的習俗來。”

“按照咱們蘭夏的習俗,男方上門提親,要先領著去舅家晃一圈,得到舅輩們的認可了才能進咱們家門。”殷自強很是顧慮,歎了口氣,“咱家那些親戚現在大多都還在窯裡住著,京城來的少爺,領著回去,會不會嫌咱們這地兒太窮,對酥酥有看法?”

“這有什麼。”張秀清搖搖望向西北方向的天空,神色坦然,“他如果真喜歡咱女兒,就不會因為她家鄉貧困落後而有看法。反之,如果他真的因為這個打了退堂鼓,那任他再高的出身再好的條件,他也配不上酥酥。”

*

十月中旬眨眼就到。

因要帶金主老公回老家,殷酥酥不得不暫時停下手裡的所有工作,問經紀人梁靜要了一周的小長假。

彼時,當得知費家大公子要去蘭夏提親時,梁靜驚得眼珠子都差點兒瞪出眼眶,一連問了殷酥酥三句“你確定自己不是在做夢”。

殷酥酥對此十分無奈,回答她:“我確定以及肯定。費疑舟要回我老家提親,還要親自去給我住窯裡的大舅二舅送禮呢。”

“天哪……”梁靜不可思議地扶額,“這太陽也沒打西邊出來啊,怎麼會發生這麼離奇的事。”

殷酥酥隻能和她一起憂傷,“沒辦法。他把話都給我媽撂下了,現在這個消息已經在我所有親戚長輩裡傳了個遍,隻能硬著頭皮帶他回了。”

梁靜的表情極其複雜,沉吟半晌,才道:“好吧。那你一定要小心點,不要被拍到什麼照片或者視頻。公司給你打造的人設是‘江南水鄉小白花’,雖然沒有直說過,但是粉絲們都這麼以為的,如果你老家那些情況被扒出來,怕對你有負面影響……”

殷酥酥無奈,她從不認為自己出生在蘭夏是件見不得人的事,可圈子太現實,尤其那些國際大牌,總是拿有色眼鏡看待貧困地區走出來的藝人。這些年,殷酥酥已習以為常。

這種種,都是導致她對自己的出身極度不自信的緣由。

殷酥酥最終還是朝梁姐點了點頭。

何助理替費疑舟與殷酥酥安排的出發日期是十月十七日,前一晚,遇上了京城秋季難見的暴雨天。天際電閃雷鳴,風雨交加,南新費宅園林中的名貴樹木被狂風吹得東倒西歪,引得慎叔等人紛紛穿上雨衣,連夜跑到院子裡給樹乾打支撐樁。

三樓主臥,殷酥酥收拾好行李爬回床上,聽著窗外的呼號風聲與刺耳雷鳴,心裡隱隱發怵,有意無意地,拿餘光往某側偷瞄。

費疑舟半個鐘頭前才結束今天的工作。他剛洗過澡,短發微潤,鼻梁上架著無框眼鏡,正靠坐在床頭低眸看書。壁燈投下暖橙色的光,在他面部落下深淺不一的翳。

似乎是察覺到身邊人的眼神信號,須臾,費疑舟合上了手裡的書,掀高眼簾看向殷酥酥,右手在自己腿上輕輕一拍,懶洋洋地說:“想過來就過來。”

姑娘微滯,下一秒便紅著臉蛋膩膩歪歪地黏過來,小動物般爬到他腿上坐好,窩進他懷裡。

費疑舟一隻長臂於她腰身環緊,另一隻手沿著她臉頰與脖頸曲線來回撫摩,視線垂低,透過鏡片好整以暇地瞧著她,道:“二十幾歲的大姑娘了,還害怕打雷?”

“……不是。”殷酥酥被他手上的薄繭磨得心癢癢,窘迫地想躲,又躲不開,隻能支吾道,“隻是今天外面風太大。我想起小時候我外婆說,這叫天有異象,吹妖風呢。”

她的奇思妙想仿佛無窮儘,總是能說出一些令他匪夷所思的話。

費疑舟被她逗笑,耐著性子柔聲附和她:“那‘吹妖風’通常會導致什麼結果?”

“不知道。”殷酥酥很誠實地搖頭。

“成天胡思亂想。”他貼近她,高挺鼻梁輕蹭過她小巧鼻頭,“我隻知道,風雨越大,第二天天氣越好。”

殷酥酥聽完費疑舟的話,不由感慨,“真羨慕你,永遠這麼從容淡定,不會擔驚受怕,這世界上好像沒有讓你害怕的東西。”

費疑舟拇指碾磨著她的耳垂,與她額頭輕貼,緩慢閉上了雙眼,答她:“怎麼會沒有。”

殷酥酥好奇,眨了眨眼:“你怕什麼?”

費疑舟嗓音低低的,說:“怕你有一天不要我。”

“……”殷酥酥失笑,隻當他又在信口說情話哄她開心,抬手雙手捧住他臉,順著他格外鄭重地說,“那你可要對我好一點。女孩子牆頭很多,變心很快的,我現在就是被你的美色迷惑,說不定哪天我就把你這張臉看膩了。”

話音剛落,費疑舟驀然睜開眼直視她,神色淡淡嗓音平靜,卻無端讓人覺得危險:“你敢。”

殷酥酥被他看得心裡發毛,但還是壯著膽子和他玩笑:“要是我真的把你看膩了,你怎麼辦?總不可能還要搞‘強製愛’那一套吧。”

殷酥酥莫名腦補出許多狗血古早霸總文劇情。

費疑舟安靜了會兒,說:“我就去整容。”

殷酥酥:“……?”

殷酥酥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麼?”

“我去整容。”費疑舟親吻她的臉頰,嗓音輕輕的,“換張臉,整到能重新迷惑你為止。”

殷酥酥哭笑不得,手臂抱住他脖子,認真道:“老公,你知道嗎,有時候我感覺你腦子不太正常。”

費疑舟瞥她一眼,屈指在她腦門上重重彈了下,“給我好好說話,不許人身攻擊。”

“……”殷酥酥吃痛地悶哼一聲,委屈兮兮道,“我又沒罵你,我是真的覺得你有點不正常。有點……”

“有點什麼?”

“有點……”殷酥酥斟詞酌句,選出一個比較準確的詞彙,“瘋。”

“是麼。”

大公子聞聲,懶耷耷地應了句,環在她腰上的手漫不經心地往下遊移,挑開睡袍的裙擺。

涼意來襲,殷酥酥臉色紅透,腰身不可控製地擺,想要躲開,可被他箍得死緊,根本就逃不掉。

她想哭,張唇咬住自己的食指,忍住吟嚀,抗議道:“你能不能彆總是這樣……”

“哪樣?”

“就是……這樣!”殷酥酥難以啟齒,眼角真的沁出淚珠。

這嗓音軟得能掐出水,費疑舟聽得眸色愈發沉,食指勾著她的下巴往上抬,細細欣賞她被他掌控命脈的嬌態。

眉心輕蹙,唇瓣微張,兩邊臉頰紅得像被火燒過的雲團,如果更仔細地觀察,還能發現,她藏在齒縫裡的小舌都在忍不住地輕顫。

嬌媚又勾人。

“這就叫瘋?”他嗓音清沉,語調也懶漫,輕咬著她的耳垂,“你好像沒見過我真瘋起來是什麼樣子。”

睡袍的帶子被拽了開,她像條無助的小魚,在他指掌之間門被反複煎製。

一波浪潮狠狠拍向大腦。她人都要散架,抱緊了他,用力咬住他的肩膀,將快要破出咽喉的聲音吞回去,眼裡全是淚,視線模糊迷離。

“本來想著明天要回蘭夏,打算今天給你放個假的。”他張開唇,輕輕咬住她的頸項,像草原上的野獸鎖定無力掙紮的羚羊,“非要來招一下才開心?”

殷酥酥意識到他想乾什麼,嚇到了,趕緊甩甩腦袋讓自己清醒過來。水潤的眸子瞪大,啞聲道:“不行!”

費疑舟:“就一次,我快點,爭取讓你今晚多睡會兒。”

“……一次你個大頭鬼!”殷酥酥急得口不擇言,“我還有事情要跟你說!”

“你說。”

“……”下一瞬,她眼淚一下溢出眼眶,所有意識都全部模糊了,但還是強撐著最後的理智,面臉通紅軟吟罵他,“這樣我怎麼說?出去!”

僵持了約莫三秒鐘,費疑舟深吸一口氣吐出來,撤身退出,渾身肌理緊繃,低眸直勾勾俯視著身下的她,嗓音出口,沙啞得可怕:“隻給你一分鐘的時間門,說。”

“……我之前忘記跟你說,那天我媽來,我沒有跟她說清楚你的真實情況,怕嚇到她。”殷酥酥還酸得想死,眼角緋紅,染了胭脂般,眼眸蓄著淚水和霧氣,濕漉漉的,可憐巴巴地望著他,“所以這次回老家,可能需要你裝一下窮。”

裝窮?

那是什麼?

算了,隨便吧。

費疑舟現在根本不想去思考其他,汗珠順著棱角分明的下頜滴落,啞聲道:“說完了?”

“嗯……呀!”

殷酥酥話音剛落,便被他翻了個身,擺成小貓伸懶腰的造型。

“你乾嘛!”這個姿勢讓她難為情到極點,窘迫地轉過腦袋想往身後看,口中道,“我跟你說的你聽見沒……”

然而話還沒說完,便感覺到眼皮子一涼,視野被完全蒙蔽。

她怔住,好幾秒才反應過來,是他的領帶。

他用領帶蒙住了她的眼睛。

“阿凝……”黑暗中什麼都看不見,她慌慌的,軟聲呼喊他的名字。

“噓寶貝,彆害怕。”他握住她腰身,低頭細膩而溫柔地親吻背脊,“閉上眼睛,好好感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