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Chapter 63 溫存。(1 / 1)

酥酥 弱水千流 16818 字 6個月前

*

費疑舟這番話說完, 張秀清和殷酥酥這對母女全都愣住了。

殷酥酥一雙晶亮的眸瞪得宛如銅鈴,難以置信地看著身邊的金主大佬。半秒後回過神,當即卯足力氣在他手掌心掐了把, 用目光質問:回什麼老家提什麼親,你腦子被驢踢了嗎?

然而,目之所及處, 光風霽月的大公子隻是紳士溫和地看著她老媽, 對她的眼神抗議視若無睹。

張秀清女士也看著費疑舟, 目露訝色眉心微蹙, 似乎正在思考他這個提議的可行性。

客廳內安靜極了, 靜到一根針落在地上都清晰可聞。

眼瞧著局勢已經開始往失控的邊緣策馬狂奔, 殷酥酥已經快要吐血了。她愕然又焦急,短短幾秒的光景, 思緒百轉, 已經腦補出將來她和費疑舟離婚後, 老爸老媽顏面掃地, 被各路親朋好友戳著脊梁骨說閒話的場景……

太驚悚了。

殷酥酥被生生一驚, 趕忙清了清嗓子,試圖把跑偏的劇情往回拉:“媽,其實我覺得吧, 我和小費同誌都還年輕,各自都還有事業要打拚,結婚的事還是暫時……”

熟料話還未說完,便被她老媽打斷。

張秀清看著女兒身旁的英俊青年, 道:“中旬我正好也旅遊完回蘭夏了,可以。你到時候跟著酥酥回來吧。”

“好。”費疑舟彎唇一笑,“那到時候我們就在蘭夏見, 阿姨。”

張秀清原以為這漂亮小夥是個玩弄閨女感情的公子哥兒,心裡正氣憤不已,忽然聽見他要登門提親,怔愣過後,對這小夥子的印象便好了不少,也終於露出幾分笑顏,點點頭:“嗯。”

硝煙戰火消散於無形,張秀清女士與費家大公子就這樣和平地達成了共識,約定好登門提親的時間。

“……”一旁,被徹底無視在角落的殷酥酥手掌扶額,嘴角不可控製地抽了抽。

看著相視而笑氣氛良好的一老一少,她幾乎絕望,嘴唇蠕動兩下,還想說點什麼,卻又看見母親大人撲了撲手,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你們倆都剛起床吧,是不是還沒吃飯?”張秀清隨口問兩個孩子。

人都是從時候年輕時候過來的,誰沒濃情蜜意過,誰沒如膠似漆過。張秀清心思細膩,眼風不經意在往周圍掃視一圈,瞧見七零八落掉在地上的沙發抱枕,和電視櫃前掉了一地的玩偶擺件,心裡已經什麼都門兒清了。

“嗯,還沒呢。”殷酥酥支吾著應了句。見媽媽餘光瞟過沙發和電視櫃,她雙頰頓時火烤一般燙,羞臊又窘迫。

踩著拖鞋慌慌張張跑過去,把落了一地的“罪證”撿起來,重新整齊地擺放回原本的位置。

張秀清又有點兒尷尬,不甚自在地打掃了一下喉嚨,沒再說什麼,轉身自顧自進了廚房。

見狀,殷酥酥連忙追進去,狐疑道:“媽,你要添熱水嗎,我來給你倒。”

“不是都還沒吃飯嗎。這都下午了,彆餓出什麼毛病。”張秀清看了寶貝閨女一眼,語氣責備裡夾雜心疼,“媽跟你說了多少次,讓你再忙也要記得吃早飯,不然以後容易得胃病。你左耳進右耳出,又當耳旁風了是吧?”

殷酥酥囧,紅了臉,又一次在心頭吐槽費疑舟不是人。

昨晚硬拖著她大戰三百回合,她累得半死,天擦亮時才昏沉沉地睡過去,哪來的精神和力氣吃早飯。

殷酥酥心頭胡思亂想著,伸手捉住媽媽的胳膊,膩膩歪歪黏上去,小女孩兒似的撒嬌:“對不起嘛媽媽,我知道錯了,你不要生我氣。”

“你是老媽的心肝寶貝,看見你,我高興都來不及,哪裡舍得生你氣。”聽見閨女軟綿綿的嗓音,張秀清心都化了一半,半點兒火都提不起來了。

殷酥酥抬眸看媽媽,促狹地眨了眨眼,“我不吃早飯的事你不氣了。那我瞞著你談戀愛的事,你也不許生氣了。”

“有什麼好生氣的。”張秀清無奈淺笑,抬手拍了拍女兒枕在自己肩膀上的臉蛋,接著又很輕地歎出一口氣,柔聲說,“我的蛋蛋是個大姑娘了,戀愛結婚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隻要你喜歡,你開心,你幸福,媽媽就打心眼兒裡高興。”

老媽的話鑽進耳朵裡,殷酥酥心口一暖,緊接著鼻子就酸起來。

她伸手抱住張秀清的肩膀,軟著嗓子說:“我最喜歡媽媽了,隻要在媽媽身邊,我就開心就幸福。”

“切。”張秀清心裡暖暖的,嘴裡卻低啐一聲,抬手掐她臉,“小沒良心的,成天就知道甜言蜜語糖衣炮彈。真這麼稀罕你媽,怎麼不早點把男朋友介紹給我認識?”

殷酥酥哭笑不得,拽著老媽的手左右晃:“看你。才說了不生氣馬上又陰陽怪氣。”

“好好好,我什麼都不說了行了吧。”張秀清揚了下手,把丫頭的一對爪子撒開,開始趕人,“趕緊出去陪小費去,彆在這兒妨礙我乾活。”

殷酥酥愣了下,問:“乾什麼活?”

“當然是給你們做飯。”張秀清說話的同時,彎腰從儲物櫃裡取出一袋子烏冬面,起鍋燒水,“我瞧你這兒也沒彆的啥,煮點兒面湊合吃吧。”

殷酥酥臉色流露出茫然之色:“你不是說你跟了團來玩嗎,導遊讓你們幾點回酒店集合?”

“兩點半。”說著,張秀清下意識抬起手腕看了眼表,低呼一聲,苦惱地嘀咕,“哎喲,這都兩點了,好像有點兒來不及……”

“走走走,我這就送你回去,彆耽誤了你們下午的行程安排。”殷酥酥將烏冬面從老媽手裡奪下,“啪”的聲丟回料理台上,簡直啼笑皆非,“我都多大了,還得勞煩你大老遠從老家跑來給我做飯,你幫我當巨嬰嗎。”

張秀清強不過,被閨女牽著手從廚房拖出去,不情願地皺起眉,“那你中午怎麼吃?”

“在外面湊合著吃嘛,樓下餐廳那麼多,難不成我還能餓著自己。”殷酥酥隨口應著老媽話,回到客廳,又衝沙發上西裝筆挺的男人道,“我媽兩點半要回旅行團抱到,我去送一下她。”

說完,她一溜煙小跑進臥室,打開衣櫃換衣服。

殷媽媽猶自操心著女兒的午餐著落,跟到主臥門口,碎碎念:“你平時工作忙,飲食習慣本來就不規律,劇組的盒飯也沒什麼營養。媽來都來了,給你在家裡做頓飯,吃著也健康呀。”

殷酥酥已經習慣了老媽的念叨,回了句“不用”,繼續換衣服。

張秀清見她這副滿不在乎的模樣,面露憂色,動了動唇還想說什麼,耳畔卻響起一道嗓音,清冷低潤,彬彬有禮,猶如從寒澗之上吹拂過的一縷清風。

“阿姨,旅行團的行程不好推延,您先回酒店。”費疑舟淡淡地說,“等下回來,我做飯給酥酥吃。”

張秀清:“……”

張秀清怔住,表情頃刻間變得複雜莫測,遲疑地問:“你做飯?”

費疑舟儒雅地微頷首:“嗯。”

這位公子哥氣度不凡,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高貴角兒,說出“親手做飯”這種話,張秀清隻當他是想在丈母娘跟前掙表現,完全沒當真,隻是一笑置之,應道,“好吧。”

兩人話剛說完,輕輕盈盈的腳步聲從主臥方向傳出。

殷酥酥已經換好衣服,淺色長袖連衣裙搭配同色係毛衣開衫,烏黑長發在腦後綁起一個高馬尾,斜跨小巧的羅意威熊貓包,臉蛋素淨漂亮,眼眸黑白分明,露出的兩截小腿肚雪白雪白。

這打扮青春無限活力滿滿,乍一瞧,像個大二年級的女學生。

客廳裡的兩人見殷酥酥走出來,目光不約而同地下移,落向她裙擺下白生生的小腿。

張秀清微擰眉。京城和她們蘭夏一樣地處北方,入秋後氣溫直降,閨女這打扮可愛漂亮沒得說,但她是個母親,不在乎女兒美不美靚不靚,隻在乎她餓不餓冷不冷。

正想提醒幾句,不料話音尚未出口,身旁的矜貴青年卻率先啟唇,對女兒道:“今天外面的氣溫隻有17度,你光腿穿裙裝會冷。”

張秀清心下納罕,眸光裡閃出驚異,不動聲色地觀察這對小年輕。

矜貴青年眉心微蹙,看她女兒的眼神滿滿都是關切,嗓音低柔,語氣不顯露出絲毫不悅和命令,隻有擔憂與建議:“你乖。不然加一條厚點的腿襪,或者換件秋季的褲裝?”

“不用。”閨女大剌剌一擺手,衝青年笑得眉眼彎彎,“我配靴子穿,羊羔絨內襯,很暖和的。”

矜貴青年無奈,眉眼間繾出一絲寵溺,抬手自然又親昵地繞起閨女一縷發絲,捋到耳後,“如果凍著了,不許跟我哭鼻子。”

閨女瞬間兩腮微紅,睜大眼睛瞪他,壓低嗓子威脅:“你這人,彆在我媽面前胡言亂語,說得像我經常衝你哭鼻子一樣。”

青年勾了勾唇,朝閨女漫不經心地笑。

望著眼前這一幕,張秀清女士不自覺便露出個欣慰又溫柔的笑,心中感慨萬千。

自己和丈夫從小嗬護備至的寶貝閨女,如今已覓得對她體貼入微的心上人,彼此之間情牽意動,歡喜暗生。種種小細節,光是拿眼睛看,張秀清都能品出絲絲甜味兒。

殷媽媽在此刻意識到,她愛逾生命的小姑娘,是真的長大了。

*

原本,費家大公子打算和老婆一起送丈母娘回酒店,但剛行至玄關口,正要換鞋,卻被小姑娘出聲阻攔。

殷酥酥疑惑:“你不是沒地方去嗎,出門做什麼?”

費疑舟抬眸看她一眼,語氣自如:“我也去送阿姨。”

“……不不不。”殷酥酥忙顛顛擺手,腦袋也搖得像撥浪鼓,每根頭發絲都寫著拒絕,“我自己一個人去送就行,你在家待著。”

費疑舟猜測她是擔心娛記,淡淡地說:“我昨晚過來很低調,沒有驚動張叔,也沒有開清影。你不用有這麼多顧慮。”

殷酥酥聽他說“低調”,試探地問:“你開的什麼車過來?”

費疑舟說:“邁巴赫。”

殷酥酥被口水給嗆了下,汗顏,心想售價將近四位數的超級豪車,低調個大頭鬼。他莫名其妙跟她媽說要回老家提親,她還沒跟他掰扯呢,瞎蹦躂什麼。

思索著,殷酥酥側頭往老媽的方向掃了眼,繼而便一把挽住費疑舟的胳膊,將他拽旁邊,也顧不得什麼語言藝術了,壓低嗓音便道:“聽著,剛才我和我媽談話之前,我讓你走,你選擇了留下來,那你就已經錯過走出這間公寓門的機會了。帶著你八百萬的邁巴赫乖乖留守,我媽勤勞淳樸了一輩子,沒做過一件壞事,請你不要再驚嚇她老人家的小心臟了,OK?”

費疑舟:“。”

費家大公子垂眸,面無表情地思考了兩秒,最終點點頭,“好。”

殷酥酥見狀鬆了口,正準備誇他一句孺子可教,不料這位大佬又風輕雲淡地續出了下一句:“那我留在這裡給你做飯,你回來正好能吃。”

殷酥酥:……你還真賢惠。

殷酥酥眉心不可控製地抖了兩下,無言以對,隻能揚起個僵硬的微笑,回他:“都行,您自便。”

兩人咬著耳朵一番東拉西扯,形成了一致意見。

隨後,費疑舟先生便隻好勉為其難,懷揣遺憾,將丈母娘張秀清女士送到了玄關門口。

“阿姨,不好意思,酥酥讓我留家裡給她做飯。”他語帶歉意,姿態溫雅而執禮,很是遺憾,“我可能沒辦法去送您,祝您在京城玩得開心,一路平安,有什麼情況隨時和我們聯係。”

見此情形,殷酥酥不由肅然起勁,深深折服於費家大公子鬼扯的本事和精湛的演技。

品品這套話術,聽聽這副語氣。

一個任勞任怨飽經妻子打壓摧殘的家庭煮夫形象,可不就已經躍然紙上?

狡詐至極。

果然,聽完這番話,張秀清面上神色頓時微變。她轉頭看向殷酥酥,靠近殷酥酥耳畔,用隻隻有她們母女倆能聽見的音量嚴肅教導:“你這孩子,怎麼能這樣呼來喝去欺負人呢?看得出來小費對你好,寵著你縱容你,但你也要收斂點,知道嗎?”

難怪剛才主動說要做飯什麼的。

看來已經被使喚慣了。

思及此,殷媽媽已經認定閨女平日裡沒少欺壓這個小費同誌,對費疑舟心生惻隱的同時,也不由地越瞧越滿意。

殷酥酥默默吐槽了費疑舟八百次,懶得多做爭辯,換好羊絨靴走出大門,到電梯廳那邊摁電梯去了。

玄關這頭。

張秀清笑眯眯地瞧著費疑舟,柔聲道:“小費同誌,那阿姨就在蘭夏等你了。”

“好的。”費疑舟點頭,儒雅地牽唇,“阿姨您慢走,我們蘭夏再會。”

張秀清轉身踏出大門,回頭又衝他擺了下手:“蘭夏見。”

*

張秀清把酒店地址通過微信發給了殷酥酥,殷酥酥收到後,打開手機地圖導了個航,將自己的小奔馳啟動,驅車前往目的地。

路上,殷酥酥還在為金主老公發起的“登門提親”一事發愁,臉上的表情頗有幾分煩躁。

一個紅綠燈路口,她踩下刹車,手指百無聊賴敲著方向盤。

正悶悶不樂地發著呆,忽然手機屏亮起,有新消息傳入。

殷酥酥點開。

英俊多金大帥比:【沒找到米,隻有烏冬面。】

英俊多金大帥比:【煮烏冬面給你吃?】

“……”

殷酥酥額頭滑下三條黑線,瞥了眼副駕駛席裡的老媽,見老媽也在看手機沒注意自己,這才把導航支架上的手機取下來,懟到唇邊小聲錄入語音:“你能不能正常一點?”

英俊多金大帥比:【給老婆做飯,怎麼就不正常。】

殷酥酥被噎了下,正準備繼續回複,忽然聽見耳畔傳來老媽的聲音,喜滋滋地用方言道:“我們蛋蛋的眼光當然好啦。你們是沒看到,那小夥子長得高,白,帥。一表人才氣質也好,俊得很!”

殷酥酥人都傻了,顫顫巍巍地轉過頭:“媽,你在給誰發語音?”

張秀清笑容滿面,樂嗬道:“你這不是談戀愛要結婚了嗎,我剛已經跟你爸簡單講過了,現在在給你大姨二姨三姨小姨她們幾個說。”

殷酥酥聞聲,隻覺像有一塊巨大的勢頭,哐當落下,砸得她頭暈眼花涼而嗡嗡。

她閉眼捏眉心,嗓音出口,好像都快哭了:“媽,這事兒還沒個準兒呢,你能不能暫時保密,不要到處說……”

“人家小費同誌才放了話,中旬就來蘭夏提親,什麼沒個準兒。”殷媽媽眉一皺,這下算是看明白了,不是人家費疑舟不想娶,是自家這個寶貝疙瘩磨磨唧唧推三阻四。

張秀清正色,沉聲問:“你跟媽說,你是不是真心喜歡那小夥子?”

“……”殷酥酥臉微熱,不吱聲,隻是羞窘地點了點頭。

“他人品不好,或者沾染了什麼惡習,讓你覺得即使喜歡,也不能托付終身?”張秀清又問。

“不是!”殷酥酥回答,“他很好,他真的很好。”

張秀清:“那是他家庭情況複雜,讓你不想嫁?”

“他所有家人也都挺好的。”

就是因為他太好,太耀眼,太遙不可及,我才清晰地知道,自己和他究竟隔著一道怎樣的銀河天塹。

殷酥酥在心裡默默補充而完後半句,輕歎了一聲,故作輕鬆地笑道,“媽,我們感情挺好。不過提親結婚什麼的,還是後面再說吧,你是出來玩的,彆為我操這些閒心。”

“傻姑娘。做母親的,哪有一分一秒不為孩子操心。”張秀清輕嗤,伸手輕撫她臉龐,“我看得出來費疑舟喜歡你,你也喜歡他。至於你剛才說的你現在要拚事業,也好解決,你們中旬先回來,把老家的長輩們都見見,提了親,定下來,具體的婚期,往後延個一兩年也能成。”

殷酥酥不知怎麼回話,隻是微抿唇,道:“我會和他好好商量的。”

*

送走張秀清女士,殷酥酥幾乎是一路狂飆。回到樟樹巷,下了車,車門一甩,鑰匙一鎖,雄赳赳氣昂昂地衝進公寓大門。

人未至,聲先入。

隨著一聲清脆靈動又隱含怒意的“費阿凝”鑽進耳膜,廚房裡的大公子動作稍頓,慢條斯理地挑了下眉。

“今天早上我媽忽然跑來撞見你在我這兒過夜,我是實在沒辦法才跟我媽說我們是男女朋友,權宜之計!你倒好,直接說要回我老家去登門提親?到底是想乾什……”

殷酥酥甚至等不及坐下換鞋,在玄關處踢掉靴子便光著腳丫衝進廚房。她在驅車歸來的途中打了一路腹稿,這會兒情緒飽滿、狀態激昂,所有言辭也儘在唇齒邊,正是吵架的黃金時機,有充足的信心能在氣勢上勝過一截。

然而,令殷酥酥怎麼都沒想到的是,當她殺氣騰騰闖入公寓的廚房後,會看見如下一幕:

費大公子身上的西服外套已不見蹤影,隻著一件純白色襯衣和深色馬甲。他站在料理台前,安靜地斂眸,午後幾縷日光俏皮地滑入窗戶,偷吻他臉龐,為那副深刻立體的輪廓勾勒起一層淺淺的金色薄邊。

隻一刹,殷酥酥竟瞧得出神,腦中莫名聯想起一句詩:皎如玉樹臨風前。

而更離譜的是,就是這樣一位玉樹臨風鬆弛散漫的清矜貴公子,此時此刻,左手拿著一雙竹筷,右手拿著一柄撈面勺,身上還穿著她的小熊圍裙。

殷酥酥:“……”

這一幕造成的視覺衝擊實在過於炸裂,殷酥酥嘴角抽了兩下,幾乎懷疑自己是在做夢。

空氣詭異地沉寂下來。

她醞釀了好一陣的氣勢也隨之偃旗息鼓,消散於虛無。

就在殷酥酥原地石化,不知應作何反應時,係著圍裙的大公子輕描淡寫地開了口。他問:“阿姨送到了?”

燃氣灶上藍焰灼灼,雪平鍋架在上頭,煮著烏冬面,咕嚕咕嚕地冒泡。

問完,費疑舟繼續手裡的動作,目不斜視,用筷子撥了撥鍋裡的面,防止粘鍋。

聽見這五個字,殷酥酥這才遲遲回魂兒。

這下她總算相信費豫真爺爺說的話了。費氏這位教養嚴苛的長子話事人,乾起家務活來竟也有模有樣,真正的是“出得廳堂,也下得廚房”。

大公子係著圍裙煮著面,這副模樣瞧著居家又溫柔,大大區彆於西裝筆挺時的威嚴冷峻,但,氣場這東西並不依托裝束,他的尊貴流淌在血液裡。

因此,幾乎是條件反射,殷酥酥還是順著他的話乖巧回應:“嗯,媽媽已經送到了,剛好卡著時間,差一點就遲到。”

回答完,才意識到自己還在不爽,為什麼要對他態度這麼好?

殷酥酥懊喪地咬了咬嘴唇。

“嗯。”費疑舟自顧自煮著面,口中說,“面快煮好了,你稍微等一下。”

“你為什麼要給我煮面?”殷酥酥冷不丁問。

“我答應了你媽媽,要在家裡給你做飯,監督你健康飲食。”費疑舟懶漫地答,“言而無信,非君子所為。”

如此人物,係上圍裙為自己洗手作羹湯,殷酥酥心裡自然感動,但她很快又清醒過來,因而定下心神,用力清了清嗓子,故意用凶巴巴的語氣說:“我問你,你今天為什麼說要去蘭夏登門提親?”

那頭,費疑舟不接她話,餘光瞥見什麼,攪面的動作倏忽停住。下一瞬,他眉心擰起個漂亮的結,面勺丟一邊,微躬身,一手拿筷子,另一隻長臂環住她細軟腰身,摟緊了,略微用力,往上一托,不費吹灰之力,單手便將她給一把抱起。

殷酥酥愣住,不知他要做什麼,身體懸空的刹那隻感到心慌,下意識伸出雙手攀住他脖頸,瞪眼驚呼:“你乾嘛?”

費疑舟將人放在面前的料理台上,垂眸掃過兩隻光禿嫩白的小巧腳丫,靜半秒,又撩起眼皮看回她臉蛋,淡淡地說:“為什麼光著腳不穿鞋?”

“剛才進來之後急著找你,忘了……”

他離太近,她心跳錯漏好幾拍,臉明明已經泛熱,但她不想暴露自己被他左右心緒,強行鎮定地仰起臉,傲慢道:“反正開了暖氣,地上也不會涼,你少管我。”

費疑舟聞聲,抬指輕叩住她下頷,然後緩緩沿著她脖頸曲線往下滑,語氣慵懶而玩味兒:“這麼喜歡光著。”

殷酥酥怔了怔,還沒意識到他這句話是什麼含義,便感覺到他手指往下,已經摸到她裙子的領結。

他像是發現了什麼好玩的事物,兩隻手騰出來,眼睫低垂著,視線直直落在她領口的結上。然後,十指並用,撚住領結的兩端,慢條斯理地往兩旁扯。

結鬆開,收攏到頸項的領口失去了收束力,略微敞開,露出小片瓷白的脖頸皮膚。

那樣的白,像飄落人間的雪,又像還沒有被塗鴉過的白色牆面……

不對。

注意到她脖頸根部幾粒淺淺的紅莓印,費疑舟眸色忽深,很輕微地眯了下眼睛,食指指尖,輕柔而憐愛地撫上去,身體裡的多巴胺劇烈分泌,湧現出前所未有的迷戀。

怎麼會還沒有被塗鴉過。

他記得很清楚。昨天晚上,他狠狠寵愛過她的全部。

他嗅過她的發絲,嗅過她的臉頰,嗅過她的唇。吻過她甜美的舌,吻過她嬌嫩的腿心,吻過她的十根瑩潤可愛的腳趾。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

大約是急於去求證,也可能是解開該死的領結已經耗光了耐心。費疑舟如玉的面容冷靜平和,十指卻兀然下勁,將裙子前排的紐扣一粒不剩地扯落。

伴隨著殷酥酥愕然的低呼,珍珠扣亂七八糟落在了地上。

那些聲音刺激著費疑舟的感官。

她的聲音很動聽,嬌媚柔弱,珍珠扣落在地上的聲音也很動聽,嘈嘈切切,像山間寒夜陣陣的急雨。

種種,種種,都讓他忍不住想把她碾到碎。

“……”身上涼意突襲,殷酥酥臉通紅,悶哼了一聲,脖頸高高揚起,烏黑的長發在腦後無助地垂蕩。

感覺到莓果被裹舐,像陷進了溫熱的果凍池。

灶上的烏冬面已經開始沸騰,面湯上下翻湧,水深火熱。

費疑舟摟緊懷裡的姑娘,她臉色如火眼眸濕潤,吻痕交錯遍布四肢百骸,有種淩虐又妖豔的媚態,如此之美,是他創作至今最滿意也最偉大的傑作。

“阿凝……”混沌的意識裡有聲音傳來。

那樣輕,那樣輕,柔柔地呼喊。

而他沉湎於極致的心理滿足中,根本不想醒來。

想要一直擁抱她,想要一直親吻她,想要一直吞噬她,甚至想要和她結合著被龐貝的火山熔岩席卷包裹,成為化石,同世界一起毀滅,與時間一起永生……

“阿凝!”

這聲呼喊之後,是一陣尖銳的刺痛將費疑舟從更深的意識層喚醒。

“……”他臉色毫無漣漪,隻是緩慢睜開了雙眼,將左耳貼近她的胸腔位置,安靜聆聽她急促到毫無章法的心跳。

殷酥酥被他鎖得死緊,手臂雙腿全都動不了,根本掙脫不開,又羞又惱地嘟囔:“你無端端發什麼神經?又弄壞我一件衣服。”

“溫存。”費疑舟輕聲說。

殷酥酥:?

殷酥酥沒聽清楚:“你說什麼?”

“昨晚你很辛苦,本來今天起床,應該好好跟你溫存的。”他嘴角漾開輕淡的笑意,而後吻了吻她的唇,道,“你媽媽來得比較突然,現在隻是補上醒來後該做的事。”

聽完他的說辭,殷酥酥愣住,既有些甜蜜溫暖,又有點無語。

她臉燙得幾乎失去知覺,手指在他臉上輕掐了把,不滿:“溫存不應該是聊聊天,彼此說點好聽的情話嗎?哪有你這樣的。”

二話不說在廚房裡撕人衣服,還張嘴就啃。

“疼了?”

“……有點。”

“不好意思。”他親吻她臉頰,紳士而平和地說,“不過也希望你理解一下。剛把初夜送給你,我整個人的狀態還比較亢奮。”

殷酥酥:“…………”

殷酥酥羞憤欲絕,索性伸手掐住他脖子,威脅:“你正經一點是不是會犯法?”

“不是你說的嗎。”大公子撩起眼皮懶洋洋地她對視,從善如流,“‘溫存’等於說點好聽的情話。”

殷酥酥默,心想您這說的是情話嗎,您說的明明是騷話!

無暇再跟這流氓大佬扯閒天,她兩腮紅撲撲,抬手將自己的毛衣開衫裹攏,遮住自己,倒也沒忘記跟他理論正事。

她說:“好了,你現在嚴肅一點!我問你,你為什麼會跑去跟我媽說,要到我老家去拜訪長輩,還要到我家裡上門提親?”

費疑舟親昵擁著她,淡聲道:“我之前了解過你們蘭夏的風俗。你們那兒求娶哪家姑娘,不都是要先拜訪女方的諸位長輩,得到長輩們的認可麼?”

“……我們那兒提親的流程,確實要先拜訪長輩。”殷酥酥應著,頓了下,瞠目,“可我的重點就是問你為什麼要上門提親!”

費疑舟:“我和你本就是夫妻。現在這個關係已經被你媽媽撞破,阿姨的態度你也看見了。除了順勢把這流程補完,讓一切順理成章以外,你難道還有其他更好的辦法?”

殷酥酥語塞,沉吟半晌才垂下眼眸,喃喃道,“可是這樣,我的後路不就斷完了嗎。”

“後路?”他以玩味品弄的語氣,作反問。

殷酥酥沉浸在憂傷中,不願搭腔。

下一秒,他裹住她的下頷將她臉龐抬高,筆直凝視著她的眼睛,輕聲道:“殷小姐,我不妨跟你直說。從始至終,我壓根就沒打算給你留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