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Chapter 54 繪畫。(1 / 1)

酥酥 弱水千流 16767 字 6個月前

*

因費疑舟這句“遊戲”, 殷酥酥愣住,大腦頓時變成了一台放映器,開始自動播放他們平時關起房門之後發生的動態畫面。

尺度驚人, 每一幀都是限製級鏡頭。

她臉再次漫開紅霞, 惱他口無遮攔, 用這種事恣意玩笑,便反手用力在他掌心掐了把, 輕斥:“在醫院呢, 馬上要看爺爺,你能不能正經一點?”

女孩子的力氣,對男人沒有殺傷力也造成不了實質傷害, 費疑舟不感到疼痛,反倒受用她這帶幾分凶悍的嬌憨。

他捏住她纖細的五指, 語調慵懶而散漫,慢悠悠道:“我說是和你玩的遊戲,又沒說是哪種遊戲。你在想什麼?”

“……”殷酥酥雙頰瞬間更燙,被噎得語塞。

他複又轉過視線瞧她,懶洋洋地挑了下眉, 直接反將一軍:“這位太太,請問到底是誰不正經。”

殷酥酥好氣又好笑,深吸一口氣吐出來,微笑:“費先生巧舌如簧, 我確實說不過你。”

費疑舟平靜淡聲:“我舌巧不巧,確實隻有你清楚。”

聽出他話裡有話彆有深意, 殷酥酥這次直接連耳根子都被燒透了,齒尖磕住唇瓣咬了半天,說不出回懟的話, 隻能瞪著眼睛,用眼神責備他大庭廣眾耍流氓。

聊著天說著悄悄話,不知不覺,兩人已經走到病房門口。

費氏醫院是費氏集團旗下的高端醫療中心,費豫真老爺子入住,自然是VIP住院部的單人病房,每間隔2小時就會有醫生來查房一次,並配有由護工、營養師、康複理療師等人組成的療養團隊,住院環境完全稱得上國內的頂尖中的頂尖。

行至門口,費疑舟一手牽著殷酥酥,另一隻手略微抬高,紳士地叩響電子顯示器門鈴。

叮咚。

不多時,電子門鈴便接通,擴音器內傳出一個老人的聲音,並不算洪亮,稍顯出幾分年邁老人慣有的氣虛,應道:“誰?”

費疑舟恭恭敬敬地答話:“爺爺,是我。酥酥來看您了。”

話音落地,費豫真老爺子當即回話:“好好,快進來吧。”

著統一製服的護工阿姨來開了門。

殷酥酥跟在費疑舟身旁提步入內,抬眼簡單地打量了一圈這間病房,隻見整個屋子十分的寬敞明亮,百餘平的空間整體都是是港式輕奢的裝修風格,從大門進來之後,首先映入視野的是入戶玄關,鞋櫃上擺放著好幾束沒有香味的鮮花,色澤鮮亮,花瓣上還沾著水汽,顯然有人每日更換。

殷酥酥心下不由驚奇,暗道這裡哪裡像個病房,簡直就像個修在醫院裡的高端度假酒店。

護工阿姨為兩人取來一次性家具拖鞋,請他們換上。

殷酥酥接過,笑著向護工阿姨道謝,彎腰換鞋,之後便跟隨護工阿姨一起先去洗手間淨手消毒。

一切準備工作都做完,護工阿姨才領著一對年輕人繞過會客廳,進了擺放著病床、心電監護儀等設備的臥室。

費豫真老爺子半靠在病床上,看見孫子和孫媳婦,他蒼老的面容瞬時浮現出一抹和藹的笑容,關切道:“酥酥,聽阿凝說你今天工作很忙?”

“稍有一點,不過也還好。我最近進組拍戲了,爺爺。”殷酥酥朝費爺爺溫婉地笑,跟費疑舟一起,坐在了病床附近的雙人位沙發上。

“拍戲很累的。”費豫真老爺子歎了口氣,說,“我以前有幾個朋友是寫書的,作品被買去拍電影拍電視劇,那幾個老東西去攝製現場探過班,回來就聊,說拍戲辛苦得很。”

殷酥酥實誠道:“其實這根每個導演的拍攝習慣有關係。有些導演覺得晚上比較有靈感,所以喜歡拉著劇組熬大夜,那樣是最累的。我手上這部戲的導演還挺好的,一般來說,每天隻用拍十個小時左右。”

費豫真詫異:“你每天要工作十個小時?”

殷酥酥認真算了一下,說:“十個小時是單拍攝,如果加上化妝造型之類的時間,我每天大概要工作十一個半小時。”

“這麼辛苦,還跑來看我。”費豫真面露不悅,側目看了費疑舟一眼,“阿凝你也真是的。我這點兒小毛病又要不了命,你自己知道也就行了,跟酥酥說什麼。你們是夫妻,你這個做丈夫的,應該體恤她辛苦。”

費疑舟唇畔勾起一抹笑,垂著眸道:“爺爺教訓得是,我記住了。以後會注意。”

殷酥酥聽著爺孫一人這番對話,頓時大囧,忙忙道:“爺爺,您彆怪阿凝。您身體不好住在醫院裡,於情於理,我這個做晚輩的都應該來看望。而且隻是跑這一趟,哪裡算得上‘辛苦’?”

費豫真朝她溫和地笑,慈愛道:“你有這份心,爺爺已經很高興了。”

坐了會兒,護工阿姨從冰箱裡取出一枚雪梨,準備削給老爺子吃。

殷酥酥餘光看見,手伸過去,笑著說:“阿姨你給我吧,我來給爺爺削。”

護工阿姨有些為難,遲疑地看了眼端坐在側的大公子。

誰知,大公子既沒有讓她把梨給少奶奶,也沒有讓她繼續削梨,而是徑直伸手,將雪粒和水果刀從她手裡接了過去。

“我來吧。”費疑舟說。

護工阿姨愣了下,不敢有異議,轉身離開了臥室。

邊兒上的殷酥酥眼睛都瞪直了,在費疑舟下到削果皮的前一秒,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嗖一下,一把捉住他的手腕。

費疑舟動作微頓,掀起眼皮看她,用眼神問:乾嘛。

殷酥酥朝他眯了眯眼睛,用眼神說:你有沒有一點眼力,趕緊的,把這個掙表現的機會讓給我。

費疑舟無言,幾秒後,他把雪梨遞給了她,然後又把刀柄遞到她手上。

殷酥酥接過來,朝他無聲地彎了彎唇,開始削梨。

費疑舟留心著她手上的動作,忍不住出聲提醒:“這刀刃很鋒利,你當心點。”

“我知道。”殷酥酥笑得滿臉自如,很自然地說,“而且削水果這種事,我肯定做得比你這個大少爺多多了。”

費疑舟挑眉,和費豫真相視一眼,一者的目光皆有幾分耐人尋味。

片刻,病床上的費豫真促狹地揚了下眉峰,揶揄道:“酥酥,你是不是覺得,我們阿凝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什麼家務活都不會做的人?”

聽見這話,殷酥酥心裡莫名有些忐忑,抬眸朝費爺爺笑了下,回答:“爺爺,我不是覺得阿凝什麼活都不會乾,我隻是覺得,他從小生活的環境,確實也沒有必要自己做這些事。”

然而,費豫真爺爺之後的話,卻令殷酥酥頗為意外。

“你說得沒錯,我們家條件很好,孩子們在這個環境裡長大,確實什麼都不需要親力親為。”費豫真平和地笑,“但是,我們家對曆代長子的教養要求,和其他孩子稍微有點不一樣。”

殷酥酥好奇,削雪梨的動作也跟著停滯,望著費爺爺道:“哪裡不一樣呀?”

費豫真說:“曆代長子,除了最基本的文化課程、禮儀課程、藝術課程以外,還需要掌握最基本的生活技能。”

殷酥酥有些不解,困惑道:“爺爺,我不太明白。為什麼?”

費豫真沉聲說:“因為長子是家族的繼承人,肩上的擔子最重,要頂的風險和壓力也最大。溫室裡長大的花,是能嬌養得精致漂亮,但是扛不住任何風雨。”

老爺子話音落地,殷酥酥忽的一怔。

這樣的眼界與格局,確實非常人能及,費氏有這樣一個老先生坐鎮,也難怪家風優良,難怪顯達這麼多年,從上到下,硬是沒長出過一根歪苗子。

殷酥酥誠懇地說:“爺爺,我又受教了。”

費豫真被小姑娘的措辭吸引注意力,笑著問:“為什麼說‘又’?”

殷酥酥頓了下,垂眸輕輕一笑,道:“因為之前,我聽阿凝提起過,您為費家立下的家訓,很敬佩您有這樣的胸襟。”

“你這小丫頭,一句一句,都要把我誇上天了。”費豫真低低笑出聲,不料一個不留神,氣沒接上來,又悶悶咳嗽起來。

費疑舟微蹙眉,連忙起身行至老人家身旁,替老人輕撫背部。

殷酥酥被老爺子咳得心慌,也趕緊從沙發上站起來,說:“爺爺您慢點兒笑。聽阿凝說您腰不好,千萬小心。”

費豫真咳嗽一陣緩過來,無所謂地擺手,“我這身子骨,半隻腳都踏進棺材了,哪裡才止腰不好,渾身上下一堆的毛病。”

殷酥酥正色:“爺爺您彆胡說,就您這精神頭,依我看,活個一百三四不成問題。”

“一百三四?”費豫真又被她惹得想笑,“那不成老妖怪了!”

費疑舟唇畔浮著絲淺笑,淡聲接話打趣:“爺爺,您孫媳婦這張嘴甜得很,您往後多跟她聊聊天,習慣成自然。”

“好啊。”老爺子心情大好,望著費疑舟,叮囑道,“那你以後,可得多帶著你媳婦回老宅看我。”

費疑舟溫雅頷首:“好。”

沒一會兒,梨皮全部除儘,露出圓潤飽滿的果肉。

殷酥酥將梨遞給費爺爺,又陪著老先生說說笑笑聊了會兒,之後便與費疑舟一同離去。

護工阿姨送兩人到病房門口。

送完,阿姨將門重新合攏,折返回主臥,看眼手表上的時間,詢問道:“老先生,已經快十點鐘了。要不我打水給您洗臉,早早休息?”

費豫真躺在病床上,擺了下手,溫和道:“你先出去吧,我有需要會摁鈴。”

“好的。”護工阿姨也離開了病房。

老人半坐半躺地靠在病床上,視線環顧四周,隻覺心裡空落落的。

費豫真忽然歎了口氣。

他年輕時也是個大人物,英俊瀟灑雷霆果決,如今人生這本書寫到尾聲部分,卻發現,自己原來也隻是個再普通平凡不過的老人。

孤單時,總愛回憶,回憶過去,就更加想念兒孫。

尤其是在這喜悅的喧鬨過後。

孫媳婦清脆悅耳的嗓音依稀縈繞在耳畔,將這滿室的空蕩寂靜反襯得更加悵然。

費豫真安靜地躺了會兒,然後掀起被子,下了床。他取來自己的拐杖,慢悠悠地走出臥室,走出病房。

經過病房外的護工休息室,老爺子微抬左臂,很紳士地敲了下房門。

哐一聲,正低頭看短視頻打發時間的護工阿姨驚覺,瞬間抬起頭。

瞧見費豫真,護工阿姨愣了下,旋即站起身,“老先生您這是……”

“本來不想打攪你,但是轉念一想,我這把老骨頭要是走哪兒摔咯,反倒是平白給你添麻煩。”費豫真淡淡地說,“走吧,陪我下樓去花園裡轉轉,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護工阿姨陪著老爺子下了樓。

VIP住院部的花園占地面積寬廣,栽種的綠植種類也多,雖是秋季,不知名的花朵依然五顏六色,遍布在黃綠色的草叢之間。

費豫真拄著拐杖在前面走著,目光漫無目的地遊覽。

護工阿姨則保持著一定距離跟在後頭。

不多時,一陣說話聲從不遠處依稀傳來,鑽進費豫真已不太靈的耳朵。

他微感好奇,循著人聲傳來的方向緩步過去,繞過一座假山噴泉雕塑,兩道人影混著夜色,盛入他蒼老卻依舊清明的雙眼。

那是一個坐在輪椅上的老婦人,和一個推輪椅的年輕女郎。

老婦人約莫是年輕女孩子的奶奶。

年輕女孩兒彎腰和老婦人說了些什麼,緊接著便轉身,留老婦人在原地等待,自己進了旁邊開在醫院裡的便利店。

不多時,年輕女孩兒去而複返,手裡多出兩個冰淇淋。

祖孫倆一人一個,吃得美滋滋。

費豫真看著兩人手上的冰淇淋,不知怎麼的,竟忽然也被勾出了饞蟲。

難怪都說“老小老小”,返老還童,人越是老也就越像小孩子。

費老爺子安靜地站了會兒,之後便默默拄著拐杖上前,默默拄著拐杖進了便利店,默默拄著拐杖也買了一隻冰淇淋,撕了包裝,開吃。

這時,秦奶奶和阮念初也注意到了這位和她們一起吃冰淇淋的老爺爺。

阮念初見天色已晚,不由關切地問:“老爺爺,您一個人在這兒嗎?這麼晚了,沒有家屬陪護您嗎?”

費豫真笑:“有人的。”

話音剛落,才從後面趕上來的護工阿姨便緊接著開口,回答:“我是老先生的護工。”

“有人陪您就好。”阮念初這才點點頭,放下心來。

費老爺子看了眼面前年輕漂亮的小姑娘,目光又落回到輪椅上的乾淨老太太,隨口閒聊:“病友,你什麼問題住院呐?”

“腰椎問題,走不動道了。”秦奶奶歎了口氣,遍布老年斑的手敲了敲膝蓋,“怕是站不起來咯。”

費豫真聽她這麼說,心頭有點同情,又道:“你主治大夫是哪位?”

秦秀珍皺著眉認真回憶了一下,說:“好像是叫,費琮霽?”

費豫真面色恍然:“哦。”

秦秀珍微訝:“你認識?”

費豫真笑容溫文爾雅:“我也是費醫生的病人,也是腰椎問題,住進來療養。”

“欸,那很巧呀。”阮念初欣喜,蹲下來握住秦奶奶的手,眼眸晶亮,壓低聲:“奶奶,這個爺爺看著也八十多歲了,和你差不多。過幾天我上班了回了雲城,就隻有個護工阿姨照看你,你要是怕孤單,就跟這個爺爺當搭子唄。”

老太太年輕的時候是個頂厲害的角色,一聽孫女說這話,簡直慪得七竅生煙。她抬手賞小阮同誌一個爆栗,輕斥:“你這小同誌瞎說什麼呢。你奶奶我馬上都要入土了,要什麼搭子。”

阮念初才是啼笑皆非:“奶奶,我隻是說讓你們兩個老人約著散散步聊聊天,這種搭子!你想什麼呢。”

“……”經孫女一解釋,秦秀珍老太太有點尷尬,又瞧了眼旁邊拄著拐杖的高個子老頭兒。

人倒是乾乾淨淨的,穿得也挺體面,氣質也還挺好。

秦奶奶張嘴咬了口冰淇淋,想了想,說:“看情況吧。”

*

從費氏醫院出來,殷酥酥坐的費疑舟那輛勞斯萊斯清影,剛看完夜間號的陳誌生拿完藥,獨自駕駛邁巴赫先回南新休息。

路上,殷酥酥肚子餓得咕咕叫。

費疑舟聽見這陣動靜,側過頭看她,道:“你不是說要吃夜宵嗎,去哪裡,把地址告訴張叔。”

殷酥酥腦袋靠在車窗上,有氣無力道:“我吃夜宵的地方都是路邊攤子,不適合你,還是你選地方吧。”

費疑舟看著她,淡淡地說:“吃東西的地方,隻有好不好吃、衛不衛生、健不健康,沒有適不適合之說。”

殷酥酥黑線臉,心想都大晚上吃夜宵了,還健康個鬼呀。

她扭過腦袋與他對視,微笑臉,儘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春風細雨:“這位少爺,首先,夜宵這東西本身就不健康。其次,我發自內心地覺得,您的好吃標準跟我的好吃標準不一樣,您的衛生標準跟我的衛生標準,也不一樣。綜上所述,夜宵吃什麼您定,您要是也想不到去哪兒,就麻煩讓張叔靠邊停車,我們找個便利店買點便當和飯團就行。”

費疑舟靜默了會兒,目光掃過車窗外的一家24小時便利店,出聲道:“張叔,麻煩靠邊停車。”

“好的。”張叔應下,方向盤一打,將勞斯萊斯靠邊停下。

殷酥酥臉色迷茫,看著費疑舟清冷英俊的側顏,著實費解了:“你乾什麼?”

“不是要買便當和飯團麼。”費疑舟語氣平常,“走。”

說完,大公子伸手推開車門,徑自從從容容地落了車。

殷酥酥被嗆住,緊隨其後地也推開車門跳下車。眼見費疑舟已經提步往便利店的方向走去,她人都傻了,用最快的速度從車裡撈出自己的口罩墨鏡鴨舌帽,把自己全副武裝,跟上去。

他個子高,一雙腿格外的有力又修長,走一步頂她好幾步。

殷酥酥小跑了好幾步才追上費疑舟。她有些急,也顧不了太多,直接伸出胳膊從後頭拽住了他手臂。

費疑舟頓步,回過頭看她。

“我剛才完全是隨口說的。”殷酥酥壓低聲,不可思議,“你哪怕回去讓廚師給你隨便炒幾個菜也行啊。你……真的要吃便利店?”

費疑舟表情平淡,看著她問:“不行嗎。”

殷酥酥被他的氣場給震住了,下意識就乖乖接話:“不是。”

“那有什麼問題。”

“……沒問題。”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便利店。

店門口的觸感器頓時發出機械化女聲:“歡迎光臨。”

正在收銀台裡磕著瓜子自兒追韓劇的女店員頭都沒抬,懶洋洋地說了句:“請隨意挑選,面包飯團買一送一,便當也全部七折處理。”

費家大公子邁著長腿,徑自來到了冷藏區的便當區,垂眸,面無表情地用目光挑選。

殷酥酥捂著口罩跟在他身後,隻覺此刻的情景格外魔幻——這位頂級豪門的話事人,開著售價兩億的定製款勞斯萊斯,穿著幾百萬的手工高定西服,現在深夜便利店。

買、打、折、處、理、的、便、當?

彆太離譜。

“那個……”殷酥酥實在有點看不下去,她伸手捉住費疑舟的手腕,說,“這些便當都已經開始打折處理,說明已經不怎麼新鮮了。還是算了吧,彆買了。”

費疑舟目光繼續停留於便當區,淡淡地問:“你不知道晚上便利店食品會打折?”

“我當然知道。”殷酥酥不明他問這話的用意,脫口而出,“我有時候收工太晚肚子餓,都會買便利店的打折食物來吃。”

費疑舟眉眼神色淡然,沒再多說,隨便拿了兩個便當和兩個飯團便來到收銀台。

“買單。”清潤悅耳的聲線兀然響起,這聲音實在矜貴,竟使人聯想到宇宙銀河這種浩渺的意象。

正在嗑瓜子的女店員怔愣住,下意識抬高視線。

一眼便看見收銀台前的高個兒青年。

男人身上的西服挺刮得沒有半絲褶皺,因他個子實在太高,女店員需要高高仰起脖子,才能看清他背光的面容。五官用英俊來形容都尚顯不足,符合大眾審美的同時,又有種極其稀有的矜貴感。

他低垂著眼眸看她,目光疏離冷淡,卻又極其富有涵養,沒有一絲一毫的輕視意味。

短短幾秒,小店員的心臟猛地驚跳兩下,臉微熱,下意識低下頭躲避男人的目光。嗑瓜子的手也無措,手忙腳亂把瓜子殼扔進垃圾桶,開始掃碼。

末了,女店員清了清嗓子,說:“五十四塊八毛。”

費疑舟不言聲,徑自拿出手機,打開銀行卡APP的支付掃碼界面。

費疑舟平日幾乎不會親自購物,穿的吃的或各類日用品,都有助理和管家將一切打點好。因此,這筆五十四塊八毛的開支,是他這張黑卡親自劃出的第一筆賬。

付好款,店員貼心地取來一個食品塑料袋,將他購買的便當與飯團裝進去。

“請問需要現在為您加熱嗎?”

“飯團加熱一下。”

“好的。”

女店員將兩枚飯團放進微波爐,幾十秒後取出。她臉紅紅的,把所有東西雙手遞給面前矜貴俊美的青年。

費疑舟頷首,紳士道謝,而後離去。

殷酥酥全程跟個透明人似的,陪金主爸爸選便當,陪金主爸爸買單,最後默默跟在金主爸爸的身後回到清影車。

關上車門。

費疑舟:“回家吧。”

“好的。”張叔應聲,發動了引擎。

殷酥酥把口罩和墨鏡那些一股腦摘下,轉頭正要說什麼,視線裡卻映入一隻骨節分明漂亮修長的大手。

拿著個熱騰騰的飯團。

殷酥酥一愣。

“不是餓了麼。”費疑舟說,“先吃。”

“……謝謝。”殷酥酥確實餓得前胸貼後背,輕聲應了句,接過飯團默默開吃。

吃著吃著,聽見身旁傳來包裝袋的撕拉聲。

她詫異地轉眸,看見費疑舟將另一個飯團也拆開來,優雅地送到唇邊,咬了一口,再緩慢地咀嚼。

殷酥酥有點不理解他這種行為,口中訥訥道:“你明明可以吃各式各樣的山珍海味,為什麼非要在這裡啃五塊錢一個的飯團?”

費疑舟一口接一口,動作不緊不慢,沒一會兒便將飯團吃完。

他將包裝袋扔進車在垃圾箱,垂了眸,拿濕巾慢條斯理地擦手,口中道:“我隻是想告訴你,你能吃的東西我都能吃,沒有你所謂的合不合適。”

“……”殷酥酥怔住。

他視線抬高,筆直望向她的眼睛,“我可以帶你進入我的世界,我也可以進入你的世界。”

*

回到費宅。

費疑舟將兩個便當交給廚房,吩咐加熱。

廚師們雖疑惑不解,但也隻能照做,幾分鐘後,兩份加工過的便利店便當便被端上了餐桌。

殷酥酥和費疑舟分彆坐在餐桌兩頭 ,沒有再多說什麼,隻自顧自安靜進食。

吃完東西,殷酥酥拿消毒毛巾擦了擦嘴,起身對費疑舟道:“你慢慢吃,我先回房間洗澡了。”

不料,剛走出半步,男人卻在背後叫住她。

他眼也不抬地淡聲說:“你先彆急著洗澡。”

殷酥酥狐疑,回過身望他:“為什麼?”

費疑舟說:“因為我們的遊戲還沒開始。”

“……”聞言,殷酥酥心頭莫名微驚。

她看著他,看見他坐在餐桌前,拿消毒毛巾擦完嘴角,又取出另一塊,仔仔細細地擦拭雙手,動作自然而優雅。之後,便看見他站起身,徑直朝她走來。

牽了她的手,帶她進了電梯。

不是去主臥,而是去一樓。

走出電梯,殷酥酥被費疑舟牽著手,穿行在光線昏暗的走廊內,每走一步,都有種要步入無儘深淵的錯覺。

她禁不住開口,問他:“你要我陪你練琴嗎?”

她想起,他的琴房就在這層樓。

“不。”費疑舟嘴角很淺地勾了勾,語調溫和而平靜,“我帶你去我的棋畫室。”

說話的功夫,兩人已經走到棋畫室門前。

兩扇實木大門合得緊緊的,被費疑舟錄入指紋鎖,才“哢噠”一聲開啟。

殷酥酥抬眸。

棋畫室裡黑咕隆咚,透過走廊昏暗的光,能粗略判斷這裡頭比琴房還要寬敞,陳設擺件全都看不清。

她心裡毛毛的,條件反射想要轉身逃,但,為時已晚。

後背覆上一隻寬大的手掌,往前輕輕施力,動作溫柔而又強勢,不容違背,將她推進了這片看不見底的黑色陷阱。

哢,棋畫室的門被從裡反鎖。

殷酥酥心跳快得仿佛擂鼓,這片黑暗伸手不見五指,她隻聽見他的呼吸逐漸靠近,靠近,最後來到了她耳邊。

費疑舟從身後親昵地擁抱她,吻著她的耳廓,道:“今晚的遊戲,叫‘交換’。”

殷酥酥對這個詞彙感到雲裡霧裡,不確定地重複:“交換?”

“我感受過了你的世界,你也感受一下我的。”他語氣慵懶,輕而淡,替她脫去針織外套,十指抬高,摸到她脖頸,摸到她動脈,摸到她鎖骨,摸到她淩亂飛快的心跳。

摸到純色打底衫的排扣。

懶得挨個兒折騰,稍一用力,直接撕成碎布。

殷酥酥毫無防備,驚呼著環抱住自己,不知他要做什麼,驚慌而又無所適從。

“我從小學習過很多藝術類課程,所以我會彈琴,會下棋,也會繪畫。”他淡淡地說,“你的身體,是最精致最完美的底布,每一個比例每一寸皮膚每一種顏色,都毫厘不差符合我的理想。”

殷酥酥轉過腦袋往後看。他的言語有時諱莫難懂,因而她蹙眉,問:“你想表達的到底是什麼意思?”

費疑舟虎口裹住她下頷,順勢低頭,吻了吻她仰起的唇:“直白一點說,就是我要在你身上繪製一幅畫。”

殷酥酥:這是個什麼奇怪的說法。

在她身上……繪製一幅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