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第 95 章 第九十五天(1 / 1)

第95章

南河生產隊發生了一件大事, 分明該是在家睡覺的時間,愣是沒有一個人在家,全都聚集在外邊。

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大同小異, 充滿了震驚與不可思議。

“你們都聽說了嗎?宋知雷回來了,聽說還變成了營長?!”說著這話的人眼睛瞪得大大的,忍不住直倒抽涼氣。

“當然聽說了,不瞞你們說, 我還看到他了, 坐著一輛綠色的吉普車,還有小戰士幫忙開車。”

此話一出, 又是一陣陣吸氣的聲音,眾人已經被震驚得張大嘴巴, 愣愣地不知道怎麼反應。

也不能怪他們,畢竟白天剛經曆宋二成與宋知豐被帶走,為的就是宋知雷, 負責調查的同誌在他的屋子裡查到做“賣國賊”的字條。

赤裸裸的證據呢。

可是現在宋知雷回來了,還搖身一變成了營長, 那可是真真正正的軍官,那字條的事情就說不過去了。

在場的人都想到這個問題了,眾人面面相覷,誰也說不出話來。

不知過了多久,才有人小心翼翼地打破寂靜。

“你們說,會不會像故事裡說的那樣, 有人嫉妒宋知雷, 故意陷害他。”

有人開了頭,很快就有另一個人接過。

“你們想什麼呢,誰會嫉妒宋知雷, 你們也不想想,他現在可是軍官。要我說,嫉妒知雨才對。”

“沒錯沒錯,我覺得就是衝知雨來的,她那麼年輕就要去縣裡當廠長,擋了多少人的路啊,想要對付他也正常。”

“所以說宋知雷其實就是一個借口,隊長和知豐也隻是為知雨受過。”

“我猜也是這樣,也不知道是誰,心怎麼就那麼歹毒呢!”

“……”

很快,安靜的眾人又七嘴八舌地八卦起來。

與這邊僅僅是疑惑的討論不一樣,李勝利家的兩個人都被要炸了。

李勝利氣得臉色通紅,表情又驚又懼,他心裡的火與緊張實在沒處發泄,忍不住狠狠踹了一腳廳屋的桌子,“宋知雷居然回來了!”

李大娘臉上的表情也好不到哪裡去,皺著眉頭來回踱步,“他怎麼會去成了營長,確定消息沒錯?”

經她這麼一提醒,李勝利也反應過來了,“對啊,當初是我親自開的介紹信,他都超過那麼長的時間沒回來,也沒有被遣送回來,怎麼會成了營長?”

“他應該早就死在外邊了才對。”李大娘眼神陰沉地說道。

李勝利臉上跟她是同款表情。

當初宋知雷之所以能出去,其實是他故意誘導的,甚至給開了介紹信,就連路上的車費也是他給的,為的就是他在外邊回不來。

可誰能想到他竟又回來了,而且還變成了營長!

李勝利想到這裡,沒忍住陰狠地咬了咬牙。

宋知雷並不知道外邊的人對他懷著怎樣的心思,他此時眼眶紅紅又滿臉無奈地任由李春蘭抱著。

李春蘭“嗚嗚”地哭著,一邊哭一邊拍打著他,帶著哭腔的聲音又是高興又是發泄般,“你個死孩子還知道回來!”

宋知雨皺著眉頭看眼前的一幕,她對宋知雷的認知來源於眾人口中,此時見到真人也沒什麼感覺,隻是李春蘭的聲音實在沒太吵鬨了。

而且今天白天已經哭過幾回,情緒大起大落很容易生病。

宋知雨走過來扯開李春蘭的手臂,“娘,你彆哭了,宋知雷回來,爹和知豐也能回來了。”

李春蘭聞言哭聲一頓,連忙放開宋知雷,似是才反應過來一般,神色茫然又激動地又哭又笑,“對,你爹和你弟弟有救了!”

宋知雨“嗯”了一聲,用毛巾幫她擦掉眼淚, “明天我就帶宋知雷去跟他們解釋清楚。”

李春蘭急忙追問,“那他們明天就能回來了嗎?”

宋知雨動作一頓,目光掃過宋知雷懵然的表情,停留在他身上的綠色軍裝上,“如果宋知雷沒說謊,他們明天就能回來。”

李春蘭立馬就笑了,“那真是太好了!”

“你們在說什麼?”宋知雷到現在終於反應過來了,他滿臉茫然地四周望了望,隨即神情嚴肅地說道:“我爹和知豐去哪裡了?為什麼要帶他們回來?”

一說到這裡,李春蘭就忍不住又哭了,同時又怨恨地拍打幾下宋知雷。

他們這些年因為宋知雷受的委屈太多太多了。

宋知雷聽著李春蘭斷斷續續的講述,心裡也是悲痛萬分。

再聽到宋二成等人被誣陷,不僅他捏緊了拳頭,與他同來的小戰士更是義憤填膺地“呸”了一聲,激動地說道:“放他娘的狗屁!宋營長是敵細?這真是我聽過最好笑的笑話!”

宋知雷生氣也沒有失去理智,他看向宋知雨說道:“我去把爹和知豐帶回來。”

小戰士也在一旁催促,“對,我們開車很快就能回來了。”

宋知雨已經去打探過消息,知道宋二成兩人住的環境沒問題,她不是很擔心,而且她有彆的打算。

“爹和知豐你們不用擔心,我們先把背後的人揪出來。”宋知雨說道。

宋知雷和李春蘭頓時都看向她。

宋知雷滿臉不信任,他對宋知雨的印象還停留在七八年前,他印象中的宋知雨是個沉默寡言、怯弱、說話都不敢大聲、沒什麼主見的人。

他皺著眉頭說道:“這事兒你不用……”

“對!一定要揪出來!”

宋知雷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李春蘭打斷,他皺著的眉頭頓時又皺得更深了。

而他還未來的說什麼,隻聽李春蘭又急忙追問宋知雨,“你有什麼辦法嗎?我要看看到底是誰那麼惡毒,居然陷害我們!”

宋知雷張了張嘴巴,想說宋知雨能有什麼辦法。

宋知雨瞥他一眼,臉上的神色不變,望向李春蘭說道:“總之你不用擔心,爹和知豐都會好好地回來的。”

“好好好。”李春蘭點頭。

宋知雷驚奇地發現,他娘好像真的很信任宋知雨,短短幾句話就讓她臉上的擔憂與不安消散了大半。

他用探究的目光看向宋知雨,家裡到底發生了什麼?怎麼大家變化看起來這般大?

有了宋知雨的保證,李春蘭果真沒有那麼擔心了,她心裡對宋知雷還有氣,管他什麼營長不營長的,直接撇下他就去睡覺了。

宋知雨看他一眼,也沒有再管他,她也去睡覺了,養足精神才能處理好宋二成的事情。

很快,宋家的廳屋隻剩下宋知雷和他的勤務員小丁面面相覷。

小丁疑惑地抓了抓腦袋,“宋營長,你娘和妹妹,怎麼跟你說的不一樣?”

宋知雷也是滿臉茫然的表情,他說道:“可能變了吧,我都變了那麼多,她們也變了很正常。”

他越說越覺得是這麼回事,小丁也認為這個說法很對,兩人欣然接受了這個理由。

可是事情遠遠不止如此。

在部隊養成的習慣,宋知雷早早就起床了。

宋知雨還不能去上班,所以依然跟李春蘭下地乾活,起得也很早。

早餐是雞蛋和雜糧粥,宋知雷很感動,以為家裡是因為他回來,特意吃得這麼好。

他說道:“娘,不要照顧我的,我隨便吃點就行。”說著他把雞蛋放到李春蘭面前,“娘,你吃,我在部隊都吃膩了。”

小丁見狀愣了下,他不舍地看了眼雞蛋,最後學著宋知雷的模樣,忍痛放到宋知雨跟前,“同誌,你吃,我、我也吃膩了。”

宋知雨詫異地看他一眼,毫不客氣地接過雞蛋,“謝謝。”

小丁臉當即就紅了,連忙擺手,“不客氣的。”

吃過早飯,一行四人往地裡走。

宋知雷許多年沒回來,他發現很多記憶中還年輕的人,此時已經長出白頭發佝僂著背了,他看著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一切,臉上的表情有些動容。

隻是這份動容並沒有持續很久,很快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疑惑和不解。

因為他發現了一個很奇怪的現象,那就是遇到的人,幾乎每一個都會向宋知雨打招呼。

他一個失蹤多年變成營長回來的人,居然被眾人忽略。

不止是他,小丁也滿眼驚奇地看著宋知雨,感歎地說道:“宋知雨同誌,你的人緣真好。”

宋知雨矜持地微微一笑。

宋知雷探究地看向她,眉心深鎖,仿佛遇到什麼解不開的難題似的。

很快,迎面匆匆走來一個人。

“知雨,割草機好像出了點問題,你能不能來看看?”

宋知雷:??割草機是什麼?為什麼出問題了要找他妹妹?

於是,在他還未反應過來之際,隻見他親娘李春蘭推了推宋知雨,“去吧。”

緊接著宋知雨就跟著那個鬆了一口氣的人走了。

宋知雷:???

他現在滿頭都是問號,宋知雷忍了忍,終究還是沒忍住,他試探性問道:“娘,知雨還會修割草機?”

“那當然了。”李春蘭頭也不回。

宋知雷卻震驚到了,他印象中那個怯弱的妹妹,居然會修機器了?

他此時才意識到自己有先入為主的刻板印象了,多年不見,對方有改變也是正常的。

然而他剛說服自己,李春蘭下一秒的話就把他震在原地了。

隻聽李春蘭語氣驕傲地說道:“割草機都是你妹妹知雨設計的,怎麼會修不了?”

宋知雷:???

宋知雷:!!!

他震驚地瞪大眼睛,說話都結巴了,“什、什麼?娘,你說割草機是誰設計的?”

宋知雷甚至掏了掏耳朵。

李春蘭每回說起這件事就忍不住笑,她滿臉驕傲與自豪地看向宋知雷,又重複說了一遍,“割草機是你妹妹設計,她現在可厲害了。”

“嘶——”宋知雷倒吸了一口涼氣。

小丁對他們了解不深,聞言隻是驚訝與欽佩,他感歎地說道:“宋知雨同誌真厲害啊。”

宋知雷被這個消息震得暈乎乎的,結果又聽說宋知雨成立了機械廠,他整個人都恍恍惚惚。

再到後來知道宋知雨設計了播種機、手扶拖拉機……然後現在已經是興陽縣機械廠的廠長,宋知雷已經說不出自己的心情,臉上也做不出什麼表情,整個人是都是麻木的狀態。

他離開家的時候,南河生產隊很是艱難,糧食收成不達標,甚至有餓死人的情況。

宋知雷在外,曾無數次設想,宋父宋母,他的家人過得不知道要多苦。

他吃到一點好的東西,就暗暗在心裡決定,一定要讓家人也嘗嘗。

為了早點可以回家,為了讓家裡人過上好日子,宋知雷不畏懼死亡,不怕戰火,每次戰鬥都衝在最前端,跌倒了就爬起來,他不能退縮,因為他的身後是家。

這也是他年紀輕輕成為營長的原因。

然而現在他聽見了什麼,他的妹妹是興陽縣機械廠的廠長,親爹是南河生產隊的隊長。

宋知雷既難過又欣慰,難過他沒有參與到他們的生活,欣慰他們過得越來越好。

小丁卻是完全呆住了,他滿臉感慨地說道:“營長,您妹妹真的太了不起了。”

宋知雷恍惚地點頭,心說,何止是了不起。

此時,興陽縣公安廳。

宋二成和宋知豐在同一間屋子裡,兩人精神都很是萎靡。

外邊負責調查他們的同誌也正談論起他們。

“他們怎麼辦?還要繼續查下去嗎?”其中一人說道。

另一人很快回答:“還要怎麼查?證據確鑿,在他們的屋子搜出來的證據,我們親自搜出來,親自看到的。”

“可是也不能證明字條是他們的,萬一不是他們的,豈不是就冤枉好人了。”

“那怎麼證明不是他們的呢?”

話音落下,屋子裡安靜了一瞬。

沉默幾息之後,其中一人提議,“不然先把人放到農場吧,然後我們再慢慢觀察,慢慢查。”

“同意,如果他們真的跟彆人有勾結,肯定會露出馬腳的。”

“就是農場那種地方,不知道他們能不能適應得了……”

“想什麼呢,咱們隻是儘責,操作也都是合規的。”

“……”

而另一邊,徐延年也收到消息,宋二成兩人被放到農場去了。

他頓時皺起眉頭,看向彙報消息的人,“現在事情都還沒查清,怎麼就放農場去了。”

“徐書記,也是沒有辦法啊。”彙報的人滿臉為難地說道:“正是因為沒有查清才放到農場,要是查清了,隻有兩條路可以走。”

一條路是放人,另外一條路是槍-斃。

徐延年經對方這麼一提醒才反應過來,自己太過激了。

這兩年來,宋知雨升職,徐延年也沒有落下,黃書記退休後,他就頂上了。

他捏了捏眉心,將報信的人請出去後,他拿起話筒給宋知雨撥打電話。

宋知雨在電話裡說了自己的打算,徐延年雖然有些不讚同,不過他也沒有更好的辦法,隻能同意。

掛了電話,他把電話打到公安廳。

沒一會兒,負責調查的其中一位同誌,神色凝神而深沉,隨即他幽幽看向另外一人,“你說對了,事情真的不簡單,有內情。”

“什麼?”

“部隊會介入調查。”

“?!”

五分鐘後,兩人離開宋二成與宋知豐所在的屋子。

宋二成仍然呆愣住的表情,他難得露出不敢置信的眼神,看向宋知豐:“你聽到了,你哥成了營長?”

宋知豐沒有什麼感覺,他高興的隻有一件事,“既然宋知雷不是敵細,爹你很快就能出去了。”

宋二成也反應過來,一直緊繃著的弦終於鬆開,他緩緩地舒出一口氣。

不過仔細看,他的眼眶隱隱有些發紅,知道失蹤已久的兒子回來,不僅沒有出什麼事情,還變得那麼有出息,悲喜交加,他有些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

***

徐延年知道宋知雨的打算,有些不放心,抽空來了南河生產隊。

他來的時候,宋知雨正在跟宋知雷等人說話。

李春蘭在一旁氣得眼睛紅紅的,“我現在才知道你出去是你堂舅舅給開了介紹信,可是為什麼他沒告訴我們?我們一直以為你是偷跑出去的。”

宋知雷心說,不止呢。

他當時什麼都不懂,聽李勝利一筐忽悠,去了邊境地區,差點被敵人的炮火炸死,幸好他命大被人救了。

不過也因此傷到腦袋,丟失了一陣子記憶,後來恢複記憶,他第一時間就想聯係宋父宋母的,隻是總有彆的事情耽誤,然後耽誤到了現在。

李春蘭的憤怒並沒有持續多久,因為被徐延年的到來分散了。

“小徐,你來了,吃飯了嗎?”李春蘭見到徐延年,仿佛整個人都在放光。

徐延年嘴角銜著萬年不變的笑,聞言很是配合地搖頭,“還沒吃,恐怕要麻煩嬸子了。”

李春蘭頓時揚起笑容,“好好好,你等著,我去給你裝飯。”

徐延年看著她的背影走進廚房,收回眼神落在宋知雷臉上。

“宋知雷同誌,你好。”他朝宋知雷伸出手,“我是宋知雨同誌的對象,徐延年。”

宋知雷聞言扯了扯嘴角,嗬,怪不得,他說怎麼看這小子不舒服呢。他面無表情握住徐延年的手,隻一瞬就鬆開。

宋知雨掃他們一眼,隨即望著徐延年問道:“你怎麼來了?”

“不放心你。”徐延年在一旁的椅子坐下,“就過來看看了。”

宋知雨儼然一副不解風情樣,“你來看看也改變不了什麼,何必折騰走這一趟。”

徐延年雖然知道她是怎麼樣的人,但每次聽到都會忍不住磨牙。

而剛才還對徐延年懷著敵意的宋知雷,此時竟然沒忍住給了他一個同情的眼神。

不過徐延年也確實幫不到什麼忙,他吃著飯,那邊宋知雷已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