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研究所眾人本來都專注於自己手頭上的工作, 見到宋知雨一人之後，都紛紛扔下工作，有意無意地關注著他們。
龐文瑞與眾人遮遮掩掩的態度不同, 他直接就走了過來，大大咧咧地問蔣木恒, “怎麼樣？宋同誌對電機了解得多嗎？”
蔣木恒一見到他, 臉上的表情就變了, “小宋了解得多不多關你屁事啊？”
龐文瑞反問，“怎麼沒關係？畢竟宋同誌要是能修好發動機，我就要申請離開研究所的。”
蔣木恒一噎，反應過來他沒好氣地說道：“那你最好是！可以從現在開始就準備收拾東西了。”
宋知雨則是很意外地看了龐文瑞一眼，隨即很是委婉地提出意見，“你們下的賭注會不會太大？”
話音落下，蔣木恒還什麼都沒說, 龐文瑞就笑著說道：“怎麼會呢？這個賭注正好說明蔣研究員信任宋同誌。”
言下之意就是賭注完全沒有問題，順帶還嘲諷了兩人。
蔣木恒現在已經學會淡定了，他聞言隻面無表情地瞥對方一眼，又扭頭望向宋知雨：“小宋你彆管, 賭注是龐研究員同意的。”
宋知雨“哦”了一聲，也真的沒有再說什麼，隻是心情複雜地看了龐文瑞一眼。
龐文瑞也點頭, “對, 宋同誌, 你隻管研究發動機，其他的事情都跟你沒關係。”
說白了，他就是不相信有人自學能那麼厲害，若宋知雨真的修好發動機, 那他們這些係統學習過的人該如何自處？
就算沒有蔣木恒的賭注，他再在研究所待下去心裡也不得勁。
宋知雨神色淡淡地跟著他們來到一間空屋子，終於見著了是傳說中的發動機。
隻是她沒有想到，這台發動機居然在紅旗公社修配廠見到的那一台，所以她有一瞬間是愣住的。
而龐文瑞則以為她膽怯了，想要臨陣退縮，再看宋知雨也隻是個小姑娘，他突然也有些不忍心了。
龐文瑞想了想說道：“要不就算了，不會也不是什麼丟人的事情，研究所那麼多有經驗的同誌也沒研究出來什麼。”
蔣木恒雖然很是看不慣龐文瑞，但此時卻跟他有著同款擔心，所以想了想沒有說話，默認了對方的意思。
宋知雨抿了抿唇，腳步有些遲疑有些猶豫，不過最後還是抬腳走了進去，她很是保守地說道：“還是先看看吧。”
她也並不是要表現自己，主要是贏的研究員們的認可，以後不管她做什麼，都有名正言順的借口。
就是，無論做什麼，都可以推到研究所，反正她跟研究員們的關係好，如此一來，彆人就不會懷疑。
而另外兩人見她進去，都沒忍住愣了下，蔣木恒下意識與龐文瑞對視一眼，隨即反應過來，又忿忿地移開目光。
龐文瑞神色倒是還好，因為他很有自信，宋知雨肯定沒那本事。
“小宋，你做這裡。”
在宋知雨蹲到地上前，蔣木恒很是及時地遞來一把椅子。
宋知雨動作一頓，手抓過椅子的把手，抬眼望向對方，“謝謝。”
蔣木恒笑了笑，“客氣什麼。”
宋知雨開始認真看發動機，她也坦白，“其實我在紅旗公社見過它，不知是什麼送到這裡來的？”
“有一段時間了。”蔣木恒看龐文瑞想要說話，飛快搶話回答，頓了頓之後又問道：“你之前也研究過這台發動機？”
宋知雨搖頭，“那倒也沒有，隻是看到了。”說完她又靦腆一笑，“當時我還是南河生產隊的保管員，沒有成為紅旗公社修配廠的技術員呢。”
她連續說了兩個地名，蔣木恒也沒有像龐文瑞那樣露出茫然的神情，說明他是真的有仔細了解過宋知雨。
“那家夥。”蔣木恒鬆了一口氣，隻要宋知雨之前沒有研究過，那麼就還有機會。
倒是龐文瑞抿了抿嘴唇，雖然心裡依然覺得宋知雨沒那本事，卻沒有之前那麼強的底氣了。
宋知雨點頭走進屋裡，繞著發動機走兩圈，認真地觀察一遍，確認還是她上次看到的問題，不由得有些驚訝。
不過她臉上沒有絲毫表現出來，反而稍稍露出為難的神色，宋知雨猶豫著問蔣木恒：“你們是想修好發動機，還是想弄懂其中的原理？”
“隻是修好就可以。”蔣木恒說道。
宋知雨聞言也舒出一口氣。
如果隻是修好的話，那麼就簡單很多了，想要弄懂其中原理，那會變得很是複雜，因為她要想理由找借口，讓她表達的出來的東西合理化。
而在一旁的龐文瑞見兩人仿佛勝券在握的模樣，不由得嘴角抽了抽，他看向宋知雨強調地說道：“也不是非要修好，隻要可以推動研究進展就可以。”
宋知雨聞言眉眼一動，她望向一人，挑著眉頭不確定地反問：“你們確定嗎？”
“那是自然。”龐文瑞說道。
關於這一點，蔣木恒與龐文瑞同樣看法，他沒有說話默認了對方的話。
他們研究這台發動機的目的是為了弄懂人家怎麼做，隻要研究能有進展，其實無所謂用什麼步驟，不過在蔣龐一人看來，修好才是最簡單的。
因為一旦發動作運作起來，就會好研究很多。
隻是他們暫時還沒摸透，到底要怎麼修好。
宋知雨得到他們肯定回複，心底瞬間就有了計較。
她在發動機前面的板凳坐下，戴上手套，開始上手檢查。
此時研究所內比較愛看熱鬨的同誌，不知什麼時候也進到屋子裡，圍圍站著看宋知雨檢查，同時又不免響起陣陣竊竊私語。
“看起來倒是有模有樣的，也不知道水平怎麼樣？”
“我覺得修好的概率不大，如果被她修好了，那就真的像龐研究員說的那樣，我們都可以收拾東西下崗了。”
“其實我也是這麼想，隻是吧，我心裡更沒底氣，宋同誌看起來不像是哪種虛榮的同誌，你們看她的操作手法，標準又快速，不像是完全不會啊。”
此話一出，立馬有人反駁，“你也不是完全不會啊，你研究出來什麼了嗎？”
眾人：……
傷害性不大，侮辱性極強。
那些看好宋知雨的研究員頓時都不說話了，唯有不看好宋知雨的仍然在小聲討論。
“反正都小聲點吧，省得蔣研究員待會兒臉上掛不住。”
“嗯，小宋同誌其實也不錯的，到底年輕，不知天高地厚，等碰碰壁就知道，咱們也不用對她太苛刻。”
“對，小宋同誌是個優秀的小同誌，年輕人走錯一點路沒什麼。”
“……”
那些不看好宋知雨的研究員都是一些年紀較大的老同誌，參加過抗戰的，看宋知雨就像看自家小輩，很是寬容包容。
不過宋知雨此時正專心做手上的工作，並沒有注意到大家說的話。
而圍觀的人群中原本還有聲音發出，隨著時間的流逝，漸漸變得安靜下來。
再隨著時間的流逝，屋子裡開始響起壓製著的倒吸涼氣的聲音，眾人眼睛睜大看著宋知雨動作，臉上或多或少帶著緊張震驚和慌張茫然。
隻見宋知雨將發動機拆開了，不是像他們平時那種保守的拆卸，而是每一個零部件都拆開來。
眾人開始被她的操作震驚到，待反應過來之時，已經不能挽回了，宋知雨這一擊，直接將所有人都打了個措手不及。
蔣木恒呼吸都有些淩亂了，著急而慌亂地上前一步，“小宋，你、你怎麼把發動機被拆了？！”
龐文瑞也是後悔不已，他氣急敗壞地說道：“你怎麼拆得這麼細，要是待會兒還原不了，要如何收場？”
“完了完了，咱們研究所要完了，拆得這麼細，這台發動機多半要完蛋了。”圍觀的其他人憂心忡忡地念叨。
大家所擔心的無非就是還原不了，到時候不僅沒有修好或者研究出來什麼，發動機就沒有了價值，簡直不知道要如何收場。
當然最關鍵的是，宋知雨是在他們研究所裡面拆的，發動機一旦無法複原，就是他們研究所的問題。
宋知雨抬頭望向他們，茫然地皺了皺眉頭，“不是你們說，隻要能推動研究就可以了嗎？”
龐文瑞一陣心梗，“所以你就把發動機給拆了？”
蔣木恒也感覺到很無力，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往下順了一口氣，他望向宋知雨，緊張又小心地說道：“小宋，這發動機還能再安回去嗎？”
宋知雨垂眸看一眼地上的零部件，很是誠實地搖搖頭，“估計不能呢。”
蔣木恒猛地伸手掐了下自己的人中。
而龐文瑞以及圍觀的人臉色都瞬間變了，表情灰白又不敢置信。
“你、你要是不會就彆搗亂啊，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龐文瑞氣急敗壞地指著宋知雨說道，說完見她沒什麼反應，頓時著急得上前想要拉開她，“你還拆，趕緊給我住手吧！”
宋知雨手上的工具猝不及防被搶走，她不由得懵了一下，隨即皺著眉頭看向龐文瑞，“你做什麼？”
龐文瑞被氣笑了，他怒道：“你還問我做什麼？我還像你做什麼呢，你為什麼要拆掉發動機，你知道發動機有多貴重？”
蔣木恒很是看不慣他這樣說話，見狀沒忍住一把搶過他手上的工具，隨即重重瞪他一眼，“小宋不是說了嗎？一切都是為了研究有進展。”
“我看你真是被鬼迷了眼。”龐文瑞生氣極了。
宋知雨從蔣木恒手上重新拿回工具，面無表情地看了龐文瑞一眼，語氣淡淡又充滿自信，讓人很有安全感。
她說道：“我既然能拆，那肯定是有點什麼才拆，不是你們說的亂搗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