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第 30 章 第三十天(1 / 1)

第30章

盧書記急得來回踱步, 眼睛沒好氣地掃向過來彙報情況的高主任,“你們怎麼不早點派人來說?”

高主任已經挨訓十幾分鐘了,聞言擦了擦額間的細汗, 苦著臉說道:“這不是沒找到機會嗎?徐縣長一走, 我就跑來通知您了。”

盧書記聞言一頓,又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臉上的表情並沒有比高主任好到哪裡去。

他心裡真的是懊惱極了,要是知道宋知雨跟徐延年認識,說什麼他也不會輕易去刁難她的, 還真是昏了頭腦。

“走吧,去你們修配廠。”盧書記眉頭緊皺, 略一沉吟, 抬腳往辦公室外邊走, 邊走邊扭頭給高主任一個眼神說道。

盧書記也想過追到南河生產隊。

隻是徐延年幾人都出發了,也沒有跟他打過招呼,貿貿然跟過去不大好,所以思來想去,還是在公社修配廠等, 是最合適不過的。

高主任聽聞終於可以離開這間令人窒息的辦公室,沒忍住悄悄鬆了一口氣, 反應過來連忙隨著盧書記的腳步跟上去。

不過他還是高興得太早了,因為徐延年等人還沒回來,盧書記心裡憋得慌, 又找不到人說話,隻好扯著他不停念叨,說是念叨其實是牢騷。

高主任雖然很厭煩,卻又不得不打起精神去應付對方, 他感覺自己頭都要炸開了。

此時高主任的心裡真的是無比羨慕劉主任,可以跟王廠長一起去南河生產隊。

可誰讓他不會開吉普車呢!

高主任悄悄下定決心,他也必須要學會怎麼開吉普車!

時間悄然離去,盧書記和高主任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紅旗公社修配廠門口終於駛來一輛吉普車,隨即緩緩在門口停下。

盧書記脖子伸長,見狀趕緊小跑著迎上去,臉上帶著討好的笑。

然而沒想到吉普車隻下來三個人,並沒有看到徐延年,盧書記與馬廠長打過招呼,眼睛不停往車裡瞄。

馬廠長看見了隻當沒看見。

王廠長見狀趕忙小聲地解釋:“徐縣長突然暈車,正在閉目養神,不方便下來見大家。”

盧書記一聽,心裡頓時惴惴不安,不過臉上的笑容不便,用理解的表情說道:“那真是辛苦徐縣長了,暈車確實很難受的。”

馬廠長面上表情依然不變,心想哪是真是暈車,估計就是不想搭理這個紅旗公社的書記,宋知雨那麼優秀的同誌,都能被他們拒之門外。

徐縣長不生氣才怪!

於是盧書記並沒有見到徐延年,吉普車就這樣開走了。

他沒法對徐延年有意見,還不能對王廠長有意見?

公社修配廠辦公室中。

盧書記面色發沉地看著王廠長,不滿地說道:“為什麼你沒說宋知雨還有這本事,居然跟徐縣長有關係!”

王廠長聞言表情有些懵,“什麼有關係?徐縣長跟宋知雨同誌隻見過一面,甚至沒有說過話,他們怎麼會有關係?”

在王廠長印象中,徐延年還在前幾天見到宋知雨,可能是對宋知雨將經驗分享給大家而感到驚訝,這才印象比較深刻,而今天之所以去南河,也是因為馬廠長對半自動犁好奇。

其實也能理解王廠長的想法,畢竟沒有誰會想到,徐延年這個天之驕子會過分關注宋知雨。當然,馬廠長這種老狐狸除外。

王廠長是如此想的,自然也如同想的那般,絲毫沒有保留地跟盧書記說。

“真的?”盧書記聽完,雖說沒有完全相信,依然帶著懷疑地看他,但不得不說,確實是鬆了一大口氣的。

王廠長認真地點頭:“真的啊,書記,我騙你也沒有任何好處。”

盧書記這才徹底放下心。

王廠長見狀臉上的表情也變得放鬆下來,他想了想,猶豫而試驗著問道:“那書記,宋知雨同誌的調查結果出來了嗎?她什麼時候可以回來上班?”

盧書記聞言眼睛一瞪,沒好氣地說道:“宋知雨不是你們修配廠的人?你問我她什麼時候上來上班?”

王廠長:……

沒有辦法,他隻能含淚背起這口大鍋,臉上帶著極其真誠的悔思神色,“是我思想覺悟不夠高,多謝書記的教導。”

盧書記理直氣壯,臉上看不出任何尷尬以及不自然的神色,表情板正地“嗯”了一聲,隨即說道:“你心裡有數就行,我公社還有事,就先回去了。”

王廠長聞言忙不迭說道:“好,那我讓高主任送送您。”

盧書記默認了他的提議,走到修配廠大院等高主任。

可憐的高主任,根本沒休息幾分鐘,又拉著一輛二八杠自行車出來,吭哧吭哧地載盧書記回公社大隊。

***

宋知雨跟三個孩子在山上挖了竹筍,又采了許多可以吃的蘑菇,最值得高興的是,她們在竹林和灌木叢抓到了兩窩竹鼠。

由於是梅花發現的,所以宋知雨給她分了一隻大的和一隻小的,算算也有三四斤,而狗蛋和青草都一隻兩斤左右的。

而宋知雨這個抓的人,拿了三隻,算起來估計有七八斤。

不過三個孩子都沒有意見,隻要宋知雨能分給他們,他們就很高興了。

臨近傍晚,一大三小興高采烈地下山。

然而沒想到,他們剛走到山腳,立馬就有人圍了過來。

狗蛋臉色頓時就變了,大聲地說道:“我們沒有偷偷打獵,竹鼠是我們撿到的!”

青草也繃著小臉點頭說道:“對,你們要是想吃,也可以到山上撿,不能搶我們的。”

而梅花直接嚇得面色發白,低著頭怯怯地不敢看人。

宋知雨注意到她的反應,不由得皺了皺眉頭,伸手將她拉到自己身旁。

幾人都以為村民們要指責她們偷偷上山打獵,然而沒想到並不是,眾人笑意盈盈地看著他們,像是十分開心的模樣。

“知雨,好端端地去山上做什麼?你知道自己錯過了什麼嗎?”

“就是啊,下午有個大人物來咱們南河了,指明要見你,你爹怎麼找你都找不著,真是太可惜了!”

“而且你不用在擔心公社修配廠的工作了,因為縣城修配廠的大領導說你可以去縣城工作!”

“對啊,知雨你可太厲害了!”

“……”

聽著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話,宋知雨提取到關鍵信息,總算知道大家說的是什麼事,她不由得也有些驚訝。

縣城修配廠的工作?說實話,她暫時沒有想過。

宋知雨的未來計劃中,暫時去公社修配廠,利用廠裡的材料與工具改善南河生產隊的農具,必要時上農機,總之就是要想辦法提高南河生產隊的糧食產量。

如果她去了縣城,按照縣城與南河的距離,她肯定是要住在縣城的,隻有休息日才能回來,這樣太不方便了,也不夠自由。

宋知雨很快擺脫眾人,回到宋家。

而此時李春蘭幾人也回來了。

李春蘭見到她就是一陣數落,“怎麼才回來?知道你爹找你找了多久?啊呀,真是氣死我了,你差點就見到咱們興陽縣的縣長了!”

宋知雨對縣長不感興趣,她將手中提著的竹鼠扔到地上,“娘,晚上又要辛苦你了。”

李春蘭霎時被她雲淡風輕的表情噎到,隻是視線落在那幾隻竹鼠身上,頓時又沒忍住力露出笑臉。

她朝屋裡喊了一聲,讓二成出來處理,轉而又好奇地看向宋知雨。

“你從哪裡抓來的?上次你抓兔子回來,咱們村裡就有人去碰運氣,結果確實碰到兔子,但小畜生跑得快,沒人能追上,最後摔得一身土空手回來。”李春蘭問道。

宋知雨輕咳一聲,心虛地摸了摸鼻子,理不直氣也壯地說道:“那我運氣比他們好,兔子是自己摔到地上的。”

李春蘭:……

聽起來很離譜,但轉念一想,若非如此,宋知雨又怎麼抓到兔子帶回來。

李春蘭掃她一眼,“好吧。”

說完她就走進廚房了。

而她們不知道的是,在她們說的時候,村裡就有人上山了,正是因為看見宋知雨幾人拿著竹鼠回來,可惜他們走了一圈,什麼都沒看見,什麼都沒找到。

最後隻能一無所獲地下山。

“你們說,知雨那丫頭是不是有點邪門,怎麼她上山不是兔子就是竹鼠,咱們上山毛都沒有一根。”

“確實邪門,運氣好到沒邊的,先是去公社修配廠,公社修配廠沒去成,又得到縣城修配廠的邀請,羨慕死個人了!”

“嗐,運氣好嘛,咱們沒那個運氣。”

“要說羨慕,也該羨慕二成那兩口子,瞧瞧人家多會養閨女。”

“誰不知道羨慕,隻是羨慕得過來嗎?”

“……”

***

宋知雨並不知道村裡的人怎麼討論自己,此時她正收到李國良的口頭轉達,明天就可以去公社修配廠上班了。

“好的,謝謝你回來跟我說。”宋知雨向李國良道謝。

李國良心裡正愧疚早上沒幫她說好話,聞言尷尬地撓撓腦袋。

不過次日宋知雨並沒有去公社修配廠,而是去了一趟縣城,按照宋二成的轉達,來到興陽縣國營農機修理廠。

沒有人知道她跟馬廠長說了什麼,大家隻知道她走出縣城修配廠之後,紅旗公社修配廠的王廠長就接到馬廠長的電話。

宋知雨變成了縣城修配廠的技術員,但是依然在紅旗公社工作。

算是一個外派的技術員。

掛斷電話,王廠長扼腕長歎,可謂是痛心疾首,沒想到一語成讖,宋知雨真的成了縣城修配廠的技術員。

雖然仍然在紅旗公社修配廠工作,然而往後不管宋知雨做出什麼,都掛名到縣城修配廠,與他們公社修配廠沒有關係了。

王廠長給自己做了很多心理建設才接受這個事實,就是不知道盧書記知道這件事,會是什麼表情。

想到罪魁禍首盧書記,王廠長突然一陣幸災樂禍。

反正他也快到退下來的年紀了,不指望還能往上面升,但是盧書記可不一樣,要是做出一番政績,可不會止步於小小的紅旗公社。

沒錯,王廠長對宋知雨,與南河生產隊的人一樣,有著迷之自信。

如此想著,王廠長一個拿著桌上的話筒,按了電話給公社大隊撥過去。

電話很快被接通,王廠長也沒有跟盧書記過多寒暄,很直接地跟對方說了宋知雨掛名在縣城修配廠,不再是公社修配廠的技術員。

盧書記到底是書記,幾乎瞬間便明白了王廠長的意思,頓時一陣窒息,他不敢置信而猶豫地問道:“宋知雨真的有那麼厲害?”

王廠長也不跟他兜圈子,說道:“咱們紅旗公社甚至整個興陽縣都沒想到的半自動犁,被她一個隻上過幾年學的小姑娘做出來了,先不說她現在技術怎麼樣,單是她的聰明勁和年紀,就占非常大優勢。”

盧書記聽得沉默了下。

電話掛斷,盧書記越想越覺得後悔,也越想越覺得生氣。

他皺著眉頭思來想去,最後乾脆直接往興陽縣去,找到徐延年。

“徐縣長,馬廠長同誌那樣可不行啊,他那不是明晃晃挖我們紅旗公社的牆角嗎?”

徐延年背靠在椅子後面,臉上是一抹溫和的笑,“盧書記,你不要激動,我也知道馬廠長那樣做不厚道,隻是我聽說,這件事情是宋知雨深思熟慮之後才做的決定。”

盧書記生氣的點就在這裡,宋知雨分明是紅旗公社的同誌,現在居然不為紅旗公社做建設,想要跑到縣城裡去!

“宋知雨同誌不是在咱們紅旗公社修配廠嗎?這都已經去上班了,她怎麼會突然又改變主意?”盧書記小心地說道。

言下之意就是馬廠長故意哄騙宋知雨,宋知雨才會改變主意。

徐延年聞言挑挑眉,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可是我怎麼聽說宋知雨同誌上班第一天就被喊回家,因為被人質疑考試成績有問題,需要調查清楚。”

盧書記一聽,額角頓時冒出冷汗,他不動聲色咽了咽口水,強撐起笑臉解釋說道:“我們當然是相信宋知雨不會乾這事兒,隻是有群眾舉報質疑,也不能無視啊,這不……這不……”

徐延年有些失望地看著他,不過臉上的笑容依然沒有落下。

他點點頭表示理解:“行了,這事兒我知道了,會找時間跟馬廠長溝通,隻是到底是你們之間的事情,最好還是你們坐下來談談,看怎麼去做。”

盧書記臉上的表情卻是差點維持不住,徐延年如此,不就是明擺著不管這件事嗎?

要說之前他對宋知雨的能力持懷疑態度,那麼現在他的懷疑又真實了幾分。

其實他這回到興陽縣來,大部分心思是咽不下被搶人的氣,此時聽到徐延年的話,他才真正覺得宋知雨去縣城修配廠,或許真是紅旗公社的一個大損失。

隻是事已成定局,盧書記再怎麼想也沒有辦法,最後隻能灰溜溜地回到紅旗公社。

宋知雨不知道徐延年和盧書記為她做了什麼,從縣城回來,她就直接到公社修配廠上班了。

見到她回來,除了李國良,張貴是最高興的人。而蘇全利也聽說了馬廠長邀請她去縣城修配廠的事情,心裡又酸又嫉妒,不過卻也不敢如同以前那般對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宋知雨倒沒有太注意到彆人,轉眼便到下班時間,她迎著夕陽回南河。

然而沒走幾步,身後傳來一道陌生的男聲:“知雨。”

宋知雨回頭,是個不認識的男同誌,她停下腳步,疑惑地看向對方,“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