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試圖剜開我怪物般的皮囊,去窺探裡面深藏的東西,卻發現一顆腐爛的心臟,它早已不會跳動,隻會日複一日地愛你……】
人和怪物,有可能嗎?
陸延坐在沙發上,一邊吃薯片,一邊看電視,心裡卻在想些亂七八糟的事。他們從魔鬼城回來之後邢淵就直接去找總院長了,一整天都沒回來,估計是在商量關於司鐸的事,陰沉沉的天莫名下起了雨,水珠順著玻璃窗緩緩滑落,留下一片蜿蜒的痕跡。
陸延思來想去,還是覺得這件事有些離譜,乾脆給陸小釗打了個電話,鈴聲響了三遍才被接起來,話筒那頭傳來一陣困倦的聲音:“哥,你乾嘛啊大半夜的,我都睡著了……”
陸延無視他的抱怨,皺眉叼了根煙:“我問你件事,老老實實回答。”
陸小釗像烏龜一樣趴在被子裡,閉著眼睛困暈暈的道:“你問吧。”
反正他最近待在酒店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也沒捅什麼簍子,每天除了睡覺就是睡覺,陸延沒理由收拾他。
陸延斟酌了一下才問道:“就是……我是指,你變成遊蕩者之後,有沒有什麼和人類不一樣的習慣或者天性?”
陸小釗疑惑睜眼:“你問這個乾嘛?”
他哥該不會想大義滅親吧?
陸延緩緩吐出一口煙霧,把手機換到另外一邊耳朵,面無表情問道:“想知道為什麼?要不要我親自去酒店告訴你?”
陸小釗聞言瞬間支棱起來,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開玩笑,陸延上門肯定要削自己,他支支吾吾道:“其實也沒什麼,就是……就是我晚上有時候特彆想吃人,餓得抓心撓肝的那種,還會控製不住磨牙。”
陸延知道陸小釗晚上磨牙,那天晚上他和對方在酒店一起睡的時候,陸小釗磨了一晚上牙,最後被他一巴掌給扇安靜了。
陸延追問道:“就這些?”
陸小釗想了想:“晚上睡著了腿會控製不住變成尾巴。”
陸延:“還有呢?”
陸小釗:“眼睛有時候會變成紅色。”
陸延:“繼續說。”
陸小釗:“晚上睡不著覺,白天特彆討厭陽光。”
陸小釗:“我還特彆喜歡血腥味,聞到就饞的不行。”
陸小釗:“紅月出來之後就特容易犯困,像蛇冬眠一樣懶洋洋的,我好幾次睡覺的時候都控製不住變成原形了。”
陸小釗一口氣說了好幾條,陸延越聽越茫然,他平常沒太注意這個,但邢淵好像跟上面那些條件一點都不沾邊,難道是自己猜錯了?
陸延皺眉:“你確定沒忽悠我?”
陸小釗指天發誓:“千真萬確!我要是騙你,你立刻把我屎打出來!”
“我嫌惡心。”
陸延神情抽搐的掐滅煙頭,正準備說些什麼,外間忽然傳來一陣開門的動靜,估計是邢淵回來了,他連忙掛斷電話起身走了出去。
邢淵開
了一整天的會議,眼下泛著淺淡的青黑,俊美銳利的五官因此蒙上了一層疲憊與慵懶,他把黑色的製服外套脫下來丟在衣架上,背靠著玄關慢吞吞脫鞋,一斜眼看見陸延走出來,挑眉問道:“剛才在和誰打電話?”
陸延伸手把他拉進懷裡,邢淵看著雖然高高瘦瘦的,但還是比陸延矮了點兒,分量在同齡男子裡算輕的,陸延稍微用點勁,一隻手就能把他抱起來。
“沒什麼,不放心我弟弟,剛才打了個電話。”
邢淵把下巴擱在陸延肩膀上,累得眼皮子都懶得掀,聞言這才想起來對方有個弟弟在酒店,他淡淡唔了一聲才道:“最近不太平,實在不行你把他接過來住吧。”
天空城馬上就有大動作了,邢淵住的核心區安保嚴密,比酒店強了不止十個檔次。
陸延把人抱進客廳,一個踉蹌不小心摔在了沙發上,他想起身,邢淵偏偏用雙腿勾住他的腰,纏得緊緊的,二人隻好維持著那個親密的姿勢說話。
陸延親了親邢淵的眼睛:“不用,暫時讓他在酒店住著吧。”
邢淵的私人領地意識很嚴重,也最討厭那些亂七八糟的親戚來家裡,保姆買完菜做完飯就必須走,一秒鐘都不能多待,陸延沒想到他為了自己居然願意把陸小釗接過來。
邢淵雖然是遊蕩者,但也不算完全不通情理,他先是像小狗一樣湊過去聞了聞陸延衣領上的煙味,然後慢慢舔吻著他的喉結,輕描淡寫吐出了一個驚天動地的消息:“天空城的外圍快保不住了,到時候很可能打起來,讓你弟弟儘快搬過來,核心區有重兵守衛,起碼安全。”
陸延聞言身形一頓,儘管心裡猜到原因,但他還是適時做出了一副詫異的表情:“天空城快保不住了?為什麼?”
邢淵面無表情吐出了一句話:“少打聽,知道多了對你沒好處。”
陸延淡淡挑眉,心想不打聽就不打聽,反正他多的是消息渠道:“累一天了,你趕緊去洗澡吧,洗完了好好睡一覺。”
邢淵懶洋洋的,看起來一點都不想動,他輕輕頂了頂腮幫子,暗沉的目光落在陸延白皙的脖頸上,意味不明道:“我餓了。”
陸延沒多想:“我去給你做飯?”
“……”
邢淵對人類的食物一點興趣都沒有,他無時無刻不在渴望著新鮮的血肉,紅月出來後這種症狀就愈發明顯。他從沙發上坐起身,像某種冰涼的蛇類動物飛快探出舌尖舔了一下陸延的喉結,速度快得當事人都沒反應過來:
“不用,我去洗澡,你去床上等我。”
這句話的暗示意味不言而喻。
陸延坐在沙發上,眼睜睜看著邢淵進了浴室,莫名有種後背發寒的感覺,他低頭瞥了眼手機屏幕消息,隻見陸小釗發了一連串問號過來:
【???哥,你怎麼忽然把電話掛了?】
陸延心想當然得掛,否則掛的就是自己了,他劈裡啪啦打了一行字,把邢淵的住宅地址發了過去:【最近外面不安全,明天搬到這個地
方。】
陸小釗又發了一個問號,顯然不知道陸延大半夜抽什麼瘋:【?】
陸延發了一個閉嘴的表情包,然後直接關掉了手機,邢淵恰好穿著浴袍從浴室出來,水汽升騰,他墨色的短發濕漉漉滴著水,有一種清冷又勾人的勁。
“不是讓你去床上等我嗎?”
邢淵擰眉嘟囔了一句,好像有些不高興,他走到沙發旁,俯身直勾勾盯著陸延,聲音低沉,半是提醒半是警告:“我知道你昨天晚上偷偷跑出去清剿遊蕩者了,這段時間你老實待在家裡,彆讓我發現亂跑,聽見了嗎?”
陸延饒有興趣問道:“你是異能者,我也是異能者,都是一樣的,為什麼不能出去?”
邢淵嗤笑了一聲:“誰和你一樣。”
他是遊蕩者,而陸延,是脆弱的人類。
因為沙發足夠寬敞,所以不上床也沒關係,陸延心裡惦記著邢淵可能是遊蕩者的事,親吻的動作比起平常難免有些溫吞遲疑,邢淵不知是不是受了血月的影響,顯露了幾分凶性,吮吻得又狠又深,唇舌磕碰間隱隱見了血腥。
那一絲鐵鏽味刺激到了他,漆黑的瞳仁閃過一抹暗芒,在水晶燈光下透著猩紅的色澤。
陸延發現這一點,心中暗叫完蛋,邢淵難道真的是遊蕩者?但他還是不死心,萬一是什麼燈光折射的原因呢?
邢淵發現他的敷衍,悄無聲息捏住陸延的下巴,力道大得有些疼,聽不出情緒的問道:“在想什麼?”
“我在想……沙發可能有點小。”
陸延握住他的手,親吻了幾下,這才把人抱起來朝著臥室走去,裡面黑漆漆的,在床上滾來滾去的時候什麼也看不見,總算免了人的胡思亂想。
折騰了幾個小時,邢淵總算睡著了,他懶洋洋趴在陸延身上,舔了舔唇齒間殘留的血腥味,總有種隔靴搔癢的感覺。
遊蕩者喜歡一個人,就該讓他在胃裡好好待著,可是那樣就碰不見也親不著了,邢淵難免有些淡淡的惋惜。
陸延睜著眼睛,睡意全無,因為後半夜的時候邢淵嘴裡忽然傳來了一陣輕微的咯吱聲,很像磨牙,又不太像,就像遊蕩者在咀嚼血肉骨頭的聲音,聽了讓人頭皮發麻。
“咯吱……”
“咯吱……”
算了,可能是邢淵做夢在吃東西,他晚上不還和自己說餓了嗎?雖然對方最後什麼都沒吃。
陸延努力安慰自己,把邢淵身上滑落的被子往上拉了拉,抱著對方繼續睡覺,邢淵在睡夢中感到舒適,無意識輕蹭了陸延兩下,在被子裡手腳並用地纏住了對方。
纏住。
纏……
陸延終於有點繃不住了,他一向冷靜的表情此刻隱隱有了開裂的跡象,因為他沒感覺被子裡纏住自己的東西是兩條腿,更像是一種難以形容的東西,柔軟的、冰涼的、長長的、像蛇的尾巴……
繞著他精壯的腰身,纏了一圈又一圈,直到小腿的時候才鬆了些。
陸延
就算是個植物人也該發現不對勁了,他在黑暗中悄悄看了邢淵一眼,然後掀起被子一角,哆哆嗦嗦試探性伸進去了一隻手。
恍惚間他也不知道碰到了哪裡,邢淵忽然皺了皺眉,略有些不耐煩的嘖了一聲,尾巴尖一抽,床尾的裝飾柱直接斷了半截。
“啪。”
木雕的裝飾小球掉在柔軟的羊毛毯上,一點聲音也沒有。
陸延的動作僵住了,他隻感覺自己眼前一陣發黑,呼吸不暢,卻不知道是被嚇的還是被纏的,腦海裡滾動播放著兩個字: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邢淵居然真的是遊蕩者!自己居然和遊蕩者睡了?!!
陸延自認為平常玩得花,但絕沒有花到這種程度,這下可怎麼辦,跑也不是,留也不是,萬一被邢淵發現了,他會不會殺自己滅口?畢竟邢淵是遊蕩者的消息萬一傳出去了,引來的很可能是殺身之禍,對方但凡不信任自己,等著他的下場絕對不妙。
這一夜陸延堪稱度日如年,越想越心驚,邢淵倒是難得睡了個好覺,早上天蒙蒙亮起的時候並沒有太陽出現,那輪紅色的月亮依舊掛在天空,陰雨連綿,格外怪異。
邢淵的尾巴在不知不覺間重新變成了雙腿,他迷迷糊糊從睡夢中蘇醒,結果就見陸延正盯著自己看,聲音困倦疑惑:“你乾嘛?”
邢淵剛睡醒的樣子像一隻懶洋洋的大貓,在陸延肩頭蹭啊蹭的,眼神懵懂,看起來居然有點可愛。
陸延目光軟了軟,忽然就什麼都說不出來了,他揉了一把邢淵的頭發:“睡好了沒?”
邢淵伸了個懶腰:“還行。”
陸延拍了拍他的後背:“起床吧,洗臉吃飯。”
他語罷掀開被子下床,正準備去浴室洗漱,結果還沒站穩就噗通一聲摔在了地上,邢淵聽見動靜嚇了一跳,下意識直起身形問道:“你怎麼了?”
“……”
陸延緩緩吐出一口氣:“沒什麼,不小心絆倒了。”
邢淵原本打算伸手扶他,但見陸延好像沒什麼大事的樣子,就又重新躺了回去,語氣嫌棄:“你腿是剛找人借的嗎,昨天晚上摔洛陽懷裡,今天又摔地上了,到底是腿不行還是腰不行?”
陸延眼皮子一跳:“你覺得我腰有問題嗎?”
邢淵想起自己昨天在床上被折騰的死去活來,眼神飄忽:“那就是你腿有問題。”
媽的,陸延心中沒忍住咒罵了一句,誰的腿被蛇尾巴纏了一晚上還能正常走路的,他佩服對方是個勇士!得虧自己是異能者,身體素質好,換彆人來當晚就得截肢去!
陸延敢怒不敢言,扶著牆一瘸一拐的出去刷牙洗漱了,邢淵磨蹭了一會兒才起床,出去的時候就見陸延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連話也不跟自己說,好像生氣了。
邢淵咬著牙刷,挑了挑眉,故意晃到他旁邊問道:“在看什麼?”
陸延語氣硬邦邦的:“新白娘子傳奇。”
邢淵皺了皺眉:“講什麼的?”
他從來不看人類的電視劇,什麼黑娘子白娘子,名字聽起來奇奇怪怪的。
陸延:“一條蛇和人結婚的故事。”
邢淵對人類的重口味感到匪夷所思:“人和蛇結婚?人和蛇怎麼結婚?”
陸延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隻能換了個台,好巧不巧,裡面在放聊齋,畫面陰森恐怖。
邢淵:“這又是什麼?”
陸延:“鬼和人結婚的故事。”
邢淵聞言瞥了眼電視,又瞥了眼陸延俊美的側臉,不知在想些什麼,他靜默一瞬,忽然好奇問道:
“那有沒有人和遊蕩者在一起的電視劇?”
陸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