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延半個身體都懸空在了外面,離墜樓就差一線之遙,他望著唐如風猩紅得好似要滴出血來的眼睛,隻感覺一陣心驚肉跳,這個係統,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這個時候出事!
陸延定了定心神,試圖安撫唐如風:“我從來沒騙過你,更沒有和段繼陽結婚……”
他話未說完,失重感愈發強烈,仿佛隨時會一頭栽下去,隻能驚慌攥住天台邊緣穩住身形,唐如風的聲音在黑夜中讓人不寒而栗,凶狠執拗,卻又脆弱可憐:“你還在騙我!”
現在陸延在下,唐如風在上,前者的生死全在他一念之間。
陸延聽見他聲音中的怒火,微微鬆了口氣,會生氣就好,會生氣就說明還有救,最怕已經心如死灰了。
“我騙你做什麼?”
陸延低低喘了口氣,隻感覺冷風像刀子一樣刮在臉上,他空出一隻手在褲子口袋找到手機,艱難遞給唐如風,屏幕亮起,是他們兩個十指相扣的背景桌面:“不信你自己搜新聞,我和段繼陽早就退婚了,網上還有記錄。”
唐如風望著手機屏幕,有些怔神。
他從不記得自己和陸延有這麼親密的時候,連十指相扣的照片都能拿來當桌面,對方隻不過拿他當個寵物,想起來的時候就見一見,想不起來的時候,就成了角落堆積的塵埃。
唐如風驚疑不定地伸手,連扼住陸延的力道都鬆了幾分。
“砰——!”
說時遲那時快,陸延看準時機,忽然一把掀翻唐如風,攥住天台邊緣借力起身。唐如風意識到自己受騙,眼神狠戾地襲了過去,想把陸延一腳踹下天台,卻被對方閃身躲過,一個肘擊劈在他右肩,踉蹌後退跌坐在了地上。
陸延那一招隻用了三分力,卻輕易摧垮了唐如風心中僅剩的希冀,他捂住悶痛的右肩,渾身都在因為憤怒顫抖,臉色蒼白如紙,猩紅的眼底滿是哽咽與恨意:“陸延……你又在騙我……”
淚水大滴大滴滾落,普通的字句卻讓人疼得撕心裂肺:“你又在騙我……”
唐如風痛苦攥緊拳頭,天空不知何時飄落了蒙蒙細雨,落在臉上冰冰涼涼的,他試圖從地上起身,卻好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氣,一次又一次狼狽跌了回去。
這場雨裹著前世的因果與恨意,落滿了陸延的全身。他看著不遠處的唐如風,心中忽然刺痛得厲害,空氣中仿佛有一雙無形的手死死扼住咽喉,連呼吸都困難。
陸延腳步微動,到底還是走了過去,他把唐如風扶到懷裡,緊緊按住對方顫抖的身軀,控製不住收緊雙臂,低聲道:“對不起……”
“對不起……”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說這句話,隻覺得滿心愧疚,密密麻麻的吻落在唐如風臉側,吻掉了對方眼角鹹澀的淚意。
唐如風閉著眼,一動不動,睫毛在蒼白的臉頰打落一片陰影,像是陷入了昏迷。他渾身都蜷縮了起來,維持著這個沒有安全感的姿勢,連陸延都不能溫暖他分毫。
一顆黑紅色的心臟悄然浮現在空氣中,身形略微抖了兩下,不知是不是在後怕:
【好險,幸虧你沒有被他推下去。】
陸延一言不發脫下外套把唐如風裹住,眉頭皺得死緊:“他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係統的身形在他頭頂盤繞一圈,冰冷無機質的聲音在黑夜中響起,莫名顯得有些空洞:
【這個世界運行的程序並不全面,原本不影響你的存活任務,但你剛才在天台上說的話無意中觸發了漏洞機製,導致唐如風前世的怨魂回到身體裡想要拉著你一起墜樓,bug雖然已經修複,但請宿主下次說話小心。】
言外之意,下次彆嘴賤亂立fg了。
陸延現在沒有心情和他爭論:“唐如風還會回來嗎?”
係統道:【等他昏迷後醒過來應該就好了。】
陸延聞言這才悄然鬆了口氣,他將唐如風打橫抱起,回到自己平常的私人休息室裡,俯身把對方安置在床上,又用熱毛巾給他擦了擦臉,這才停手。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密密麻麻擊打在玻璃窗上,聲音遙遠而又沉悶。梧桐葉簌簌飄落,枝椏橫斜生長,任由寒意侵襲,靜等下一個溫暖的春日。
陸延坐在沙發上,一夜無眠,他偶爾偏頭看向躺在床上的唐如風,隻見對方眉頭緊皺,冷汗涔涔,哪怕在睡夢中也不安穩,反複呢喃著那幾句話:
“你騙我……”
“陸延……你騙我……”
這是前世一敗塗地的唐如風。
陸延的欺騙成了壓死他的最後一根稻草,連赴死都那麼決然。
陸延沉默著起身走到陽台抽煙,不知不覺腳邊堆積了一地煙頭,眼睛也因為熬夜血絲遍布。直到天邊泛起一抹魚肚白,他才終於驚覺什麼,回頭看向身後,隻見唐如風不知何時醒了過來,一個人怔怔坐在床邊,低垂著頭看不清神情。
“如風!”
陸延立刻拉開陽台門快步走到了床邊,他伸手攥住唐如風的肩膀,低沉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喜意:“你醒了?”
唐如風緩緩看向陸延,眼底猩紅未退,驚疑不定出聲:“陸延?”
陸延一頓,敏銳察覺到了他的情緒好像有些不對勁:“你怎麼了?”
唐如風茫然搖頭,看起來像被抽了魂:“我不知道……我……我好像做了一個夢……”
陸延下意識問道:“什麼夢?”
唐如風卻沒出聲了,他伸手捧住陸延的臉,指尖緩緩描過對方俊美深邃的五官,仔細端詳,仿佛在確認什麼,眼尾透出的一點薄紅看起來有些病態,最後低啞出聲:“陸延,抱抱我。”
他緩緩伸出雙臂:“抱我。”
陸延沒有多想,伸手將他抱到了懷裡,唐如風將臉埋在他領口,閉目深吸了一口氣,淡淡的薄荷煙霧味縈繞在鼻尖,熟悉到了骨子裡:“你抽煙了。”
陸延親了親他冰涼的臉頰:“抽了一點,是不是有些嗆人?”
唐
如風閉目搖頭,緊緊圈住他的腰身,怎麼也不肯鬆手,力道大得陸延一度感覺無法呼吸,甚至有些疼痛:“餓不餓?我帶你下樓吃早餐?”
唐如風問道:“我們什麼時候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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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這兩句驢頭不對馬嘴的話,空氣中有了片刻靜默,甚至讓人有些心驚肉跳。
陸延垂眸看向唐如風,神情難掩疑惑:“我在問你吃不吃早餐,你怎麼忽然扯到結婚上去了?”
唐如風唇角微勾:“你不是說愛我嗎?我們什麼時候結婚?”
他在懷裡抬頭看向陸延,眼中滿是渴望,藏著一種更深的、令人捉摸不透的威脅,仿佛陸延不答應就會發生一些可怕的事。
陸延忽然笑了,被氣的。
他伸手捏住唐如風臉上沒多少的肉,輕輕扯了扯:“是我不和你結婚嗎?你不是說在你繼承段家之前,我們兩個的事情暫時不要曝光嗎?”
唐如風:“……”
哦,差點忘了。
唐如風緩緩鬆開陸延的腰身,眼眸垂下,不知道為什麼,神情顯得有些陰鬱煩躁。陸延見狀親了親他的眼睛:“你要是想結婚,趁早把戶口本拿出來,你什麼時候拿,我們什麼時候結婚,行了吧?”
唐如風似乎有些不太信:“真的?”
陸延原本想發個毒誓,但想起昨天晚上的事,到嘴的話又咽了回去:“騙你做什麼,趕緊起床洗臉吧,我帶你出去吃飯。”
唐如風卻直接從後面撲到了他的背上,緊緊圈住他的脖頸:“我要你抱我去。”
他忽然變得非常粘人,毫無緣由的那種。
陸延也沒有多問,直接抱著人去浴室洗漱了,他們刷完牙洗完臉,正準備出門的時候,忽然被一道電話鈴聲給絆住了步伐,原來是警察局打來的電話,他們說已經查到了導致段建風花粉過敏的凶手,讓他過去一趟。
陸延得知情況,皺眉思索了片刻:“會不會是段繼陽?”
唐如風意味深長道:“我先去看看情況,有事電話聯係。”
他語罷穿上外套,匆匆就要離開,不知想起什麼,走了兩步又重新折返回來,望著陸延認真問道:“等這件事解決了我們就結婚,行嗎?”
陸延同樣認真望著他,最後笑了笑:“好,你快去吧。”
唐如風像一隻沒有安全感的流浪動物,急切想要尋找一個固定的窩,仿佛這樣就不會再被拋棄,不會再繼續流浪,陸延誠覺對方如此驚惶失措,大概是自己做的還不夠多。
唐如風走後,陸延並沒有去吃早餐,而是直接返回家中東翻西找,扒拉出了自己的戶口本。
楊琴正躺在沙發上敷面膜,聽見動靜不由得問了一句:“你找什麼呢?大清早乒乓亂響,吵的我頭疼。”
陸延哦了一聲:“沒什麼,找戶口本。”
楊琴狐疑坐起身:“你找戶口本做什麼?”
陸延從門後探身,像抽瘋了一樣道:“媽,我想結婚了。”
楊琴聞言心中一驚,直接撕下了臉上的面膜:“結婚?你要和誰結婚?該不會是段繼陽那個王八蛋吧?”
陸延有些無語:“你想什麼呢,當然不可能是他。”
楊琴聞言懸起來的心終於落了回去:“你隻要不和段繼陽結婚,和誰都行,他也是秋後的螞蚱蹦躂不久了,現在又多了個能乾的弟弟,家業估計也落不到他手上。”
陸延不著痕跡問道:“你怎麼知道段繼陽有個弟弟?”
楊琴沒有多想:“之前和陳太太在一起的時候見過幾次,是個挺俊秀的小夥子,又懂禮貌,長得白白淨淨的,還陪我們打了好幾圈麻將,他私底下悄悄放水,還以為我沒看出來。”
楊琴說著自己都沒忍住樂了一下,看起來對唐如風印象不錯。
陸延聞言眼皮子跳了一下:“你還和他打過麻將,什麼時候的事?”
楊琴:“好久之前了,你忽然問這個做什麼?”
陸延咳了一聲:“沒什麼,你繼續敷面膜吧。”
他沒想到唐如風會私底下背著他去刷好感度。
陸延找到戶口本就要出去,臨走前不知想起什麼,又確認似的問了一句:“隻要我不和段繼陽結婚,和誰都行對吧?”
楊琴沒想到陸延來真的,下意識追問道:“臭小子,那你和誰結婚,總得帶過來讓我見見吧?!”
陸延卻已經關門離去了,隻扔下一句話:“你已經見過了,就是和你打麻將的那個,我現在去求婚,回頭成功了再領他來見你!”
臨近太陽落山的時候,唐如風才從警局出來,段建風忽然花粉過敏果然不是意外,而是人為。警方經過調查,發現段家保姆不久前曾經在花市購買過百合花粉,事發那天她趁著所有人都不在家,故意在二樓的台階處撒了許多百合花粉,導致段建風失足摔下樓梯。
保姆被逮捕的時候,對一切都供認不諱,說是段建風平常喜歡發脾氣,對她非打即罵,一時衝動就做了糊塗事。
事情在這裡看似已經告了一段落,但唐如風偏偏不信,那個保姆在段家乾了二十幾年,如果想報複早就動手了,何必等到今天。而且據說段繼陽是她一手帶大的,感情深厚,說是半個母親也不差什麼,她家裡還有個兒子在國外念書,這麼多年全是段繼陽無償資助的學費。
太多的線索串聯起來,答案其實早就呼之欲出,連秘書都知道這件事肯定和段繼陽脫不了關係,更何況老謀深算的段建風。他在醫院裡聽見消息,直接把手邊的東西摔了一地,氣得瞪大眼睛,一個勁罵道:“這個……畜生!畜生!!!”
他摔下樓的時候傷到了脊椎,現在處於半身癱瘓狀態,24小時都離不了護工,連罵人都吐不出一句囫圇話,嘴歪眼斜,和廢人無異。
秘書連忙上前安撫:“董事長,您消消氣,說不定隻是誤會……”
段建風一把攥住他的手,氣喘籲籲問道:“段繼陽那個畜生呢?!把他給我叫過來!!快啊!”
秘書遲疑道:“我打過電話了,聯係不上他,不過段總還在病房外面等著,您想見他嗎?”
段建風聞言被怒火衝昏的頭腦忽然安靜了下來,他無力倒回枕頭上,渾濁的眼睛轉了轉,不知在想些什麼,過了許久才用蒼老的聲音道:“讓他進來……”
唐如風走進病房的時候,就見段建風面容消瘦地躺在床上,頭發花白,一瞬間蒼老了十歲不止,陌生得讓人有些不敢認。
段建風年輕的時候長得很俊俏,否則也不會騙得一個富家千金未婚先孕給他生兒子,但臨了老去,隻剩一副殘軀,他連爬起來去找段繼陽算賬都做不到。
段建風哼哧喘著粗氣,情緒複雜:“你還肯來見我……”
唐如風笑了笑,彎腰靠近他,輕聲吐出的字句像蛇一樣在心間盤繞,讓人毛骨悚然:“當然了,你是我父親嘛。”
可惜段建風沒察覺到他語氣中的危險:“段繼陽那個畜生呢?”
唐如風輕輕搖頭:“不知道,聽說他最近在從其餘股東手裡大肆收購股份。”
言外之意,是想和他打擂台了。
段建風眼中怒火更甚:“我就是死也不可能把家業交到他的手上!這個畜生,我白養他那麼多年,他居然串通保姆來害我!”
唐如風任由他叫罵不休,片刻後隻覺袖子一緊,段建風死死攥住了他的手腕,眼睛猩紅可怖:“你今天過來想做什麼?!是不是也想害我?!”
唐如風聞言面無表情盯著他,三秒後,忽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外面太陽不錯,我推你出去曬曬吧。”
段建風想拒絕,然而裡面的護工卻壓根不理他的叫罵,直接將他搬到了輪椅上。唐如風推著他走到花園裡,雖然是深秋,但外面種著成片的銀杏葉,遠遠望去一片燦爛的金色,格外舒心怡人。
唐如風不知想起什麼,低聲道:“爸,你真有福氣,摔癱了還能在這麼舒服的地方療養,不像我媽,當初連吃藥都吃不起,每天晚上躺在硬板床上疼得翻來覆去睡不著,我一邊上學一邊在酒吧那種地方打工,也沒能留住她的命。”
段建風聽他提起唐婉瑩,肉眼可見閃過一絲慌亂:“彆說了,閉嘴!我讓你閉嘴聽見了嗎?!”
唐如風自顧自道:“我想了想,可能你們姓段的天生就是來克我的,你害了我媽一輩子,你生的兒子又來搶我喜歡的人,你說世界上怎麼會有這樣的道理?”
說話間,他已經推著段建風來到了一處斜坡,隻要輕輕一推,輪椅就會如失控的車輛衝下去。
段建風明顯感到了危險,竭力操控輪椅後退,然而有唐如風在後面抵著,他無論做什麼都是徒勞。
唐如風不疾不徐點了根煙,緩緩吐出一口氣,煙霧繚繞,氤氳了眉眼:“你知不知道我媽當初是怎麼死的?”
他語罷不等段建風回答就平靜吐出了三個字:“摔死的。”
段建風渾身冷汗涔涔:“這裡有監控,你不要胡來!”
唐如風笑了笑,俯身靠近
他道:“這怎麼能算胡來,我因為吸煙去找垃圾桶,結果你的輪椅剛好在斜坡上,不小心滾了下去,是不是很合理?”
段建風從來沒有哪一刻感到如此的無力:“你到底想要什麼?!我把股份轉讓給你,我把公司轉讓給你,我的錢都給你!”
唐如風嗓音冰冷:“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厲害,有了這些東西,所有人都要聽你的?”
輪椅開始失衡,因為慣性瘋狂下滑,段建風慌張大喊救命,死死按住車輪想要製止這一切,然而他半身不遂,力氣根本不足以使輪椅停下,就在輪椅即將側翻摔倒的時候,他嚇得閉上了眼睛,所有失重感戛然而止——
唐如風攥住了輪椅。
段建風驚慌失措睜開眼,就見唐如風掐滅煙頭,聽不出情緒的道:“你還是更適合在輪椅上過完後半輩子。”
死太便宜他了。
段建風早該發現唐如風是隻披著羊皮的狼,這段時間的乖順不過是假象,他又驚又怒:“你難道真的不想要公司的繼承權了?”
唐如風嗤笑出聲:“你如果想交給段繼陽,我沒意見,你如果想全部捐出去,我就更沒意見了。”
段建風怎麼甘心把家產交給一個要害死自己的兒子,又怎麼甘心把一生心血捐出去,除了唐如風,他沒有任何選擇。
離開療養院的時候,天色已經擦黑了,唐如風慢慢走到路邊,頎長清瘦的身形幾欲被黑暗吞噬,看起來就像遊魂。他視線掃過路邊停著的車輛,試圖辨彆自己的座駕,然而就在這時,身後忽然響起了一陣喇叭聲——
“滴滴!”
唐如風下意識轉身,隻見一輛幽靈般的黑車停在樹蔭底下,車頂落滿了金色的銀杏葉,透過擋風玻璃望去,陸延正坐在裡面看著他,光影朦朧,也遮不住他眼底分明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