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源恨鐵不成鋼道:“你怎麼一點都不吃驚?!”
“吃驚,誰說我不吃驚。”
陸延料到陸萬山會因此身敗名裂,但沒料到段繼陽會被免職,他以為停職一段時間就差不多了:“段繼陽怎麼說也是唯一的繼承人,就這麼被免職了?”
潘源嗤笑了一聲:“你又不是不知道,段家那個老頭子手腕狠著呢,大義滅親的事沒少做,段繼陽這幾年一直想奪權,他早就有這個念頭了,今天不過是順水推舟。”
“再說了,誰外面還沒幾個私生子了,大號練廢了就練小號嘛,你也該向段董事長學學,彆老吊死在一棵樹上。”
潘源的這番話顯得有些意味深長,可惜陸延沒品出來:“知道了,謝謝你告訴我這件事,回頭請你吃飯。”
潘源道:“吃飯就不用了,趕緊讓你媽離婚吧,陸家現在就是個爛攤子,誰沾誰倒黴。”
陸延道了一聲謝,這才掛斷電話。楊琴原本在廚房做飯,聽見他們打電話的聲音,不由得探頭問道:“是不是陸家出事了?”
“出事了也不關咱們的事,你和那個律師說好了嗎,離婚手續什麼時候辦?”
提起這件事楊琴就來氣:“那個王八蛋不肯協議離婚,隻能起訴了,估計沒三五個月辦不下來。”
陸延安慰道:“時間長點就長點吧,能辦下來就行,這段時間少出門,外面不太平。”
楊琴端著一碗沙拉放在桌上,語氣責怪:“你知道不太平怎麼還天天往外跑,什麼朋友關係這麼好,讓你找了這麼久還沒死心?”
她問的是唐如風。
“……”
陸延閉目躺在沙發上,沒出聲,他一直沒想明白唐如風為什麼連學業都放棄了,直到前段時間他找到一個和唐如風關係比較好的同學,這才從對方嘴裡得知唐母去世的消息,不偏不倚就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面的那幾天。
陸延無數次回想起那個雨夜,都覺得潮濕一直如影隨形,渾身被冷意包裹。假使他再細心一點,是不是就會發現唐如風的異常,不至於讓對方的下場潦草落幕?
陸延以前害怕很多東西,他怕自己被迫捐腎,怕自己被唐如風拽著從高樓一起躍下,現在所有的危機都一一解除,他卻不知道這種結局是好是壞——
尤其是對於唐如風。
相比既定的結局,他好像該失去的都失去了,該得到的卻一樣沒得到。
深秋過後就是寒冬,今年的這個年難免顯得有些冷清,楊琴簡單做了幾個菜,和陸延坐在一起吃了一頓就算過年了,外面的煙花接連炸響,熱鬨聲明明近在咫尺,卻仿佛隔著數不清的距離。
吃完飯,楊琴把家裡的垃圾簡單收拾了一下:“阿延,等會兒L你下樓記得把垃圾丟一下。”
“知道了。”
陸延其實沒什麼事要下樓,聞言還是從床上爬了起來,套上外套拎著垃圾出門了,雖然楊琴目前有些積蓄,陸延手裡也有些閒錢
,但他們平常生活開銷太大,基本上是能省則省,原本的保姆阿姨也辭退了。
離開暖氣房,迎面吹來的冷風讓人不禁打了個寒顫,陸延走到樓下把垃圾扔進桶裡,這才發現外面不知何時下起了小雪,他並沒有急著上樓,而是去附近的便利店買了一包煙,坐在路邊點燃。
自從搬出來後,陸延已經忘了自己多久沒抽過煙,平常在家裡顧及著楊琴,他連火都沒碰過,一度以為自己戒煙成功了,但夜深人靜的時候,原來潛藏的煙癮還是會像蟲子一樣啃食著心臟。
陸延輕彈煙灰,寡白的煙霧氤氳而升,紛然的雪花翩然落下,但最後的結果都是消散融化。他皺眉嘗了一口煙,發現不是自己熟悉的薄荷味,辛辣苦澀,嗆得人眼睛都紅了,咳了許久才終於平複下來。
陸延低低喘了口氣,沉默著掐滅煙頭,扔進了垃圾桶。
他掏出手機對著路燈下旋轉的雪花拍了張照片,發了個朋友圈,配文新年快樂,僅自己可見,然後起身拍拍外套上的雪,直接上樓了。
那盒煙被遺落在長椅上,覆了一層薄薄的落雪。
一街之隔,清冷的枯枝下方靜靜停著一輛黑色的邁巴赫,車身幾欲融入黑夜。後座的窗戶原本隻露了一條縫隙,眼見陸延離開,這才緩緩降下,露出一張清冷銳利的面龐。
陸延如果在這裡,估計已經認不出面前的人是誰了,記憶中的唐如風永遠都是一身樸素發舊的衣服,模樣青澀又沉默,而車裡坐著的男子穿著一身妥帖的黑色西裝,頭發梳得一絲不苟,所有情緒都被藏入眼底,像矜貴淡漠的世家公子。
曾經淩厲的青竹變成了一杯醇厚瑰麗的紅酒,搖曳間紙醉金迷,已經有著屬於成年人的喜怒不形於色。
今天是跨年夜,司機已經在車裡坐了四個小時,他驚懼這名年輕男子的雷厲風行的手段,連出聲詢問一句都不敢,隻能盯著擋風玻璃上紛然落下的雪花發呆。
“哢噠。”
車窗緩緩升起,後座的男子終於開口,聽不出情緒的道:“把車開過去。”
司機聞言悄悄鬆了口氣,活動了一下僵麻的雙腿,把車開到了對面。他不知道唐如風為什麼要在這樣一個熱鬨的跨年夜獨自坐在車裡度過,隻知道車停穩之後,對方就打開車門下去,坐在了路邊覆滿霜雪的長椅上。
十幾分鐘前,那名男子也是坐在同樣的位置。
唐如風撿起對方遺落的煙盒,從裡面緩緩抽出一根香煙叼到嘴裡,用打火機點燃,辛辣的煙霧嗆得人眼睛發紅,他卻靜默無聲,任由雪花落滿了肩頭。
司機看他在外面淋雪,自己坐在車裡多少有些坐立不安,終於忍不住降下車窗道:“段總,等會兒L雪就下大了,要不我們還是回去吧,董事長還等著您一起吃年夜飯呢。”
段氏集團的人員進行了一次大規模調動,段繼陽下台之後,外界隻知道董事長又帶了個私生子回來,親手把他扶上第二把交椅的位置,“段總”這個稱呼也換了人選。
唐如風看
起來並沒有想去吃年夜飯的意思,他將一根煙抽儘,掐滅後扔進垃圾桶,這才從長椅上緩緩起身,轉頭看向樓上。
高樓聳立,燈光明亮,他猜想陸延現在應該正和母親一起吃年夜飯,萬家團圓的日子,少有人會獨自度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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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如風活動了一下凍僵的指尖,拉開車門上車,裡面的暖氣終於驅散了幾分嚴寒,他似乎是看出司機的坐立難安,淡淡開口:“開車回去,後面幾天給你放年假,不用過來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唐如風的神情總是十年如一日的陰鬱,司機一時竟不知道他是在說好話還是壞話,遲疑出聲:“不……不用了吧。”
可彆給他辭退了,這份工作來的可不容易。
唐如風一眼就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休三天,過來繼續上班。”
司機聞言這才鬆了口氣,肉眼可見的喜意:“謝謝段總,謝謝段總。”
他立刻驅車回程,速度明顯快了不少,淡淡的雀躍藏也藏不住。唐如風靠著車窗閉目養神,不知在想些什麼,片刻後忽然開口問道:“家裡有人等著你過年嗎?”
司機笑嗬嗬道:“家裡的老人和媳婦都等著呢,原本今天我不輪休的,這下可以回去陪他們好好吃頓飯了。”
唐如風點點頭,沒再說什麼,他閉目摩挲著指尖的手機,控製不住想起唐母摔下樓住院的那天,療養院方面給出的解釋:
“正常情況下我們是有專人24小時看護唐女士的,但是那天早上忽然有一名姓段的先生來訪,不許護工跟著,也不知道他們兩個談了些什麼,吵得特彆厲害,連病房裡的東西都砸了,那位先生前腳剛離開,後腳唐女士就因為心神恍惚一腳踩空樓梯摔了下去,這件事雖然是意外,但確實是我們的失職……”
唐如風那時心神恍惚,已經聽不清她們提出的賠償事宜了,腦海中反反複複回蕩的隻有那句話:有一位姓段的先生來過了。
除了段建風,還有誰會那麼閒,無緣無故跑去看一個纏綿病榻的女人?
唐如風想放過所有人,可那些人偏偏就是不肯放過他,一定要將他逼到窮途末路才滿意。唐如風緩緩睜開雙眼,指尖在黑暗中悄然攥緊,手背青筋浮現。
他知道,隻有忍,才能得到想要的一切。
他可以丟棄自己的姓氏,丟棄自己的尊嚴,用短暫的蟄伏來換取將來的強大。
這個凜冽的寒冬,就是一個很好的開端。
陸延很少看新聞,也很少去關注那個浮華的圈子發生過什麼事,等到天氣暖和的時候,他已經開始著手忙自己的事業了,畢竟一直坐吃山空下去也不是辦法。
去年的時候潘源和另外幾個朋友想出資開家酒吧,他家裡就是本地最大的酒商,相當於近水樓台先得月了,陸延剛好占了一部分股,今年酒吧新開業,潘源找了幾個網紅宣傳,再加上圈子裡的朋友捧場,生意也算不錯。
不過潘源他們幾個是典型的富家公子做派,三分鐘熱度,事情全部都丟給底下人去辦,自己隻
負責吃喝玩樂。陸延原本也是和他們差不多的閒人,不過誰讓他家破產了呢,現在酒吧事務基本上都由他來打理,潘源他們隔三差五看看賬本就行。
“喲,你這一天天的還挺勤快,擦杯子這種事讓服務員乾就行了唄,你還親自上手。”
陸延原本坐在吧台擦杯子,聞言抬頭看去,這才發現是潘源:“我閒著沒事乾,你怎麼來了,還沒開業呢。”
潘源趴在桌子上擺了擺手:“我又不喝酒,今天來是和你說個事兒L,段家老頭子四十七歲大壽,後天辦酒宴,你去不去?”
陸延無動於衷:“他辦酒宴我去乾什麼?我和他又不熟。”
他現在聽見姓段的這兩個字就頭疼,這一家子沒幾個正常人。
潘源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似乎想說些什麼,但又不好開口:“哎呀,反正你和我去看看唄,我跟你說,段董事長領了個私生子回來,把段繼陽擠的都快沒地方站了,你就當看樂子。”
陸延手腕一翻,漂亮的玻璃杯就整整齊齊放入了消毒櫃:“看樂子?我嫌看了晦氣。”
他是討厭段繼陽不錯,但專門去看他的落魄樣也沒必要,怪沒意思的。
潘源這下終於憋不住了,壓低聲音道:“你不是一直在找那個小服務員嗎?”
陸延聞言動作一頓,這下終於有了反應,他控製不住攥緊指尖,連心跳都快了幾分:“你有消息了?!”
潘源神情便秘地點了點頭:“彆問那麼多,你和我去就知道了。”
對於當初把唐如風灌醉送到陸延床上這件事,潘源有點愧疚,但並不多,畢竟對方隻是個底層小服務員,搭上陸延這個富家少爺怎麼看都是唐如風賺了。
但是!!!!
但是潘源萬萬沒想到,當初的那個小服務員居然搖身一變,成為了段氏集團的二把手,不僅把段繼陽這個正兒L八經的“嫡子”踢出接班人核心,還能哄得段董事長帶他出入各種正式場合,要知道這可是繼承人才會有的待遇啊!
潘源一度懷疑自己認錯了人,奈何那張臉看起來又實在眼熟,他乾脆帶著陸延一起去認認,就算被打擊報複了,回頭好歹還能有個人幫忙求情呢。
宴會那天恰好下起了蒙蒙細雨,但架不住段家勢大,不少人冒雨也要前來參加。陸延和潘源到的早,兩個人站在角落裡閒聊,視線往門口飄去,注意著來往的賓客。
陸延抿了一口酒,細碎的水晶燈影落在臉上,愈發顯得眉眼深邃:“你說唐如風今天會來參加宴會,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潘源低頭看了眼時間:“你急什麼,大半年都沒找到人,不差這幾分鐘。”
陸延眉頭微皺,也隻能耐著性子繼續等待,他心中隱隱察覺到事情並不簡單,偏偏潘源嘴巴實在太嚴了,半個字都不肯往外吐。
一分鐘過去了,兩分鐘過去了,三分鐘過去了。
陸延沒等到唐如風,倒是等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喲,瞧瞧這是誰?
陸大少爺?你不在醫院好好待著,跑這兒L來乾什麼?”
一抹熟悉的身形忽然出現在了宴會廳裡,赫然是許久不見的陸冰,他看起來瘦了不少,臉頰微凹,說不出的蒼白憔悴。按理說段家沒有給陸家發請帖,陸冰又沒有朋友引著,應該是進不來的,但不知道是不是礙於他和段繼陽曾經的那段“轟動情史”,門口居然也沒有人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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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的他太過風光,現在一夕落魄,不少人都在暗中譏笑。從進門開始,圈子裡最愛挑刺的那幾個公子哥兒L就已經上前把他圍了起來,冷嘲熱諷的聲音吸引了不少人的視線。
陸冰聞言後退一步,眼底閃過了一絲難堪:“不關你們的事。”
他今天過來是為了找段繼陽的,自從那件事敗露後,對方就再也沒聯係過他,陸冰隻能借著今天的機會來和對方見上一面,希望還有挽回的餘地。
之前圈子裡最看不慣陸冰的人是潘源,其次就是周家的二少爺周棋語,他看見陸冰這幅死鴨子嘴硬的樣子就想笑,陰陽怪氣道:“不關我們的事?陸冰,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段家應該沒給你發請帖吧,你是怎麼混進來的?要不要我叫保安把你趕出去?”
陸冰倏地抬眼看向他:“我以前沒得罪過你。”
周棋語皮笑肉不笑:“你還真是貴人多忘事。”
周棋語有個弟弟,之前和段繼陽玩的還算不錯,連明戀都沒有,最多隻能算暗戀,結果就因為陸冰吃醋,段繼陽暗中施壓,斷了來往不算,還逼得他弟弟被迫出國留學這才消停。
如果說段繼陽是槍裡的一顆子彈,那麼陸冰就是握槍的那隻手,真論起來,誰也不比誰乾淨。
這筆賬周棋語都記著呢,他故意揚聲道:“你們誰去叫一下保安,把無關人員給趕出去,要我說這陸家兩兄弟是真厲害,一個賽一個的不要臉,破產了不在家裡安分待著,非要跑出來現眼,一個恬不知恥,一個混吃混喝。”
周棋語說著頓了頓,他偏頭看向角落,故意問道:“你說是吧,陸延?”
忽然躺槍的陸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