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即將被“克死”的安珀已經在無數觀眾的注視下起身走上了比賽台,就連鏡頭也格外偏愛他,頻頻對準臉部給了幾個高清特寫,大家在驚豔之餘的同時,又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
這隻雄蟲怎麼這麼眼熟?好像是路德維希少將的前任未婚夫?
安珀不知道台下的議論紛紛,他脫掉外套,然後將襯衫袖子卷到手肘,身形無疑是修長漂亮的,但和對面的大塊頭一比,難免顯得有些“弱不禁風”。
懷特顯然也認出了安珀,他目光閃動一瞬,並不確定對方今天過來是不是發現了什麼,但一隻草包雄蟲顯然沒什麼可忌憚的,他攥緊拳頭,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閣下,角鬥台可不是讓你們這些雄蟲隨意胡鬨的地方,趁我還沒開始動手,您最好自己滾下去!”
安珀與懷特面對面時,更加確定對方就是酒吧那天的侍者,他微微一笑,情緒難以捉摸:“既然上了擂台,我更喜歡分出勝負再下去,請吧。”
他甚至很有風度地做了個“請”的手勢。
懷特自覺受到羞辱,在觀眾席的驚呼聲中像頭蠻牛一樣朝著安珀衝了過去,想將這隻不知死活的雄蟲扔下擂台,但沒想到對方側身一躲就避開了他的攻擊,動作不慌不忙,卻又敏捷靈活,讓觀眾清楚認識到了一件事——
這隻雄蟲好像有點料。
懷特第十三次撲空後,場上響起了一片噓聲,他氣急敗壞看向安珀:“閣下,難道你打算像個縮頭烏龜一樣躲下去嗎?!這樣比賽永遠都結束不了!使出你的拳頭和我打一場!”
安珀漫不經心活動了一下脖頸:“懷特先生,我想你弄錯了一件事,我其實不太會打架,因為……”
他學的是亂世殺人技!
安珀語罷眼神一凜,忽然快如閃電朝著懷特襲去,一個抬膝擊中他的腹部,右手豎掌成刀劈向後頸,力道十足,招招斷骨,竟比上過戰場的軍雌還要狠厲三分!
安珀也許已經忘了前世的許多事,他不記得自己的殿下臣,不記得自己曾經的名字,也忘了那個早就湮滅的王朝。
但他曾是一名帝王,手中也曾握過劍,沾過萬萬人的血!
懷特不明白面前這隻瘦弱的雄蟲為什麼會忽然爆發出如此狠絕的力量,掌心擊中他胸膛時震得連肺腑都在生疼,他強壯的身形踉蹌後退了好幾步,當即不再留手,和安珀憤怒纏鬥了起來。
哪怕時隔多年,場下的觀眾也依舊能回憶起那場精彩的比試,他們從沒有見過那麼精妙的殺招,也從沒有見過那麼靈敏的身形,更沒有見過那麼……惡趣味的雄蟲?
安珀明明好幾次都有機會把懷特踢下角鬥台,但他偏不,對方每次快要跌出去的時候都會被他伸手攥住,然後一個反擰卸掉臂膀,除此之外,還有雙腿、膝蓋、後頸,所有能夠攻擊到的地方無一幸免,說是角鬥,但更像一場嚴酷的逼問。
二樓包廂位置的貴族看得齊齊一陣沉默,路蘇緹微妙看向路德維希:“你前
任未婚夫……居然這麼能打嗎?”
路德維希冷冷挑眉:不然呢?被我克死了怎麼辦。?_[(”
他語罷偏頭看向對面,憑借著絕佳的目力,清楚看見三皇子一黨的蟲臉色青了又紫,紫了又青,怎一個精彩了得,胸臆裡那股數不清道不明的憤怒終於散了一點。
他居然在為安珀抱不平嗎?
路德維希被這個想法驚了一瞬,他像是怕被蟲察覺似的,暗自皺眉,不動聲色調整了一下坐姿,但視線還是控製不住往角鬥台上看去。
絕對的力量與血腥,卻又充斥著美感。
安珀沒有那些野蠻粗魯的招數,一舉一動都乾淨利落,殺戮在他手中好像變成了藝術。路德維希軍靴微動,眼眸暗沉,隻感覺身體裡流淌的血液莫名鼓噪了起來,瘋狂叫囂著要得到什麼。
那是蟲族的基因與天性在作祟,強者對他們有著莫大的吸引力。
經過一番比試,懷特身上的骨頭已經折了大半,連站立都困難,他噗通一聲重重摔在擂台上,鼻青臉腫地朝著下方爬去,隻想趕緊逃離這個地獄。
不比了!不比了!這隻雄蟲簡直是個瘋子!
然而肩膀上悄然多出一隻冰涼修長的手,死死攥住了他脫臼的胳膊,同時也將他內心的僥幸粉碎成渣,就在安珀準備掰斷他的指骨時,懷特痛哭流涕,終於從嘴裡吐出了兩個字:“方雲——!”
安珀動作一頓。
懷特痛苦低聲道:“是方雲閣下讓我這麼做的!他把我安排到拍賣場做臨時工,給你的酒裡下藥,都是他吩咐的!”
“你放過我吧,我受不了這種折磨!”
方雲?
安珀咀嚼著這個與阿黎佧星格格不入的東方名字,莫名感到了幾分熟悉,他不知想起什麼,淡淡挑眉,終於鬆開懷特脫臼的胳膊,從地上緩緩站起身,然後一腳將他踢下了擂台。
“砰——!”
伴隨著懷特身軀砸地的那一刻,環形的觀眾席忽然爆發出浪潮般一波又一波的喝彩與掌聲,聲音震耳欲聾,天空上方飄落了數不清的金色彩帶,象征著聖特蘭角鬥場至高無上的榮耀與勝利!
“這怎麼可能!”
傑林驚得瞬間從位置上站了起來,臉上一陣火辣辣的燒紅,剛才入場的時候他還當眾恥笑安珀是自尋死路,結果對方扭頭就贏得了角鬥冠軍,面子上怎麼下得去。
在阿黎佧星,每隻蟲都有自己立足的資本,否則隻會像奴隸一樣被踩入塵埃。軍雌的立身之本是強大的武力,這樣戰爭來臨時他們才可以保家衛國,雄蟲的立身之本則是繁衍與安撫精神力暴動的軍雌,因為稀少所以珍貴。
但如果有蟲同時兼具這兩種能力,會是什麼地位?
傑林不得而知,他隻知道三皇子微微坐直了身形,眼中異彩連連,低聲自言自語道:“這個安珀.克林茲居然這麼厲害嗎?”
他的蠢蠢欲動就算是瞎子都能看出來。
四皇子查克將這一幕收入眼底,不知在
想些什麼,他端起手邊的酒杯抿了一口,略顯戲謔的道:“路德維希,你的前任未婚夫接下來好像會變得有些搶手,你不考慮考慮和他複合嗎?”
複合?
路德維希聞言連眼皮子都懶得掀,心想婚又不是自己要退的,複合這種事找他說有什麼用。他抬手理了理領帶,在熟悉的蟲面前總是一副耐性缺缺的樣子,聲音淺淡:“隨緣。”
但真的隨不隨,隻有他自己知道了。
他修長的指尖從領帶緩緩滑落,觸感絲滑微涼,心底就像被風吹起漣漪的海面,浪潮退去後,仍有風聲回響。
另外一邊,幾乎被安珀打得筋骨儘斷的懷特被工作員抬了下去,主持將一張金色的星卡遞給他,笑容滿面道:“尊敬的閣下,這是您的獎金,等會兒去前台登記後,一百萬星幣就會在半小時內打進去,您有興趣參加下面的幾場角鬥嗎,我們這裡每個月都會舉辦幾場……”
“抱歉。”
安珀打斷了他滔滔不絕的話:“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們角鬥場的一部分奴隸好像是可以買賣的?”
主持聞弦音而知雅意,試探性問道:“您想把懷特這名罪奴買回去嗎?”
安珀微不可察笑了笑:“也許我和他比較有緣吧。”
原身死在了懷特手中,懷特剛才又差點死在他的手中,不得不說是特彆的緣分。更重要的是,對方疑似與“方雲”這個角色來往過密,將來或許會有用處。
主持遲疑:“懷特在聖特蘭角鬥場是連勝冠軍,所以購買他的金額可能……”
他在底下比了個數,贖身金額居然比獎金還要貴,安珀思考一瞬,覺得還在自己承受範圍之內,將口袋裡的星卡抽出來遞給了對方:“我接受這個價格,幫我辦一下手續,謝謝。”
這種事其實不用主持親自跑腿的,但他還是屁顛屁顛跑去前台幫忙辦理手續了,然而沒想到的是,沒過多久主持就一臉為難地折返了回來,將星卡雙手遞還過來道:“抱歉閣下,您看中的那隻奴隸早在三天前就已經被高價定下了,對方好像沒有退貨的意思。”
安珀微不可察皺了皺眉:“誰?”
聖特蘭角鬥場的奴隸大多是殺戮機器,面貌醜陋就算了,身體更是強壯如牛,很少會有誰花高價買回去,現在懷特全身的骨頭都差點被打廢了,買家居然也不肯退貨嗎?
主持低聲吐出了一個名字:“路德維希少將。”
安珀聞言一怔,他下意識看向二樓的貴賓席,卻見一抹白色的軍裝身影正端著酒杯靠在欄杆處,對方的姿態是懶散的,斑駁的光影落在那張線條分明卻又不失柔和的臉上,將那雙琥珀色的眼眸照得分明。
路德維希唇角微勾,隔空對著安珀遙遙一敬。
傲慢,挑釁,優雅,這些形容詞從他身上一一閃過,很難分辨哪一種情緒占比更大些。
安珀見狀眼眸一暗,很快又歸於平靜,不難看出裡面若有若無的興趣。他沒想到路德維希居然會買下那隻雌蟲,而且還是三天前
就定下了,世界上真的有這麼巧的事嗎?自從退婚之後,這個未婚夫身上的謎團好像漸漸多了起來。
安珀一向喜歡和聰明蟲打交道,他的目光很快歸於平靜,笑著從主持手裡接過自己的星卡,意味不明道:“沒關係,他買還是我買,沒什麼區彆。”
反正最後都會回到他的手上,還省了一筆錢。
離開角鬥場的時候,已經到了深夜,暗處有無數雙眼睛都盯著安珀,蠢蠢欲動地想要上前搭訕,然而他隻是站在路口打了個電話,然後環視四周一圈,找到一架銀灰色的飛行器開門坐進了副駕駛艙。
昂貴的飛行器升空離去,隻留下一抹殘影。
有眼尖的蟲卻從尾端的牌號認出,那輛飛行器打著蘭伊家族的標誌。
“我對那隻雌蟲很感興趣,路德維希少將,不知道你願不願意割愛讓給我?”
飛行器不能開窗,導致裡面的空氣湧動著些許沉悶的曖昧,安珀坐在副駕駛座,一雙長腿交疊起來,哪怕姿態閒適也透著優雅,天生就有一種皇室子弟的矜貴感。
路德維希在黑夜中駕駛飛行器,聞言指尖輕敲方向盤,帶著淡淡的吐槽意味:“看上?那您的口味可真夠重的。”
安珀笑笑:“少將,雄蟲看上雌蟲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倒是你,無緣無故買一隻雌蟲回去,不知道我們兩個的口味誰更重?”
路德維希發現了,永遠都不要選擇和安珀鬥嘴,因為你根本說不過對方。他轉動方向盤,無名指上的鳶尾花戒指黑暗中閃過一抹璀璨的流光,襯得那隻手格外骨感好看,仿佛是故意挑釁:
“如果我不同意讓給你呢?”
安珀閉目,懶懶倒入椅背,帶著某種錯覺的暗示意味:“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少將,我並不介意你開條件。”
路德維希傲慢挑眉:“可我什麼都不缺。”
他有說這種話的資本。
安珀卻好像沒聽見這句話一樣,他偏頭看向舷窗外間的情景,見已經快到自己住的地方,主動出聲邀請道:“少將,要去我家坐坐嗎?”
性能優越的飛行器在空中微不可察顛簸了一瞬,隨即又恢複了平穩。
路德維希下巴微抬,聲音冷淡:“閣下,一隻未婚雌蟲不應該深夜出入陌生雄蟲的家中,這對我的名聲有損。”
他的神情一度有些警惕,就好像安珀是引他墮入地獄的魔鬼,說出的每個字、每句話都不懷好意。
安珀笑了笑:“哦。”
然後就沒了下文。
哦?哦什麼?
路德維希暗自皺眉,不明白對方這句話代表什麼意思,可接下來的時間安珀一個字都沒有再說,直到飛行器降落在住宅門口,他這才解開安全帶道:“謝謝,我到家了。”
路德維希沒接話,斜睨著安珀,心想對方如果再次邀請,他還是可以考慮進去坐一下的,然而直到艙門關上發出一聲輕響,安珀已經走得不見了身影,對方也沒有任何折返回來邀請的意思。
“……”
路德維希眼眸危險眯起,飛快閃過一絲惱怒,這隻無禮的雄蟲,今後永遠也彆想向他打聽到關於角鬥場那名奴隸的消息!
路德維希心情糟糕地啟動駕駛係統,正準備離開這裡,耳畔卻忽然響起一陣“篤篤”聲,隻見安珀不知何時繞到了飛行器另外一邊,他微微彎腰,屈指輕敲舷窗,一雙藏著笑意的眼眸莫名讓蟲心跳漏了半拍:
“路德維希少將,你真的不進去坐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