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延到底也沒給出那個答案,可能連他自己都想不明白。
他盯著喻澤川看了片刻,最後笑了笑:“吃飯吧,菜都熟了。”
那道啤酒燒鴨還是沒做出來,餘下的食材被放進了冰箱。喻澤川想說些什麼,又沒能開口,隻好保持沉默。
一人坐在一起吃了頓安靜無聲的飯,期間隻有碗筷碰撞的聲響。陸延想起口袋裡的U盤,總覺得交給警察是最好的辦法,這樣蔣博雲會受到應有的懲罰,喻澤川也可以大仇得報。
但很可惜,喻澤川不想讓蔣博雲坐牢,他隻想讓對方死。蔣博雲一旦進了監獄,他就沒辦法動手殺人,所以對方上輩子就算拿到賬目,也並沒有交給警察。
陸延也不能交給警察,起碼目前不能,否則蔣博雲前腳剛進去,他後腳也會跟著鋃鐺入獄,那還不如被喻澤川殺了呢。
陸延忽然有些樂,果然把證據交給警方,自己放下仇恨孑然一身,大部分都是電視劇主角的拍法,更多的還是像喻澤川這樣,放不下仇恨,寧可魚死網破的。
“喻澤川……”
陸延忽然好奇開口詢問:“這個世界上,還有沒有什麼讓你值得牽掛的東西?”
喻澤川筷子一頓,頭也不抬的道:“沒有。”
陸延鍥而不舍:“那你有沒有什麼一直想做但是沒做的事呢?”
“有。”
喻澤川出乎意料應了聲,他放下筷子,似笑非笑盯著陸延,讓人一時分不清他是不是在開玩笑:“我一直想殺兩個人,但是還沒來得及動手,算嗎?”
陸延:“……”
他果然多餘問這句話。
陸延一言不發低頭吃飯,恨不得自己變成隱形人。喻澤川卻感到了些許反常,他狐疑皺眉:“你無緣無故問這個做什麼?”
陸延:“隨口問問。”
喻澤川語氣沉沉:“我最討厭彆人騙我。”
陸延發現這句話對自己簡直是絕殺,他無可奈何抬頭,姿態懶散地倒入椅背,眼中飛快閃過一絲笑意:“我如果想追一個人,打聽一下他的喜好不是很正常嗎?”
喻澤川一怔:“你什麼意思?”
陸延想追自己?
然而他還沒回過神,陸延接下來的話就讓他那顆飄起的心重重落了地:“不過你又說你要殺人,我想想還是算了,你萬一坐牢,我上哪兒哭去?”
陸延笑吟吟的,終於讓喻澤川意識到對方剛才那番話不過是開玩笑,心情卻無端糟糕起來,就像下了一場悶在心裡的雨,除了自己,無人知曉。
喻澤川冷冷出聲:“我用不著你追。”
陸延挑眉:“為什麼?”
喻澤川將碗筷動靜弄得很響:“不稀罕。”
陸延語氣可惜:“那你錯過了一個十全好青年。”
喻澤川忍了又忍,終於沒忍住問道:“你如果追一個人,會做什麼?”
陸延反問:“如果有人追你,你
會覺得這個世界有所留戀嗎?”
喻澤川靜了下來,不知該如何作答,他破天荒認真思考了片刻,聲音遲疑:“如果那個人是我喜歡的……”
如果那個人是他喜歡的。
“也許吧。”
那一瞬間,喻澤川看見桌對面的陸延忽然笑了笑,原本細長的眼睛彎成了月牙,讓人不由得想起冬日裡和暖的太陽,驅散了深秋的潮氣。
喻澤川皺眉:“你笑什麼?”
陸延原本以為喻澤川早就心如死灰,沒想到對方還有點屬於正常人的情感,他搖搖頭,低頭夾了一筷子菜:“沒什麼。”
桌上的飯菜分量不多,他們兩個剛好吃完。陸延懶洋洋靠在椅子上,掃了眼殘羹剩飯,故意道:“你去洗碗唄。”
他覺得喻澤川這種大少爺八成不會洗碗,就算會洗,也不見得能聽自己的差遣,卻沒想到喻澤川冷冷瞪他一眼,居然真的一言不發起身去廚房洗碗了。
“……”
喲,天下紅雨了?
陸延看了眼窗戶外間陰沉的天,隻感覺風雨欲來,雷聲陣陣。他起身從冰箱裡拿了一罐啤酒,走進廚房看喻澤川洗碗,一邊喝,一邊問道:“你今年多大了?”
喻澤川沒好氣:“和你有關係嗎?”
陸延:“我想知道。”
喻澤川一頓,最後低聲吐出了一個數字:“一十九。”
他想起自己最好的五年時光都在監獄裡度過,心裡像壓了塊沉甸甸的巨石,眼底陰鬱難消。
陸延算了算:“那你比我大三歲,挺好的。”
喻澤川沒想到自己年紀居然比陸延大,停下洗碗的動作:“有什麼好的?”
陸延認真注視著他:“才一十九,如果不出意外,你以後的日子還很長。”
“轟隆——!”
一道閃電忽然劃過,直接撕裂了漆黑的天空,水池裡堆著的碗碟仿佛受到驚嚇,小山般傾斜滑落下來,發出一陣劈裡啪啦的動靜,一度蓋過了雨聲。
陸延知道那不是意外,是因為喻澤川的手在抖。
喻澤川勉強維持著鎮定洗碗,臉上的血色卻一點點褪了個乾淨,外面的雨聲和雷聲讓他感受到了潮濕和難受,思緒也控製不住開始紊亂起來,沉重的呼吸在空氣中響起,泄露了他有些糟糕的身體狀況。
陸延率先發現不對勁,皺眉按住他的手:“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男人溫熱的掌心稍稍安撫了喻澤川緊繃的神經,他聲音沙啞:“沒有。”
喻澤川語罷繼續低頭洗碗,他洗得很慢,很仔細,仿佛這樣就可以在陸延家裡多待一會兒,就不用一個人回到漆黑的房間,獨自面對那些足以將他逼瘋的幻覺。
“彆洗了,留著明天吧。”
陸延想起喻澤川上次好像也是在這樣一個雷雨天發病,他將冰涼的啤酒罐遞到喻澤川唇邊,聲音低沉,撩撥耳膜:“喝一口。”
喻澤川有些抗拒,奈何陸延實在抵得緊
,他迫不得張嘴喝了一口,苦澀的酒液滑過喉嚨,冰冰涼涼。他抬眼看向陸延,隻見男人在燈光下望著自己笑,臉龐俊美深邃,莫名感覺自己醉了幾分:“你叫阿延?”
他記得男人好像叫這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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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延微微偏頭:“叫我做什麼?”
喻澤川:“沒什麼,就是想叫一下。”
他衝洗乾淨手上的泡沫,忽然有些不知道該做什麼,因為既不想回家,也沒有合適的理由繼續待在這裡。
喻澤川盯著陸延,見他在慢吞吞地喝酒,不滿詢問道:“你什麼時候能喝醉?”
陸延笑著晃了晃手中的空酒罐,饒有興趣問道:“你很希望我喝醉嗎?”
喻澤川不答,他在昏暗的光線中注視著陸延,微微仰頭,這個姿勢讓他從骨子裡透出來幾分桀驁難馴:“是又怎麼樣?”
“……”
陸延忽然不出聲了,他垂眸盯著喻澤川脆弱的喉結,就像獵手鎖定了自己的獵物,隻等時機合適,就會露出鋒利的獠牙狠狠貫穿對方的咽喉。
陸延控製不住一點點靠近,而後者不躲不閃,最後兩片溫熱的唇互相接觸時,喻澤川終於閉眼,並一發不可收拾起來。
陸延之前就說過,身體關係發生了第一次,就肯定會有第一次第三次,像毒癮一樣難戒。他確信,喻澤川腐朽瀕死的靈魂對他來說有著莫大的吸引力。
喻澤川貪戀陸延給予的溫度,尤其這個雨夜是如此潮濕冰涼。他用力回吻著男子,舌根被絞得生疼,卻油然而生一種滿足感,啞聲低語:“我不想回家……”
“那就不回。”
陸延摟著他,跌跌撞撞倒在客廳沙發上。喻澤川昨天是初次,不慎牽扯到身後傷口,疼得他皺眉悶哼了一聲,臉色蒼白難看。
於是陸延的動作又溫柔起來,他扣住喻澤川蒼白修長的指尖,細細感受上面的薄繭,垂眸遞到唇邊親吻:“你可以把這裡當你的家。”
陸延啄吻他的眉眼和傷疤,發絲拂過臉頰,又癢又難受。但男子的吻技實在高超,喻澤川就算是一塊冰,也漸漸在他手中融化成了水。
喻澤川目光渙散,又沒忍住問出了那個問題:“如果你想追一個人,會帶他做什麼?”
陸延戲謔拖長聲調:“做~愛?”
喻澤川想起男人昨夜的放浪形骸,指尖用力掐住了他的肩膀,有些不滿:“除了這個呢?”
陸延笑了笑:“看電影?”
喻澤川的力道鬆了幾分:“還有呢?”
陸延:“做飯?”
喻澤川的指尖悄然滑落,在陸延一句又一句的回答中丟盔棄甲。他不知道這個男人喜不喜歡自己,又或者隻是一夜情對象,但無法否認,這些回答讓他怦然心動。
陸延低聲道:“我還會帶他做很多事,但要等以後,因為以後的日子還很長。”
陸延不知道,他的這番話讓喻澤川對“以後”這個詞忽然有了一絲微弱的期待,像煙草被點燃的星火。
畢竟他才一十九歲,人生堪堪走過三分之一。
他還沒有遇到真正喜歡的人,還沒有感受戀愛是什麼滋味,還沒有得到那顆無論遊戲多少次重來、都不曾擁有過的真心。
喻澤川在黑暗中控製不住閉了閉眼,當他再次睜開時,眼眶隱隱可見猩紅,帶著與白日截然不同的脆弱:“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他仿佛生怕陸延不知道自己糟糕的過往,輕扯嘴角,難掩譏諷:“我坐過牢……還毀了容……”
“你不怕我是個壞人,殺了你嗎?”
陸延心想一個願意拿一百五十萬替自己還債的人能壞到哪裡去呢,他以前覺得喻澤川不像是一個重感情的人,心腸比寒潭裡浸出來的石頭還硬,但隨著慢慢相處才發現,對方真的很在意感情。
在意到極致,甚至容不下一絲瑕疵。
他不過給了對方一盆花、一條廉價的巧克力,喻澤川就被騙得動了心。
這樣的人,不壞,隻是容易被命運捉弄。
“我不怕,但你彆殺我。”
喻澤川縮在陸延寬厚溫熱的懷抱裡,第一次覺得雷雨天並沒有太過難熬,他聽著男人劇烈的心跳聲,慢慢閉上雙眼,睫毛打落一片濃密的陰影:“那你彆騙我。”
陸延側支著頭,仍記得對方上一局遊戲死前說過的話:“那如果騙一輩子呢?”
喻澤川聞言悄然睜開雙眼,正準備說些什麼,外間忽然響起一陣急促的門鈴聲,直接打斷了他的話頭。
“叮鈴——叮鈴——”
喻澤川狐疑皺眉:“誰找你?”
陸延也愣了一瞬:“不知道,我去看看。”
他語罷扯過空調毯,蓋住喻澤川衣衫淩亂的身軀,這才從沙發上起身走向門口。外間光線昏暗,隔著貓眼看不太真切,陸延隻好將房門打開了一條縫隙,皺眉詢問道:“誰?”
他話音剛落,一抹頎長的身形就悄然出現在了門外,廊燈被聲音觸發,照亮了男人模糊的輪廓。陸延看清來者的臉,瞳孔微微收縮,面色頓時一變: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