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虐文求生遊戲 碉堡堡 11596 字 8個月前

“喻澤川……”

陸延輕聲念出這個名字的時候,地下室甚至帶出了回音。他沒想到對方會在這個時候出現,而地上生死不知的蔣博雲和空氣中逐漸濃鬱的血腥味都在清楚提醒著陸延,自己的下場很可能好不到哪裡去。

他從地上緩緩站起身,大腦飛速運轉,臉上適時出現了一抹劫後餘生的慶幸和驚喜:“你怎麼來了?”

“上次你讓我離開後,我就從銀川集團離職了,沒想到蔣博雲還是不肯放過我,把我抓了過來。”

“幸虧你過來了。”

最後一句話說得有多麼言不由衷,隻有陸延自己心裡清楚。他絮絮叨叨說了很多,偌大的地下室僅有他一個人在自言自語,情景顯得格外詭異,最後口乾舌燥,終於住了嘴。

喻澤川站在門口,頗有耐性,他一直靜等著陸延沒了聲,這才聽不出情緒的問道:“說完了?”

陸延不知道是該點頭還是該搖頭,因為他看見喻澤川朝著自己所在的位置一步步走了過來,手中的匕首也悄然轉變方向,換了一個更方便刺出的姿勢。

很明顯,對方想殺他,剛才的耐心傾聽似乎也隻是為了等他說完遺言而已。

陸延在喻澤川走過來的時候就已經開始無意識後退,他不明白自己哪一個環節出了問題,上一次喻澤川驅趕他離開的時候,他能清楚感受到對方身上並沒有殺意。

人在感知到危險的時候會本能遠離,逃到安全區域。

陸延緩慢後退。

一步、兩步……

直到後背猝不及防抵上冰涼的牆壁。

陸延身體一驚,這才發現自己早已退無可退。他死到臨頭反而平靜了下來,隻是想不明白哪個環節出了問題,垂在身側的手悄然攥緊,望著喻澤川問道:

“你從什麼時候改變主意想殺我的?”

“你不會真的以為自己騙過我了吧?”

喻澤川冷淡反問,折疊刀在他骨節分明的指尖輕輕旋繞,看得人眼花繚亂,嗓音卻冰涼刺骨,

“我從來都沒打算讓你活。”

喻澤川身上有很濃重的血腥味,不止是蔣博雲的,還有屬於他自己的。外面的兩個保鏢同時對付起來顯然有些困難,喻澤川打暈了他們,自己也受了重傷。

陸延暗中估測著對方的體力,思考自己如果撲上去奪刀,勝算會有幾分,卻怎麼也得不到一個確切的數據。

陸延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還能笑得出來,事實上他確實笑了一聲,窗外皎潔的月光照射進來,讓那雙眼睛愈發顯得乾淨分明:“你既然這麼說,看來我今天是必須死了。”

他語罷張開雙臂,一副任人宰割的姿態,忽然認真問道:“看在我喜歡你的份上,能不能讓我最後抱一下。”

喻澤川盯著他,沒有動。

陸延見他不答,大著膽子主動上前,以一種極其緩慢的速度靠近喻澤川。他走得很慢,甚至連呼吸都放淺了,仿佛怕驚擾了什麼,最後終於觸碰到對方冰涼沾血的衣角。

陸延白皙好看的指尖順著一點點攀爬向上,像隻翩飛的蝴蝶,最後穿到了喻澤川身後。

他小心翼翼收攏懷抱。

兩具身軀貼得密不透風。

喻澤川全程都沒什麼反應。

陸延不慎摸到了喻澤川後背的粘稠,他垂下眼眸,看見自己殷紅的掌心微微一頓:“你受傷了?”

帽簷降下一片陰影,喻澤川的眉眼輪廓都被吞噬,他用刀尖抵住陸延的腹部,輕輕滑動,讓人毛骨悚然:“和你有關係嗎?”

陸延笑了:“當然有關係,你如果受傷了,我會心疼的。”

他是第二次說這句話。

上一次還是在出租屋裡,喻澤川為了救他不小心被薛晉刺傷。

陸延說得那麼真,語調低沉溫柔,眼眸又那麼深情,你很難從他身上找出一絲虛偽,喻澤川手中的刀尖不自覺緩緩垂下,似乎有些恍神。

“砰——!”

就在這時,一聲沉悶的動靜忽然響起。

陸延毫無預兆出手,快如閃電奪下了喻澤川的刀,同時左手抬起用肘部擊中對方肩膀,將他狠狠抵在了牆上。

冰涼的匕首再次貼住脖頸,隻是這次換了身份。

喻澤川神色驚怒,眼底猩紅一片,這讓他看起來好像地獄中爬出的惡鬼:“陸延,你又在騙我!”

陸延奪得了先機,心中並沒有感到多麼高興,他攥住刀尖的手牢牢抵著喻澤川的脖頸,一刻也不敢鬆開,聲音低啞:“我隻是想活。”

地下室裡有通風窗,卻沒有感受到一點風,悶熱,潮濕,冷汗爬滿了後背,黏膩得比酷暑還要難受。

“你好不容易從監獄出來,活著不好嗎?”

“活著?”

喻澤川聞言一怔,不知怎麼,喉間忽然溢出一陣低沉的笑聲,他笑得渾身發顫,整個人看起來有一種神經質的敏感。

通紅的眼眶,蒼白的膚色,

陰森的鬼氣彌漫在周身,像活人又像死人。

喻澤川一直笑,一直笑,最後笑得連氣都喘不上來了,有氣無力地靠在牆上喘氣。他頭上的帽簷不慎滑落,露出白玉般無暇的面龐,右臉卻被一道傷疤硬生生割裂。

喻澤川緩緩抬眼看向陸延,裡面蓄著猩紅的淚水和滔天的恨意,一字一句咬牙問道:

“這五年來,每一個晚上我都痛苦得恨不得去死,你們憑什麼活著?!”

整整一千八百多個日夜,他幾欲在仇恨的浪潮中溺斃。

“你們憑什麼在毀了我的人生之後,還能好好活著?!”

面對喻澤川歇斯底裡的質問,陸延陷入了沉默。作為一名曾經在死亡線掙紮的癌症病人,他下意識覺得,世界上沒有任何比活著更好的事了。

他以為事情過去了就過去了,再也不會有痕跡留下,卻不知道有人就算從地獄爬出,也日日承受著烈火煎熬。

喻澤川說話時因為情緒太過激動,脖頸不慎碰到刀刃,擦出了道道紅痕。陸延下意識將匕首往裡面收了收,全然沒注意到角落裡躺著的蔣博雲不知何時蘇醒了過來。

蔣博雲睜開混沌的眼,視線內一片血紅,身上無一處不痛,無一處不疼。他艱難抬手摸向額頭,卻觸碰到滿手鮮血,黏膩到近乎乾涸。

地下室內的排氣扇不停轉動,一片又一片的扇葉陰影掠過頭頂,讓人眼前發暈。

蔣博雲喘了口粗氣,大腦的疼痛讓他思維遲緩,記憶中最後一幕畫面卻是他坐在沙發上打電話,忽然被男人從身後用刀刃抵住的情景。

“蔣博雲,好久不見。”

低沉冰冷的聲音從耳畔響起,熟悉而又陌生,

對方穿著一身暗色的衣服,幾欲融入黑夜。帽簷下是一張清冷銳利的臉,目光桀驁,除了右臉那條疤有些陌生,一切都是蔣博雲午夜夢回時最膽寒的模樣。

“喻……喻澤川……”

蔣博雲見狀面色煞白,幾欲把膽子嚇破,之前就有人提醒他喻澤川最近好像出獄了,他還刻意調查了一番,但私家偵探傳來的消息卻說喻澤川隱姓埋名去了一個偏遠的小鎮生活,似乎沒有再回a市的打算。

蔣博雲萬萬沒想到對方會忽然出現在自己的私家彆墅裡,感受到後腰抵住的刀刃,他驚慌擺手:“澤川……你冷靜一點……有什麼事我們好好說……千萬彆動刀……錢和公司我都可以還你……”

這棟彆墅還有兩個保安,蔣博雲試圖拖延時間等他們過來,喻澤川卻一眼看穿了他的意圖,輕飄飄反問道:“怎麼,在等你那兩個半死不活的保鏢?”

蔣博雲身形一僵:“你什麼意思?”

他話音未落,腹部忽然傳來一陣布料撕裂的聲音,那人下刀又快又狠,導致蔣博雲愣了幾秒才感受到疼痛。

他不可思議低頭,隻見腹部不知何時多了一柄匕首,鮮血噴湧而出,染紅了身上白淨的襯衫,還在滴滴答答下落。

“沒什麼意思,他們都被我打暈了而已。”

喻澤川面無表情攥緊刀尖,狠狠刺入,攪動,蔣博雲疼痛到一度彎腰作嘔,他的慘叫聲響徹房間,卻沒有誰會聽見。

“啊啊啊啊!!!!!”

郊區彆墅就是有一點好,安靜;富人的房子也有優點,那就是足夠隔音。

綁架陸延的時候喻澤川就學會了一件事,千萬不要聽這些人的廢話。

喻澤川仰頭深吸一口氣,鼻翼間充斥的血腥味一度讓他感受到了愉悅,聲音低沉緩慢,卻格外清晰:“錢,你可以還,公司,你也可以還,但監獄裡的那五年,還有我爺爺的命……”

他倏地抽出刀刃,再狠狠原路刺回,低聲問道:“蔣博雲,你拿什麼還?”

喻澤川忽然搖頭:“還是彆還了吧,把你的命給我就好……”

蔣博雲竭力掙紮,然而他是無論如何都鬥不過一個瘋子的,腹部的傷口被反複刺穿,疼到近乎麻木。他最後不知哪兒來的力氣,狠狠將喻澤川一把推開,慌不擇路朝著前方逃去,留下一地蜿蜒的鮮血。

蔣博雲跑得踉踉蹌蹌,最後終於支撐不住摔倒在地。

喻澤川拎著刀,不緊不慢追上來,看見他時的第一句話,問的卻是:

“陸延呢?”

蔣博雲聞言神情一瞬間從痛苦轉為錯愕:“陸延?!”

他直到現在才反應過來什麼,震驚看著喻澤川身上的衣服,越看越覺得眼熟,分明是那天和陸延一起逛商場的男人。

蔣博雲的腦子“嗡”一聲亂成了一鍋粥,不可置信搖頭:“你……陸延……不……不可能……你們是什麼時候背著我糾纏在一起的?!”

喻澤川什麼也沒解釋,他眼角餘光一瞥,忽然發現地下室的暗門,直接將蔣博雲從地上揪起來朝著前方走去,不知懷著怎樣的心思,惡劣出聲:“你可以和他糾纏在一起,我為什麼不行?”

這件事仿佛成了壓垮蔣博雲的最後一根稻草,他捂著劇痛的腹部,氣得渾身發抖,心知死期在即,忽然癲狂笑出了聲:“喻澤川!你他媽的不會真以為陸延喜歡你吧?!他就是一個嫌貧愛富的賤人,嘴裡沒一句真話……”

“老子從上學的時候就忍你很久了!”

“你不就是家裡有點臭錢嗎,天天裝什麼大少爺脾氣,發病的時候還不是像條狗一樣躲在角落裡,誰會喜歡一個神經病呀哈哈哈哈……”

“你這種人……這種人永遠不會得到真心的……要不是為了錢,你以為我會看上你這種貨色嗎……”

蔣博雲越笑越癲狂,到最後已然有些神智不清了,直到湧出的鮮血嗆到氣管,這才咳嗽著熄了聲。

喻澤川好像沒聽見他在說什麼,一言不發打開地下室的門,直接將他推了進去。

轟然一聲,塵埃四起。

……

蔣博雲搖搖晃晃從地上站起身,已經失去了理智,此刻他的腦海中隻有一個念頭,就算死也要拉一個墊背的。

陸延也好,喻澤川也好,這兩個人都該死!

蔣博雲撿起了地上的板凳,面色猙獰,直接照著陸延後腦狠狠砸了過去,速度快得能聽見勁風聲——

“砰!”

說時遲那時快,喻澤川忽然一把推開陸延,側身避開了蔣博雲砸過來的椅子。他手中寒芒一閃,抬腳踢中蔣博雲的腹部,趁對方倒地時拔刀狠狠向下一刺,正中咽喉——

“噗!”

數米高的鮮血從蔣博雲喉間噴濺而出,喻澤川及時偏頭避開,但還是濺了滿身,鼻翼間充斥著濃鬱的鐵鏽味,視線被染得一片猩紅。

陸延在旁邊摔得眼冒金星,好不容易清醒過來,卻見蔣博雲面色扭曲,身形抽搐著痛苦死去。而喻澤川利落拔出刀刃,蒼白的側臉濺上斑駁的血跡,美得詭異又令人心驚,正朝自己一步步走來。

原來他的袖中還藏著一把刀。

但陸延無法再騙他第二次了。

鋪天蓋地的血腥味包裹住全身,黏膩,濕濡。

陸延猝不及防被喻澤川扼住咽喉,又一次狠狠抵在了牆上,刀刃貼著皮膚,已經陷下去了幾分。他心中慌亂,知道自己逃不掉,但仍有些不甘心,固執想得到一個答案:“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懷疑我的?”

喻澤川垂眸睨陸延的咽喉,語氣毫無感情:“我從來就沒信過你。”

陸延:“為什麼?”

喻澤川聞言唇邊的弧度一頓,然後緩緩落下,看起來並不高興。他喉結滾動,最後在陸延耳畔冷冷吐出了兩個字:“蠢貨……”

“喜歡吃抹茶蛋糕的是薛晉,不是我……”

抹茶蛋糕是薛晉喜歡吃的。

青椒肉絲也是薛晉喜歡吃的,隻是那天的青椒發苦,所以都剩了下來。

喻澤川在監獄裡待了五年,他不挑食。

他喜歡黑色的衣服,隻是喻老爺子喜歡他穿亮色,所以他在公司總是穿淺藍淺白。

“你親口說喜歡我,卻一個問題都沒猜對,臨死前還要騙我一次。”

喻澤川注視著陸延震驚的臉,一點點收緊指尖,帶來瀕死般的窒息。他扯了扯嘴角,明明在笑,卻比哭還難看:“陸延,我說過,我最恨彆人騙我。”

他緩緩搖頭,額角青筋浮起,通紅的眼眶到底還是落下了一滴滾燙的淚意:“我這輩子從來都沒得到過彆人的真心。”

“一次也沒有。”

“你也是假的……”

陸延艱難掙紮,拚著最後一口氣問道:“你喜歡什麼,可不可以告訴我?”

這件事仿佛很重要,他哪怕瀕臨死亡,也要執拗問出一個答案:“喻澤川……告訴我……你到底喜歡什麼……”

喻澤川的動作頓了頓:“重要嗎?”

陸延睫毛顫抖:“很重要,萬一我們還有下輩子呢?”

還有,

“你可不可以給我一個利落的死法,我怕疼。”

像他們第一局見面的那種死法,就很好。

窗外漆黑的天幕不知何時露出了一抹魚肚白,塵埃在空氣中緩緩跳動,明明已經黎明將至,地下室卻分不到半點陽光。

喻澤川緩慢舉起刀尖,對準了陸延後背,然後利落刺入。刀尖每深入一寸,鮮血湧出的速度就快一分,他們卻以情人的姿態親昵相擁。

喻澤川閉目貼近陸延耳畔,喃喃自語:“五年,太久了,我自己都快忘了。”

但在久遠的以前,還是會有喜歡的東西:“我喜歡吃黑巧克力,喜歡在下雨天看電影……”

“喜歡黑色的衣服,喜歡暖和的地方……”

“但我怕冷,也怕打雷……”

“我還想去遊樂園,但一次都沒去過……”

他的媽媽去世前答應過的,但這個諾言早已無法實現。

喻澤川林林總總說了很多很多,他這輩子都沒說過這麼多話。

“陸延,其實我不介意有人騙我。”

喻澤川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麼,他生平第一次這麼溫柔,垂眸用指腹緩緩抹掉了陸延臉頰的血跡。這個人比他漂亮得多,沾了血,就不好了。

“你記住上面那些話,如果真的有下輩子,放聰明一點……”

“要騙就騙一輩子,不要被我發現……”

喻澤川喃喃自語:“如果不是幾天前薛晉從蔣博雲電腦裡發現當初的賬目有你的手筆,我也許真的會放過你。”

陸延聽得很專注,專注得已然忘卻了身上的疼痛,他睨著喻澤川臉上早已乾涸的血跡,緩緩扯出一抹虛弱的笑容:“好,我記住了……”

他從未如此認真:“喻澤川,我記住了……”

可你的結局又該是什麼?

陸延嗆了一口血,用儘最後一絲力氣問道:“喻澤川……你殺了我……該怎麼辦……”

喻澤川垂眸注視著陸延,直到此刻,他痛苦灼燒的靈魂才終於得到了一絲罕見的安息,緩緩搖頭:“陸延,沒人能逃脫法律的製裁,我也不能。”

他語罷忽然笑了一下,直接抽出了陸延身體裡的刀刃,低聲說了一句讓人聽不懂的話:

“但我不會再坐牢了……”

下一秒,是利刃劃破布料,刺進血肉的聲音。

刹那間鮮血噴湧而出,卻被緊密相貼的身軀牢牢擋住,除了滾燙還是滾燙。陸延早已沒有餘力再睜開眼,他終於支撐不住,身形緩緩下滑,徹底跌入了喻澤川冰涼的懷抱,而後者也穩穩接住了他。

他們兩個半跪在地上,像是贖罪者的姿態,又像深陷泥濘的人,在等待著救贖。

太陽升起的那一刻,一縷微光破窗而入,不偏不倚落在了喻澤川身上。

係統冰涼的提示音響起,冥冥中預示著一場新的開局。

【叮!檢測到宿主死亡,自動觸發重生機會!】

【遊戲,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