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滋滋明顯帶著討好賣乖意味的話後,弗雷姆微微挑眉,不置可否。
被威嚴深重的火焰巨龍居高臨下地凝視著的小火龍,心跳也不由自主地越來越快了。
……不能接受這個答案嗎?
滋滋有些模糊地想著,就在他的內心重新被不安充斥的時候,弗雷姆突然開口了。
是幼崽聽不出喜怒的語氣:“你很聰明。”
“西爾爸爸也經常這樣說。”滋滋佯裝氣定神閒,很自然地回複:“我早就知道了,我們肯定要早些學會爸爸媽媽教會我們的東西,才能在亞成年期後好好靠自己生活呀。”
聽完這句表忠心的話後,大火龍微微眯起了眼,滴水不漏地回答:“這要看西爾的想法。”
顯然,狡猾的火焰巨龍絕對不會親口說出、或者明確表現出要將煩龍的幼崽們驅趕出去的意願。
“西爾爸爸太好了,他總是很尊重我們的想法,也很重視弗雷姆媽媽,卻總是會忽略他自己。”
滋滋老氣橫秋地說著。
他敏銳地捕捉到了大火龍態度上微妙的變化,心裡放鬆多了,這次說的話裡,就不自覺地帶了任誰都能聽出來的真心實意:“所以,我一直希望爸爸的伴侶是強大的,主動的,願意全心全意地保護他的龍,就像是弗雷姆媽媽這樣的。”
對於他誠懇的感歎,弗雷姆並沒有立即作出回應。
“滋滋,你跟弗雷姆叔叔在做什麼呀?”
擔心著這個總是懶洋洋的弟弟,劈啪心不在焉地陪著哥哥和妹妹看了一小會書,就忍不住跑來找久久不見歸隊的弟弟了。
“我馬上過去,劈啪哥哥。”
滋滋先是不慌不忙地從書架間探出腦袋,回應了擔心他的哥哥後,就再次坦坦蕩蕩地看向火焰巨龍:“我現在可以回去了嗎?弗雷姆媽媽……我想,應該還是當著哥哥妹妹的面繼續叫叔叔吧?”
弗雷姆微微頷首。
滋滋心裡那口懸著的石頭便徹底落了下來。
他差點按捺不住即將飛湧而出的雀躍:總算成功讓嚴厲的弗雷姆徹底忘了懲罰他的偷聽行為了!
就在他假裝若無其事地要往外走的時候,就聽到耳邊掠過輕飄飄的一句:“繼續保持。”
滋滋微愣。
在原地頓了好幾秒後,明白這意味著自己暫時得到了苛刻的弗雷姆的認可的他,才勉強壓下澎湃的心潮,猛力點了點頭:“嗯嗯!”
“那我什麼時候能當著哥哥妹妹的面稱呼叔叔為媽媽呢?”
在離開前,他忍不住歪著腦袋問。
弗雷姆平靜地回答:“等西爾準備好的時候。”
西爾可不知道這對母子之間剛進行了一場微妙的對話。
在書塔耗費的時間,遠比他最初計劃的要多:前世就尤其喜歡的他,今生還是第一次有機會沉浸在這麼浩瀚的書海裡,一不小心就深深地陷了進去:更美妙的是,他身邊有的
是會縱容他的一切需求的未來伴侶和聽話的孩子們,空間裡又囤放著隨隨便便就能買下幾百座這樣的書塔的恐怖財富,他根本不用為選擇發愁。
一頭擁有點石成金的生財本領的成年龍,他的快樂就是:不選,全要。
一開始他還會親手翻開幾頁,津津有味地看上一段……到後來為了節省時間,他索性是按標題,按封面,甚至是按分類來大氛圍掃貨了。
反正買書如山倒,看書如抽絲的又不隻是他一個——西爾理直氣壯地想。
店員們已經好久沒這麼忙了,對西爾不斷提出的要求,他們從一開始的震驚到後來的習以為常,頻繁來來去去。
這天當值的經理更是為遇到這麼一位空前大手筆的主顧而笑得合不攏嘴,見他眼都不眨地花出了大量品質優秀的魔鑽,還非常積極地給他推薦了很多因為出版的時間離得比較遠而沒有擺在這一層、囤放在做倉儲用的分塔的大批藏書。
西爾也一點也沒有讓他失望,爽快地表示“那就全都來一本”
。
反正成年後的他能長期維持的空間容量很大,足夠裝下更多的書了,當然要趁這機會儘情買。
人類魔法師早在幾百年前就研究出了具備空間儲物魔法陣的各種飾品,哪怕是普通人,隻要手持魔石、也能使用這些方便的魔法道具。
因此,即使目睹了西爾源源不斷地將大批大批的書籍收到空間裡,店員們也隻是感歎了下這位客人的財大氣粗,根本沒想到這並不是借助道具、而是完全靠自身那深不可測的魔力池做到的。
等西爾心滿意足地掃完今天份的貨,已經是深夜了。
也是到了這個時候,他才後知後覺了一天:外城雖然沒有宵禁,但好的旅館肯定都已經滿員了,而他還沒來得及找今晚的住宿地。
又要像昨天那樣,住到酒館裡嗎?
這個念頭剛一浮現,西爾就自己打消了。
酒館的環境太嘈雜混亂,並不適合帶著孩子們住進去。
他可不想讓好奇心旺盛過頭的泡泡,有機會跟那些亂七八糟的客人學些奇怪的東西——特彆是之後還可能用在他這個爸爸身上。
想到被自己甩手給弗雷姆大半天的孩子們,西爾就有些愧疚,加快了下樓的步伐。
“弗雷姆?”
深夜的書塔裡比平時要安靜得多,西爾很自然地壓低了聲音,同時目光朝著狹長的過道深處投去……
“這裡,西爾。”
從深處傳來了弗雷姆的聲音。
當西爾走過去後,就看到了讓他吃驚的一幕:難得老老實實地坐成一排的幼崽們,就跟前世那些大書店裡新開放的漫畫區域一樣孩子一樣,每個人手裡都捧了一本書,腦袋深深埋著,正讀得如癡如醉。
無比沉浸在書中世界的他們,甚至都沒有察覺到西爾爸爸的到來。
“抱歉,讓你們久等了。”
西爾一邊道歉,一邊快步走了過來——但在看清楚幼龍們正讀得入神的
那些書名後,就陷入了沉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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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不過小水龍正潛心攻讀的,已經是該暢銷係列的第十三本,標題為《如何完美地勾引一隻外冷內熱的龍》。
西爾:“…………”
他甚至懶得吐槽小水龍要靠目前這副圓滾狀身材,去挑戰哪位高難度的外冷內熱龍了。
劈啪正一臉嚴肅地讀著的那本標題更加驚悚,是《聖騎士的屠龍之旅》;滋滋則沉迷於《怎樣讓你聒噪的兄弟姐妹閉上嘴》,連呼呼手裡都如獲至寶地拿著一本畫冊,標題是《想跟爸爸媽媽更加親近》。
他深吸了口氣,忍不住問弗雷姆:“滋滋和呼呼也就算了,連劈啪的我都可以理解,可是泡泡本來就,你怎麼讓他——”讀那些兒童不宜的書?
弗雷姆的回答出乎西爾意外的短促,甚至有一點心不在焉:“啊。”
這點發生在弗雷姆身上,無疑是很反常的。
西爾的話還沒說完,就眼尖地看到了神態一貫冷淡端莊的大火龍,正若無其事地往身後藏了本書。
為了躲過他的視線,甚至沒有動用空間魔法——但他還是從那匆匆一瞥裡看到了對方沒來得及完全遮住的、背後那個有點淩亂的小書堆。
除了讓西爾眼疼的《如何完美地勾引一隻龍》係列裡的“害羞龍”和“純潔龍”外,還有讓他徹底失語的《初戀的美好:與戀人必須要做的一百件事》等書。
西爾:“…………”
有這個同樣沉迷這類書的弗雷姆在,難怪幼崽們這麼囂張了。
顯然是察覺到了西爾微妙的目光,弗雷姆淡定地解釋:“就像你所說的,人類的智慧的確無窮無儘。”
那當然了。
西爾心想,儘管書塔由以精明出名的地精一族主營,但這裡面售賣的絕大多數書籍都是由人類撰寫的……
雖然攝取了一下午的稀奇古怪戀愛的泡泡多少讓他有點擔心,但考慮到是自己甩責任在先,西爾很快就決定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給弗雷姆在幼崽前留好叔叔的威嚴:“已經很晚了,除非我們想睡在這裡,否則還是先找個地方睡覺吧。”
反正木已成舟,為了安撫想在這裡通宵讀書的幼崽們,西爾還同意了他們把現在選中的書都買下來,又給地精們帶來一大筆生意。
等收獲滿滿的他們出塔時,西爾這才意識到,他們竟然還不小心把之前承諾會等一直等他們的領路人瑞希給忘了個徹底。
“閣下,您出來了!”
早就在漫長的等待中抱著自己的劍睡了很久的年輕騎士,現在神采奕奕的,在終於見到等待的塞壬一行後,一點也沒有不滿。
在意識到他們還沒有預定今晚的住所時,瑞希差一點就要開口,主動邀請他們到自己家裡住了。
但轉念一想,他又深刻認為自己那個普
普通通的房子太配不上這樣的貴客,而且神秘的塞壬一族的魅力與危險性一直並存,也不適合帶回他那個跟媽媽同住的家裡。
於是他考慮了下,改口說:“要是閣下您不介意的話,我願意出面替您詢問城主。我追隨的主人是生來的高貴,最樂於結交能人異士,一定會非常歡迎像您這樣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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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爾有點可惜地說:“我可沒有相關的身份證明。”
他們這一行龍,可都是不折不扣的黑戶。
要是想去的話,西爾當然可以先用魔法仿造一些身份證明。
但要這樣做的話,他得先見過這類身份證明的具體樣子,才可能進行偽造。
又或者用弗雷姆比較喜歡的,最簡單粗暴的方法——用精神魔法去洗腦對方的意識,又或者直接用實力碾壓對方,破門而入。
可這樣的話,就太麻煩了:至少今晚的他懶得這樣做。
“我敢以我的騎士徽章擔保,這是您最不需要擔心的問題。”
儘管到現在都還沒親眼見過這位聲音無比悅耳的大塞壬的長相,光是剛剛那隻小塞壬的漂亮長相,就足夠讓瑞希充滿信心。
“隻要您不介意摘下鬥篷,露出面容的話,”他含蓄地表示:“那您所擁有的容貌就已經是最好的通行證了,根本不需要其他。”
像這個叫“泡泡”的小塞壬那樣精致可愛、甚至帶著貴族特有的脆弱感的長相,隻要彆當眾表演生吞一整個竹籃的恐怖絕技,任誰都會認為身份非富即貴……更何況是已經成年的塞壬。
聽到這裡,西爾與弗雷姆對視一眼後,就決定同意了。
“已經體驗過普通人的住宿條件了,再帶孩子們見識一下人類貴族的生活,也不錯。”
西爾是這麼想的。
如果他們真的是塞壬一族的話,或許還會多些謹慎和顧慮:畢竟塞壬身上多的是值得覬覦的東西,偏偏實力在所有的智慧種族裡又隻能算是中上。
成年塞壬的天賦雖然優秀,但也隻是跟人類的中階魔法師實力相當。
要是有人心懷不軌要設下伏擊的話,能威脅到他們的大有人在——黑市裡流通的那些淪為達官貴族的禁臠、命運悲慘的塞壬奴隸雖然少,但絕不是沒有。
可他們是龍啊。
就算情況不幸急轉直下,這世界上也根本還沒誕生能威脅到兩頭實力頂尖的成年巨龍的存在。
真正需要害怕的,反而是毫無自覺地敞開城門、引龍入室的城主才對。
西爾溫聲說:“那就麻煩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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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爾他們隻在外城通往內城的大門前等待了一小會,由魔法控製的大門就徐徐開啟,通體漆黑的龐大吊橋被放了下來,同時一列衛兵鄭重其事地出迎,目光謹慎地打量他們。
西爾這次放心地讓孩子們走在最前,他與弗雷姆並肩走在後面,坦然地接受人類衛兵的審視目光,隻顧著觀看在橋下流淌的護城河。
在他們通過吊橋,正式來到城堡大門前時,有一位管家打扮的人親自守在了那裡,銳利的目光落在這幾個被鬥篷遮得非常嚴實的陌生人上,語氣冷淡疏離:“尊敬的客人們,作為熱情好客的主人招待您的要求,還請您摘下遮掩面貌的鬥篷。”
瑞希之前已經說過了,西爾欣然照做。
見他沒有反對,弗雷姆和懵懵懂懂的幼龍們,也跟著摘下了鬥篷。
——四周倏然變得鴉雀無聲。
要是酒館老板維拉在場的話,立馬就會發現此時的畫面,儼然就是昨晚那一幕的重現:在毫無防備下遭到如夢似幻的美麗容顏的暴擊,所有人都霎時失去了聲音,表情也凝固了。
這裡面甚至還包括了引薦的瑞希,依然保持著滑稽的半行禮的姿勢。
哪怕他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在親眼見到成年塞壬那精致到無與倫比、簡直是完美的詮釋的容貌時,也還是情不自禁地犯了一陣癡呆。
神啊……這也太美了吧?!
但也是因為多少有點預料,瑞希是所有人裡回神最快的一個。
“呼。”
他深深地吐了口氣,緩解了那口下意識屏住的呼吸,總算心態平衡了——果然所有人都會被這種驚人到超出言語描述範圍的美貌殺到,果然不止是因為他見識太少。
不管成為視線焦點多少次,西爾都會被盯得有些不自在:在他這裡,厚臉皮大概是無論如何都鍛煉不出來的。
好在身邊有伴侶弗雷姆替他分擔,自己又有著可以以任何面目行走的實力,他實在不想整天對自己的相貌遮遮掩掩,除了鬥篷的簡單遮掩還能接受外,還是希望能以自己的真實化身面目行走。
他耐心地等了一陣,溫和地開口詢問管家:“現在可以了嗎?”
“當然、當然可以。”
管家怔怔地說著。
他艱難地收回恍惚的目光,深深俯身行禮,真心實意地說:“很榮幸能接待您的到來。請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