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龍伍德的伴侶帕特一早起來就發現, 他的心情似乎不太好。

臉色陰沉沉的，連平時最喜歡的植物都沒去擺弄，而是以一副任誰看都很煩躁的姿態趴在那裡閉目養神。

他習慣性地蹭了蹭伍德的脖頸, 詢問：“發生什麼不好的事了嗎？”

“沒什麼。”

伍德回得很快, 擺明了不願意說清楚。

事情說大不大, 說小也不小：隻是他布置在小金龍洞窟外的眼線, 被莫名其妙地短暫陷入求偶期中的熱潮階段的大火龍精準地找到，並且氣勢洶洶地銷毀了而已。

伍德的臉色愈發難看。

虧他之前一直以為，碩果僅存的那株被他藏得很好, 加上離巢穴有一段不小的距離，可能真的沒被弗雷姆發現。

結果沒想到對方不但早知道了，還抱著戲弄他的心態般故意留了下來, 直到他將要真正窺伺到什麼前才下手焚毀。

由於距離格外遠，他為了能掌控西爾巢穴外的動靜，是特意分出了一縷本源魔力進行控製的。

也是托了那縷本源魔力的福，當弗雷姆用那霸道到連火屬性龍的鱗片都能燒焦的火進行攻擊時，不但將植株本身燒得屍骨無存, 那股灼心灼肺的燙意，也順著核心魔力隱約傳來。

燒得他的胸口直到現在還在隱隱作痛。

由於唯一的眼線也被大火龍毫不客氣地燒光了, 接下來的事情, 他當然就不可能看到了——哪怕理智上知道西爾早被弗雷姆視作了囊中之物, 跟目睹了弗雷姆對小金龍確切存在的欲望之間，還是有些不同的。

聽到伍德冷淡的答複後，明知道他說的不是實話，伴侶也還是滿不在乎的姿態。

他懶洋洋地張嘴，打了個大哈欠後，就百無聊賴地把腦袋重新擱在了心事重重的伍德的脖頸上, 發自肺腑地感歎：“最近除了嘩嘩山那邊的西爾和泡泡外，都沒什麼有意思的事情了。龍島上真的越來越無聊了！那個討厭的弗雷姆，什麼時候能允許我們靠近一些啊？”

其實真正阻止他進一步接近那對父子的，除了凶名在外的弗雷姆外，還有帕特不舍得抱怨的西爾。

他前幾天又偷偷去看那頭水靈靈的龍崽子了，結果看入迷了，不小心靠得近了一點，就被那兩頭借著朋友之名水屬性跟屁蟲發現，然後加油添醋，卑鄙地彙報給了西爾！

眼看著對著幼崽原本陽光明媚的小金龍一下晴轉大暴雨，“啪嗒啪嗒”地邁著殺龍的步伐飛速衝過來，明擺著要追殺他們，帕特的第一反應就是落荒而逃。

其實真要說的話，他們幾頭龍加一起的話，隻需要對付一個畢竟還處於亞成年期的西爾，那絕對是勝券在握的。

可姑且不說他們之間一點不團結，又願不願意徹底得罪自己想要追求的對象，以及氣怒下的西爾會不會跟他們拚命、非要跟他們拚個兩敗俱傷——單說另一點，就誰都不願意出這個頭了。

西爾背後可還站著頭恐怖的弗雷姆啊！

幸好那天弗雷姆還沒到，不然他這身漂亮的鱗片絕對是保不住了。

想到那天的情形，帕特就心有餘悸地抖了抖，蔫蔫地趴了下來，顯然短期內是不敢冒風頭再去那邊了——他可不知道西爾會不會將事情告訴弗雷姆，然後睚眥必報的火焰巨龍又會不會上門尋仇。

儘管他的直覺告訴他這種事情不會發生：畢竟小金龍一向除了自己的幼崽和少數的朋友外，對其他事情都漠不關心的，也不把其他追求者放在心上……可惡。

帕特鬱悶地發現，自己在抑製不住地害怕弗雷姆之餘，越來越覺得冷淡疏離，唯獨對幼崽輕聲細語、溫柔無比的西爾，是那麼的魅力無窮了。

他又開始了長籲短歎。

要是自己能頂替掉弗雷姆的位置該多好呀！

伍德無聲地嗤了下。

就弗雷姆那恐怖的保護與占有欲——彆說是等西爾進入成熟期，恐怕等那頭愚蠢的水龍崽踏入成年期了，都還不見得願意放手吧。

不單是伍德吃了癟，這天晚些時候想照常去拜訪西爾、陪泡泡玩遊戲的風龍溫德，哪怕還處於空中盤旋的階段，就已經捕捉了那股令他頭皮發麻、骨子裡生出恐懼的氣息。

那是實力傲絕群龍、最最強勁的大火龍陡然進入熱潮階段，卻沒能與配偶纏綿，煩躁下不受控製地散發出的警告競爭者的氣味。

亞成年期和幼年期的龍與求偶相關的腺體都還沒有成熟，哪怕是極近距離的接觸，也對這堪稱濃烈的氣息一無所察。

至於始作俑者弗雷姆——光是強行壓抑下來那瀕近失控的魔力，就夠占用他的精力了，更彆說龍對自身散發出的氣息，本身就不會特彆敏感。

他將欲求不滿帶來的躁意完全壓製下去了，清楚不會讓西爾和幼崽察覺出來，卻忽略了求偶期的龍對腺體釋放出的氣息尤其敏銳。

當然，就算弗雷姆知道了，他也完全不會在意。

西爾沒發現的是，那些自從泡泡破殼後就頻繁出現，後來幾乎是雷打不動地每天來定期參觀泡泡的成年巨龍們，自打終於睡飽的弗雷姆邁出他的巢穴的那一刻起，就群體陷入了呆若木雞的狀態。

“龍神啊，龍神啊……”

“該死的，那個火係惡魔怎麼會從西爾的巢穴裡出來！”

“他們過夜了？！他們竟然一起過夜了！弗雷姆這個無恥的混蛋！！白癡惡棍！竟然敢玷汙亞成年的龍！！可惡可惡可惡，早知道我也這樣做了——”

有龍理智尚存：“不，不可能的，西爾身上沒有染上他的氣味！”

又有龍完全聽不進去解釋了，拚命壓低自己尖叫的聲音，卻依然顯得歇斯底裡：“不！不！我的西爾！我漂亮的黃金巨龍！我的寶寶！”

“我不信！這不可能！啊啊啊啊！”

緊隨直觀且慘烈的視覺打擊而來的，是氣勢磅礴、鋪天蓋地地凶猛襲來的、飽含威嚇性與攻擊性的恐怖氣息——是位於求偶期巔峰、對著膽敢與自己爭奪伴侶的對手釋放出的強烈殺氣。

隻是這麼可怕，幾乎到令龍窒息的程度的氣息，往往隻有一對一地針對性釋放時、而實力懸殊時才可能有這麼明顯的效果。

哪裡有出現過像弗雷姆這種群體性無差彆釋放、還依然具有徹底的鎮壓性效果的奇葩。

於是一手扒拉著一枚大泡泡、身下和舒舒服服地壓著幾顆軟綿綿的大泡泡球的水龍幼崽，就一臉好奇地看著這些討他厭的龍叔叔們……他們一見到弗雷姆叔叔出來，頓時就像尾巴著火一樣。

一邊“嗚哩哇啦”怪叫著，一邊拖著長長的寬瀑布淚，爭先恐後地作鳥獸散了。

“哇。”

聽不懂成年龍大多數針對火焰巨龍的汙言穢語和惡毒咒罵，泡泡羨慕極了，水藍色的大眼睛裡滿溢著亮晶晶的崇拜。

一出面就能立刻嚇退這些討厭鬼，弗雷姆叔叔實在是太厲害了！

水龍寶寶不知道的是，弗雷姆叔叔身上那瞬間嚇退偷看西爾爸爸的怪叔叔們的氣息，也即將成為嚇跑了他期盼已久的遊戲的元凶。

作為對風和氣味尤其敏感的風係龍，溫德來不及思考弗雷姆怎麼會忽然散發出那種氣味，理智上也忘了西爾明明還沒進入求偶期、怎麼可能跟弗雷姆真正發生什麼，那瞬間隻剩下一片空白。

僅是嗅到一點點微風帶來的警告，就足夠把他嚇得腿軟，忙不迭地在腦海中不斷響起的“滴滴滴”的瘋狂預警的驅使下逃跑了。

——不跑的話，說不定真的會死。

這是實力冠絕群龍的火焰巨龍清晰無比地釋放出的惡意，也是嚴重警告的訊號。

隻是風龍遲疑地盤旋時，他的身影早被地上陪泡泡玩耍的西爾和在一邊靜靜看著小金龍的弗雷姆捕捉到了。

西爾正用風係魔法精準地控製著自己的體重，好跟泡泡玩起他特意做的蹺蹺板，聽到熟悉的風聲時就說“你的溫德叔叔來了”。

幾天前，溫德就跟泡泡約好了，今天要陪幼崽玩一個被西爾命名為“超級轉轉轉”的遊戲——玩法類似於將幼崽丟進滾筒洗衣機裡，然後由風龍精準地控製風速和風向，瘋狂旋轉裡面的幼崽。

人類幼崽無法承受的超強度玩法，對從小就皮糙肉厚的龍崽來說當然不在話下，自從無意中摸索出這種玩法後，泡泡就對這種狂猛粗暴的玩法特彆著迷。

哪怕結束後有段時間走路都歪歪扭扭的、兜著圈一不小心就撞到山壁上了，他依然是迷戀不已。

每回見到溫德叔叔來就用充滿渴望的藍汪汪的眼睛盯著對方，直到對方低頭投降，答應陪他再玩一次為止。

這就苦了溫德了。

這跟水龍麗可那樣，隻是馭著小龍飛上飛下的難度不同，他雖然最擅長對風的操控，可要用風卷得幼龍覺得興奮好玩、又不能過度導致他害怕或者受傷、從此落下對他的懼怕陰影……這可是極其考驗控製精度的。

更彆說泡泡精力旺盛，可以一口氣玩上半天都不膩，每次都能把他累慘了。

但因為他驅動的風而興奮尖叫，大聲讚美著“溫德叔叔好厲害”的水龍幼崽真的很可愛，會守一邊靜靜注視著他們遊玩，偶爾查看另外四枚龍蛋、給蛋們翻面的小金龍也尤為美麗溫柔，一身流光溢彩的金鱗外，還隱隱散發著讓他心裡柔軟的光暈，噢，龍神呀，那樣的他們看起來簡直就像他在高等魔獸裡見過的那些一起帶崽的恩愛伴侶……

要是弗雷姆不在附近的話就更完美了：這樣溫馨美好的畫面，絕對是能讓他陶醉不已，回味無窮的。

因此即使每次都累得夠嗆，要恢複上一兩天，他也還是會樂而不疲地趕來實現泡泡的願望。

這天的西爾卻遲遲等不到溫德的降落。

正當他疑惑地抬頭，想要找到溫德的位置時，就驚愕地發現風龍竟然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轉轉！”泡泡著急地揮著兩隻短短的前爪，沮喪地喊：“泡泡的轉轉！轉轉叔叔飛走了！”

“泡泡不要難過哦，溫德叔叔肯定是有事要忙，今天就讓爸爸陪你玩滑滑梯，好不好呀？”

西爾安撫性地抱了抱泡泡，用小水龍喜歡的滑水梯遊戲應付了過去。

在帶幼崽過去水梯——其實就是天然形成的一處大瀑布，他用金係魔法在瀑布的基礎上搭了一道細細的弧形窄道，成了一道金燦燦的細瘦滑梯，足夠引導幼崽隨著瀑布猛灌的水流往下猛滑一大截，然後再被金製滑梯朝上的弧度甩飛到空中，最後再在西爾運用風係魔法托著幼崽慢慢落地、而不是自由落體摔成一灘小藍餅了。

雖然以龍族那強悍的身體素質，這種高度掉下去也摔不傷，但眼睜睜地看著自家胖乎乎的孩子摔成一塊大餅餅的畫面太驚悚，西爾寧願多出一個步驟，也不想見到那種足夠讓家長魂飛魄散的情景。

隻不過按照泡泡旺盛的精力，要一口氣玩上至少四十次才會暫時膩掉。那每隔一會兒就要托一下泡泡落地的他，這個下午都注定不能偷懶打盹了。

這當然沒關係。

能看到幼崽因為自己設計的遊玩設施而開心，落地後的第一反應是邁著靈活的小短腿拚命往回跑、迫不及待地想開始新一輪的滑梯的樣子也很可愛。

不然新手爸爸小金龍總是會忍不住擔心，在整座龍島上都隻有泡泡一隻小龍、根本找不到同齡龍玩伴的情況下，總是對著龍蛋們炫耀“哥哥”身份的水龍寶寶，心裡會不會感覺很寂寞呢。

西爾困惑地看向一旁不露聲色的弗雷姆：“我還是第一次見他這麼驚慌失措。是遇到什麼麻煩事了嗎？”

“很有可能。”

才睡醒不久的火焰巨龍很自然地站了起來，徐徐展開寬闊雄偉到讓泡泡亢奮地尖叫起來的赤色龍翼，安撫地看向為好友擔憂的西爾：“我去問問他，看他需不需要幫忙。”

西爾不由一愣。

雖然他打心底認為弗雷姆是頭外冷內熱、善解人意、有時對特定對象都稱得上是溫柔體貼的大好龍，但弗雷姆對溫德的態度一向是不冷不熱的。

會在他沒有開口的情況下，這樣主動地提出要幫忙，他還是第一次見到。

看來弗雷姆是真心接納溫德他們為好友了，而不是硬邦邦地視為“好友西爾的朋友”。

朋友間相處融洽，互幫互助，明明是值得高興的事情……他的心情為什麼會有點微妙？

這點來得稀奇古怪的彆扭讓西爾足足遲疑了好幾秒後，才在弗雷姆那似乎在征求他許可的視線中回神，帶著點說不清楚的羞愧地點了點頭：“那就辛苦你了。”

不等弗雷姆做出回應，他就情不自禁地補了句：“溫德也是我的朋友，如果他遇到的是大麻煩的話，你記得先告訴我，我也想出一份力。”

也是？

正思索著要怎樣封好那頭風龍的口、根本沒將除西爾外的任何龍當‘朋友’的弗雷姆，並沒有細想這點：“好。”

西爾想，好在弗雷姆沒有追問為什麼，而是像平時應承他的其他請求那樣，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下來。

心大的水龍崽子顯然體會不到西爾爸爸的敏感心緒。

弗雷姆離開後，西爾就實現了對泡泡的許諾，帶他去了瀑布水梯那邊。

水龍幼崽果然足足折騰了將近五十個來回——落地隻要一眨眼的功夫，但每輪結束後，他都要辛辛苦苦地爬回瀑布頂的起始點。

這點的話，西爾為了鍛煉他的身體、也是為了儘快耗掉他那充沛到可怕的精力，可是沒有幫過忙的。

藍汪汪的幼龍顯然也沒有把要把四肢都用上的攀爬瀑布當成辛苦事，而是理所當然地當成了這個遊戲的一部分，樂而不疲。

等他終於爬累了，最後一次乾脆就不爬上去了，泡在瀑布底部的深池裡潛水玩，順便去抓池裡那些被龍威嚇得慌不擇路地瘋狂流竄的魚類魔獸。

他是不會真的抓走的，隻是抓起來摸一摸，拋一拋，就放回去了——這是因為之前他有過一個深刻的教訓。

那次他跟麗可阿姨玩完飛飛遊戲後，被帶到了一個很漂亮的大湖附近，在麗可的幫助下，從裡面抓了一些大魚。

他根本舍不得放走後，就讓麗可阿姨幫忙，放到了西爾爸爸開辟的一個水池裡，想著明天再去看看。

結果第二天——西爾就率先看到自己那個池子裡養的所有黑藻，都進了那幾頭肚皮鼓鼓、樣貌詭異的魚類魔獸的肚子。

小金龍爸爸並沒有大發雷霆，也沒有責罵幼崽，更沒有說麗可的不對。

他隻是歎了口氣，憂傷地對幼崽宣布，未來一整個月的黑藻零食都取消了……因為已經被泡泡自己養的寵物給吃掉了。

這對最愛黑藻、連水係魔鑽都隻能排第二的泡泡來說，無疑是一道晴天霹靂——而一向無比相信西爾爸爸的他，也完全沒有去想“為什麼其他池子裡還養了很多黑藻卻不能吃”。

那幾條大魚直到現在還被好好地養在池子裡，溫柔耐心的爸爸還教會了他很多照顧魚類魔獸的方法，但……有過斷了整整一個月黑藻零食的慘痛教訓的水龍幼崽發誓，他再不會讓這些討厭鬼吃到自己心愛的黑藻了！

“泡泡，快到回家的時間了哦。”

西爾看著天色漸暗，終於出聲提醒。

太陽馬上就要下山，看似絢爛的殘輝將天空染成了深橘色，餘燼的溫度還在戀戀不舍地徘徊。

夜幕很快就會籠罩天空，龍蛋和幼崽，也該回去溫暖的巢穴裡了。

聽到爸爸的呼喚後，泡泡心滿意足地放開了那些已經被折磨到翻肚皮裝死的大魚，敏捷無比地爬上了岸，一腳一個濕漉漉的印子，“噠噠噠”地朝西爾飛快跑來。

“先把身上的水弄乾。”

偶爾也會嚴格的西爾爸爸並沒有立刻讓他如願，而是耐心地等著，直到小龍甩了甩圓潤的小腦袋，努力用不感興趣的風係魔法弄乾了鱗片上沾的水後，才滿意地摸了摸他的頭：“現在可以了。不要再忘了，隻有身上弄乾了才能回家。”

雖然大多數事情可以用魔法解決，但西爾可不想養成小龍的壞習慣，然後自己被迫整天追在對方的尾巴後面、收拾被泥腳印弄臟的地。

“已經乾淨了！西爾爸爸！”

水龍幼崽聽話地驅動魔法，仔仔細細地把自己打理得乾乾淨淨後，就睜著像藍寶石一樣晶瑩剔透的大眼睛，滿懷渴望地看著小金龍。

“真的呢。我的泡泡寶寶好香，好漂亮呀，是世界上最漂亮的水龍寶寶了。”

西爾如他願地親了親他的額頭，笑著說：“那現在就是零食的時間啦。”

泡泡歡呼一聲，朝著他已經非常熟悉的家的方向飛奔而去。

隻是吃個零食而已，在泡泡清楚水係魔鑽的擺放位置、龍蛋又全都搬出來了正在他身邊晾曬的情況下，西爾一點都不擔心泡泡是不是能自己解決。

西爾不急著立即跟上，在打包好龍蛋後，他忽然犯了懶，索性重新趴了下來，愜意地閉上眼，等這不多的悠閒伴隨著殘陽餘熱，一點點地流逝。

弗雷姆怎麼去了這麼久還沒回來？

難道溫德遇到的麻煩很大嗎？

西爾想著，有一點擔心，但不多：畢竟他實在很難想象，這世界上還可能會存在弗雷姆做不到的事。

有一搭沒一搭地想著事的西爾沒有意識到的是，他已經越來越融入那些天天以原型活動、動不動就往地上一趴，懶洋洋地曬太陽的龍族同伴了。

這似乎也是理所當然的。

任誰忽然擁有了幾千年的漫長壽命，攻擊與防禦屬性都如同點滿的種族天賦，完全沒有生存壓力，每分每秒都能隨心所欲地活著……嗯，隻需要在意強大的同伴和物色潛在的伴侶和寶藏收藏的話，也會變得越來越憊懶佛係的。

沐浴在晚秋初冬的餘暉中，沉浸在歲月靜好中的小金龍不禁想，除非是遇到龍崽遇到危險的情況，他恐怕都很難動氣了。

這個念頭剛一湧現，他的耳朵便微微一顫，耳廓旋即將風傳遞來的細微聲響送到他的腦海中。

堅硬冰冷的鱗片破空時發出的嘶嘶呼嘯，是金屬與龍鱗磕碰剮蹭時發出的淩亂啷當響動……而且，是從海那邊傳來的。

是龍，而且，是帶著一些金屬物，從海外大陸匆匆飛回來的龍。

西爾有些好奇地睜開了眼睛，循著聲音的來源看去。

由於還離得很遠，即使是視力絕佳的龍瞳，也根本看不清楚那道生翼的龍影下帶著的大塊黑影是什麼。

那頭陌生的龍顯然已經接近力竭，加上龍島終於出現在視野中後，他以越來越稱不上優雅的姿態加速了扇動翅膀的頻率，飛速地朝嘩嘩山的方位接近。

“泡泡，你吃完後先不要出來，在家裡待著。”

西爾出聲。

他微眯起眼，站起身，隻經過一兩秒的遲疑，就將龍蛋飛快地藏回了巢穴的庇護範圍內，然後靜靜等灰蒙蒙的一團虛影漸漸凝實。

經過剛才那一番折騰，那頭龍已經接近了很多，到這個位置，已經足夠他看清楚了：那是一頭擁有鮮紅鱗片、威風凜凜的成年火龍。龍爪緊緊勾住的，是一個裡面不知道裝了什麼、像是鐵質鳥籠的東西。

不管裡面關的是什麼，在吃著龍族全力飛翔下產生的高空厲風的情況下，恐怕都已經失去意識、陷入半死不活的昏迷了。

西爾這麼想著，朝外又走了幾步，徹底做好了應戰的準備。

或許是天天跟最強大的龍在一起的原因，剛巧弗雷姆也是火屬性的龍……在認出這頭來意不明的龍也是火屬性的情況下，他就一點都不緊張害怕了。

不管有多厲害，都絕對不會是弗雷姆的對手——光是這點，就給他帶來了無法比擬的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