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 五十三(1 / 1)

木延城是離黑城最近的三線城市,蘇安恙跟著伽釋往那個方向趕,沿途的風景除了廢墟,還有農區。

種著大片大片的黑木林,這是農區周圍這些蟲的生存根本,隻是這些樹的產量看著不高,樹葉茂盛,枝乾卻瘦高。

伽釋看著他好奇,解釋了兩句,“這些不發達的地區,一般是戰後區,感染值較高,比城市那邊更難恢複,所以植物生長更艱難,還有變異的可能。”

蘇安恙點頭,默默湊過去,想說點什麼,“伽釋……”

伽釋不看他,低頭拿著自製的地圖,“我們大概還有兩天能趕到木延城,”頓了頓,他有些遲疑,“安恙,你打算什麼時候回伊裡斯星?”

蘇安恙扭頭看他,“你不回去嗎?”他得去北安城,而且估計瘦猴他們要擔心死了,得報平安。

但是很顯然,現在伊裡斯還不安全,他回去了可能會被卷進去。

伽釋搖搖頭,見他沒有鬨著要直接回去,鬆了口氣,“伊裡斯現在不安全,大皇子新任蟲帝,現在各方勢力很混亂,那裡就是個牢籠。”

安恙沉默。

伽釋知道他的擔憂,拍了拍他的肩,“沒事的,不要小瞧蟲帝為他的接班者留下的助力,而且艾力達他們不會被注意到。”最多關起來詢問這隻雄蟲的下落。但是他們在星艦的行蹤已經暴露,艾力達兩隻蟲不會有什麼危險。

現在局勢很明顯,親王泰勒寧造反了,那一出刺殺本來就是掩飾,之前前往吊唁的貴族都被困在伊裡斯,不到最後,誰也不知道贏家是誰。

現在失聯半個月,他已經不知道情況了,但是最重要的,是要把旁邊的雄蟲送到安全的地方。

希望木延城,沒有出事,而且首領應該推測了他在那艘星艦上,不應該還沒有找來,除非又有變故……

他看著天邊漸漸沒落的夕陽,微微吐出一口氣,不著痕跡看了一眼還在思索的雄蟲,揉了揉眉頭。

“伽釋,你是不是認識老黑。”安恙突然想起來,扭頭詢問,“當初你幫他掩蓋了身份?”

之前從荒星到伊裡斯後,原本老黑的身份應該直接暴露的,但是伽釋替他掩飾過去了。

伽釋微微挑眉,為他突然跳脫的詢問,但還是點了點頭,“他是我學弟,”挺讓他遺憾的一個優秀學弟。

蘇安恙慢吞吞“哦”了一聲,“當初我就說你是因為他才幫忙的,他居然還說什麼你是衝我來的,哈哈,我就知道,怎麼可能呢?”

伽釋:……

這些天他已經聽了幾次,這隻雄蟲明裡暗裡的一些,似而非似的話了。

然而剛板下臉想和他認真談一談,蘇安恙就像早有預感一樣,一臉自然,腳下生風地跑了。

“哎呀這朵花長得真奇葩啊。”

“好餓啊,伽釋今晚我給你‘借’點黑木芯,我現在熬生芯都有手感了。”

“伽釋,我看到廢墟了,我們今晚去那邊吧。”

伽釋:……

今晚很幸運,寒風弱了很多,N834星晝夜溫差很大,尤其現在是初冬季節,夜晚風刮來,簡直是刺骨的冷。

他們白天趕路,選的都是些荒路,白天溫度已經是六攝氏度左右,而晚上直接降至零下,無法趕路。

安恙挑挑揀揀找了個好地方,三面有牆且背風,當然,頭上永遠是空的,不空的也輪不到他們來了。

燃起的篝火將寒意驅散,安恙拿出他的寶貝水壺架在上面,順便把“借”來的黑木芯放進去熬煮,邊攪動邊嘟囔,“等我找回星卡就還錢。”

伽釋在旁邊烤火,看著對面一直嘀嘀咕咕的雄蟲,突然有些想笑。

安恙一抬頭就看到雌蟲嘴角勾著淺淺的笑意,在火光閃爍中,隻覺得驚人的漂亮。

而且,這樣的場景似曾相識……

感受到他看過來疑惑的目光,安恙嚇了一跳,回神看著已經凝固的木粉趕緊攪動。

“小心點!”伽釋提醒得晚了,水壺是窄口型,原本拿著黑木枝攪動不會傾灑,但是如果黑木粉凝固了,很容易在加熱攪動中爆裂——這時候隻能加水。

安恙嚇了一跳,隨後隻覺得臉上一痛,但是拿著枝條攪動的手還是穩穩的,還後挪幾步,生怕自己打翻了晚餐。

伽釋又氣又急,過去捏著他的下巴,打量情況,“傷到眼睛沒有?”

雄蟲俊美的臉上多了幾個紅點,就在他過來這段時間,轉瞬間就起了血紅的泡,看著觸目驚心,有一個血泡就在眼尾下方,差幾毫就傷到了眼睛。

安恙看著伽釋的綠眼睛,連疼痛都忘了,默默漲紅了臉,趕緊掙脫背過身,悶聲悶氣,“我沒事,你快回去,等會又炸了。”

伽釋:……

他轉身想把那水壺端下來,免得等會造成更大的傷害,然後就聽到後面雄蟲說,“你彆動那個,等會傷到你了。”安恙終於反應過來,背著伽釋疼得齜牙咧嘴瘋狂抽氣。

“等會我來弄,你快點回去,好了我叫你吃。”

伽釋:……

他滿臉滄桑地把水壺拿下來,安恙有點急了,轉過身,一張臉看著已經有點慘不忍睹了,水泡迅速漲大,將他小半張臉都襯得面目可憎,很是嚇蟲。

看他還要過來,伽釋冷下臉,“冕下,請坐好。”

安恙瞬間安靜如雞。

“從現在開始,坐在那裡不要動,也不要碰這個東西,知道嗎?”看著呆呆的雄蟲,伽釋擰眉。

安恙瘋狂點頭,牽扯傷口又是一陣呲牙,眼看伽釋有要走的模樣,趕緊問,“你去哪裡?現在這麼冷。”

“去找藥,”看著雄蟲可憐巴巴的模樣,他緩和了語氣,“你乖乖在這裡等我,彆怕,沒事的。”

安恙一看他好說話了,立刻湊上去,“我跟你一起,這麼晚了……”他慢慢噤聲,然後將外套脫下給伽釋披上,一臉委屈坐回去。

伽釋不敢再多看,匆匆離開。

黑木粉未

熬熟,是有少量毒性的,而且傷口距雄蟲眼睛太近了,他怕會感染,現在找不到醫院,他不敢多耽擱。

……

已經熬得半熟的黑木粉被倒在這幾天他們吃飯的木碗中,安恙仰頭讓伽釋給他上藥,水壺裡還熬著草藥,他看著一臉認真的雌蟲,小聲說,“伽釋,你懂的真多。”

這些天奈森伯伯教的,?_[(”他將所有藥汁都抹上去,看著滿臉綠汁的雄蟲,有點想笑,又有點生氣,“還疼嗎?”

安恙認真感受了一下,“涼涼的,沒有那麼疼了。”

那就是還疼。

伽釋安慰他,“等會喝了那些藥,就沒那麼疼了,明天水泡就可以消下去,彆擔心。”隻是會不會留疤就不好說了,不過就算留疤,回到一等星,進個醫療艙就可以治愈,這個倒還好。

一說到這個,安恙就鬱悶,“我現在是不是毀容了,是不是很嚇蟲,你彆看我了,免得晚上做噩夢。”

伽釋:……

他把前兩天雄蟲撕下的布條纏他臉上,直接把他大半張臉都裹了,就留下個獨眼,哦,還留了個嘴巴用來吃飯,裹完拍拍手欣賞自己的傑作,很肯定地點點頭,“這樣夢到你我就不會怕了,估計還要笑出聲。”

安恙:……

他眼神幽怨,活像被雄蟲負了的小雌蟲。

等再被灌完苦得跟膽汁一樣的藥,蘇安恙精疲力儘躺下,躺了一會兒後就感受到臉上火燒火燎的痛,他忍不住齜牙,但是臉越有動作越痛,他甚至覺得自己臉上的骨頭都在燒,然而在伽釋察覺看過來時,立馬好面子地恢複平靜,實際上疼得後背冷汗都出來了。

這藥藥效也太猛了,蘇安恙在伽釋回身後喃喃,“我好像見到老爺子了。”

伽釋又回頭,“什麼?”

“哦,我說我覺得好像好一點了。”安恙小聲說,背過身覺得有點困,於是安詳閉眼。

伽釋拍了拍他,“先彆睡,等會兒吃了黑木粉再睡。”

蘇安恙費勁擺擺手,嘟噥了一聲“困了”。

伽釋皺眉,伸手探了一下雄蟲的後頸和額頭,沒感覺到有什麼不對勁,隻好作罷,輕聲道:“睡吧。”

蘇安恙得到肯定,立刻“睡”得不省人事。

然而這一晚上睡得並不好,半夜他隻覺得忽冷忽熱,本能地靠近了身旁坐著守護的雌蟲,伽釋摸到了他被汗打濕的額發,半夢半醒間直接清醒,“安恙,你怎麼了?”

蘇安恙眼瞳發紫,眼裡都是痛楚,聲音微不可聞,伽釋想抱起他,轉而被他壓在身下,雄蟲炙熱的氣息在耳邊響起,他聽到了他微弱的聲音,“伽釋,是你嗎?”

我的雌君……

“嗯。”他側過頭,將自己的頸部毫無保留呈現,是要害,也是信任。

雄蟲趴在他頸間,輕輕蹭了蹭,磨蹭了許久,最終四肢都纏緊了他,將腦袋搭在他肩膀沉沉睡去。

伽釋鬆了口氣,摸了摸他的腦袋,再探他的後頸,原本發燙的腺體

周圍已經漸漸恢複正常溫度。

想到了之前溫克爾的猜測,伽釋皺眉,看向了那堆還沒用完的草藥,眼裡劃過思索。

第二天清晨,蘇安恙發現自己懷裡是熟睡的雌蟲,嚇得連頭發都立起來。

當然,伽釋已經被他的動靜吵醒了,頓了頓,臉色爆紅,幾結果雄蟲比他還慌亂,手忙腳亂爬起來後,背著他窩在角落手指默默戳地畫圈圈,一臉小媳婦模樣。

伽釋看他這模樣,忍不住無言,明明這種事害羞的,應該是自己吧。

今天的早晨很清涼,霧氣蒙蒙,這是N834的特色,但是等到陽光出現,霧氣卻又散得很快。

雌蟲在認真地熬煮早飯,蘇安恙時不時偷偷打量,然後就如自己所願地聽到了叫喚的聲音。

“過來吃飯。”伽釋將昨晚上給雄蟲留下的木粉加水重新煮開,喊看著還在自閉的雄蟲。

安恙扭扭捏捏走過來,眼神飄忽,最後還是忍不住打量伽釋的表情,看著一臉平靜的雌蟲,不知怎麼居然覺得有點複雜失落。

好像難為情的就他一個人,這隻蟲居然沒覺得有什麼問題。

將糊糊分成兩份,倒了一半在伽釋的木碗,他看到雌蟲要拒絕,趕緊搶答,“你昨晚吃了,今天就不吃嗎?我吃的不多的,放心吧。”

伽釋歎氣,“你吃的不多?”

蘇安恙臉又紅了,隨後憤憤不平:“我就知道,你肯定聽信了費力羅那個家夥的鬼話。”

在伽釋似笑非笑的眼神中,他扒拉完自己的那份飯,然後仰頭乖乖讓伽釋拆臉上的布條,布條撕下來時居然沒有他想象的痛苦,他甚至對昨晚上的煎熬都忘了,好像痛苦到達一定的程度,大腦會刻意讓人遺忘,所以印象中他隻記得自己抱住了伽釋……

看著雄蟲又漲紅的臉,伽釋已經有些習以為常了,將藥汁滴在傷口,他把僅剩不多的易容藥水滴在雄蟲的兩隻眼睛中。

安恙感受到刺激眨了眨眼,看見雌蟲蹲在自己面前把布條重新給自己纏上,還滿意點點頭,“剛好可以省點藥水。”

清晨朦霧中,雌蟲的臉有些美的似真似幻,眼裡還有隻對自己一個人的笑意,蘇安恙眨了眨眼,吞下了想說的話,看著他揉捏自己的臉,慢慢變回了昨天那個普通的雌蟲模樣。

“還有兩天,你的臉應該能在到達木延城之前好,放心吧。”摸了摸可憐巴巴的雄蟲,伽釋心情不知怎麼居然好了一點,可能是因為剛剛這隻雄蟲看自己看得竟然呆了吧。

他好心情地過去收拾了東西,安恙趕緊過去一起撿,這兩天他們流浪的路上,吃飯的家夥都快整齊了,一對木碗,一個鍋(水壺),還有筷子,小型打火器,昨晚上因為自己要喝藥,伽釋還給他重新做了個碗。

蘇安恙捧著那個碗美滋滋地,在伽釋收拾完後直接搶過來背上,“我來我來,我是雄蟲,怎麼能讓你做這些。”

伽釋語氣輕鬆,“可是這些隻有雄主才能做吧。”

蘇安恙表情僵硬,扭

頭看他,“我怎麼沒聽說過?”

伽釋微微一笑,“那你現在聽說了。”

安恙縮了縮脖子,在他近乎威脅的眼神中,小聲說,“可是你還沒有雄主。”

伽釋閉了閉眼,“哦”一聲,轉身離開。

安恙趕緊跟上去,圍著他轉卻不知道怎麼開口,陽光驅散濃霧,遠處的小路漸漸清晰。

……

木延城是這顆星球的三線城市,居住民眾數量達三百萬,越靠近這所城市,周圍的廢墟漸漸減少,郊區的小鎮小村也慢慢增多。

蘇安恙跟著伽釋一路走來,第二天夜晚時周圍已經沒有廢墟了,伽釋想了想,帶著他走向了一座小鎮,兩個慢吞吞地走在街巷中,身後是漸漸變黑的夜空。

興許是這裡很少有外蟲進入,路過的蟲都在打量著這兩隻落魄的蟲,蘇安恙坦然接受打量,跟著伽釋的步伐,直到他停在一座獨棟小樓前,上前敲了敲門。

天色已晚,黑夜降臨。

一隻駝背的蟲打開了門,這是蘇安恙在蟲族見過的最老的蟲子,比之前老黑的扮相還老,臉上布滿皺紋,看著甚至有點猙獰。

好在這隻蟲衰老了,眼睛卻很明亮,在門口打量著他們,“你們是?”

伽釋後退兩步,稍稍鞠躬,蘇安恙趕緊有樣學樣。

“老先生,我們是過路的蟲,想借宿一晚,明天進城。”伽釋輕聲解釋,“很抱歉打擾了您。”

老爺子沉默不語,片刻後還是側身讓他們進來了,安恙睜大眼睛,被伽釋扯了扯後趕緊跟上,寒風瞬間被關在門外。

“餓了吧。”老爺子拄著拐杖走在前面,“你們等著,我去拿營養液。”

“多謝您。”伽釋沒有推辭。

時隔多日,蘇安恙第一次吃飽了,差點感動得熱淚盈眶。他第一次發現,這種低級營養液,和這個已經提煉出來、可以售賣的營養粉竟然這麼香,這麼的好吃。

老爺子在對面看著他們,經過歲月沉澱的眼睛裡是溫和的笑意,似乎帶著無儘的包容,連面容看著都溫和了許多,聲音蒼老平和,“孩子,你也是軍校畢業的吧。”

蘇安恙從碗裡抬起頭,旁邊的伽釋輕輕點了點頭,老爺子輕歎一聲,“我的孩子也是軍/校/生,所以我一看你就知道。”他晃晃悠悠起身,“我再去給你們拿點,不用急,慢慢吃。”

“老先生,不用了,我們已經吃飽了。”蘇安恙趕緊拒絕,“謝謝您的款待。”

“不用客氣,我給你們帶上明天的口糧吧。你們去休息吧,明天我再給你們拿上。”老爺子擺擺手,“洗漱間在那邊,你們的房間就在隔壁,請隨意。”

蘇安恙看著老爺子慢慢上樓,莫名有點難受,他扭頭看伽釋,伽釋安撫地朝他笑了笑。

這些天第一次把自己刷乾淨,蘇安恙一邊擦頭發一邊走向房間,伽釋已經坐在床上靠窗坐著了,手中拿著那張圖紙翻看,手邊還放著一本不知道哪裡拿的書。窗那邊就是後院,有幾顆灌木

叢,雖然現在漆黑一片看不出什麼。

聽到了動靜,他抬起頭,看著乾巴巴看向自己的雄蟲,微微挑眉,“怎麼了?”

這房子應該是老式那種,老爺子不會更換設施,房間的燈都是低能源型,燈光昏暗,雌蟲漂亮的眼睛在閃著光。

蘇安恙將毛巾蓋他腦袋上,悶聲悶氣,“你怎麼不擦頭發,會感冒的。”

伽釋的頭發已經有些長了,額前的碎發幾乎要紮眼睛,但是就這麼個沒有造型的頭發,在白皙漂亮的臉蛋襯托中,看著就是很有氣質。他的眉眼又有很多蟲都沒有的堅毅和執著,所以整隻蟲看著不僅是漂亮,還帶著一股子冷意。

但是這些冷淡在這隻雄蟲面前消融得一乾二淨,但是他們誰也沒有注意到。

他估計是懶得動手,哪怕比蘇安恙先洗好澡,這會頭發還在淺淺滴水。

伽釋任由他幫自己擦拭,繼續低頭琢磨明天怎麼進城,“我們明天中午應該能到木延城,但是現在可能需要信息卡驗證,我們倆現在是黑戶,會有點麻煩。”

主要是他不知道,現在木延城到底還是不是西軍,但是看著星靈依舊被屏蔽,他猜想是不好的方向。但是N834就是西軍的星球,怎麼會這麼輕易被攻占……

又或者,首領改變了想法。

蘇安恙隻是聽他說,時不時應一聲。

見他頭發半乾了,才拿著已經半濕的毛巾隨意擦拭,“你為什麼選擇了這裡借宿?你好像知道老先生會讓我們進來。”

“百分之九十的可能。”伽釋放下了圖紙,靠著牆看站自己旁邊,個子幾乎頂到了房間的天花板,將燈光都遮了大半的雄蟲。

雄蟲背對著光,自己有些看不清他的臉,但是能察覺到他的視線一直在自己臉上,站在這裡無形中居然有一些壓迫。

他乾脆抬頭,與他對視,“你一直看我做什麼?”

蘇安恙擦頭發的手一頓,低頭看著他,很自然地說,“這裡隻有你一隻蟲啊。”

不看他還能看誰。

伽釋被他噎住了,聲音有些氣惱,“那你就非要看蟲?”

蘇安恙難得聰明了一瞬間,知道雌蟲生氣的點,福至心靈:“我,我現在就想看你。”

伽釋輕哼,不再問,怕會被氣到。

反倒是安恙見這茬過去了,於是厚著臉皮繼續問自己的疑惑,“為什麼你覺得他會收留我們?”而且是高達百分之九十的可能。

看今晚的互動,明明他們都不認識。

“因為他的門口有一個牌子,‘致敬軍雌’。這是殉職或者在戰場上犧牲的軍雌——並且職位必須高到一定程度才會給家屬的補償。老先生的蟲崽是一名軍雌,而且校徽是我的學校,他的蟲崽應該是我的學長。”因為他看了日期,這位學長死於三年前,而那時候職位就已經是中尉,作為一隻平民軍雌,他至少在軍中打拚了五年。

蘇安恙張大了嘴巴,有些難受,“那他一定很優秀。”

伽釋看

了他一眼,安恙小聲說,“你的軍校很難考的吧。”

伽釋輕聲應了一聲,全星際第一的軍校,這位學長肯定是他雌父的驕傲。

不再多想,他看著磨磨蹭蹭,準備打地鋪的雄蟲,沒有吭聲。

安恙鋪好了床,關了燈,還是忍不住問,“伽釋,如果回到伊裡斯,你以後……”

“嗯?”

“沒什麼。”

黑暗中,雄蟲坐在地上,聲音悶悶的,“明天我們真的能進去嗎?”

“可以的。”伽釋輕聲肯定。

“到時候你是不是要做自己的事了?”

雌蟲卻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安恙咬了咬唇,沒敢問那自己怎麼辦,於是轉移了話題:

“你為什麼要裝成喬尼呢?”他終於問了這件事,“你是誰?真正的喬尼呢?”

伽釋沉默片刻,輕聲道,“喬尼死了,在拍攝塔納戰爭時,他被星獸撕碎了。我為了不嫁給一隻雄蟲,選擇偷了他的身份。”

安恙張著嘴巴,聲音艱澀,“啊?”

“你覺得不應該嗎?當然,這確實是欺騙了他的雌父和雄父,但是我當時沒有其他辦法了,我很抱歉,這件事過後我會坦白的,並祈求他們的諒解。”

伽釋不了解雄蟲的疑問是針對哪一條,但他向來喜歡把事情往最壞的方向猜測,所以直接問出了這些也許會得到刺入心臟的問題。

主要是當時他隻能拿喬尼的身份帶這隻雄蟲回伊裡斯,如果成功離開了伊裡斯,那麼他會變成一個全新的“伽釋”。不過這些就暫時不用說了,因為解釋可能一晚上都說不清。

安恙不知道自己的視力怎麼變得這麼好了,在黑暗中居然也能看清楚一切,他看見了伽釋平靜的面容,他沒有躺下,在與自己對視。

蘇安恙突然覺得有些心慌意亂,他扭頭,腦子裡甚至沒有發現自己的眼睛好像有點不對勁,最後在確定了伽釋非常看重自己的想法後,輕聲而認真地回答了他:“伽釋,我絕對沒有你認為的那個意思,如果你的雌父也像喬尼的雄父一樣逼你,那你確實沒有辦法……”

“不一樣,他們要讓我嫁給一隻殘暴的雄蟲做雌侍,而且那隻雄蟲比我父親年紀還大。”伽釋語氣輕鬆,但是眼睛直勾勾看著雄蟲的反應。

蘇安恙一瞬間失聲。

伽釋笑了笑,看著雄蟲的表情,聲音平靜了許多,“他的雌君死了,所以我父親讓我嫁給他,因為這樣對家族有很大的幫助。那隻雄蟲是皇族貴戚,如果搭上了他,我們家族就是伊裡斯一等貴族。”

伽釋閉了閉眼,覺得有些難堪,不知道是想起了那段時間的掙紮與惡心,還是因為自己被一隻老雄蟲看上而難受,“但是那時候我才十六歲,連成年都沒到,雄父改了我的年齡,不過在婚禮前一個月,我跑了,偷偷去報了軍校。但是後來因為精神海問題被迫退役,那隻雄蟲已經有了雌君,我就隻能當雌侍了。”

蘇安恙滿臉難過,聲音沙啞,“他怎

麼能這樣。”

儘管伽釋說得輕描淡寫,但是他能猜到這些年,那隻還沒有成年的雌蟲一隻蟲經曆了這麼多,背後卻沒有任何支持,走得該有多艱難……

但是他成功之後,回來卻沒有得到迎接,而是繼續被打壓。

他說,“你的雄父真不是東西,你這麼好,他卻把你往火坑裡推。”

雄蟲眼裡的悲傷與心疼都快溢出來了,伽釋看著他漂亮的黑眸,突然覺得心裡好像空了一塊,有風乎乎地往裡灌。不知道是因為這種遲來的,他一直覺得自己不屑一顧的東西,突然降臨在自己身邊,自己好像並沒有那麼冷,也是很期待愛的。結果這隻雄蟲卻不是那個意思。

他默默躺下,片刻後還是翻了個身,坐地上的雄蟲還在看著自己,眼睛紅紅的,鼻子也紅紅的,突然的對視讓他有些心慌意亂,趕緊抹了抹眼睛,卻碰到了眼尾的傷口,不由自主地呲牙,還朝自己傻傻地笑了一下,想逗自己樂一下。

伽釋還真忍不住笑了,忍不住輕聲詢問,“那你的雌父呢?為什麼會讓一隻雄子流落荒星,你還為我難過……”明明這隻雄蟲本不應該流落荒星,他應該在愛裡生活,被世界捧在掌心哄著長大……

“怎麼能一樣。”安恙嘟囔,“我很幸福啊,我雖然沒有父母,但是我有爺爺,我爺爺很愛我。”他看著雌蟲漂亮的眼睛,輕聲很誠懇,卻又有點言不由衷地說,“伽釋,你一定會遇到一個很愛你的蟲的,你這麼好。”

但是說完了心裡又有點悶悶的,隻是伽釋卻沒有再看他的反應,聽到這話後……

他翻了個身,暫時不想看見這隻雄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