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陽這回出差是急活, 大家熬得天昏地暗,累得筋疲力儘。
他第二天睡醒才想起來自己沒洗澡,盯著天花板發呆:“幸好不是在家。”
話音剛落, 餘清音問:“你在外面做什麼壞事了?”
不是,怎麼這電話沒掛斷。
嶽陽嚇一跳,拿起燙得快爆炸的手機說:“你沒睡嗎?”
餘清音臨時抱佛腳, 難得熬個通宵。
她打個哈欠:“我今天課少, 跟致遠聊完回來補覺。”
嶽陽自己忙起來日夜顛倒,已經習慣。
但知道她平常作息準,不免擔心:“撐得住嗎?”
偶爾一次,年輕的身體扛得住,餘清音隻是熱愛健康而已:“沒事,困過頭倒不想睡了。”
又轉移話題:“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嶽陽:“我要是不洗澡,能上床嗎?”
當然不行,餘清音:“那隻能睡客廳。”
所以說是幸好不在家,嶽陽笑著講兩句, 起床去洗漱。
餘清音則是喝杯咖啡, 把書桌上亂七八糟的東西收拾好,背著書包出門。
她在路上買早餐,趁著老師還沒來咽下最後一口饅頭。
張穎華看她快噎死的樣子, 幫她擰開杯子:“喝一口。”
餘清音捶著胸口, 仿佛中察覺到石頭落下去的感覺, 鬆口氣:“差點英年早逝。”
張穎華好笑道:“還有兩分鐘才上課, 急什麼。”
是啊, 急什麼?
餘清音估計是自己的腦袋不清醒,甩甩頭:“快點打起精神來。”
還自言自語上了,她今天真是怪怪的。
張穎華小聲問:“你沒事吧?”
餘清音反應慢半拍:“沒事。”
她說得有力, 其實課沒怎麼聽進去,反而是見到許致遠的時候,意識才被拽回來。
畢竟利益相關的事情,容不得一絲馬虎。
許致遠也被這種嚴肅感染,背挺得直直的,兩隻手略顯局促不安地放在大腿上。
餘清音開玩笑:“你可是甲方,凶一點沒關係的。”
這事對許致遠很有難度:“我也不懂,你說就行。“
餘清音一本正經:“那就先從改掉說‘不懂’開始。既然要合作,我希望大家可以共同進步,我可以保證不會騙你,是出於我的人品。但你不能隻相信彆人的真誠,早晚會吃大虧的。”
許致遠似懂非懂:”就是要裝高深?“
看來上帝真的隻會給人留扇窗,他長得好看又聰明了,怎麼還可以情商高。
餘清音想想確實太為難他,說:”不用裝,接下來我說的每句話你都要記住。“
哦,背誦啊。
這個許致遠非常拿手,信心十足,就是越聽越有些困惑,忍不住打斷:”為什麼要注冊公司?“
餘清音:“這是最合規的做法,後續我們要納稅,要開發、票,一般大公司打款也會要求走對公帳號。”
草台班子嘛,做起來也差點意思,她還是想更正規一些,第一步就做到權責分明。
許致遠現在連五險一金的概念都很模糊,茫茫然:“學生也要交稅嗎?”
他隻知道參加活動或者上節目能拿到錢,卻壓根沒關心過那是稅後這件事。
餘清音哭笑不得:“你以為是景區,還給學生免票嗎?”
又道:“下學期的公選課,你搶個財務相關的,補充基本常識。”
B大的搶課係統,真是人神共憤。
許致遠流露出兩分為難,被瞪一眼不敢說話。
餘清音繼續道:“目前的話隻有我們兩個,暫時定義為平等的合作關係。我會負責你的商務、活動、宣傳等事宜,對我的建議,你有一票否決權。但是累計超過三次,證明咱們的規劃不一致,宣告磨合失敗。OK嗎?”
許致遠有點不懂:“宣傳怎麼做?”
他又不是商品,還能打個廣告。
餘清音:“第一步,給你拍個vlog。”
這個單詞再過五年,對年輕一代完全不陌生。
但是對生活在2014年的許致遠而言是新的領域,他更加茫然道:“全稱是什麼?”
靠,餘清音心裡罵句臟話,沒想到自己的雅思可以考到9分,卻被區區一個全稱難住。
她道:“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還需要找個專業的人來定合同。”
啊?這個還不專業嗎?
許致遠看她打印出來的東西:“整理一下不能用嗎?”
餘清音指向自己:“我,隻是大一的學生。”
許致遠的情商再度下線:“看著不像。”
他的本意是表達她的行事作風,但餘清音還是冷笑:“我看著很老的意思?”
許致遠才察覺出不對勁,連連搖頭:“沒有沒有,還是很漂亮。”
什麼叫還是,餘清音深吸口氣:“應該還有語言的藝術之類的課,你回頭看看。”
到外頭報班就不必了,那簡直是浪費錢,現成的資源為何不用。
許致遠覺得這課自己確實很有必要上,點點頭:“那今天先這樣,我先走了,下午有課。”
餘清音說完再見就回家睡覺,隻是躺在床上滾了兩圈都沒閉上眼,索性起床接著乾活。
一種大事將成的興奮,支撐著她的精神奕奕。
她把許致遠第一期vlog的腳本初稿寫出來,手握著鼠標點來點去。
還沒想好從哪開始改,手機就響起來。
響了兩聲,餘清音的視線從電腦屏幕移開。
她看一眼來電顯示的名字,接起來:“喂,大哥。”
餘勝舟:“在乾嘛呢?”
隻聽話音,就知道後頭有事。
餘清音站起來動動脖子:“很閒。”
那就不妨做點彆的事,餘勝舟:“那你去幫我買個東西吧。”
什麼東西,非得在首都買。
餘清音喝口水說:“是啥?”
餘勝舟難得吞吞吐吐,猶豫幾秒:“戒指。”
餘清音:“戒……指!!“
她眼睛瞪圓,嘴巴跟著張大:”你要求婚嗎!!“
怎麼聽著這麼興奮,餘勝舟把手機拿遠一點:“叫得我耳朵疼。”
餘清音就是高興,原地蹦噠兩下:“什麼戒指,我現在穿鞋。”
餘勝舟:“梵克雅寶,安亭還沒有專櫃,我待會把圖片發給你。“
他讀大學沒出省,現在在省會的安亭大學上大四,馬上就要畢業典禮。
餘清音哇塞一聲:“款式你自己挑的嗎?嫂子會喜歡嗎?”
改口還挺快的嘛,餘勝舟:“我又不是餘景洪,買東西眼光那麼次。”
又說:“你要是有喜歡的,順便也買了,給報銷。”
餘清音也拉踩兩句:“所以你有對象,他沒有。”
說起對象,餘勝舟尷尬地咳嗽一聲:“其實你們現在同居太早了,要是不想住宿舍,我在學校附近給你租個房怎麼樣?”
上回他不是這麼說的,改口這麼快大概是因為發現未來大嫂懷孕了。
餘清音:“說是同居,嶽陽也都不在,他又出差了。”
出差好,出差妙。
餘勝舟第一次發現妹妹比弟弟有許多不方便之處,說:“那挺好的。”
又像是嘴巴裡塞東西,含糊不清:“反正你是大人了,做事情要小心。”
餘清音都沒聽出說的是什麼,自己反複又琢磨好幾遍才明白的。
她掛斷電話就笑,看一眼窗外的夕陽,拎著包出門去。
正趕上晚高峰的開端,她擠在地鐵車廂的角落裡不動彈,百無聊賴地左右看。
往左看,是一對穿著校服的小情侶,兩個人不太好意思看對方,手悄悄地牽著。
往右看,是一個燙著卷發的都市麗人,從妝容到高跟鞋無一不精致。
很偶爾的,餘清音愛思考些無關緊要的哲學問題。
她心想人生真是奇妙,大家在此刻離得這麼近,稍後又要奔向各自前程,因緣交彙於瞬間而已。
隻是她猜不到彆人的過去將來,卻知道自己的現在。
到站後,她直奔skp。
商場的香水迎面而來,餘清音沒忍住捏捏鼻子。
她還是第一次來這兒,隨便走著找店在哪兒,路過排隊的lv喃喃自語:“有人錢真多啊。”
一邊嘀咕,一邊往前走。
走到拐角處,她看到梵克雅寶的大門,拎著自己三十塊買的包走進去。
店員的專業度很高,沒有以貌取人的習慣,說:“你好,請問有什麼可以幫您。”
餘清音直奔主題,給她看圖片:“這個戒指有貨嗎?”
店員:“有,請稍等,我拿出來給您看。”
餘勝舟是個快刀斬亂麻的人,壓根不看,確認尺寸沒錯就遠程指揮:“刷卡吧,我給你轉了。”
他也不小氣,轉的是個整數。
餘清音掐指一算自己的跑腿費就有五千多,笑嘻嘻:“哥,下次有這種好事再叫我。”
又覺得很有歧義:“我是說買東西,不是求婚。”
她沒解釋,餘勝舟還沒多想,這會莫名緊張起來:“也不知道她會不會同意,她一直沒想這麼早結婚的。”
可是既然懷孕,他就得拿出應有的態度才行。
餘清音後來跟這位大嫂很熟,關係甚至可以稱之為閨蜜。
她道:“可能因為你們還沒有固定工作吧,畢竟先立業後成家。”
餘勝舟現在說是在實習,其實沒什麼收入。
他花的是家裡給他買的商鋪的店租,一年四季卡上沒缺過錢。
成家立業的,對他來講並沒有先後之分。
甚至因為從小到大的環境和自身的性格,家庭對他來說更加的重要。
他道:“女孩子很看重這個嗎?”
餘清音沉默兩秒:“即使不是遇見嶽陽,我也不太會跟同學談戀愛。”
學生們多半生活費上都吃緊,世上的富二代又能有幾個,她的經濟已經不太自由,沒道理再找個人大家一起局促。
餘勝舟若有所思,又開玩笑:“景洪一直說你隻喜歡大叔。”
什麼大叔!嶽陽明明風華正茂,餘清音忍不住維護兩句,被哥哥調侃得不好意思。
她揣著裝戒指的小盒子回家,隱隱生出一絲期待,期待著將來會收到什麼樣的終身邀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