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全還特意把自己懶得打理的絡腮胡子給刮了,從邋遢中年大叔的形象,變回了之前的精神小夥。
這些日子,張全除了固定的工錢外,每去倉實縣進一趟貨,都能額外得到二百文銅錢的獎金,米莊的工作忙碌,張全也沒什麼功夫花錢,便都攢了下來,已經是一筆可觀的積蓄了。
這次回來,張全打算趁著農閒,請人把家裡的老屋翻修一下,同時還帶回了兩石的陳米,是在吳柳記按照進價買來的。
有了這兩石米,張全家定能過上一個好年!
聽著身後車廂裡的歡聲笑語,張全也忍不住笑了起來,他十分感激吳蔚和柳翠微,仗義拉了自己一把!
這麼多年了,張全靠遊方賣貨賺的銀子十分微薄,父母老了,孩子大了,家裡的老屋也破了,他作為頂梁柱卻一直無力改變,多虧了吳柳記!
張全早就下定了決心,這輩子他就要在吳柳記終老了,把自己全身的力氣都奉獻給吳柳記!
……
另一邊,張家的馬車上,隨著距離故鄉越來越近,張家老夫婦卻隱隱有些擔憂起來,他們不知道張家村的老鄉親們受旱情影響有多嚴重,日子過得好不好?村子裡最近有沒有發生什麼應該他們參加的大事兒?還有……自己的日子富了,鄉親們會不會有彆的想法?
張水生和柳二娘子充分理解老二的焦慮,夫妻倆隔著車簾,用插科打諢的方式安慰了許久。
終於,張家村到了。
馬車尚未進村呢,村口老樹旁就已經聚集了一大群的鄉親,有和張家交好的,有抱著孩子湊熱鬨的,還有就住在附近的。
村裡的土路窄,吳柳記這樣寬敞的馬車很難進去,索性就停在了村口。
離著老遠就有村民認出了張水生,紛紛呼喚張水生和張全的名字,和他們打招呼,還有兩個平日裡與張水生交好的精壯青年,乾脆迎著馬車跑了過去,一屁股跳到了馬車上坐到張水生旁邊,羨慕地說道:“水生哥,這還是我頭一回坐馬車呢,可真氣派啊!”
“水生哥,泰州城裡頭好不好?新鄰居對你們好不好?有什麼需要咱們的,你可彆見外啊。”那青年滿臉興奮,絮絮叨叨地說著。
張水生這個高大威猛的精壯漢子,竟被這兩句話惹了個心酸,強壓下後才笑著說道:“好什麼好,都好幾個月了我還認不全一條街上的鄰居呢,城裡頭可沒有咱們村裡這樣有人情味,到處都要使銀子,鋪個排水渠要用銀子,擴院子也要使銀子!”
“什麼?這點兒活也要銀子?城裡人咋的?都掉錢眼裡了?”
張水生大笑,柳二娘子也掀開了車簾,熱絡道:“狗子,你彆聽你哥的,誰讓他榆木腦袋就知道榨油,平日裡也不交際的,人家不認識他,憑什麼幫他!”
“張叔,張嬸,嫂子,哎喲,柱子都這麼大了?”
……
馬車停在村口,村民們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地詢問起張家的近況,就連柳老夫人都受到了
兩位年紀相仿的老姐妹熱情地問候。
張老夫人看到昔日的老姐妹,當即紅了眼眶,抱在一起訴說著思念。
吳蔚看著眼前熱鬨的一幕,連日來積累的煩躁好似一掃而空,隻剩下那股熱乎勁兒在心口盤旋著。
有一位與柳翠微年紀相仿的婦人抱著孩子來到柳翠微面前,略帶靦腆地說道:“繡娘,我聽說你改名了?是真的嗎?”
“張二姐,好久不見了!是的,娘給我和二姐都改了名字,二姐今後叫我翠微就好,我帶了禮物給你!”
繡娘從馬車裡拽出一包糕點,遞給張二姐,說道:“拿回去給我小外甥吃吧。”
“哎,謝謝啦,讓你破費了。改日到家裡去吃飯啊!”
柳翠微和吳蔚對視一眼,微笑答道:“這次回來也隻能在村裡待上一兩日,就不打擾了,張叔說要擺席面,到時候你來,咱們姐妹好好聚聚。”
張二姐眼前一亮,答應道:“一定來,我正好有幾個繡樣想讓你幫我看看,到時候一起帶去啊。”
“好。”
……
一位被喚做“毛驢”的青年,來到吳蔚面前,打量吳蔚片刻,方開口說道:“吳姑娘,你回來了。”
吳蔚爽朗一笑,從馬車裡拿出一份與適才一模一樣的糕點,遞給毛驢,說道:“好久不見啊毛驢,給你帶了禮物。”
吳蔚和柳翠微事先準備了二十份這樣的糕點,想著遇到誰就送給誰,她們隻給李大姐一家專門挑選了禮物,剩下的都由張家安排了。
毛驢驚喜地接過吳蔚遞過來的糕點,雙手捧著,眼中的笑意怎樣都藏不住,歡喜道:“我是看村裡的路,你們的馬車進不去,想過來問問需要我幫忙搬東西不,沒想到你給我帶了禮物。”
見狀,柳翠微不由得在心中歎息,毛驢從前就對吳蔚挺關照的,她也能猜到毛驢的心思,但是柳翠微並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好,她相信吳蔚自有分寸,不會乾涉吳蔚交朋友的權利。
“那太好了,正好有些東西,就麻煩了!”
毛驢點頭應下,小心翼翼地將糕點暫時放到了馬車上,然後喊了幾個人來,很快就把馬車上的東西清空了。
張全則是回家去叫來自己的妻子,推了兩輛獨輪車來,把大米拉走了。
所有幫忙搬東西的人,吳蔚都送了一包糕點,毛驢見了目色一暗,心裡也就明白了。
……
眾人擁簇著兩家人來到了張家,張老爹大手一揮,說:後天要擺流水席,明日有空的都可以來幫忙,男子壘灶,搬抬,女子來幫忙洗菜,做飯。
食材已經訂好了,明兒一早就能送來。
眾人一陣歡呼,這些日子村裡人過得普遍不富裕,即便穀倉裡餘糧充足的人家,也縮減了夥食,不敢吃得太好了。
眾人又閒話片刻,吳蔚和柳翠微將自己帶回來的糕點分發出去以後,就往家走了。
半路遇到了帶著二個丫頭風風火火趕來的李大姐。
柳老夫人一見李大姐就笑道:“可真是巧了,正念叨你呢,你就來了。”
二個丫頭飛撲過來圍住了吳蔚和柳翠微,李大姐攙扶著柳老夫人往半山腰的方向走去。
……
回到半山小院,院內除了冷清了些,一切如故,聽二丫說:她們姐妹二個每日都來,收拾屋子掃院子,給後院的菜地澆水,除草。
吳蔚摸了摸二丫的頭,誇讚道:“二丫長高了不少,你們姐妹二個該做幾身新衣裳了。”
話音落,柳翠微便將禮物從竹筐裡取了出來,裡面是兩套全新的文房四寶,一厚摞宣紙,還有兩匹適合小姑娘穿的布,一套成衣是給李大姐的。
吳蔚和柳翠微商量過,知道即便是送了布,李大姐定然不舍得給自己做新衣裳,乾脆給她做一套成衣。
衣服是柳翠微親手做的,裡面加了棉絮,冬天定然不會冷。
李大姐的眼中泛著淚花,連連道謝。
繡娘又將竹筐最下面的一大包棉花掏了出來,塞到李大姐的懷裡,說道:“李大姐,眼看著就要立冬了,你也彆給二個孩子做單衣了,直接做二套冬衣吧。”
李大姐應下了,問道:“你們吃飯沒有?我這就去做了端來?”
柳老夫人阻止道:“彆忙了,回來的半路上已經吃過了,後天張家擺席,你帶著二個丫頭來!”
……
送走了李大姐一家,柳老夫人早早安歇了,吳蔚拉著柳翠微來到了後山,看著熟悉的菜園子,空了的魚池,還有山上厚厚的落葉,吳蔚感慨道:“等有一天咱們度過了這一關,賺夠了銀子,我還想回到這裡來生活。我要給你親手搭一個樹屋,弄一個天窗出來,晚上一起看星星。”
“好,我定是要隨著你的。”
吳蔚打趣道:“嫁雞隨雞嫁狗隨狗?”
這回柳翠微沒有再說吳蔚貧嘴,而是含情脈脈地望著吳蔚,點了點頭。
看得吳蔚心旗蕩漾,拉著柳翠微來到吊床上坐下,傾身相覆,吻上了柳翠微的唇。
山風吹過,帶著絲絲涼意,卷起落葉,撩動鬢間的碎發。
柳翠微難得沒了顧慮,一雙藕臂掛在吳蔚的肩頭,真誠又略帶笨拙地回應著。
一吻終了,二人都亂了氣息,吳蔚索性伏在柳翠微的身上不起來,用鼻尖蹭了蹭柳翠微的脖頸,溫柔喚道:“二娘~。”
“嗯?”
“我好幸福。”
“我也是。”
……
暮色四合,吳蔚拉著柳翠微回了小院,西屋已經熄燈,唯有東屋一點橘光透出。
李大姐臨走前幫忙燒了火炕,此刻屋裡正暖和著。
夜深露重,不好在柴房裡淋浴了,吳蔚便打來清水,兌了鍋裡的熱水,和柳翠微一起在房間裡擦拭身體。
吹熄油燈,二人隻穿了肚兜和褻褲鑽進暖融融的被窩,一切都是那麼熟悉。
吳蔚突然從後面一把抱住了柳翠微,貼到她的耳邊呢喃道:“二娘,這回離得遠了,娘什麼都聽不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