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的?什麼意思?”宜王問道。
“正如殿下適才所言,民女從沒有覺得殿下會濫用私刑,而民女也絕對不是狐假虎威之人,民女這次來,除了要向殿下彙報一下民間的所見所得,當然也是帶著相對的建議來的,殿下說的很有道理,既然《梁律》上沒有製約,懲處、劉老板壟斷行為的律法,殿下自然也就不好辦了。所以民女就想,要如何從根本上解決這個問題呢?修改《梁律》自然不是民女可以肖想的事情,但是民女翻閱過《梁律》,各地藩王可以根據封地的情況,設立有司衙門。就比如遠在臨東郡的平淮王老千歲,其治下就成立了‘海寇衙門’,為的就是專門治理臨東郡一代特有的海寇問題。朝廷還曾嘉獎過平淮王老千歲,說他能因地製宜,知人善用。既然有先例,宜王殿下何不借此也成立一兩處有司衙門,處理此事呢?”
宜王笑了起來,讚許地點了點頭,說道:“不錯,說下去。”
“是,民女適才所言的這個‘物價局’和‘食品藥品衛生安全監督管理局’顧名思義,就是係著老板姓灶台,飯碗裡面的衙門,是切實貼合民生,民情的衙門。物價局就是調查記錄咱們泰州城內各個商品,農副產品,藥材,布匹,等等……的單價,記錄在冊後,對市集,商鋪的定價進行一定程度的監管和調控。關於基礎民生的:米面糧油,中藥,粗布,這些商品的價格一旦出現過大的波動,比如糧食過分的漲價,降價,這時候物價局就可以出手了,第一次可以是警告,敦促修改回原價的辦法,屢教不改的可以加入罰款,歇業整頓等處理辦法。當然了,也不是說不讓商販們漲價,物價局的人要深入民間調查,結合實際情況,對各類商品的漲價製定一個合理的空間,比如說:今年田裡的收成普遍不好,買糧食的人多,米價適當上漲是合理的。但是漲多少?是要調查後決定的,不能讓各個商鋪的老板想漲多少,就漲多少,不能讓老百姓吃不上飯,揭不開鍋,不能讓百姓們賣房賣地,賣兒賣女才買得起糧食。還有民女覺得,關於糧食種子的事情,農務衙門應該具備一定的戰略儲備,碰上農民無種可播的情況,可是適當的賒賬,借出,或者低價售賣種子,來保證農戶們至少有地可種,才不至於出現農田撂荒的局面,才能保證稅收,保證農戶的口糧。”
吳蔚說完,端起茶盞來又喝了一口,在吳蔚看不到的地方,宜王看吳蔚的眼神徹底不同了。
此刻宜王十分心驚,自己受太學,蒙宿儒教導,學百家之長,居然也要稍加思索才能明白吳蔚所言的深意。
曹天旺說得沒錯,吳蔚的確是語出驚人而不自知,她說的有些詞彙,宜王竟然從未聽說過,可仔細思考反應過來後,卻感覺是那樣的恰到好處,仿佛這個名詞就是為了這件事而生的。
吳蔚對此卻渾然不覺,還想著自己要如何靠著九年義務製教育加三年高中,四年大學所學習的思想品德和政治,裡面的犀利論點,來說服這個上位者!
“繼續。”宜王的心裡滋味難明,卻很好奇吳蔚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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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冷催促道。
吳蔚輕呼一口氣,
繼續說道:“其實百姓想要的無非就是三餐溫飽,安居樂業罷了。隻要農戶有地可種,商販有貨可賣,自然就安居樂業了。所以民女認為這個物價局,勢在必行。”
“說說另外一個,什麼監督管理局?”
“哦,食品藥品衛生安全監督管理局。這個衙門也是字面意思,就是要成立一個衙門,專門管理,打擊,市面上以次充好的,出售危害百姓健康食品的店鋪,商販。什麼掛羊頭賣狗肉的,還有把瘟豬,瘟羊的肉剁碎了賣包子的,用其他肉冒充豬肉羊肉的,還有在誰家餐館吃了以後拉肚子了,吃出疹子了,吃出病來了,都可以到這個衙門去鳴冤。”
聽完吳蔚的第二個建議,宜王的興致缺缺,在他看來吳蔚所言這些不過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罷了。
當即宜王不由得有些納悶,如吳蔚這種能說出先前一番話的人,為何還會著眼於此等小事?到底是大才呢?還是婦人之仁的庸才呢?
……
雖然,吳蔚說的兩個衙門,在吳蔚看來都是緊緊關係到民生的部門,但在宜王的眼中卻又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物價局的作用,在宜王眼中具備著更加高遠的政治利益,可以鞏固他對泰州的統治,也能更加收攏泰州的民心,打擊商賈,甚至操控商賈為自己所用,隻是眼下並不是一個好時機,朝廷盯得很緊,宜王並不想在這個時候出頭,不過今後呢……那可是會有大用處的。
但是第二個什麼監督管理局的,宜王就覺得實在是太小家子氣了,裡正,村長就能乾的事情,何必要花人力物力去單獨成立一個衙門?
見宜王又不說話了,吳蔚繼續專注小幾上的糕點,出去了可就吃不著了,反正也沒剩幾塊了,與其等到自己走後被人丟了,還不如到自己的肚子裡呢。
宜王看著吳蔚風卷殘雲,這個沒見過世面的模樣,深感無奈,耐心地等吳蔚吃完了,不等開口就聽吳蔚問道:“殿下以為如何啊?”
“此事哪裡有你想的那麼簡單,待本王細細思量過後,還要起草奏折,呈報朝廷,待奏折回來才能決定。”
吳蔚忍不住在心中翻了個白眼,暗道:這個時代的效率就是低,這一來一去不得幾個月啊,到時候劉老板把事情都做絕了。
宜王似乎讀懂了吳蔚的表情,淡淡道:“至於你說的事情啊,雖然《梁律》上沒有寫,但是在本王的封地上,殺一兩個商賈還不是什麼難事。”
吳蔚頓時感覺嘴裡的茶點沒有那麼甜了,是了……這就是赤裸裸的人治社會,寫滿了“吃人”二字。
吳蔚沉默著,已經在思索告辭的言語,她一直都挺不喜歡和大人物打交道的,由於身份的不同,本來就不平等,自己的生殺大權都握在對方的手上,真沒意思。
想到這裡,吳蔚不由得有些思念東方瑞了,對方有些時候雖然教條到幾乎與刻板,但是和東方瑞相處時,吳蔚從來都不會擔心對方濫用私刑,隨意處置了自己。
也不知道她如今身在何處,難道是遠渡海外了?
反正吳蔚不相信東方瑞就這麼死了。
“對了,本王還有一件事情想問問你。”
“殿下請講。”吳蔚拱了拱手,說道。
“你說……這世上有沒有一種藥,無色無味或者味道很淡,不易察覺,單獨服下之後不會有任何異常,但是碰到其他的東西……比如,某種花,某種草,某種香氣以後就會讓人產生幻覺,或者是性情大變呢?”
吳蔚心頭一跳,猛然轉過頭去,盯著宜王,幾個呼吸後才發現自己這般可算作是僭越衝撞,才慌忙地彆開眼,垂下眼眸。
吳蔚的心中警鈴大作,直覺告訴她這個問題不能輕易回答,不然自己一不小心就會被牽扯到某個大案,奇案之中。
想到宜王為了探究案情的真相,會允許自己解剖他的屬下,並親自觀摩,吳蔚的感覺就更不好了。
宜王眯了眯眼,道:“問你呢。”
當然有了,就宜王所說的條件,可能生成多種:迷藥,致幻劑,甚至許多劇毒,稍微有點化學常識的都知道,這並非難事。
但是吳蔚不能說!
吳蔚知道宜王正看著自己,於是故作思索狀,良久才艱難地說道:“這個……實在不是民女能為殿下解答的問題了,這個仵作的事兒我倒是略知一二,各類米價多少我也能對答如流……”
見宜王冷了臉色,吳蔚急忙找補道:“……不過,民女聽說好像是有些藥方能達到殿下所說的這種效果,不如殿下找個郎中來問問‘十八反’和‘十九畏’吧,民女小時候聽村裡的老郎中說,烏頭和貝母就會讓人產生頭暈目眩的反應,還有……哦哦,對了,曼陀羅花!曼陀羅花不需要和任何藥材相合,就能讓人產生幻覺。”
生怕宜王不信,吳蔚還訕訕地補充道:“殿下,民女尚不到而立之年,一個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呀,民女學仵作這門手藝已經耗費了全部精力了,哪裡能研究藥材,再說就算是民女想學也得有名師肯教才行,是吧?”
宜王又盯著吳蔚看了一會兒,讚同道:“也對,若你什麼都會,豈不是成了妖邪之物了?”
“殿下所言甚是!那……民女告退了?”
“來人呐。”宜王叫了一聲,立刻就有帶刀侍衛來到了門口。
吳蔚嚇了一跳,就聽宜王說道:“你去,把咱們府裡的茶點,一樣拿幾塊給她包好了帶回去。”
吳蔚高興了,起身歡喜謝恩,隨著侍衛離去。
這回好了,三娘也能吃到甜甜糯糯的茶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