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娘見高寧雪悲戚的表情便知道案子的發展不容樂觀,她本想安慰幾句,可是理智卻告訴她,這件事從發生起就不在她的承受範圍內,自己和蔚蔚隻是再普通不過的平常人,需要的是平靜的生活。
想到這裡,繡娘動了動嘴,隻說道:“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東方大人一定平安的在某處。”
高寧雪點了點頭,低聲道:“但願如此。”
又是片刻的沉默,高寧雪重新振奮了精神,對繡娘說道:“我已經派人到百味樓訂了一桌席面,再過一會兒就送過來了,我們難得一聚,今日你就留在我這兒,明兒一早我派馬車送你們回去。”
聽到高寧雪說“你們”繡娘一喜,道了謝。
這時,門被敲響了,高寧雪說:“說到就到。”
繡娘也點了點頭,以為是餐食被取回來了。
“進來吧。”高寧雪道。
隨著一聲開門聲,從屏風後面走出一位勁裝男子,來到高寧雪面前五步開外站定,行了一禮,說道:“稟縣主,我們的人把吳姑娘接回來了,該如何安置?”
繡娘直接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激動地說道:“蔚蔚在哪兒?”
“這麼快?”高寧雪略顯驚愕,她還以為要明日呢。
那男子答道:“蕭大人派小人去傳了口信兒,清廬知縣立時就下了放人的命令,還叫兩個衙役抬了把小轎把吳姑娘給送過來了,隻是……”
“隻是什麼?”高寧雪問道。
“那牢房簡陋潮濕,吳姑娘……吳姑娘的身上難免沾上些味道,小人特來請示該如何安置吳姑娘?”
聞言,繡娘的臉一紅,瞥向了高寧雪。
“人沒事兒吧?”高寧雪問道。
“吳姑娘並無大礙。”
高寧雪笑了笑,吩咐道:“找間廂房,派兩個人過去伺候吳蔚沐浴更衣,找一身我的衣裳給吳蔚送過去,一會兒直接把她帶到膳堂來。”
“是!”男子領命去了,繡娘恨不得立刻就跟過去,不過把高寧雪一個人放在這兒著實失禮便又坐了下來。
……
另一邊,兩名衙役抬著小轎把吳蔚送到宅子門口就離去了,吳蔚認得這裡,正是之前東方瑞的臨時住所,但此刻裡面住著的人顯然不是東方瑞,那就隻能是高寧雪了。
能讓張寬這麼痛快放人的,大概也隻有縣主出手了。
吳蔚深吸了一口氣,牢房外面的空氣是如此的新鮮清爽,自由的感覺實在是太好了。
她找了個凳子坐下,不一會兒就有家丁和丫鬟魚貫而入,往澡盆裡打水的,準備洗漱用品的,還有往澡盆裡撒花瓣的。
“麻煩你多放點花瓣進去,謝謝!”
那丫鬟撚唇一笑,索性將一籃子的花瓣都倒到了木桶裡,調好了洗澡水家丁又留下兩桶水才退下,兩名丫鬟來到吳蔚面前行了一禮,說道:“姑娘水調好了,由我二人伺候姑娘寬衣沐浴。”
吳蔚連
連擺手,開什麼玩笑?自己可是生在紅旗下,長在春風裡的人!如今身上的外傷基本好了,怎麼能讓人伺候呢?
“不用了,二位妹妹找個地方去休息一會兒,或者是替我到外面守著,我自己來就好。”
“~??[”
吳蔚一雙胳膊搭在桶沿上,發出一聲長歎。
丫鬟們也聞到了吳蔚身上發黴的味道,除了花瓣還往水裡滴了幾滴百花露,隨著水面的搖動,絲絲花香鑽到吳蔚的鼻子裡。
吳蔚取了一塊新淨布,浸濕後直接蓋在臉上,感覺到熱氣滲透到毛孔裡,一種逃出生天的感覺也油然而生。
吳蔚的心裡恨極了張寬,在獄中時,吳蔚每天除了思念繡娘,思考脫身之策,思考東方瑞的案子,再就是想著怎麼弄死張寬了。
可此時此刻,吳蔚什麼都不想想,她隻想清空大腦,安靜地小憩,待收拾妥當就去當面謝過高寧雪,然後馬不停蹄地回到繡娘身邊。
……
吳蔚擦乾身體,換上了搭在一旁架子上的新衣裳,入手絲滑冰涼,正好適合夏天穿,一看就是高寧雪的。
二人的身材差不多,吳蔚比高寧雪稍微高挑了一些,穿她的衣裳倒也合適。
不過由於皇子新喪,高寧雪帶出來的衣裳顏色都很素淨,用料和做工卻是民間不常見到的,顏色更是吳蔚來到此地後第一次見。
這個時代染色的技術還沒有後世那般發達,故此一些需要勾兌,或是由金貴原材料才能提煉出的顏色,於民間十分罕見,至少在清廬縣這個地方是如此。
丫鬟給吳蔚從裡到外準備了一整套,吳蔚穿完了中衣後,拿起上衣穿了,隻是到穿襦裙的時候,怎麼也係不好,便叫來了丫鬟幫忙,兩個小丫頭麻利地幫吳蔚穿好襦裙又把被吳蔚忽略到一旁的雲肩也給吳蔚戴上了,之後便是挑選了幾件配飾,拿出一雙全新的薄底兒繡花鞋給吳蔚換上。
“姑娘請坐。”
吳蔚坐到梳妝台前,兩名丫鬟手持淨布,一左一右將吳蔚半乾的頭發再次擦乾,動手給吳蔚梳了一個發髻,又給吳蔚施了一個薄妝。
徹底收拾完畢,吳蔚才被兩名丫鬟送出了客房交給門口的侍衛,由侍衛帶著吳蔚來到了膳堂。
膳堂裡,繡娘和高寧雪正在說話,吳蔚聽到聲音不由得神情一振,加快了腳步,沒等侍衛通稟吳蔚已經邁過膳堂的門檻,歡喜地喚道:“繡娘!”
隻聽珠簾“嘩啦”一聲,吳蔚看到了繡娘,繡娘也看到了吳蔚。
繡娘呆呆地站起來,看著吳蔚,怔怔的。
她從未見過吳蔚這般模樣……
高寧雪也上下打量著吳蔚,讚道:“還挺好
看的,趕明兒再送你幾身。”
隻見吳蔚梳著一個白合髻,略施粉黛,一點絳唇,雙眉如墨,肩上披著一副雪青色的雲肩,身著一件似白非白,素雅卻不似純白那般紮眼的上衣,下著一件蝦青色的百褶襦裙,腰間掛著一隻同色的香囊,隻一眼便讓繡娘再也挪不開了。
從前,吳蔚一直都穿著男女皆可的長衣長褲,頭發也是要麼紮個馬尾,要麼在頭頂挽個發髻,美名其曰:“乾活方便”
,即便如此繡娘也覺得吳蔚長得很好看。
今日,換上了真正的閨秀裝扮,不僅將吳蔚窈窕的身段凸顯出來,還給吳蔚增添了幾許典雅的氣質,就是比起平佳縣主高寧雪,也毫不遜色。
吳蔚快步上前,帶起一陣香風,直接略過高寧雪來到繡娘面前,張開雙臂將繡娘緊緊地擁入懷中。
這是一個闊彆數日的擁抱,吳蔚在牢裡時嫌棄自己一身黴味,不知壓下了多少次擁抱繡娘的念頭。
“繡娘,我好想你。”吳蔚真摯地說道。
繡娘抬手擁著吳蔚,低聲道:“我也是。”
感受著熟悉的體溫和氣息,吳蔚這才感覺自己空落的心,重新圓滿。
高寧雪笑著注視著二人,突然想起自己從前也會這樣抱著師父撒嬌,笑容又漸漸消失。
“你們都下去吧。”高寧雪吩咐道。
“是。”
丫鬟們離去,吳蔚也戀戀不舍地鬆開了懷抱,十分應景兒地朝高寧雪行了一個“萬福禮”笑道:“多謝縣主娘娘救命之恩。”
高寧雪上下打量吳蔚,說道:“改日我再送你幾身,不過你這回謝錯人了,救你的人不是我。”
……
三人落座,高寧雪沒什麼吃飯的心思,繡娘剛才已經吃了一些,有些飽了。
吳蔚自顧自地給自己盛了一大碗米飯,桌上的每一道菜都透著誘人的香氣,吳蔚大口吃了起來。
繡娘給吳蔚盛了一碗湯勸她喝了,又在一旁給吳蔚布菜,一邊把簫盛救吳蔚的事情和吳蔚說了。
吳蔚的想法和繡娘差不多,驚歎這位蕭侍郎權勢滔天,威積四海。
高寧雪幾次想開口,不過這膳堂四面透風,便耐著性子等吳蔚吃完,將二人帶到了書房。
這書房從前是東方瑞的,事發後被張寬搜得一塌糊塗,許多陳設都是後換的。
“坐吧。”高寧雪說道。
吳蔚和繡娘搬了凳子坐在書案另一側,高寧雪獨坐主位,剛坐定就聽高寧雪問道:“吳蔚,你知道師父的消息嗎?或者你有沒有辦法聯絡上她,她有沒有給你留下什麼物件兒,口信兒,或者其他的東西?”
“沒有。”
說完,吳蔚又慎重地說道:“東西倒是留了兩樣,一件是明鏡司的令牌,還有一件是羊皮手卷,上面寫著明鏡司各地的據點,恐怕……也用不上了。”
高寧雪眼眶微紅,縱然她並沒有報什麼希望,但吳蔚的確是她最後能問到的人了,所有與東方瑞有關的,高寧雪還能聯絡上的人,她都問遍了。
吳蔚思考片刻,問道:“和我說說吧?”
“說什麼?”
“案情,事情的起因經過,案發地,證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