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3 章 直面衝突(1 / 1)

女仵作 請君莫笑 8511 字 8個月前

姐妹倆深深地對視一眼,顯然兩個人想到一塊兒去了。

柳二娘子說道:“正所謂縣官兒不如現管,張成是從咱們張家村出去的,馬上就到隔壁縣當知縣了,蔚蔚到現在也沒定什麼罪名,也不知道這張寬打的是什麼心思,既然如此咱們不如去找張成求求情,不過是一句話的事兒。若真的隻是衝撞公堂,打也打了,罰也罰了,就算是罰點銀子咱們也認,先把人接出來才是要緊的。”

繡娘面露喜色,覺得這個辦法十分可行,隻是不知道張成幾時才能回來,便問道:“二姐,張成哥大概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快了吧,我聽說也就這幾日了,村裡前日就派人打掃祠堂了。張成回來第一件事肯定是祭祖,到時候公爹和你二姐夫他們都得去,祭祖這麼大的事兒,會提前幾日就通知,也好洗個澡換身新衣裳。我們一得到消息立刻就去告訴你,你二姐夫說:到時候他會請張成給孩子起個名,隻要一有機會他就和張成說蔚蔚的事兒。”

“那……我要準備些銀子麼?”繡娘問道。

柳二娘子搖了搖頭,說道:“你還是不了解張成這個人,他的性子孤僻得很,你要是給他銀子說不定會適得其反,你沒看他從前都沒什麼能說得上話的人嗎?我記得他臨走前還特意去了一趟你們家和蔚蔚道彆,如今他發達了,總不能翻臉不認人,咱們還是好好和他說說吧。”

“嗯,我聽二姐的。”

……

有了這個好消息,繡娘的心情大好,不一會兒就到了吉時,張老夫人來到西屋抱走了孩子,繡娘也跟了出去。

院子的正中間放了一張漆紅的四方桌,桌子的正中間放了一個木盆,盆裡已倒好了清水,水面飄著幾片艾草的葉子,水面搖曳,散發出艾草特有的清香。

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中,柳二娘子和張水生的兒子被張老夫人捧著放到了木盆裡,撩起水給孩子洗了洗。

長輩們的祝福和吉祥話不絕於耳,張水生咧著嘴笑著,看向自家兒子的目光滿是期盼和慈愛。

“水生,放鞭啊。”

“我來!”張水生的父親從兒子手中拿過線香,拖著不甚靈便的腿朝院外走去,擔心驚嚇到孩子,老人又把一盤鞭炮往遠處挪了挪。

“響咯!”張老爹中氣十足的聲音傳來,張老夫人忙裹好乖孫,用雙手捂住了孩子的耳朵,鞭炮聲響起,一片歡聲笑語。

繡娘看著眼前的一幕,由衷地替吳蔚感到可惜,這場“洗禮”吳蔚心心念念了很久,她說:她們家鄉漸漸沒了這個儀式,她好想來看看。

鞭炮聲止,繈褓被眾人“傳閱”了一圈,得到了所有人的祝福後,再次交回到張老夫人的手上,老人家笑逐顏開,仿佛操勞半生留下的皺紋都淡了不少。

“英子,你們幾個幫忙上菜吧,我把孩子送回西屋。”

“知道了,二嬸。”被喚做英子的少婦帶著張家一眾女眷端菜上桌,眾人也在張水生的安排下正式入席。

一共

擺了桌,

男子,

女子,孩子各一桌。

按照座次繡娘本應該坐到柳翠翠的身邊,不過適才柳翠翠鬨了那麼一出,被眾人看在眼裡,繡娘便被安排到了張老夫人身邊,中間隔著柳老夫人然後才是柳翠翠。

看到這個座次柳翠翠明顯有些不樂意,她才是柳家的一家之主,不過也沒說什麼。

張老夫人單獨給柳二娘子準備了一份吃的,讓張水生端到屋裡去了。

席間氣氛熱絡非常,柳翠翠偶爾酸上幾句,也被其他人的笑談聲淹沒了。

美中不足的是:這場洗宴還是出了一個小插曲,發生在小孩子那桌。

起因是柳翠翠的兒子柳大虎又犯了小霸王的毛病,試圖把桌上那個虎皮肘子據為己有,張家幾個孩子不乾了,柳大虎年紀不大脾氣卻不小,什麼難聽惡毒的話張口就來,幾個年紀稍大的孩子氣不過,不等大人們乾預就合夥把柳大虎給揍了一頓。

柳大虎一邊哭,一邊指著那幾個孩子罵道:“等我將來當了大老爺,一定要殺你們全家的頭。”

本來小孩子打架是沒什麼的,可這話一出,那些孩子的父母當即就不樂意了,摟著自家孩子,你一言,我一語的譏諷柳翠翠夫妻倆,氣得李鐵牛飯都沒吃完,就帶著柳大虎先走了。

繡娘歎了一聲,夾了一塊好咬的嫩雞肉放到自家母親的碗裡,餘光掃過“受辱”卻沒有離去的柳翠翠,預感到了什麼。

……

暮色四合,賓客散去,留下幾位住得近的張家女眷幫忙收拾,張水生盼了多年總算有了第一個孩子,不免多喝了幾杯,被架回西屋睡覺去了。

院子裡,個身影便有些突兀了。

繡娘默默拿起掃把,幫忙收拾院子,柳翠翠攙扶著柳老夫人,出言譏諷道:“喲,有些人可真是賤骨頭,我說你是賣給張家了,還是忘記了自己姓什麼了?你要是這麼願意乾活,不如跟我和娘回家去,有都是活給你乾。”

柳翠翠的聲音不小,院子裡的人都聽到了,紛紛停下手中的活計望了過來,可是看到柳老夫人也在,便沒有過來。

繡娘蹙眉,不願與柳翠翠爭吵,放下掃把去和張老夫人辭行。

“嬸子,我先回家去了。”

“快回去吧,好孩子,今兒辛苦你了,改日再來嬸子家吃飯啊。”

“好。”

柳翠翠也攙扶著柳老夫人說道:“親家老太太,天不早了,我和娘也回去了。”

張老夫人鬆了一口氣,客氣道:“勞煩親家大老遠來一趟了,回小槐村的路遠,我讓他爹去借個牛車,找人送你們回去吧。”

柳翠翠眼珠一轉,搶白道:“不必了,我和娘今夜到娘家住一宿去!”

“這……”張老夫人心疼地望向繡娘。

柳翠翠的聲音又起,這次是對著繡娘的:“我說娘,你如今發達了,不認我這個大姐,連自家老娘也不要了是嗎?娘一把年紀了,你還要她走幾十裡山路回去嗎?”

柳翠翠從小在

田間地頭和那些莊稼漢爭執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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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練就了一副如火純青的“哭戲”,不等繡娘答話,柳翠翠便哭嚎起來,抬手遮住眼睛,嚎道:“我可憐的老娘喲,我那可憐的爹讓人欺負了一輩子,死了死了,留下個不孝的女兒,我可憐的老娘一把年紀了,還要走幾十裡的夜路,老天爺呀!”

一邊哭嚎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一隻手捂著臉,另一隻手不住地拍打著地面,一副受了委屈無處伸張的模樣。

若是仔細看看就會發現,柳翠翠隻是乾嚎,一滴眼淚也不見的。

繡娘心中無奈,今日是大喜的日子,自家大姐如此豈不是觸黴頭麼?

張家幾位婦人的臉色都變了,要不是張老夫人壓著,怕是要擼著袖子上來叉人了。

繡娘看了看自家娘親,見她蒼老的臉上一副無所適從的模樣,還是從前的樣子,年輕時被外人欺負,老了被女兒女婿拿捏。

“大姐,你彆哭了,天色不早了,你起來扶著娘,跟我回家。”

柳翠翠一聽當即停止了哭嚎,全然不想掩飾目的得逞的笑意,起身攙扶著柳老夫人出了院子。

在柳翠翠看來,繡娘如今發達了,抬抬手就是幾兩白銀打成的項圈,家裡肯定是金山金山堆著,隻要讓自己進門,那還不都是他們家的?

她們夫妻早就商量好了,反正現在地裡也沒什麼事兒,她們娘倆就在繡娘家住下,繡娘要是敢不用好吃好喝的供著,那就是不孝。

然後再好好摸摸底兒,把繡娘家值錢的東西都搬回到柳家去!

反正繡娘又沒嫁人,她一日姓柳,那她的東西就都是柳家的,自己這個一家之主有權力決斷。

……

李大姐正領著大女兒在後院菜地摘菜,把這茬菜摘下來放到地窖裡,秋收之前還能出一批新菜。

正說著地裡的菜長得好,就看到自家二女兒飛奔而來,一邊叫著:“娘,不好了,家裡來了一個母夜叉!”

“胡說什麼?誰來了?”李大姐嗬斥道。

二丫縮了縮脖子,停在菜地外,說道:“繡娘姐帶回來兩個人,是繡娘姐的母親和大姐,她大姐好生厲害,一進門就把我和丫罵了一遍。”

李大姐皺起眉,柳家大姐的“威名”她從吳蔚那裡聽到了不少,問道:“你繡娘姐呢?沒挨欺負吧?”

“沒有,繡娘姐說了,我和丫是家裡幫工的孩子,平日裡幫忙照看院子,就住在西屋的,那母夜叉就罵起來了,讓繡娘姐把娘給辭了,不過是幾攏地哪裡就用得上幫工了?今後她來乾,繡娘姐不依,那母夜叉罵的可難聽了,娘你快去看看吧。”

李大姐啐了一口,丟下手中的鋤頭出了籬笆,大丫拎著二人的鞋子緊隨其後,二丫扯著李大姐的衣角,繪聲繪色地告狀,說道:“娘,蔚蔚姐說了,柳家大姐一家子都不是什麼好人,從前經常欺負繡娘姐的。蔚蔚姐不在,咱們可得把繡娘姐護住了!她們就倆人,咱們一家四口呢,不怕她!”

李大姐點了點頭,急

急走在前面,眉頭也越皺越深,因為她隱約聽到在聲聲犬吠中,一個粗獷的大嗓門罵著許多難聽的話,什麼“掃把星”“喪門神”“不孝女”而繡娘的聲音和這人一比幾乎聽不見,而且沒說幾個字就會被強行打斷。

李大姐乾脆跑了起來,一把推開院門,怒道:“你乾什麼?!”

院門“嘭”的一聲摔在牆上,把院內的人嚇了一跳,隻見一位老婦人拄著拐杖坐在屋前的陰涼處,不住歎氣卻沒有任何實際行動。

繡娘和另一個五大粗的女子正在院中對峙,自家的女兒被繡娘護住,可憐兮兮地半縮在繡娘身後,四隻狗子護著繡娘朝那粗壯女人狂吠。

繡娘的一張俏臉漲得通紅,好看的眉毛擰在一起,白皙的脖頸因充血而泛紅。

柳翠翠面板似的後背,連著兩條棒槌似的胳膊,一隻手叉在腰上,另一隻手指著繡娘,指尖距離繡娘的鼻尖不過幾個指頭的距離,吐沫橫飛,氣勢全開。

李大姐一看這架勢,徹底打消了和談的念頭,加上這些日子吳蔚背著繡娘有意無意地提醒李大姐,柳翠翠一家的危害性,李大姐感覺一股熱氣直衝頭頂,隨手抄起頂門木快步來到了繡娘身邊。

真論起身材來,李大姐比柳翠翠可不遑多讓,柳翠翠到底還有個李鐵牛幫忙呢,這些年李大姐什麼苦活累活都是乾過的,背著木犁當老牛,犁地的活兒都不知乾了多少了。

“哪裡來的潑婦?敢到吳家來撒野?!”李大姐粗中有細,她故意說了“吳”家,就是先把柳翠翠主家親姐的身份剝離了,好吵架。

繡娘聞言也瞬間反應過來,說道:“大姐,這院子我和蔚蔚明面上是一人一半,其實都是人家蔚蔚出銀子建的,我不過是在此借住罷了,至於你說的田地的事兒,我更是做不了主,所有的地契都在蔚蔚名下,李大姐的契書也是和蔚蔚簽的,我也做不了主。”

柳翠翠冷哼一聲,嚷道:“那個瘟神被大老爺下了大獄了,沒準兒過幾天就死了,到時候……”

“放你娘的狗臭屁!”李大姐啐了柳翠翠一臉,提起頂門木指著柳翠翠怒罵道:“青天白日的詛咒彆人,就不怕嘴上生疔,□□生瘡?”

“好你個老寡婦,看我今天不打腫你的臉!”柳翠翠擼起袖子就要打人,繡娘一個箭步衝到二人中間,喝道:“夠了!”

繡娘面對著柳翠翠,背後站著李大姐一家四口,向著誰一目了然。

大丫摟住了丫,二丫則抄起了一把折凳,一副蓄勢待發的模樣。

柳翠翠“嘖”了一聲,作勢要給繡娘一巴掌,繡娘卻冷冷說道:“你今日敢打我一下,這輩子就彆想再踏進這個門檻兒!”

四隻狗子見自家主人有危險,已經壓抑到極致了,要不是平日裡吳蔚訓練得當,早就撲咬柳翠翠了。

柳翠翠掃了狗子們一眼,心裡多少有些發怵,舉著巴掌進退不是,諷道:“怎麼?連娘你都不認了?”

“娘我自然是認的,你們夫妻要是養不起娘,就把她老人家送過來,我養!至於你,既然已經分家了,就該有個分家的樣子,這裡是張家村,不是小槐村,隔著幾十裡山路過來打我,彆說是村長裡正,就是打到衙門裡我也奉陪!”

繡娘實在是被惡心極了,也是被逼急了,言語間帶著濃濃的厭惡和堅決。

柳翠翠“你”了半晌,巴掌舉了幾次,就是落不下來。

若是放在從前,即便繡娘出言威脅,柳翠翠也敢打。可沒想到繡娘家裡竟多了四隻惡犬,那白森森的牙齒被咬上一口不知道有多疼呢!

柳翠翠原本還想著,趁著吳蔚不在自己正好輕鬆拿捏繡娘,好好搜刮一番,順便看看繡娘的繡品是不是又有人收了?如果是,那就是綁也要把她綁回家!這樣一顆搖錢樹,怎麼能便宜了彆人呢?

“你可彆忘了,你姓柳!”憋了半晌,柳翠翠隻擠出這一句。

繡娘怒極反笑,那笑容好看極了,目光亦是清澈,說道:“分了家就不再是一支了,即便是一個姓,也是兩家人了。”

“誰說的?誰同意你分家了?反正我不同意!”

繡娘不退半步,直視柳翠翠的眼睛,說道:“分家是你們夫妻提的,寒冬臘月一床破被褥,兩身舊衣裳,半袋子雜糧便將我打發了。丟在老屋裡自生自滅,你們不認?裡正村長知情吧?街坊鄰居總有看到的吧?二姐二姐夫就不知去老屋給我送過幾次東西了!覆水難收,破鏡難圓,大姐不認也得認,大不了上衙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