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7 章 吳蔚受刑(1 / 1)

女仵作 請君莫笑 6115 字 8個月前

李大姐點燃了油燈,見繡娘的臉色煞白,嘴唇也微微抖著,歎了一聲給繡娘倒了一杯水,柔聲勸道:“繡娘啊,我雖沒什麼本事,但也比你們多吃了幾年的鹽,要是蔚蔚真犯了什麼事兒,衙役斷不會如此客氣的,說不定手鐐腳銬也是戴得的,這樣客客氣氣的把人請走,應該不會有什麼事兒,那些個衙役自恃身份,對咱們小老百姓凶巴巴的也是有的。”

繡娘的貝齒劃過下唇,略點了點頭,接過李大姐遞過來的水杯,杯中平穩的水立即搖曳起來,飛濺出幾滴灑到繡娘的虎口上,繡娘卻渾然不覺,舉著水杯到嘴邊喝到嘴裡喉頭卻仿佛哽住般怎麼也咽不下去,隻能一偏頭吐在了地上。

李大姐見了又是歎息,又是無奈,拿過繡娘手裡的杯子放到桌上,也不說話了就這樣靜靜地陪著。

李大姐看著繡娘,仿佛看到了從前的自己,債主逼上門來想拉走她們家大丫抵債的時候,自己也是這般……緊張到大腦一片空白,連口水都喝不下去,被逼得緊了便突然發起瘋來,胡亂抄起頂門的木栓,憑借著一身困獸之力,硬生生地打退了四五個男子,保住了女兒,後來的日子……雖然漸漸好起來,可那日的緊張,瘋狂,李大姐一輩子都不會忘。

房間門中安靜下來,隻能聽到燈芯間門或發出的“嗶啵”之聲。

三位女孩乖巧地收拾好碗筷,把桌子放回原處,收好折凳,清掃了院子,順便把狗子也喂了……所有的活兒都忙完,李大姐仍沒有出來,她們三個便聚在一堆兒,靜靜地守在門口。

不知過了多久,李大姐才出來,她攬著三個女兒輕聲道:“咱們今兒就在住下,你們幾個到把自個兒好好洗一洗,排著隊去柴房,把頭上的土啊,身上的泥啊,都洗乾淨了,娘去鋪床最後洗,咱們住在西屋,陪陪你們的繡娘姐姐。”

三個女孩乖巧地應了,老二和老三一起進了柴房,三丫年紀小由二丫陪著洗,大丫則將院門重新落鎖,搜尋著院子裡還有什麼活可乾。

……

吳蔚被押到縣衙時,天已經全黑了,公堂大案下面放著兩盞碩大的長明燈,身著官服的張寬正坐在案後等著吳蔚呢。

兩名衙役將吳蔚帶到堂上往前一慣,即便吳蔚早有準備,也是用雙手撐住才沒有摔到。

“大人,吳蔚帶到!”

“嗯,退到一旁。”

“是!”

吳蔚沉默著,順勢跪到地上,張寬並不著急審問,慢悠悠地端起茶盞喝了一口,才問道:“吳蔚,你可知罪?”

吳蔚在心中暗罵了一聲,回道:“草民實在不知。”

張寬冷笑一聲,又問道:“過去幾個月,你每逢望日,朔日,都會到成記鐵匠鋪去,是不是?”

吳蔚的心中“咯噔”一聲,這個狗官果然是報仇心切,在這兒等著自己呢。

“是。”

“啪”的一聲,驚堂木重重敲在案上,張寬厲聲道:“既然你認罪,那本官……”

“大人!草民實不

知何罪之有,難道去鐵匠鋪補鍋子,修農具,也犯法?”

“??[”

兩名衙役再度上前,扭了吳蔚的胳膊把人直接按在地上,吳蔚疼得倒吸了一口涼氣,死咬牙關不肯哼出聲。

“來人呐,吳蔚藐視公堂,先給本官重打二十大板,容後再審!”

自有衙役拿了長凳過來,吳蔚明白張寬這是蓄意報複,想趁著東方瑞“倒台”順便也把自己給發落了。

吳蔚隻恨自己當時沒有再機靈一點兒,要是能沉得住氣多收集一些張寬的罪證,一舉把他扳倒便也不至於有今日了。

可是……就像東方瑞說的,這張寬的背後明顯有高人指點,找了師爺頂鍋,能在東方瑞的手上全身而退,自己真的能收集到他犯法的證據嗎?

為今之計……隻能想辦法保命了。

正想著對策,吳蔚已經被按在了長凳上,殺威棒破空的聲音傳來,一棒子打在了吳蔚的身上,疼得吳蔚眼前一黑,緊接著就是第二棒,第三棒……

衙役見吳蔚是個“硬骨頭”又得了張寬的吩咐,下手越來越狠,打到第五下吳蔚身上的布料已見了紅。

吳蔚死死地抓著長凳,腦海中快速回過東方瑞和自己說的話,拚儘渾身力氣,大喊道:“張寬!打死我燕王殿下不會放過你!”

吳蔚想起,東方瑞那日幽深的目光,她說:“張寬並非世家出身,父輩祖輩乃是農戶,你是和他打過交道的,他的周密和圓滑與出身不符,你覺得,他是得了何人的指點?”

何人指點?清廬縣毗鄰泰州,是朝廷和藩王封地之間門的一個緩衝地帶,張寬能連任多年……大概率是個騎牆派!

再說了,就張寬這種性子,說他不會投機,吳蔚死都不信。

吳蔚決定賭一把!

其實……若張寬真的是騎牆派,吳蔚說自己是那邊的人都可以,隻要能說出個所以然來即可。

時間門雖短,吳蔚還是慎重考慮過的,冒充朝廷密探那可是死罪,而冒充藩王的人……罪責大概能小一點兒,況且還有高寧雪呢?她可是燕王的嫡親孫女!

張寬面露遲疑,衙役們慣是會察言觀色的,見縣太爺面色有異,雖然手上的動作沒停,卻暗中卸了力道,雷聲大,雨點小了。

吳蔚切身察覺到變化,抓著長凳的兩個角,朝著張寬怒吼道:“打死我,我定有辦法拉你陪葬!”

十下已過,張寬抬了抬手,板子總算是停了,吳蔚的汗水成股滴下,一滴一滴落在公堂的石板上。

“你們先下去。”

“是!”

兩名衙役拎著殺威棒下去了,從外面帶上了門。

吳蔚喘息著起身,滿臉潮紅,嘴唇咬破了也渾然不知,扶著長凳坐了下去……

張寬有意將吳蔚置於死地,所以衙役們擊打的是吳蔚的腰部和臀部連接的位置,這樣二十板子下去便可將吳蔚的腰給打斷,憑此時的醫療條件吳蔚就算不死,終身殘疾也是一定的了。

所以吳蔚還能坐

下去,

但也是一陣陣鑽心的疼,

逼得眼淚汩汩溢出和汗水混在一起。

吳蔚渾身顫抖,目光卻並未屈服,她盯著張寬,帶著譏諷的口吻,說道:“大人為何不想想,護送祥瑞的禁軍全部殉職,無一生還,縣主怎麼會安然無恙地現在清廬縣義莊的棺材裡,而不是彆的地方呢?”這話是東方瑞說的,吳蔚把它原原本本地送給張寬,連玉面神機都想不明白的事情,你張寬又如何?

吳蔚擔心張寬詢問自己的信物,或是王府的細節,索性先聲奪人,繼續說道:“想必張大人已經調查過我了,敢問可查到什麼線索了?我的戶籍,或是親朋,故舊?可有線索?”

“啊、哈哈哈哈……”眼淚模糊了視線,吳蔚疼得直哭,哭聲剛溢出一點就被吳蔚硬生生扭成了大笑,這笑聲分外淒厲,決然,瘮人。

吳蔚死死地攥著拳頭,心中隻剩下一個念頭:要活著,答應了繡娘的,要回去。

繡娘的人生已經曆過諸多不幸,自己決不能死……

吳蔚的話聽在張寬的耳中又是另一層含義了:身在官場多年的張寬知道:例如明鏡司,刑部這種衙門,還有些高門和王府,是會養一些“黑戶”的,前者是便於查案,或者做些衙門不方便處理的事情,至於後者……大多會被培養成死士。

這些人都有一個共同點,就是如吳蔚一般,沒有戶籍,沒有親朋故舊,死了……也如拔掉一根野草般,無跡可尋,斷不會追查到主人的頭上的。

張寬面色陰沉,審視著吳蔚。

吳蔚有些撐不住了,頹然垂下了頭,用最後的力氣說道:“大人彆白費心機了,也不必揪著我明鏡司的身份不放。知道的太多……嗬。”

“你分明是在詐本官!”

吳蔚連笑的力氣也沒了,虛弱地說道:“大人有膽子大可以差人去王府問問,隻是不知道……”

吳蔚再也堅持不住了,一頭栽倒到公堂上。

張寬看著昏死過去的吳蔚,陷入了沉思。

有些時候,話說一半最是意味深長。

隻是不知道什麼?

張寬不得不憑著他的認知和經驗去推斷答案。

隻是不知道……王府會不會承認?

隻是不知道……王爺若是知道了張寬揪出了他的死士,會不會……?

張寬有些慌,他沒想到吳蔚竟然還有這樣一層身份!

說實在的,張寬其實並不太害怕朝廷的人,畢竟天高皇帝遠的……隻要自己無大錯,在一層層遞交天聽的過程中,有些事就可以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可泰州不同,快馬加鞭一夜就能從王府到清廬縣衙……

況且,老燕王……

張寬的腦海裡閃過了一個鬢發花白,面容和藹,精神矍鑠的老人,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張寬之所以能在這樣一個過度地帶當了十幾年的知縣,自有他的過人之處。

他明白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他明白朝廷和藩王之間門微妙的關係,他知道有些窗戶紙不能捅破。

他更見識過……老燕王當年的雷霆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