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0 章 靜水流深(1 / 1)

女仵作 請君莫笑 5838 字 6個月前

吳蔚正思考得入神,突然聽到常知府提高了聲音,說道:“哦?還有此事?”

吳蔚有些納悶,何事?

就感覺到一直護在自己身邊的張猛輕輕推了自己一把,吳蔚當即驚覺,瞧見東方瑞深邃的目光望了過來,猶如深山靜潭帶著一絲絲清冷。

吳蔚心領神會,讓自己冷靜下來,這時又聽常知府問道:“方少樘所言之人可在?”

張猛出列,朝常知府一抱拳,說道:“大人,證人吳蔚已帶到。”

吳蔚隨之出列,眉頭微蹙,默默跪到了地上。

常知府威嚴的聲音再度響起:“吳蔚,適才方少樘所言,屬實否?”

鬼知道方少樘剛才說了什麼,吳蔚佯裝瑟縮,控製著身體抖了抖,故作支吾道:“小人……小人適才被大人斷案的雷霆手段……給、嚇傻了,沒聽到方……方大人說了什麼。”

吳蔚的聲音不大不小,經過天井的擴散,衙門口站著的不少百姓也聽見了,堂內依舊肅穆,門口卻傳來了一陣笑聲。

常知府捋著胡須,斜眼瞧了東方瑞一眼,重複道:“方少樘適才說,你可以證明清廬縣師爺欺上瞞下,方少樘是被師爺蒙蔽的?”

吳蔚忍不住在心中暗罵:方少樘這隻死泥鰍,滑不留手,差點以權謀□□置了自己,竟然還腆著臉在公堂上利用自己,無恥至極!

就在吳蔚沉默的空檔,衙役張興突然說道:“大人,師爺曾經指使小人和李六向吳蔚行賄,小人也可以證明此事方大人並不知情。”

“啪”的一聲驚堂木拍到桌上,常知府嗬斥道:“還未輪到你說話!”

轉過頭來卻又步步緊逼,問吳蔚:“吳蔚,張興,李六二人所言屬實否?”

“屬實。”

吳蔚心道:好啊,繼續問啊,牽出仵作手劄作假的事兒再把祥瑞失竊的案子帶出來,我看你們怎麼收場。

“那……贓銀現在何處?”誰知常知府話鋒一轉,不問受賄緣由,直接問起贓銀的去向,吳蔚的腦海中電光一閃,飛出數個頭緒。

贓款?

她先把銀子給了高寧雪,高寧雪不在乎那點小錢兒,讓吳蔚自己留著,後來她又把銀子交給了東方瑞,東方瑞把贓款帶回明鏡司作為證物存檔了,此刻常知府偏偏要詢問那贓銀的去向,莫非……?

吳蔚心中的警鈴大作,地動山搖後,赫然震蕩出兩個字——圈套!

從一開始所有人默契的不提祥瑞失竊之事,到後來方少樘明知道自己是明鏡司的樁子還敢在公堂上攀咬自己,再加上常知府避重就輕的詢問方式……

自己這個小人物怎值得他們如此大費周章?他們的目標是東方瑞!

留給吳蔚的時間實在是太少了,她沒有機會進一步思考這一切都是為什麼,但吳蔚明白,祥瑞失竊的案子非同小可,決不能讓他們逞心如意!

“吳蔚?本官問你呢?”

吳蔚故作瑟縮道:“銀子

在縣衙大堂啊……”

“荒謬!”常知府斥責道。

吳蔚咽了咽口水,

繼續說道:“那個,方大人所言屬實,師爺的確給小人行賄了二十兩紋銀,不過後來小人到府衙首告將銀子作為呈堂證供交給了方大人,後來就聽說……師爺畏罪自縊了。”吳蔚又及時補充道:“若非小人首告,方大人怎麼會知道師爺行賄之事?而且若是小人沒有戴罪立功,又怎麼能好好的跪在這裡呢?早就被明察秋毫的方大人治罪了呀。”

什麼宅鬥,宮鬥的影視劇,吳蔚看的多了,大學摸魚那會兒這些都可都是她的精神食糧,並且吳蔚一點兒都不擔心方少樘不配合。

他當堂攀咬自己的事兒本就經不起推敲,既然方少樘腆著臉拉自己給他作證,那就彆怪自己將計就計,廢物利用了。

方少樘明明是看過自己的明鏡司令牌的,他不敢說這件事兒,逼著自己去扯出東方瑞。吳蔚偏不,有本事你方少樘自己全盤托出?看看到時候會不會牽扯出更多的東西?

吳蔚調轉身去,背對著常知府和方少樘面對面跪著,吳蔚悲傷又錯愕地說道:“方大人不是說,念在小人首告有功,且交出了贓銀,放小人無罪歸家的嗎?怎麼今日又……方大人,你說話呀!小人要是真的受賄了,又是怎麼全須全尾從縣衙走出去的呢?若不是小人首告,方大人怎麼知道小人受賄的?那兩位衙役不是師爺的人嗎?”

方少樘的臉一陣青,一陣白,看見吳蔚的目光略往東方瑞的方向瞟了瞟,囁嚅道:“是,你說的……是。”

吳蔚朝方少樘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轉過身去,一個頭磕在地上,朗聲道:“還請青天大老爺給小人做主,旁的小人什麼都不知道啊!”

方少樘大概是沒有見過吳蔚剛穿越來時,在小槐村裡正面前演的那一出大戲,可比此刻逼真多了,這次的表演環境太肅穆,影響吳蔚發揮了。

東方瑞依舊端坐著,面色如常,眼眸沉靜無波,連常知府也瞧不出半點端倪,反倒是張威張猛兩兄弟,不約而同地垂下了頭,斂去了目光,亦隱去了唇角的勾起。

其實,若是吳蔚再晚片刻答不出個所以然來,張猛就會遵照東方瑞的吩咐把吳蔚開脫出去,決計不會讓吳蔚陷在裡面的。

不過……這樣也好。

張威和張猛暗自讚歎吳蔚的聰敏和忠誠,對吳蔚愈發欣賞了。

常知府命吳蔚起身,退到一旁去了。

……

最後,方少樘因失察之罪,被常知府判了一個停職半年,閉門思過,罰俸三年的處罰,因主犯已經“伏法”餘下的衙役,書記官等人都被判處了從犯,按照輕重判了打板子,打板子革職,杖脊刺配等不同處罰。

至於方少樘,因隻是停職,有功名在身護著不便上刑,也算是全身而退了吧。

說到底,還是因為祥瑞失竊那一乾人命沒有牽出來,才能讓他逃過一劫。

一場庭審下來,吳蔚早就沒了一開始的心潮澎湃,隻帶著滿身的疲憊出了

衙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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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張猛護送著回去了。

路上吳蔚餓了,還把自己帶的飯和張猛一起分著吃了。

張猛見吳蔚面色不佳,斟酌著安慰道:“吳姑娘不必太放在心上,這次堂審不過是走個過場,撇去一些事情把該辦的辦了,把該處罰的人處罰了,給枉死的人一個慰藉。”

吳蔚動了動嘴,她本想問:那埋在亂葬崗裡面的那些禁軍呢,他們的正義在何處?轉念一想此事牽扯太廣,不是自己這種升鬥小民能過問的,便沒有出口。

張猛讚道:“姑娘臨危不亂,忠心赤膽,令人佩服,我先送姑娘回去,我知道姑娘有一肚子的疑問,不如等東方大人忙完了再問。”

吳蔚點了點頭,說道:“我剛才亂說一通,沒給咱們明鏡司添麻煩吧?”

張猛爽朗一笑,答道:“姑娘聰慧機敏,想到的法子也甚妙。其實大人一早就吩咐好了說辭,若是姑娘再晚片刻言語,我也會替姑娘說清楚的,咱們東方大人絕不是……哎,總之姑娘到時候自己問大人便是了,這次大人叫姑娘過來,也是想讓姑娘略出口氣的。”

吳蔚明白張猛略去的內容,無非是:東方瑞不是棄車保帥之人,不會放著自己不管的。這點吳蔚是相信的,畢竟東方瑞曾應自己的請求,不遠千裡親自趕來過。

……

墊了墊肚子二人再度上馬,張猛和吳蔚說了不少京城的趣事兒,還轉達了平佳縣主對她和繡娘的思念,吳蔚雖然談笑自若,胸口卻憋悶得厲害。

作為一個對曆史略有研究的現代人,吳蔚明白“祥瑞”這二字的重量,在封建社會中,祥瑞代表的是一種“天意”。

滾滾曆史長河中,有多少開國之君借了“天意”的勢?又有多少亡國之君,死於“天意”的預言之下?

祥瑞失竊已經有一段日子了,既然高寧雪都已平安回到了京城,想必朝廷早就接到了消息,可卻遲遲不見下文。

靜水流深,這平靜的表象之下,又有誰知道究竟蘊藏了怎樣的漩渦呢?

……

此刻,吳蔚歸心似箭,她想回家去,回到她和繡娘那個溫暖的小家。

來到張家村外,吳蔚一勒韁繩,翻下馬背,對張猛說道:“張二哥,就送到這裡吧,我騎術不佳,這會兒路上的人多。”

張猛點了點頭,收起韁繩後朝吳蔚一抱拳,策馬而去。

吳蔚轉身進了村子,此時太陽西斜,有的人家已升起炊煙,鄉間的土路上三五成群的走著下田的農戶,玩累的孩子們聽到母親的呼喚,笑著散去,相約明日。

“吳姑娘,回家去啊?”

吳蔚看了一眼,那人她並不認識,但還是微笑著和對方打過招呼,一路上吳蔚被同村人微笑問候了三五回,吳蔚能念上名字的,卻隻有一人。

漸漸的,吳蔚被這份真摯的淳樸所感動,心情也舒暢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