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 一人嬉水(1 / 1)

女仵作 請君莫笑 10726 字 8個月前

繡娘不解地問:“可是二姐不是說他屢試不中,被人家嘲笑多年,早就心灰意冷了嗎?怎麼又突然上京去了?”

吳蔚卻心有所感,總覺得是自己最後一次見張成說的那番砥礪之言被張成聽入心了。

吳蔚說道:“這麼說的話,張成的確是有出息了。”

柳二娘子歎了一聲,說道:“聽說這次是下了很大的決心的,雇了個老媽子給他做飯,已經把自己關在家裡好幾個月不出門了,哎……這入京一趟就要百八十兩的,什麼人家能吃得消哦。”

張水生寬慰道:“富有富的花法兒,窮有窮的活法兒。再說張成這是要博得殿前功名的,那些京城的書院豈是遞了拜帖就能隨便進的地方?沒有個幾十兩銀子的‘束脩’哪個先生願意指點?待到他日及第,那就不是能用銀子衡量的了,那是光宗耀祖,光耀門楣的大事兒!不僅張成父母的牌位會被放在祠堂裡的高處,村長,裡正說不定還會給張成立碑刻字呢!咱們張家村這些年……最高也就出過秀才,張成要是成了,那就是張家村的第一人了。雖不知你肚子裡懷的是兒子還是女兒,咱們家能供出個秀才就是祖上冒青煙了,若是不成的也不必強求,能識幾個字,去外面見見世面也是好的,回來以後還能教弟弟妹妹認字,到鎮上的私塾裡謀個差事也不錯。”

柳二娘子點了點頭:“是這個道理。”

吳蔚沉吟片刻,說道:“張成大概什麼時候動身,二姐有消息嗎?”

“說是要等到春暖花開,趕在酷夏之前動身的,我看也差不多了。”

吳蔚說道:“二姐夫,家裡還有多餘的布沒有?反正閒著也是閒著,不如讓繡娘和二姐做幾件衣裳,鞋子,等到張成出發之前由二姐夫送去,就說是家裡老夫人的一片心意,張成這一趟是遠行,張家隻有一個做飯的老媽子很難面面俱到,給他做幾身衣裳鞋子帶去,在書院也有換洗的穿。”

柳二娘子倍感不解,說道:“你們倆要喬遷新居,好多東西還沒準備呢,這一天到晚就夠忙的了,哪有閒工夫給他做衣裳啊?再說張成家底子那麼厚,隨便拿出點什麼來就能換上百兩銀子,還稀罕我們的東西嗎?我們家和張成也沒有太深的交情。”

吳蔚笑笑沒說話,張水生卻說道:“我明白了,明日我就到市集去,扯幾匹好布回來,順便和他們定一個送家具的日子。”

柳二娘子嗔道:“你瘋啦?哪有窮漢倒貼富戶的道理?”

張水生耐心地解釋道:“二娘,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啊!這些年張成屢試不中,村裡不知道多少人家拿他當談資,明裡暗裡的笑話他,你當張成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啊?好歹有過一起賣對聯的情分,這些年我們家也沒說過太過火的話,趁著這個機會送些他需要的東西,也好暖暖張成的心。我覺得張成這次是真的發狠了,說不定真能讓他闖出些名堂出來呢?等到人家在殿前拜授了功名,穿著官袍衣錦還鄉的時候,還能輪得到我們這樣的人家去巴結嗎?倒也不是說咱們想從張成的

身上得到什麼,能積下一兩分好感也沒有壞處不是?”

“……那,那他要是又落榜了呢?”柳二娘子說道。

“就算他又落榜了,我和張成年紀相仿,小的時候也是一起玩過幾日的,都是一個村子同姓的鄰居,我們多少幫他一點兒怎麼了?就算落榜,總還有一肚子墨水的,不會一直落魄下去。”

柳二娘子點了點頭,說道:“你若這麼說,我也不是舍不得那點兒東西。他也倒是挺可憐的,累死了爹娘,自己一個人連個媳婦兒都說不上,哎。”

……

接下來,張水生說名字,吳蔚寫請帖,總共寫了三四十張,張水生看著厚厚的一摞請帖,有些感慨地說道:“讀過書就是好,做事也體面,這請帖送過去分量可不輕了。”

張水生所言並不誇張,像他們這種莊稼漢,過年寫個對聯都要求人,更彆說什麼請柬了。

有什麼大事兒大都是奔走相告,約定個日子到時該來的都會來,吳蔚弄的這些請帖,說不出的莊重,正式。

“就這些了?”吳蔚問道。

“嗯,就這些了,多一個人就要多一張嘴,我把應該請的都考慮到了,村長和裡正那邊也要送,但是他們未必會來,打發個人過來祝賀一聲也是好的。”

“那好。”吳蔚放下毛筆,將柳家的那張請帖單獨拎了出來,說道:“二姐夫,麻煩你抽空跑一趟,務必把這封請帖送到了,我給他們留了上座。”

“明白,你放心。另外兩個呢,需要我幫你送去嗎?”

“這兩份,我自己去送。”吳蔚將寫給東方瑞和高寧雪的請帖單獨收了。

張水生拿著請帖便出門去了,他雖然沒讀過書,但多少認識幾個字,每張請柬上面的名字能認出其中一個字,就能想到是誰家。

……

翌日,吳蔚和繡娘吃過早飯,告訴柳二娘子午飯不用等她們回來,便出門去了。

二人先來到市集,吳蔚把給東方瑞和高寧雪的請帖送到了明鏡司在清廬縣的據點,然後順便在市集上逛逛。

“繡娘,你再想想,咱們家還缺什麼?”

繡娘認真思考片刻,答道:“家具也打完了,鍋碗瓢盆等到那日就能送去,明日家裡的窗戶紙還有炕席和牆紙,賣家都會給咱們送來,家裡的細軟我想等等再做,先給張成哥把衣裳和鞋子做出來。咱們的細軟費不了多大的功夫,有二姐和張家嬸子幫忙,兩三天就都能做好,還有什麼呢?蔚蔚你也想一想。”經過吳蔚這麼一說,繡娘突然有些不安,生怕自己忘記了什麼。

吳蔚想了想,答道:“家裡頭的糧食,等到安置好了請二姐夫出一輛牛車,一車就能都拉過來,其他的我實在是想不到了,要不咱們回家去看看吧?順便收拾一下,免得到時候手忙腳亂的。”

“好!”

經過路口,吳蔚的肚子傳來一陣“驚雷”。吳蔚摸了摸肚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走了這麼遠的路,餓了。”

繡娘笑道:“我也

有點餓了,在市集上吃過中飯再回家吧,家裡冷鍋冷灶的。”

“好,我們去百味樓?”

繡娘搖了搖頭:“這陣子在張家吃的挺好的,何必再去酒樓浪費銀子呢?要不……吃那個吧!”繡娘指了指不遠處的小攤,攤位前立著一根竹竿,竹竿上挑著一面布製的招牌,上面隻有一個字“面”。

“好,聽你的。”吳蔚自然地牽過繡娘的手,朝著面攤兒走去。

此時還沒到吃晌午飯的正時辰,攤子上隻有三名散客,老板正在案板上揉面,旁邊的一口大黑鍋裡冒著水汽,似乎是在迎接午膳食客的到來。

吳蔚和繡娘挑了個四方桌坐下,老板朗聲問道:“二位客官,吃點什麼?”

“你們這兒都有什麼?”吳蔚問。

“陽春面,臊子面,扯面,肉湯面,餛飩也做得,不過需要等片刻,有自家醃的爽口醬菜,面裡還能加蛋!”

吳蔚和繡娘對視一眼,二人異口同聲地點了陽春面。

“好嘞,兩碗陽春面!”

“再加兩個水煮蛋吧!”吳蔚說道。

“好嘞!”

片刻後兩碗熱騰騰的面被端了上來,水煮蛋裝在盤子裡並沒有剝,面裡還有兩條野菜,一同上來的還有一碟爽口的醬菜。

“二位請慢用。”

吳蔚和繡娘默契地朝裝了水煮蛋的盤子伸手,不過被繡娘搶了先,繡娘輕聲道:“你先吃,我怕燙,雞蛋我來剝。”

“嗯,好。”吳蔚挑起一筷子面吹了吹,嗦到嘴裡,咽下後讚道:“真好吃!”

繡娘將剝好的水煮蛋放到吳蔚的碗中,笑道:“你是餓了,吃什麼都香,你要是喜歡吃面條,我就請二姐夫幫忙做一個大點兒案板,再弄個長一些的擀面杖來,這攤子上有的面食我都會做。”

說話間繡娘把另一個水煮蛋也剝好了,卻又把雞蛋放到了吳蔚的碗裡。

“繡娘?”

“這家店給的面分量足,這一碗面我都未必能吃的完,你餓了,你多吃些。”

“吃不完就剩下,蛋白質還是要補充的!”吳蔚作勢要將水煮蛋夾出來,卻被繡娘製止了:“你吃吧,我不想吃雞蛋。”

“……好吧。”

見吳蔚將一大碗面吃得見底兒,繡娘心道:這家陽春面做的口味一般,看來蔚蔚是真的喜歡吃面,今後多做些面食給她。

……

吃完飯二人直奔老屋,從前一直嫌棄老屋破舊,眼看著就要搬走,吳蔚和繡娘都有些感慨。

吳蔚摸著牆上的一道補好的裂痕,說道:“繡娘你還記得不?咱倆修牆的那天很冷,都有些凍手指頭了,你一直說……讓我在旁邊告訴你怎麼做就好,你來做。”

繡娘笑道:“自然是記得的,那時候你就像……”

“像什麼?”吳蔚追問道。

“就像是一個女大王,住在義莊的棺材裡,手裡終日撥弄著一把匕首,偶爾盯著一處不說話,眼神直勾勾的,

看著真瘮人。”

“……⒘_[(”

繡娘也摸了摸牆上的裂痕,當初二人在修補這些裂痕的時候花了很多心思,光是油布紙就貼了三四層,每一層中間都是一層厚實的黃泥。

吳蔚和繡娘進了屋子,天氣熱了,木架子上有一些菜放不住已經腐敗了,繡娘有些心疼,和吳蔚一起動手收拾,把壞的和即將壞的菜都處理掉,把耐粗存能帶走的臘肉,鹹肉、用油布紙包起來放到筐裡,米缸裡的糧食還好好的,沒招蟲,也沒有老鼠光顧,吳蔚取下木架子上的一個竹筐,說道:“多虧回來一趟,怎麼把這麼重要的東西給忘了!”掀開遮布一瞧,裡面是吳蔚親手做的肥皂。

繡娘也從房間裡找到了一些新布料,說道:“這些布料都是上回做衣裳剩的,丟了怪可惜的,我們拿回去吧?”繡娘記得吳蔚說過老屋裡的細軟除了那床被子外,什麼都不要。

“我是那麼奢侈的人嗎?新布料當然要帶走了!不過今天彆往回拿了,等搬家的時候放牛車上一起搬過去。”

繡娘將布料放回原處,問道:“家裡收拾的差不多了,我們還要做什麼?回去嗎?”

吳蔚“嘿嘿”一笑,從竹筐裡拿出一塊肥皂,說道:“繡娘~馬上就要搬新家了,新家新氣象,我們要不……?”

“什麼?”

“去洗個野澡吧!好好泡一泡,正好家裡有肥皂呢,帶兩身乾淨衣服過去,洗完了澡再把衣服換了,怎麼樣?”

繡娘把頭搖成了撥浪鼓,慌忙拒絕:“不不不,我不去!”

“走吧~一起洗多少也有個照應,互相搓搓背嘛~。”

“這才幾月啊,水還涼著呢,會得風寒的!”

“這都幾月份了?水的溫度早就升起來了,這段日子都是大晴天兒,湖裡的水早就不涼了,我在那個湖裡洗過好多次澡,水很清澈,深秋時也不是很涼。”

見吳蔚一臉真誠的邀約,繡娘的臉頰微紅,半晌說不出話來。

“繡娘?”

繡娘輕歎一聲,說道:“你洗吧,我替你望風,沒人看著總歸是不安全的。”

“不會的,那地方我最熟了,幾個月也不見一個人。”話雖這樣說,吳蔚卻不再勉強繡娘,吳蔚拿了換洗的衣裳,肥皂,幾塊淨布放在筐裡,將家門鎖好往湖的方向走去。

挎著竹筐,拉著繡娘,吳蔚不禁感慨:從前上大學的時候,寢室裡水壓不夠,花灑噴出來的水和用膠頭滴管擠出來的似的,於是她們寢室的四人經常約著一起出去洗澡,那時候的洗澡筐裡的東西可比現在齊全多了!

看著那竹筐裡孤零零的肥皂,真是糙漢都會嫌棄簡陋的程度。

吳蔚歎了一聲,沒辦法了……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吧,先從洗發水開始

研究。

來到湖邊,波光粼粼,周圍的樹木也煥發出生機,周圍安靜極了。

湖水清澈見底,連湖底的碎石都能一一數出來,將目光投遠,還能看到魚兒在水中暢遊,吳蔚伸手摸了摸湖水,和她想象的一樣:經過連日來陽光的暴曬,湖水的溫度升起來了。

“繡娘,你真不洗一洗嗎?水溫正好!你看這水多清澈啊,周圍哪有一個人,我當時在湖邊守了好多天,都沒見過一個人來,彆怕。”

“不了,還是你自己去吧,我在這兒給你望風。”

“好吧。”吳蔚也不再勸了,當著繡娘的面大大方方地褪去身上的衣物,脫下來的外衫就放在湖邊的石頭上,貼身的肚兜則疊好了放到了竹筐裡。

繡娘垂下眼眸,視線中隻有一節白皙又不失肌肉線條的小腿和踩在鵝卵石上的一雙腳……

吳蔚抬手一扯頭繩,盤在頭頂的秀發散開,不過由於盤的太久了,並沒有那種如瀑布般散開的美感,隻是無聲地緩慢展開,落在肩頭。

“嘩啦”“嘩啦”隨著陣陣水聲,湖面掀起層層漣漪,吳蔚玲瓏的身體也逐漸隱於水面之下。

吳蔚腳下踏著水,掬起一捧水灑在臉上,發出享受的輕哼聲,她實在是太懷念這種感覺了!

吳蔚來到這個時空已經快一年了,如今的她不再瘋狂思念藍星的各種美食,吃原生態無汙染的食物也不錯,她也不再依賴那些電子產品,把頭抬起來看看周圍的風景同樣是一種偏得。

吳蔚唯一還瘋狂懷念的,就是從花灑裡噴湧而出的熱水,將自己包裹住的感覺!

用淨布沾濕擦身體的日子,吳蔚實在是過夠了,她需要實現洗澡自由,非常非常的需要!

吳蔚深吸一口氣,一翻身便消失在了水中,一口氣遊出十幾米再躍出水面。

繡娘坐到岸邊的石頭上,看著吳蔚在水面暢遊,不禁流露出一陣羨慕,嬉水曆來都是男孩子才能進行的遊戲,除了住在海邊的漁民,梁朝的女子會嬉水的極少,就算是有……也未必能有吳蔚這般膽量。

水中的吳蔚朝繡娘揮了揮手:“繡娘~。”

“怎麼了?”繡娘起身,目露關切。

“繡娘,你可不可以把肥皂丟過來~”

“哦,好。”

繡娘從竹筐裡拿了肥皂,遲疑道:“就這麼丟,你接的到嗎?”

“你就扔吧,使點兒勁,沒事兒的!”

繡娘掄圓了胳膊將肥皂丟了出去,“咚”的一聲落在了吳蔚身旁,吳蔚深吸一口氣也潛到了水裡,片刻後露出水面晃了晃手中的肥皂。

……

吳蔚美美地洗了個澡,經過這次潛水吳蔚更加確定了這個湖並不能送自己回去,或者說……此時此刻還不行。

那個牌坊還沒有出現,這裡是清廬縣而不是牌坊上說的“於洪縣”。

親自確定過後,吳蔚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難過多一些,還是開心多一些。

吳蔚上岸穿好衣服,

繡娘讓吳蔚坐到岸邊的石頭上,

接過淨布擰了擰,

把吳蔚的頭發包好,細細擦拭。

繡娘說道:“這幾天天氣雖好,到底月份還是小,過了晌午沒有那麼熱,當心染上風寒。”

“我看院子裡還剩下一些木板,等上完了梁咱們在院子裡搭個柴房,裡頭放上浴桶,往後天氣越來越熱,每日泡個澡,衛生又消暑。”

“好,聽你的。”

“等搬過去我上山看看,有沒有艾草也采回來一些,寒病夏治,等到夏天入了伏每天都給你做艾灸,一直做到過了三伏天,以後隻要彆貪涼,就不會肚子疼了。”

“好~。”

吳蔚突然想到什麼,說道:“還有件事兒,你回去以後和二姐說一下。”

“是什麼?”

“二姐從有身孕以來是不是就瞧過一回郎中?她的月份也不小了,最好還是讓二姐夫帶二姐去一趟藥鋪,請郎中給把把脈,開些安胎補氣的方子,再和郎中請教一下生產需要注意的事情。二姐這是頭一胎,多留心些總是沒錯的。我總覺得……以二姐的月份來說,她的肚子有點大。”

繡娘的點了點頭:“回去我就說。”就連未出閣的繡娘都明白,女人產子等同於在鬼門關走一遭。

繡娘給吳蔚擦頭發的動作減緩,忍不住問道:“蔚蔚,你懂醫術,你是不是看出了什麼?二姐不會有事兒吧?”

“二姐從有孕以來就瞧過一回郎中,興許是月份掐的不準,可能預產期也會提前,最好的辦法還是讓二姐夫帶二姐去藥鋪瞧瞧,最好能在生產當日請個有經驗的穩婆再請個大夫來,衛生環境很重要,及時的醫療介入也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