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 湖底之石(1 / 1)

女仵作 請君莫笑 5881 字 6個月前

東方瑞的話猶如一記重錘,狠狠地敲在了吳蔚的心上!

是啊……

自己人生地不熟的,在清廬縣又沒有根基,若心慈手軟和柳家的人扯皮,最後受苦的隻有繡娘。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立場,站在不同的立場上心態和感受以及做出的決定自然也會不同,若自己也被人情世故所累,將來隻有打不完的囫圇賬,正如東方瑞所言:與其揚湯止沸,不如釜底抽薪!

手握知縣的判決書,今後任憑什麼裡正,族長,在這件事兒上也做不了什麼文章,柳家人若是再糾纏,隻要拿著判決書到府衙去求救便可,自有衙役為繡娘出頭,一來二去柳家人就會明白繡娘已經不是當年那個任憑他們拿捏,壓榨的軟柿子,也就不會再來了。

吳蔚端起手臂,朝著東方瑞行了一禮,說道:“多謝大人指點,我明白了。”

東方瑞也從思緒中抽離,看了看吳蔚說道:“想清楚了就去做吧,但也要注意方法,想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才好。”

“我明白。”

“對了,正好你過來,也免得張威跑一趟了,這個你拿去。”說著東方瑞取出一方木匣遞給吳蔚:“專程從京城給你帶來的,珍惜點兒用。”

吳蔚打開木匣,裡面竟是牛皮手套,一共有五雙。

“朝廷明令禁止私殺耕牛,這牛皮手衣明鏡司裡也不多,就算在明鏡司裡不是獨當一面的老師傅也是分不到的。”

吳蔚心頭一喜,有了這個手套倒是免去了自己諸多煩惱,隻要再弄些酒精出來,基礎的衛生防護問題就能得到解決。

“多謝大人~,但我還是希望這手套我今後都用不到了。”仵作的手套,還是用不上為好。

東方瑞笑了笑,說道:“明鏡司裡也沒有多餘的仵作工具,每一個仵作的箱子都是家傳或者師承,我已經命人去給你打造屬於你的工具了,還需要些時日,待完工了我差人給你送去。”

“我最近打算和繡娘一起搬到張家村去生活了,若是在義莊旁邊的老屋尋不到人,可以去張家村找我。”

“知道了,去吧。”

“對了,大人可否借紙筆一用?”

……

見過了東方瑞,吳蔚的心神算是定了下來。

回去的路上吳蔚一直在思考,回到張水生的家,全家人都在等吳蔚回來,吳蔚的目光卻定格在了面容憔悴的繡娘身上。

“二姐夫,明日我們還是到小槐村去一趟,我想和裡正談一談。”聽到吳蔚如是說,柳二娘子心頭一鬆,面露喜色,說道:“對對對,還是談一談,大不了使些銀子,裡正總會為繡娘做主的。”

對此吳蔚不置可否,畫風一轉繼續說道:“二姐夫,我還想麻煩你一件事。”

“說吧,隻要我能辦到的,一定幫忙。”

“我想請二姐夫以張家的名義在張家村裡買些耕地還有建房用的地,房子咱們照常建,建好了以後我和繡娘如期搬進來住,等

到一切平穩了,再請二姐夫把田產和房產過到繡娘的名下。”

“??[”

柳二娘子讚道:“到底還得是讀過書的,蔚蔚這個法子可行,我娘家那兩口子再怎不要臉,難道還能鬨到姑爺的頭上來嗎?這個法子好,既能免去一場官司,你和繡娘還從義莊邊上解脫了。”

……

吃過飯,張水生回東屋去睡了,今日鬨了一天,有孕在身的柳二娘子早都乏了,幾乎是一沾到枕頭就睡著了。

睡在吳蔚和柳二娘子中間的繡娘雖已疲憊至極卻怎麼都睡不著,房子和田產記在二姐夫家名下真的是一勞永逸嗎?大姐和大姐夫真的會就此放過自己嗎?他們真的會顧念著親家的情分不來鬨事嗎?

繡娘心中存疑,若是放在從前,自己還沒認識吳蔚的時候,大概也會像二姐一樣選擇相信的,畢竟是血濃於水的親情……怎麼會有人忍心把骨肉至親逼死呢?

可如今……繡娘的眼界和思維都不同了。

認識了吳蔚以後,她再不是那個抬頭隻能看見院子上空一隅,低頭隻能看到家裡雜活的蠢人了,特彆是吳蔚帶著她去成衣鋪,聽著夥計分彆介紹每一件成衣價格的時候,繡娘感覺自己的心在滴血。

她的耳邊猶自響起自家娘親的話來:都是街坊鄰居,能幫就幫了,給個三五文錢的我就拿著。

就因為母親的這句話,還有大姐不時的爭吵和貶低,繡娘一直都覺得自己為這個家的貢獻微薄,全仗著爹娘的疼愛才免去田間重活,做了一個吃乾飯的人。

多年來,繡娘沒日沒夜的做針線活,家裡的雜事更是能多做就多做,碰上大姐氣兒不順了,是罵也好,打也罷,繡娘連閃躲都不敢的。

繡娘實在是不敢相信,大姐和大姐夫真的會看在二姐夫的面子上放過自己。

可是……

自己都能想到的事情,難道蔚蔚會想不到嗎?

明明白天分開的時候蔚蔚還是一副大不了就對簿公堂的態度,出去一趟回來怎麼就變了呢?

雖然在繡娘的內心深處,也並不想和自己的娘親對簿公堂。

……

就在繡娘思緒萬千難以入眠之際,一隻手悄悄探到繡娘的被窩裡,準確地抓住了繡娘的手,分開繡娘的手指與之十指相扣。

繡娘轉頭往吳蔚的方向看去,房間裡很黑,隻能借著微弱的星光勉強看到一點點吳蔚的輪廓和閃動的眼眸。

“睡吧,累了一天了。”吳蔚的聲音很輕,很溫柔,卻帶著一股令人安心的力量。

“嗯。”繡娘淺淺呼出一口氣,回握住吳蔚的手,吳蔚的手很溫暖,指尖和手掌的上部卻起了些薄薄的繭子,但整體還是很柔軟的。

繡娘的拇指輕輕撫摸過吳蔚手掌上的繭子,暗自心疼起來。

繡娘還記得自己和吳蔚的第一次接觸,在老屋裡,吳蔚抓住了自己的手腕,自己一下子就不害怕了,那是一雙細膩又柔軟的手,她牽著自己

,按到了她的胸口……

繡娘的貝齒劃過下唇,為了這個家,那樣一雙細膩的手竟也生出繭子來了。

“蔚蔚……”

“嗯?”

繡娘的嘴唇翕動,卻並沒有發出聲音,她就這樣握著吳蔚的手睡著了,吳蔚等了一會兒卻聽到了繡娘均勻的呼吸聲,吳蔚無聲地笑了,就這樣拉著繡娘的手閉上了眼睛。

次日清晨,張老夫人一早起來蒸了一鍋白面饅頭,切了幾片臘肉夾在了熱騰騰的饅頭裡,包好了分彆交給張水生和吳蔚,連著兩個裝滿水的竹筒,這便是張水生和吳蔚的午飯了。

吳蔚和張水生出了張家村,一路朝小槐村走去,張水生腿長,行路的速度很快,有著豐富徒步經驗的吳蔚雖然沒有張水生那麼長的一雙腿,勝在步頻高,倒也沒拉下。

張水生忍不住讚道:“妹子好腳力啊,平時和你二姐出門,我都要壓著走。”

“早去早回,要是能省出些功夫,順路還能去趟市集,看看建房子的材料。”

“那咱再快點?”

“行啊!沒在怕的!”吳蔚也正好想活動活動筋骨。

就這樣二人的比賽開始了,平時需要小半天的路程硬是隻用了一半的時間就到了,來到小槐村的村口,張水生和吳蔚皆是滿頭的汗,二人坐到定風石的對面,打算消了汗再入村。

吳蔚指了指前面的定風石說道:“二姐夫,你看這塊大石頭,冷冰冰的。”

張水生答道:“這塊石頭可有年頭了,聽說是一塊湖底石,少說也有幾百年的光景了。”

聽到“湖底石”這三個字,吳蔚的心頭一跳,看向張水生,問道:“哪來的?不會是專門請人從湖裡拉出來的吧?”

張水生笑了,解釋道:“那哪兒能啊,這塊石頭少說也有幾千斤,說不定要上萬斤呢,就算是有那個心,也沒那個力氣,得多粗的繩子,多少壯漢才能拉得動啊。”

“那……這塊石頭從哪兒來的?”吳蔚追問道。

“我聽村裡的老人說,咱們清廬縣在數百年前是一片大澤,後來不知道怎麼大澤枯竭,露出湖底才有了清廬縣,不過這都是傳說了,是真是假誰也不知道。還有的老人說並不是整個清廬縣都是湖,隻單單是小槐村這個地方曾經是一個湖,後來一場地震過後,湖水乾了,露出湖底,喏……這塊定風石就是當年的湖底石,一直就在這兒的,我看這個說法倒是有跡可循,我們這一路過來雖然不是太明顯,但的確走的都是下坡路,整個清廬縣,小槐村是地勢最低窪的地方了,說不定這裡從前真的是一個湖呢。”

吳蔚看著眼前的定風石,上面刻著的“小槐村”三個字莫名透出一股陰寒之感,吳蔚的腦海裡突然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

吳蔚朝遠處的人家望去,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起來,不敢再深想下去。

“時辰不早了,走吧。”張水生說道。

“嗯,好。”

吳蔚和張水生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理了理衣襟,朝小槐村裡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