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趟采買收獲頗豐,去的時候是牛車拉著柳家姐妹,回來的時候四個人全都下地步行,板車上拉滿了年貨。
柳二娘子嫁到張家多年,從來沒過過這樣一個富庶年,最主要的是買完了這些東西他們家還有五兩多的現銀,就算給老兩口都買了壽材還會有剩餘,如此便相當於給她和張水生的孩子留出了一筆錢,柳二娘子怎能不開心呢?
回去的路上,繡娘把吳蔚買絹的事情和柳二娘子說了,後者的笑聲回蕩在山穀中,飄出好遠,好遠。
四人有說有笑的回了家,這一趟滿載收獲的路程,誰也不覺得累。
回到家,劉老夫人接了剩下的銀子,看著一板車的年貨也是樂得合不攏嘴。
張家村是個消息既閉塞也靈通的地方,閉塞的是:這裡是燕王封地去往京城的必經之路,算是朝廷和藩王封地的一個緩衝,朝廷和燕王的指令到了清廬縣後都會大大減弱,即便執行的不是太好,兩邊也都不會深究。靈通的是:每個村子裡發生了什麼大事兒,比如:誰家蓋了新房,誰家娶了妻,嫁了閨女,買了耕牛……很快就能傳開。
賣對聯的買賣在吳蔚的提醒下張水生已經很小心了,不過看著張水生家今年的年貨堆的和小山般高以後,這個消息沒用上一個時辰就傳開了。
於是,張水生家門口迎來了一批村民,有的仗著和張水生家親近些的,直接開口便問張家買年貨的錢是哪來的,有些不太親近的,也努力找到一個借口進到院子裡四處瞧瞧,似乎要驗證傳言的真偽。
吳蔚打心底裡反感這種行為,同時也有些擔心會惹來麻煩,誰知張水生看著粗礦,卻是個心思靈透的。
對待這些試圖探究真相的老鄉,張水生的回答統一都是:“是賺了點兒小錢兒,不過是張成帶著我賺的,我隻是出了些力氣,具體是什麼門道兒我也不清楚,你們得去問張成。”隨後,再以家中有未出閣的親戚在,不方便過多招待,打發了一波又一波的人。
吳蔚留意到一提起張成,來探聽消息的村民們無不泄氣,不禁偷偷對張水生豎起了大拇指。
這就是生活的智慧啊。
除夕。
無論是藍星還是這裡,百姓們最重要的節日在一片喜慶中降臨了。
張家村裡家家戶戶都彌漫著食物的香氣,彆管是窮過富過,到了這一天再精明的主婦也不會吝嗇。
劉老夫人,柳二娘子,繡娘,連吳蔚都到廚房露了一手,申時剛過就可以開飯了。
張水生和張老爹二人合力將實木的圓桌面從倉庫裡滾了出來,放到堂屋,桌上不算主食一共擺了十四道菜,有魚有肉,有豬有羊,色香味俱全,張水生還打來二斤農家酒,準備與自己的父親來個一醉方休!
面對張老爹,繡娘多少有些拘謹,好在有吳蔚坐在身邊,隻要稍稍再往吳蔚的身邊挪一挪,繡娘便覺得心安。
吳蔚問張水生討了一碗米酒,聽著外面不時傳來的鞭炮聲,聽著張家人說著田間地裡的瑣事,以及對來年豐收的美好展望,其樂融融。
如柳二娘子所言,張老爹是個開明的人,他沒有覺得吳蔚喝酒有何不妥,更沒有對繡娘表露出絲毫嫌棄,老人家的話雖然不多卻總是能在他的眼中看到慈愛的流露。
宴席過半,柳二娘子用胳膊肘推了張水生一把,後者嘿嘿一笑,微醺表情中透出一抹溫情。
“爹,娘,有件事……我得告訴你們。”
張老爹放下筷子,張老夫人也急忙把正夾著的紅棗吃到嘴裡,二人都看著張水生,等著他說下去。
張水生又對著柳二娘子笑了一陣,才說道:“爹娘,二娘有了,昨兒趕集的時候請郎中切了脈,兩個多月了。”
“好!”張老爹一拍桌子,激動地吼了出來,一旁的張老夫人也跟著笑,臉上的褶子深深地堆在一起,激動地溢出了淚花。
突然,張老夫人乾嘔了一聲,一把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另一隻手胡亂揮舞起來。
“娘!”
“他娘,你咋了?”張家的兩個男人都慌了,柳二娘子看出張老夫人可能是噎到了,急忙倒了一碗水:“娘,快喝點水壓一壓……”
張老夫人的臉上出現了痛苦的表情,張老爹對張老夫人的後背連拍帶打也不見效,急得聲音都變了調:“快去請郎中來!”
“都讓開!”吳蔚的聲音是從未有過的冷峻,仿佛變了個人似的,與平常那個溫和活潑的人判若兩人。
堂屋空間有限,橫了這麼大一張桌子後,一桌子五個人至少有兩個人的背是頂著牆壁的。
“繡娘你讓讓!”吳蔚猛地推了桌子一把,可實木桌面太重了,幾乎紋絲不動,前面還隔了一個柳二娘子,眼看著劉老夫人的動作越來越弱,吳蔚大吼一聲:“都彆慌,二姐夫,把桌子挪一下,二姐你躲開!快點兒!”吳蔚的話有一種神奇的力量,原本來亂作一團的張家人變得有序,張老爹和張水生合力抬著桌面給吳蔚騰出了最大的空間,柳二娘子也閃身讓出了位置。
吳蔚一個箭步穿到張老夫人身後,拉起她的上衣露出腹部,雙足前後開立,前腿穿過張老夫人的雙腿中間,心中默念著“剪刀,石頭,布!”,冷靜地摸到張老夫人的肚臍伸出二指,貼在肚臍上部,隨後另一隻手成空心拳抵在定點位置,適才比劃“剪刀”的那隻手五指張開,按在自己的拳頭上,用力推壓!
海姆立克急救法!應對眼下情況最有效的急救法!
“一,二,三……”眼看著張老夫人力量越來越小,吳蔚的額頭上也滲出了汗珠,但她的目光堅決而明亮,有節奏地推壓著,一直到第六下,隻聽“噗”的一聲,一顆紅棗從張老夫人的口中飛落下去。
張老夫人大口大口喘著粗氣,“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做完這一切,吳蔚向後退去,一直退到繡娘所在的牆角,“咣”的一聲,半摔半靠到牆上,長歎一聲。
“蔚蔚!”繡娘見吳蔚臉色蒼白,額頭冒汗,緊張地攬住了她的身體,目露關切。
吳蔚靠在繡娘的肩頭,用疲憊且略帶顫抖的聲音說道:“我這是第一次實操……好險啊,萬幸。”
繡娘不明白吳蔚口中的“實操”是什麼意思,隻知道吳蔚剛才救了人,自家二姐的婆婆。
張老夫人嚇壞了,癱軟到凳子上靠在張老爹的懷裡哭泣,柳二娘子一邊勸著婆婆,一邊抹眼淚,張水生在後面扶著柳二娘子。
鬨了這麼一出,誰也沒有心思吃飯了,吳蔚悄悄對繡娘說:“你吃飽了嗎?”
繡娘心領神會,攙扶著吳蔚出了堂屋,來到了院子裡。
吳蔚坐在院子裡的木樁上,抬起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抬頭仰望夜幕即將降臨的天空,塵封多年的往事突然戳了她一刀。
“……蔚蔚。”繡娘感覺到了吳蔚的不對勁,這樣落寞的微微,是繡娘從未見過的,繡娘的心也跟著揪了起來。
“蔚蔚,三娘,你們倆在院子裡做什麼?快回屋!”
張家人從驚恐中恢複以後才發現他們的大恩人吳蔚已經不在了,張水生送自家爹娘回了東屋,讓柳二娘子請吳蔚他們回來。
桌子已經重新擺好了,張水生眼眶通紅,端起酒杯對吳蔚說:“妹子,這份救母的大恩大德,我張水生這輩子都不會忘的,今後但凡有什麼事兒,隻管言語一聲。”
說完豪邁地一飲而儘,吳蔚也乾了杯中的酒。
柳二娘子一邊抹著眼淚,一邊說道:“多虧蔚蔚了,真是多虧了蔚蔚……娘的眼睛都憋紅了,明兒請郎中來看看。”
回來之後吳蔚就變得很沉默,吃完了飯張水生到東屋去陪父母,柳二娘子和繡娘一起收拾碗筷,吳蔚也想幫忙卻被繡娘推了回去。
姐妹二人一起刷碗的時候,繡娘趁機對柳二娘子解釋道:“二姐,蔚蔚剛才也驚到了,累得不輕,你和二姐夫說說,彆放在心上。”
“傻妹子說什麼話呢?今天要是沒有蔚蔚……這個家可就全完了!”柳二娘子又忍不住抹眼淚,若是張老夫人真有個三長兩短,那她腹中的孩子豈不是成了不祥的孩子嗎?還沒出生就克死了親奶奶,以後可讓她怎麼做人?
吳蔚不僅救了人,還挽救了這個家!
“二姐,你有了身子,去東屋歇一歇,陪陪老人家,剩下的交給我。”
“你去吧,你也進屋。這點兒活有什麼打緊的,去去去,快去進屋替我陪陪蔚蔚,等過幾天,娘身體好了,再好好感謝她。”
繡娘被柳二娘子推進了屋,吳蔚正靠在牆角的褥子堆上,不知在想著什麼,怔怔出神。
繡娘坐到炕沿上,一直等到柳二娘子也離去,才脫鞋上炕,來到吳蔚身邊坐定。
二人誰也沒有說話,隱隱約約的爆竹聲從外面透進來,也不知過了多久吳蔚低低喚了一聲:“繡娘。”!噗”的一聲,一顆紅棗從張老夫人的口中飛落下去。
張老夫人大口大口喘著粗氣,“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做完這一切,吳蔚向後退去,一直退到繡娘所在的牆角,“咣”的一聲,半摔半靠到牆上,長歎一聲。
“蔚蔚!”繡娘見吳蔚臉色蒼白,額頭冒汗,緊張地攬住了她的身體,目露關切。
吳蔚靠在繡娘的肩頭,用疲憊且略帶顫抖的聲音說道:“我這是第一次實操……好險啊,萬幸。”
繡娘不明白吳蔚口中的“實操”是什麼意思,隻知道吳蔚剛才救了人,自家二姐的婆婆。
張老夫人嚇壞了,癱軟到凳子上靠在張老爹的懷裡哭泣,柳二娘子一邊勸著婆婆,一邊抹眼淚,張水生在後面扶著柳二娘子。
鬨了這麼一出,誰也沒有心思吃飯了,吳蔚悄悄對繡娘說:“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