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如此對聯(1 / 1)

女仵作 請君莫笑 5686 字 6個月前

“那我們走了!”張水生道。

“早去早回,吳姑娘和三娘還沒吃飯呢!”

“吃飯哪有看熱鬨有頂餓啊,是不是?”張水生笑道。

吳蔚特彆捧場,答道:“對對對,一場熱鬨頂三個饅頭。”逗得柳家姐妹笑了一陣,張水生領著吳蔚和繡娘出門去了。

走在前往村長家的路上,不時遇到行色匆匆,抱著紅紙往村長家跑的人,男女老幼都有,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喜慶。

離開了人跡罕至的義莊旁,來到了這充滿人間煙火氣的村落,繡娘頗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她這才恍然發覺:再有不到一個月,就過年了。

吳蔚則是完全沉浸在了這種充滿人文氣息的環境中,她拉著繡娘的手快步跟著張水生,一雙眼睛四處打量,臉上帶著新奇的表情。

繡娘被吳蔚拖著也跟著一路小跑起來,沉重的心情好像隨著寒風向身後略去……

這村子裡的大多數人家都姓張,住了有幾百戶,上千口人,能斷文識字的卻沒幾個,讀書在這些農戶眼中和燒錢沒什麼區彆,光是投奔一位稍有名氣的先生,入學時的束脩就夠蓋一間房了,還有什麼文房四寶啊,書本錢,考究一些的書院還要穿統一的大袖長衫,每個月還要往書院送幾十斤的精米白面,彆的學子都吃這個,總不好讓自家孩子吃糠咽菜。

真可謂是:十年寒窗苦,百兩雪花銀。

就算讀了書也未必會高中,而且這人呐,一旦讀了書大多就變得“嬌氣”了,好像得了什麼病,田裡的活兒再也不能乾了,與其傾家蕩產養個大爺出來,還不如讓孩子從小就種地呢,總之村裡大部分人家都這麼想。

吳蔚有些激動,那可是秀才啊,享受終身稅務減免,見父母官不跪的待遇,進可成為朝廷的後續人才,退可以回鄉教書育人,桃李滿天!

後世看到的文字記載,絕大多數出自文人之手,沒個秀才的身份那哪能算文人呢!

腹有詩書氣自華,書籍是人類進步的階梯!穿越一趟要是連秀才都沒見過,那多遺憾呐?

帶著這樣的心情,吳蔚拉著繡娘,跟著張水生來到了村長家。

張秀才是張水生帶著幾個人用轎子抬過來的,出了力氣的張水生理應享有優先權,村民們見張水生來了,默默往後擠了擠,讓張水生和吳蔚,繡娘能過去。

來到人群的最前面,吳蔚看到:空地上放了一個四方桌,筆墨已經備好了,桌子的一角還放了一個罐子不知道是裝什麼用的,但是秀才呢?

四方桌後面隔出一段距離的主位和客位上,坐著兩個白胡子老頭,兩個座位中間的小幾上放著兩個茶盞,這倆老頭正旁若無人的吃茶呢。

“先生休息得如何?”其中一個老頭問道。

“差不多了,繼續吧。”說著,另外一個白胡子老頭站了起來,來到四方桌後頭……

“嘩啦”一聲,吳蔚感覺好像有一盆冷水迎頭澆下,這位老先生快七十了吧?秀才不是通過了科舉初級選拔的一個身份嗎,這、這這、這是七十歲才中秀才啊,還是中了秀才已經六十年了?

無意冒犯,但吳蔚很失望。

吳蔚不死心,拽了拽張水生的袖子,低聲問道:“二姐夫,這就是秀才啊?”

“啊。”張水生點了點頭。

“……啊。”吳蔚很失望。

“下一個。”

“該我了,該我了!”一個看上去二十出頭的男青年衝上前去,將懷中裁好的紅紙放到桌上,臉上堆著笑從懷裡掏了一把,隨著一陣“嘩啦”聲,青年手中的東西進了罐子,吳蔚瞪大了眼睛,低聲道:“寫個對聯還要錢啊?”這一聲並不大,但由於他們的位置站的實在是太靠前了,那位老先生耳朵又很靈,抬眼瞧了吳蔚他們這邊一眼。

張水生適時擋住吳蔚和繡娘,憨笑一聲,解釋道:“小姑娘沒見過世面,老先生勿怪。”

繡娘嚇得手心都出汗了,拉著吳蔚的胳膊,示意她不要亂說話。

老先生把雙手揣到袖子裡,閉目養神起來,那位青年趁機說道:“老先生,我剛成親,我娘希望能早日抱上孫子,您看……”

“……嗯。”老先生沉吟良久,緩緩睜開了眼睛,提筆在紅紙上“唰唰唰”寫了一通。

青年連連道謝,恭敬地說道:“老先生寫了什麼,能不能給我念念,回去我娘若問起,也讓她高興高興。”

“舊歲添了一門喜,明年胖孫到炕頭,橫批:喜氣盈門。”

“噗!”

“好!!”

吳蔚抬起手,愧疚地把自己不小心噴到張水生後背上的口水給擦了去,張水生一邊鼓掌,一邊回頭看了一眼又轉了回去。

還好吳蔚的破防被這一浪高過一浪的喝彩給壓了下去,但在吳蔚身邊的繡娘可是聽的一清二楚,再次替吳蔚捏了一把冷汗。

“繡娘~”吳蔚湊過到繡娘耳畔,低語道。

“乾嘛?”繡娘也小聲回道。

“就是說……你們這裡的人,他是沒有審美嗎?”

繡娘不明白“審美”是什麼意思,但通過吳蔚的表情猜到大概不是什麼好話,恨不得去捂住吳蔚的嘴又怕彆人看見,便抓著吳蔚的胳膊低聲勸道:“這可是村長家,你彆什麼都說。”

“行。”

吳蔚站在那兒看了幾個,難道是已經寫了太多?把這位老先生的知識儲備用光了?反正吳蔚從未見過這麼離譜的對聯……

人家是養雞的,對聯就寫:“日進一筐蛋”人家說家裡今年養豬了,老先生就給人家寫“一窩八隻崽”,人家希望家中老人長命百歲,好家夥,他就直接給人家寫“長命百歲”的橫批……直擊用戶訴求了屬於是。

聽著那個銅錢入罐發出的聲音,還有一聲高過一聲的喝彩,吳蔚逐漸迷失了自我,她覺得自己這十多年的書可能是白讀了。

吳蔚太想掙這份錢了,吳蔚的媽媽在吳蔚四歲的時候給她報了軟筆書法班,周六周日每天兩小時,一直學到吳蔚小學畢業。雖然是純純的興趣愛好班,勝在吳蔚是童子功且學的年頭不短,她的毛筆字寫個對聯,座右銘之類的還是綽綽有餘的。

吳蔚很理智的忍下了,這份風頭出不起,二姐二姐夫一家心地善良,吳蔚還想著在自己走之前想辦法讓繡娘搬到離他們近一點兒的地方,請他們多費費心,絕不能給他們夫妻惹麻煩。

很快就輪到張水生了,寫好了以後張水生往罐子裡放了十個銅板,抱著對聯樂嗬嗬地帶著繡娘和吳蔚回到了家。

先把對聯拿到東屋去給二老過目,又給柳二娘子看過才裝起來,等著過年那天糊上去,柳二娘子炒好了雞蛋,把重新熱過的飯菜端上桌,一家四口開飯了。

吳蔚好久沒吃到豆腐了,一連吃了幾塊,這一幕落在了柳家姐妹的眼裡,姐妹二人對視一眼,默契一笑:想到一塊去了。

一個土豆,一個地瓜,兩個餅子,還有若乾菜下了肚,吳蔚感覺無比的滿足。

張水生也吃得差不多了,笑著問吳蔚:“怎麼樣,看人家寫對聯有意思不?”

吳蔚的笑容有些尷尬,沒回答。

突然,吳蔚的腦海裡閃過一個想法,挺直了腰身直勾勾地盯著張水生,仿佛在盯著成堆的銅板。

看得張水生抹了幾次臉,直看自己的妻子。

柳二娘子問道:“吳姑娘,怎麼了?”

“蔚蔚?”繡娘也叫道。

“二姐夫,一幅對聯兒,多少錢?”

張水生愣了愣,又看看繡娘,遲疑道:“你們家今年……不用貼對聯吧?”繡娘的父親今年剛剛去世,繡娘家三年內都不用貼對聯。

“不是,我看你們剛才每個人都給了錢了,那要是去市集上買一幅對聯,得多少錢呢?”

張水生和柳二娘子相視一笑,都覺得吳蔚實在是太天真了。

柳二娘子解釋道:“旁的地方不知道,我們這兒的市集上沒有賣對聯的,都到市集上討生活了,有幾個識字的?能寫出對聯的,要麼就正在讀書準備考功名的,要麼就是……像張秀才那種老先生,已經有了身份的,張秀才給我們寫對聯,那是念在鄉親情分,又有村長作證,我們雖然交了銅錢也是出於感激,讀書人怎麼會自降身份去做買賣呢?要是被官府知道了,那不是自毀前程麼?我聽說啊……有些窮書生給書齋抄書,那都得起個彆名,趁著沒人的時候偷偷送去,更彆說賣對聯了。”

吳蔚大喜過望,的確是這麼回事兒,這裡雖然不存在於藍星的曆史,但社會結構和藍星的古代高度相似,大概也是講究“士農工商”的,在藍星古代,一些朝代的統治者認為“商賈”行低買高賣的投機之事,並不創造價值,對生產不利,所以將商人的地位限製的很低,就連吃飯和穿衣都有明確的限製,有的朝代還不允許商人的後代考科舉!

對於那些一隻腳已經踏入“士族”或是已經算是微末“士族”的人,是不可能和商賈“同流合汙”的了。

吳蔚壓下激動的心情,問張水生:“二姐夫,你介意和我做些小買賣嗎?對你會不會有什麼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