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蔚來到堂屋,選了一條肥一些的魚留下,把另外一條拿出去掛到了屋簷下,順便把上次裡正送的那塊鮮肉取了一小塊下來,繡娘已經將那一大塊肉拆分成小塊,方便取用。這個時節室外就是天然冰箱,懸空掛著還能防老鼠,最好不過了。
回了屋子,舀了兩盆水,把肉和魚分彆丟在兩個盆子裡,端著裝魚的那個盆子來到院子裡,蹲到地上掏出匕首開始收拾魚。
這把匕首是吳蔚花了大價錢在藍星買到的軍用匕首,質量好,功能全,非常適合野外生存,匕首背的鋸齒刮魚鱗再適合不過了,刮魚鱗,摘魚鰓,去腥腺,剖內臟,再在魚背上打上花刀,清洗乾淨,妥了!
吳蔚把水倒到了離家稍遠的地方,避免血腥味引來下山覓食的野獸。
回到屋裡給魚調了個底味兒醃上,又開始淘米,家裡來客人了,吳蔚決定蒸上一鍋白米飯好好招待一下二姐,正好也給自己嬌弱的腸胃解解饞,真是一舉兩得。
米飯蒸到鍋裡,吳蔚放上竹簾把魚也放進去蒸,切白菜,打雞蛋,切肉片,材料都備好吳蔚一數……三個菜,出了單數這可不是宴請客人的道理,在架子上尋了一圈,眼前一亮:“醬菜啊?行,就用你湊個雙數好了。”
繡娘家的灶台隻有一個爐灶,平時繡娘都是做好了菜之後再做飯,然後把已經涼了的菜放到鍋裡悶著,今天招待客人,吳蔚不想菜的口感被影響就沒有這麼做,炒雞蛋和白菜熬肉片都是快菜,吳蔚打算等米飯和魚做好了以後最後做。
菜都備好後吳蔚也沒進屋,而是趁著天暖和到井邊去提了一桶水回來。
……
午飯做好了,熱騰騰的白米飯,清蒸魚,炒雞蛋,白菜熬肉片,爽口的醬菜。
其實米飯開鍋的時候柳家二娘子就聞出來了,直說:“自家人來吃飯,哪能吃細糧呢。”卻被繡娘阻止了。
“不年不節的,我又不是外人,哪能吃你們家的細糧啊?”
“二姐,我分家出來,算是立戶了。你是第一個來看我的,換做是我也會這麼做的,再說……米香味都出來了,你現在出去也晚了。”繡娘見過吳蔚吃粗糧時難以下咽的表情,她猜:吳蔚從前大概是吃慣了細糧的,所以哪怕家裡條件不允許,繡娘做飯的時候也會抓一把白米,下鍋的時候儘量把白米堆到一起,出鍋的時候再偷偷把那幾口白米飯盛到吳蔚的碗底,能讓吳蔚光明正大地吃上一頓白米飯,是繡娘的心願,更何況二姐也來了呢?
聽到繡娘這麼說,柳二娘子抓過她的胳膊就擰了一把,恨鐵不成鋼地說道:“我看你就是從前天天在家做活兒,做傻了!白米拿到市集上是能換銀子的,你知道不?粗糧不值錢,拿到米莊去收不收還要看東家的心情,白米卻是保收的,你現在自己撐門立戶,擔起一個家,用銀子的地方多了!鹽啊,鐵啊,都得用銀子換,你這一身的手藝算是沒用了,種地你行嗎?存點白米關鍵時刻能救命。”
“我知道,等蔚蔚走了,我再慢慢存吧。”繡娘低聲道。
“開飯了,繡娘~。”
“二姐彆說了,這些東西本來就是裡正給蔚蔚的……”
“我知道!我放炕桌,你去幫忙。”
即便做好了心理建設,看到飯菜上桌的時候,柳家二娘子還是忍不住驚呼道:“這是地主家的夥食麼?”
吳蔚嘿嘿一笑,坐到炕沿上說道:“二姐是貴客,您頂著寒風,大老遠過來給繡娘送吃的,要是讓繡娘下廚,說不定比這兒更豐盛呢。”
一句話逗笑了兩個女人,吳蔚看出柳家二娘子的心疼,繼續說道:“二姐,你放心吧,我會些下套抓兔子,鑿冰抓魚的小手段,不會讓繡娘挨餓的。”
柳二娘子歎了一聲:“實在是太豐盛了,我……”
“二姐多吃點,嘗嘗我的手藝。”
三人分彆落座,吳蔚趁著自己的筷子還沒用過,先給柳二娘子和繡娘夾了魚和雞蛋,看著二人吃了才動筷。
“真香啊~用豬油炒的?”柳二娘子問道。
“二姐的舌頭可真靈,嘿嘿。”
柳二娘子端著飯碗看了看妹妹,見自家妹妹正笑吟吟地看著吳蔚,也將目光投在了吳蔚的臉上,見吳蔚神情自然地一口口吃下了白米飯,默默將“大戶人家”四個字貼在了吳蔚的腦門上。
柳二娘子雖然有些心疼,到底是個拎得清的,就像繡娘說的:這些都是人家吳蔚憑本事弄來的,人家願意怎麼吃就怎麼吃。
……
“二娘!”一聲中氣十足的吆喝聲,傳到了屋裡。
“是二姐夫來了?”
“怎麼這麼早?”柳二娘子放下飯碗,說道:“你們倆先吃,我出去看看。”
“請姐夫進屋吃飯吧?”吳蔚說道。
“不方便的吧?”
“繡娘,你說呢?”吳蔚問。
“二姐,請二姐夫進來吧。”
“哎,那行,我這就去讓他進來。”
過了好一會兒,柳二娘子夫婦才進了屋,小屋瞬間顯得擁擠了。
繡娘的二姐夫姓張,名:水生,和繡娘的娘家同屬清廬縣,但是並不是一個村子,兩家相隔三十裡地,張水生家是貧農,隻有幾畝薄田,長到十六七歲也說不上媳婦兒,最後還是舍得二百文銅錢,找到那神通廣大的媒婆與柳家說和,才成就了這麼一樁好姻緣。
柳二娘子嫁過去之後張家的日子也越過越好,去年剛置辦了幾畝良田,今年家裡人就能吃上白米了,是以夫妻恩愛,公婆也並非多事兒的。
張水生聽說繡娘被分家出來,主動提出要幫襯一把,更是把自己的精米口糧省出來給繡娘帶了過來,隻是適才在外面的時候,張水生的臉色可並不好看,見了柳二娘子便一把拽了過去,作勢要帶柳二娘子離開。
“你乾什麼?”柳二娘子脫開丈夫的手,問道。
“我問你,屋裡是不是養了個小白臉兒?你還要臉不要?我們可是清白人家,傳出去像什麼話?跟我回去,以後都不許再來!”張水生低聲質問道。
柳二娘子皺起眉,捶了自家丈夫一拳:“你聽誰說的?大姐他們一家和你說的,還是誰說的?我是那麼沒有分寸的人嗎?三娘是我從小摟到大,一個被窩裡長大的姐妹,她是什麼人我還不知道嗎?你自己進來瞧瞧!”
“我不去!我聽說裡正都帶人來捉奸了……”
“我呸!那是三娘收留的一位路經此地要上京替父告禦狀的姑娘,人家穿男裝是為了行走方便。這樣一個孝女都被你汙蔑成什麼樣了?裡正才不是來捉奸的,裡正是來給送糧食的,吳姑娘可是個好人,幫著咱們三娘修房子,三娘病倒在屋裡還給咱們三娘請了大夫,不然等我們來了,三娘都沒命了,人家把我當貴客,精米白面的招待我,你倒好!”
“真的?”張水生滿眼狐疑,柳翠翠說的言之鑿鑿,柳母也在一旁抹眼淚,他才連歇都沒歇,立刻過來了,生怕自己的妻子吃虧。
“你跟我進來!”
柳二娘子拉著張水生進了屋,看到桌上的四道菜和白米飯,張水生的眼中劃過一絲愧疚。
繡娘和吳蔚又把炕桌往裡推了推,吳蔚給張水生拿了碗筷,笑著叫了一聲“二姐夫”,請張水生上座。
張水生一雙蒲扇似的大手往衣服上蹭了蹭,有些不好意思,柳二娘子瞪了丈夫一眼,把人推到了炕梢坐下。
“吳姑娘,這是我家那口子,姓張,這位是吳姑娘。”
“二姐夫好。”
“哎哎,好。”張水生面皮黝黑,倒也看不出臉紅來。
張水生飯量大,柳二娘子把自己帶來的那兩張餅也給熱了,在吳蔚的熱情要求下,一盆白米飯三個女子一人吃了一碗,剩下的全都進了張水生的肚子,四道菜更是吃的一點兒都不剩,就連菜湯都被張水生沾了餅子給消滅掉了。
吃了如此豐盛的一頓,張水生深感愧疚,當即告訴了吳蔚自家的住址:“吳姑娘,今後要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或是家裡缺了什麼,你托人到我家,給你二姐捎個口信兒,我隔天準到。”
“是呢,一家人就該互相幫襯著。”柳二娘子表示讚同。
繡娘眼眶一紅,彆開了眼。
柳二娘子問道:“和大姐夫說的怎麼樣?”
張水生的表情有些不自然,拿餘光瞄了繡娘一眼,搖了搖頭:“不成,大姐夫……前些天不小心傷了腰,下不了地兒。”
“怎麼回事?落下病了,還是?”
“沒大事兒,就是得養一些日子,不能和我一起上山了,哎……可惜。”
“二姐夫是打算上山打獵嗎?”吳蔚問道。
“不是,是趕在大雪封山之前上山采藥。”張水生答。
“采藥?二姐夫是郎中?”
吳蔚好奇懵懂的模樣實在可愛,柳二娘子笑道:“他?大字不識幾個,還郎中呢。”
張水生也笑了,從懷中摸出一塊布,抖開鋪到桌上,布上面畫了幾株藥材:“前幾天府衙門口張榜,燕王府急需這幾味藥材煉丹,準備獻給陛下的,咱們清廬縣離燕王千歲的封地最近,府衙懸賞,一株一百文!”
柳二娘子突然神秘兮兮地插了一句,說道:“我還聽說,說是燕王千歲的封地出祥瑞了,這回必成金丹的,所以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