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道德綁架(1 / 1)

女仵作 請君莫笑 5657 字 8個月前

吳蔚哭天搶地的哀嚎響徹原野,一群手持棍棒的壯漢面面相覷。

吳蔚的氣質就是這樣的神奇,當她將發髻盤在頭頂時,五官中透出一股筆挺和英氣,當她將頭發披散開來,哪怕是穿著男款的粗布麻衣,也是活脫脫的一位美嬌娘,根本不需要驗明正身。

聽到吳蔚的“哭聲”繡娘再也忍不住了,抄起門邊的頂門木衝了出來。

“我不活了,天理何在?王法何在啊!你們一群壯漢上門來欺負兩個弱女子,真是亙古未有,聞所未聞!”

“住手!”繡娘擋在了吳蔚面前,可聲音中的顫抖泄露了她的慌張,特彆是對上裡正那威嚴冷峻的目光時,繡娘隻覺大腦一片空白,兩個小腿轉著筋的哆嗦。

裡正她是認得的,當時吳家要求退聘的時候,彪悍的大姐揮著扁擔打跑了好幾撥家丁,後來……裡正到了,娘一下子就癱軟在地上,姐夫也縮著脖子不敢出聲,大姐更是像戰敗的鬥雞一般,所有的氣勢都沒了,乖乖交出了吳家給的聘禮。

就連三歲小孩子都知道:裡正的手裡握著生殺大權。

“哼!”裡正冷哼一聲,繡娘手中的頂門木“咣當”一聲掉到了地上,要不是保護吳蔚的信念堅定撐著,繡娘怕是也癱軟在地了。

“柳家三娘子,你可真會給老夫惹事兒!”

繡娘猶如做錯了事情的孩子,連辯駁的話都說不出來。

吳蔚正演得投入,沒想到繡娘會衝出來,她拉了拉繡娘的裙擺,想讓繡娘回去,可是繡娘能站在原地已經是用儘全身力氣了,根本就邁不開步子,連想回頭看吳蔚一眼都不能。

吳蔚在心中輕歎一聲,起身攬住繡娘的肩膀:“你還病著呢,嚴重了誰管你?來,我先送你回去……”吳蔚的聲音仿佛帶著某種神奇的力量,繡娘放軟了身體,將一半重量卸到了吳蔚的身上,任憑吳蔚攬著自己離去。

“站住!”裡正在後面叫了一聲,吳蔚撇過頭,淡淡道:“等我回來再說。”然後便攬著繡娘往屋子裡走去。

從來沒有人敢和裡正這樣說話,從來沒有哪個女子敢如此忤逆裡正,場中安靜極了,就連適才叫囂著喊打喊殺的壯漢們也都放緩了呼吸。

裡正皺了皺眉,並沒有再為難吳蔚和繡娘,似乎是默認了吳蔚的“提議”,場中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這個奇怪女子的不同,可具體是什麼,一時間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吳蔚將繡娘安頓到火炕上,按著她的肩膀鄭重說道:“好好待在家裡,外面的事情交給我來處理,相信我。”

繡娘的眼中寫滿了擔憂,她抓著吳蔚的袖子,不自覺地說道:“那是裡正……”

“我知道。”吳蔚順勢刮去了繡娘眼角的淚花,微笑安慰。

吳蔚出了屋子,一邊走一邊將頭發攏成馬尾,用發帶綁了,這才是吳蔚原本的模樣。

這一刻……她不再是穿著男裝的奇怪女子,也不是披頭散發打滾撒潑的那個人,而是吳蔚。

“你好好一個女子,穿著男子的衣裳招搖過市,成何體統?”裡正率先發難道。

“這是我爹留給我的遺物,他老人家臨終前親手塞在我懷裡的,我遵從先父遺命,有何不可呢?”對不起老爸,你就當一次工具人吧……吳蔚在心中默默補了一句。

吳蔚知道裡正是乾什麼的,大概就是什麼族規,宗法的執掌者,既然你們這群人這麼喜歡“道德綁架”那就看看誰的大棒揮舞的好了,正所謂百善孝為先嘛,你和我講“婦德”我還你個“孝道”。

不等裡正再開口,吳蔚繼續說道:“況且我隻是路過貴寶地,並非本地人士,裡正大人未免管得也太寬了。”

“即便姑娘並非本地人士,也要講究個長幼尊卑,出口頂撞長者,實在太過放肆!”

吳蔚冷笑一聲,回嗆道:“我老家的族長都八十多歲了,我穿著先父的衣裳,緬懷先父是得到他老人家首肯的,敢問裡正今年貴庚了?”

“你!”裡正算是瞧出來了,眼前這個外鄉的丫頭伶牙俐齒,多說無益,話鋒一轉繼續說道:“來者是客,既然姑娘並未壞了此地的規矩,又得柳家三娘的收留,老夫便不再多管,今日之事隻是一場誤會。”

“誤會?裡正大人可聽說過這樣一句老話?叫:‘好說不好聽’,您說是誤會,好說!可今日有這麼多人參與捉奸,人多嘴雜,一旦傳出去可就不好聽了。我的名節怎麼辦?我的一生都被你們這些人給毀了!”

話音落,裡正旁邊的一個賊眉鼠眼的男子叫囂道:“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穿著男子的衣裳招搖過市,還在乎什麼名節!就算是有錯,也是你有錯在先,裡正大人是為了維護族規宗法,難道還要給這個不要臉的小丫頭賠不是嗎?”

吳蔚瞥了一眼那個蠢貨,理都懶得理,盯著裡正,問道:“敢問裡正大人,孝道與名聲,哪個重要?”

“自然是孝道!”

“我身為家中獨女,家父故去後我為家父守孝三年,儘得本族,族長,裡正一致稱讚,我穿著先父的衣裳步行數百裡,隻為進京告狀為亡父求得一個公道,所到之處皆得善待,唯有在此地不僅被誤會,還要平白遭受侮辱和指責,這是什麼道理?!”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慌了。

早在吳蔚伏在地上裝哭的時候就順便製定好了方案,穿越過來這些天吳蔚專門去看過好多牌坊,從而了解到這個朝代的基調是“仁孝”,碑林牌坊裡,歌頌孝道的居多,所以隻要自己牢牢把握住朝廷的動向,把自己塑造成一個“孝女”不僅可以強行找平女子話語權弱的不足,還能反過來壓這些人一頭。

至於事情的真偽,吳蔚相信隻要自己做得不是太過分,裡正也不會派人到“幾百裡”外去查自己的老底兒。

吳蔚冷著一張臉,實則是在觀察裡正的表情,瞧見對方似在權衡,吳蔚決定再最後加加碼。

吳蔚向前一步,慷慨頌道:“千錘萬鑿出深山,烈火焚燒若等閒!粉身碎骨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

驚愕取代了疑慮,裡正將手中的拐杖往地上重重一頓,威嚴地說道:“今日之事,若有人敢傳出去半句,宗法處置!”

眾人連連稱“是”,裡正朝吳蔚略拱了拱手,說道:“這件事……是老夫失察,回去之後一定嚴懲告密之人。姑娘……可滿意了?”

吳蔚見好就收,順勢道:“既然裡正大人如此說了,小女子也就心安了,小女子要在繡娘家度過寒冬,等一位‘貴人’尋來,我二人一同上京,再此期間多有叨擾,還望裡正大人,拂照一二。”

吳蔚軟硬兼施,談吐得體,並在最後拋出一位根本不存在的“貴人”,提醒這些人自己並非沒有後台,避免他們暗行報複之事。

裡正點了點頭,他聽明白了吳蔚的意思,帶著人離開了,吳蔚站在原地一直等到徹底不見人影才如釋重負地鬆了一口氣。

吳蔚心中清楚:這場鬨劇自己看似全勝,實則驚險重重。

就在這方圓數裡之中,裡正比知縣的權力還要大,是可以越過律法處置人的。自己適才稍有不慎便有可能被這幫人強行滅口,可她實在是沒有辦法。

家裡已經連一文錢都沒有了,儲備的糧食和物資根本熬不過這個冬天,她和繡娘連一雙厚底兒鞋都沒有,自己光是在外面鬨了這麼一會兒,就感覺快要被凍僵了。

與其等到彈儘糧絕不得不冒死上山打獵,還不如主動出擊,能撈一點兒算一點兒。

雖然鬨了這一場,但吳蔚覺得自己已經把裡正給架起來了,哪怕以後自己回家去了,繡娘也不會有危險,說不定還會因為幫助過自己這個“孝女”而得到褒獎。

至於露餡……,吳蔚不是很擔心。

她並沒說老家在哪兒,也沒說是從哪個方位,途徑那些州府過來的,在這個交通和通訊都閉塞的時代,一個裡正還查不出這麼多信息。

在這之前,她們要先解決生存的問題。

吳蔚回了屋子,看到繡娘正站在門口等自己,笑著拉起繡娘的手快步上了火炕,扯過被子裹住自己和繡娘:“外面可真冷啊,我感覺快要被凍僵了。”

“對不起。”繡娘低聲道。

“怎麼了?”

“沒幫上忙,還給你添麻煩了。”

“哎呀,這件事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非要較真兒也是我的錯啊。要不是我穿著男裝在你家進進出出的,被有心人瞧了去,會有今天這事兒嗎?這場無妄之災是我給你帶來的,你已經很勇敢了,一般女子沒有你這個勇氣。”對繡娘能衝出去擋在自己面前的行為,吳蔚很是欣賞和感動。

“要不是你最後護著我……我都快站不穩了,就連我大姐,見到裡正都嚇得說不出話來,你卻能讓裡正給你道歉。蔚蔚……好厲害啊。”

“我怕什麼,我又不是你們本地人。對了……我聽裡正那意思,好像是有人告密,他才帶人過來的,這事兒你心裡得有個數……不行咱們養條大狼狗吧。”

繡娘心中泛苦:她聽懂了吳蔚的弦外之音,坐落著義莊的地方,誰會來呢?

可繡娘想不明白,自己都已經被分家出來了,分家的時候大姐給什麼,自己就拿什麼,連半粒兒米都不敢多拿,還有什麼值得惦記的呢?

既然來了,為何不進來看看自己?

既然連面都不願見,又為何還要到裡正那裡去告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