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節課感覺比昨天的漫長了很多，兩人一時連該緊張的事都忘了。

下課鈴響後，老師立即走了，班裡的同學卻一個沒走，都緊張地盯著手機，他們才想到又到了老師選人的時候。

每天上午的課結束後，輔導員會在群裡通知，今天由哪兩位同學去做下午解剖課的教學準備，今天消息也來得非常及時。

輔導員：[今天辛苦孟天佑和鐘心兩個同學去做教學準備。]

一看到群裡名字，孟晴差點跌在地上。

接著她就扶著椅背站穩，忙走到孟天佑身邊，緊緊拉著他的手，聲音帶著焦急害怕的哭腔，“兒子，彆擔心，媽媽替你去，媽媽替你去……”

孟天佑緊緊皺著眉頭沒說什麼。

孟晴似是在安慰自己，也在安慰孟天佑，“沒事的，沒事的，昨天宋明亮去不就沒事嗎？”

“要告訴她嗎？”吃午飯的時候，藺祥問花昊明。

孟晴還以為宋明亮沒事，不知道昨天去做教學準備的兩個人都異常了，此時宋明亮隱在厚重劉海後面的眼睛還在偷覷著四周。

不知道是不是裡面湧動的幽暗又瘋狂的光的原因，那雙眼睛好像和之前不一樣，像是有一隻鬼在眼睛背後窺視著獵物。

這才一天而已。

花昊明搖頭，“她馬上就要進去了，現在告訴她，隻會讓她更慌亂更容易出事。”

和昨天一樣，他們中午沒回宿舍，都跟著孟晴一起來解剖實驗樓了。

路上花昊明叮囑孟晴：“手套和口罩一定要戴好，全程不要摘，眼睛也不要亂看，快速準備好就出來。”

早上三人討論時，藺祥提出了汙染源和鬼上身兩種可能。花昊明覺得汙染源不太可能，鬼上身又很難防，但結合戴良遠說的瘋了，有可能是真看見了鬼，或者某種精神汙染。

藺祥說的汙染源隻能靠口罩和手套了，精神汙染目前沒彆的辦法，隻能不看。

孟晴一一點頭，她知道花昊明是從遊戲裡出來過的，很相信他的話。

拉著兒子的手猶豫磨蹭了一會兒，她跟鐘心一起進去了。

孟天佑站在原地看著她瘦弱的身影越來越遠，插在兜裡的雙手緊攥成拳。

夏白也一直看著。藺祥在他眼裡看到了羨慕，又開始心疼了。

他知道夏白沒有父母，隻有一個爺爺相依為命，後來，高三那年冬天，爺爺也去世了，他一個親人也沒有了。看到這麼好的，為兒子挺身涉險的媽媽，他一定很羨慕。

藺祥說：“夏白，我陪著你，你就把我當親哥。”

夏白面露茫然。

花昊明：“……”

進這個遊戲他是來看戲的嗎？

孟晴比宋明亮快，不到半個小時就從解剖實驗樓跑出來了。一直沉默的孟天佑看到她的身影在終於動了，跑了兩步迎上去。

孟晴緊緊抱著兒子，眼眶發紅，“沒事，沒事，媽媽沒事。”

宋強驚訝地說：“又沒事？”

溫冬溫秋也很納悶，目前為止，很明顯地，停屍房就是有問題，可是接連兩批人進去都沒事？

難道他們的方向真的錯了？

溫秋打量了一會兒孟晴，又看向宋明亮，看到他也正看著孟晴，眼神專注幽深。

她下意識皺了下眉，這不像是宋明亮會有的眼神。

可是，昨天宋強沒有替他去，今天孟晴卻替兒子去了，他難免會羨慕，這樣的眼神也正常？

夏白三人絲毫沒有因孟晴的話而放鬆，昨天宋明亮也是這麼說的。

花昊明又問了她一些細節，她說的和宋明亮差不多，而且花昊明叮囑她彆亂看，她還沒有宋明亮說的清楚。

藺祥抓心撓肺地，“裡面到底有什麼啊，我都想進去看看了。”

夏白立即看向他，眼裡有光。

藺祥不好意思地笑了，“彆崇拜哥，哥隻是隨便一說。”

“……”

下午的解剖課沒出什麼意外，依然是夏白的舞台。夏白現在不僅成了臨床醫學2班最受同學喜愛的人，也成了劉教授最愛的學生，看劉教授那樣子，恨不得把夏白當成他的關門親傳弟子。

結束了解剖課，今天一天的課就結束了，按照昨晚說的，他們該去停屍房探一探的。

花昊明阻止了，停屍房太詭異了，昨晚去的兩個人現在都不正常了，還沒搞清楚之前，他們不能直接全部去，搞不好會全軍覆滅。

“我們先去圖書館找找線索吧。我們現在對這個醫學院和所處背景一點都不了解，一般圖書館有報紙和雜誌，會幫我們了解這些，說不定會有意外收獲。”

打心底裡抗拒那個地方的玩家自然同意，隻有夏白有些遺憾。

這家醫學院的圖書館是個四層環形建築，能看出當年是有好好設計的，隻是現在身上全是破敗痕跡，外立面脫落得斑駁，死氣沉沉地佇立在黑夜中。

他們分頭行動，有人去找雜誌，有人去找報紙，有人去逛校園論壇，從去年開始出現校園傳說的第一例開始。

圖書館的報紙按照日期有序排列，找起來並不麻煩。

夏白真的找到了當年的事件，第一個在做教學準備後自殺的學生。

官方說的是自殺，當時有家報紙特意報道了，但是描寫得很模糊，立足點也是醫學生壓力大。

夏白拿著這張報紙去找在電腦上查資料的藺祥，兩人根據這件事在校園網上找到了更多的內容。

其中有一張照片，那個學生可能確實最終死於自殺，跳到了學校那個人工湖裡，照片拍的就是他被從人工湖裡打撈起來的樣子。

照片拍攝距離比較遠，他們隻能看到那人身上纏著一層湖底的綠藻，非常緊密，遠遠地看著像是從身體裡長出來的。

夏白腦海裡又出現了這兩天他在人工湖看到的綠藻，幽幽在湖底遊蕩的樣子。

藺祥：“當時網上就說他是在停屍房被鬼附身，才發瘋了一樣跳湖自殺。可惜看不到更多的細節了。”

這個事件隻能查到這麼多，之後的死亡事件沒有一家報紙報道過，可能是被學校壓下來了。

夏白還是反複翻看那個時間段的報紙，不僅看那之後的，還翻看那段時間之前的，不僅看和學生自殺相關的，其他感興趣的也看。

在那個學生自殺之前一周的報紙上，夏白看到一個小報紙上有一篇他比較感興趣的報道，關於畸形愛好。

“嘖嘖嘖。”旁邊的藺祥忽然發出感慨：“醫學院也這樣啊，還有這種帖子。”

夏白抬起頭，“什麼帖子？”

藺祥說：“什麼最美輔導員的秘密，這一聽就不是什麼正經帖子。”

夏白茫然，走過來，“哪裡不正經？”

藺祥看到夏白那張好看到晃眼的臉，和無比乾淨的眼，摸了下鼻子，連忙把還沒怎麼看的八卦貼關了，“沒什麼，就……他們私下也評論輔導員的外貌啊。”

“快熄燈了，我們該走了。”花昊明站在門口敲了下門。

兩人一看，已經夜裡十一點半了，在安全的圖書館看報紙八卦的時間總是過得特彆快。

在跟其他玩家會和之前，花昊明說：“今晚我們彆睡了，一起觀察一下宋明亮，看看他到底是什麼情況。”

夏白搖頭，“舍管說熄燈後不能在宿舍外，你們還是彆來看了，我躺在床上看就行，如果有什麼事就給你們發消息。”

花昊明想了想，現在還不清楚熄燈後不能外出是不是死規則，確實有點冒險，“行，有什麼事及時給我們消息。”

藺祥跟著說：“我不睡了，陪著你，彆害怕。”

其他玩家已經在門口等著他們了，回去的路上，他們互相交換查到的信息。

醫學院圖書館必然有一些醫學專業的期刊，真讓孟天佑和溫秋他們找到一些相關消息。

孟天佑說：“有一個期刊報道了關於各大醫學院人體標本的使用規範問題，有學校的相關人員私下倒賣屍體和人體器官。我們這個和平醫學院就在名單上，不過沒什麼大事，就是說屍體的來源和使用記錄不夠規範。”

藺祥驚了，“還真是花哥說的那樣，非法買賣屍體？”

花昊明好奇，“有沒有說他們賣了去做什麼？”

“還能做什麼？”宋強積極參與討論，“我一想就能想到一些，比如傳說中結冥婚，還有一些有特殊愛好的人也會買唄，我跟你們說，封建愚昧的人，變態的人可多了。”

夏白好像想到了什麼，忽然抬起頭。

“不對啊。”溫冬說：“如果是倒賣，就是賣出去，應該買的人出問題，怎麼死亡都在學校內了呢？”

“不是說這個學校屍體來源也不清楚嗎？”藺祥忽然驚住，“媽呀，不會真是我說的，學校有人殺了學生或老師做成大體老師，這些被害的人變成鬼留在停屍房，報複使用他們屍體的學生吧？”

竟然，能說得通。

一路討論，很快就到了宿舍。

此時，宿舍馬上要熄燈了，幾人沒多說什麼，各回宿舍。

臨走前，花昊明拍了下夏白的肩膀，示意他晚上觀察宋明亮的事。

夏白點了下頭，回宿舍躺在床上後，抱著家譜極力抗拒著睡意。

夜晚天氣開始變涼，濕氣漸重，潮濕得像是在澡堂裡。

溫秋不知道是被水聲吵醒的，還是因這濕氣難受醒的。

她翻了個身，聽到浴室裡傳來水流落到地板上的聲音。

黑夜中，下意識地，她轉頭看向對面床鋪。光線很暗，但也能看清那裡沒人。

這個宿舍隻有她和孟晴兩個人住，此時孟晴不在床上，洗手間又有水聲，自然是孟晴在浴室洗澡。

可是，孟晴睡前不是洗過了嗎？

溫秋按亮手機，02：09。

淩晨兩點多，孟晴在洗手間洗澡？

水流聲還在持續，深夜的宿舍裡隻能聽到嘩啦啦的聲音，矛盾詭異的靜。

溫秋一點點緊繃起來，快速又安靜地坐起身。

她心裡一再安慰自己，孟晴愛乾淨，晚上她們回宿舍時就快要熄燈了，都是草草洗了一下。那麼愛乾淨的人，還是覺得難受，於是去好好洗個澡，很正常。

可是，她安慰不了自己。

今天下午孟晴剛從停屍房出來。

她又想到孟晴出來時看到的宋明亮的眼神，一股陰寒由此而生，順著黏膩的皮膚蔓延開來。

溫秋在自己胳膊上捋了一把，悄無聲息地從床上下來，沒有穿鞋，慢慢靠近洗手間。

夜裡兩點多，是夜最黑的時候後，學校裡沒有燈光，宿舍裡幾乎無法視物，她雙手雙腳摸索著上前。

摸到了椅子上黏濕的衣服，腳碰到椅腳又踩到了水。

她其實全身都在抗拒靠近洗手間，洗手間一直是藏汙納垢又潮濕的地方，尤其是宿舍裡這種浴室和廁所合在一起的，最容易有臟東西。

可是她不得不去看看，孟晴究竟在裡面做什麼，她怎麼了。

洗手間的門沒有關嚴，門縫足夠她看到裡面。

孟秋小心地蹲下，雙眼貼近門縫。

隱隱帶著腥氣的潮濕鋪面而來。

太黑了，水汽氤氳，沒有窗戶的洗手間裡黑不見底，隻能看到一個蹲在那裡的背影。

猶豫再三，溫秋小心翼翼地按亮了藏在身後的手機，那一瞬間她僵在了原地。

不知道是不是洗手間下水道堵了，還是裡面水流得太久了，洗手間門外也溢出來了。

溫秋腳上踩了一些，手機的光亮照出了一片血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