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你瘋了?你發燒了?”
白琬滿臉震驚,抬起手去摸君若錦的額頭。
君若錦面容沉靜,語氣鄭重:“七殺帝王,不好糊弄,嫁個養子顯得不重視,把家主嫁了,才算心誠。”
白琬的手僵在半空,神色也變得無比異樣:
“我看你是真的病了,腦子燒壞了,在說胡話,我去叫小繁……”
“晚了,已經用不上他了。”
君若錦慢悠悠地喝了口茶,稀鬆平常地說道:“七殺帝王已經被我拿下了。”
白琬大怒:“你?你靠什麼拿下他?靠張嘴胡扯嗎?”
“靠上床,我在床上把他伺候好了,他就同意娶我了,嘴倒是沒用上,下次試試。”
君若錦放下茶盞,一本正經道。
白琬:“……?”
金枝玉葉的大小姐很少被人當著面說這種穢亂的話,恍惚間有一種耳朵正在受刑的感覺。
“你,你在說什麼,你發什麼神經?我知道你喜歡男人,但你也不能亂來!你和他……你們,你們還隔著輩份,你……”
“我都說了,晚了,我們床都上完了。”君若錦目光迷離,陷入回憶:“他體力很好,但是活兒一般,還喜歡啃我脖子,害得我都不敢把領口敞開,唉,年輕人就是……”
“夠了!彆再說了!你,你,你真是……”
白琬怒極失語,沒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譴責來。
君若錦依言住了口,偏過頭來看她。
或許是因為想到了江野,他的嘴角不自覺上揚了幾分——一如江野的名字,念起來總會以微笑結尾。
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存在那麼一個人,單單是想到他,就會讓平靜無波的情緒出現歡欣的豁口。
如果他不是江家的七殺帝王,他也不是白家的君三爺,那他們……或許會有更好的結局吧。
白琬看著自己的弟弟,明明是熟悉的面容,卻越看越陌生。
瘋了,真是瘋了。
白家的君三爺,做出了這樣的荒唐事!
這是要遭報應的啊!
她下意識地開始盤弄手腕上的翡翠珠子,口中止不住地喃喃:“我得去拜拜玄師,我得去,拜一拜……”
“封建迷信。”
君若錦低聲咕噥了一句,本以為已經足夠輕了,不料還是被白琬聽了個正著。
“封建迷信?沒有玄師,我現在已經躺在土裡了!”
白琬怒目圓瞪,胸前不斷起伏著洶湧的怒意。
君若錦苦笑著討饒道:“是,你說得對。”
白琬瞪了他一眼,又閉上眼沉思了一會兒,終於做出了決定:“好吧,正好我也很久沒有去上香了,就替你跑一趟吧,如果玄師這關能過,那就……就這樣吧。”
說到最後,白琬簡直是泄了氣。
從她的角度來說,她實在是難以接受君若錦和白繁的男朋友搞到一起
,但從家族的角度來看,隻要能把七殺帝王安安穩穩地迎進家門,就算過程確實難看了一點,也,也並不是不行……
君若錦輕哼了聲,算是默許。
他放下手中的茶杯,抬頭往上看去。
半圓形鏤空的穹頂,貪婪地聚攏著每一絲日光,白天的大宅連燈都不需要開,因為它的每一個角落都被籠罩在陽光之下。
天空觸手可及,卻又遙不可及。
這座牢籠,他注定是飛不出去了。
但,江野和他不同。
他不該來到這裡,他應該躲得遠遠的,越遠越好。
……
“江野……江野!”
江野回過神來,看見王穀放大的臉:“什麼事,學長?”
王穀神情怪異地說道:“我都叫你半天了……”
“對不起,我剛剛走神了。”
“你想啥呢,這麼認真?叫你都聽不見?”
江野回憶了一會兒自己剛才思考的內容,迷迷糊糊道:
“我在想……呃,去做個紋身……”
“啊?你你,你這可不行啊。”
王穀頓時急了,拉了張椅子坐到江野旁邊,以過來人的口吻勸道:“你這才華,這能力,那麼多教授都給你拋橄欖枝呢,等你畢業了那八成是要給國家效力的,有編製的科研人員怎麼能紋身呢,自絕後路的事可不能做啊!”
“對,我知道的,我沒打算紋身。”
江野清醒了,趕緊改口。
“嘖嘖,我們的大學霸怎麼突然想到要紋身了?”王穀湊近了點,壓低聲,不懷好意地說道:“難道是……戀愛了?”
江野的目光飄忽了一下:“這麼明顯嗎?”
“我靠,我就是隨便一說!”
王穀震驚了,拉了把椅子坐到江野旁邊:“不是,我沒懂你意思,你不是和那個誰……叫什麼,白繁的,一直在秀恩愛嗎,你這是……重新找回了戀愛初期的感覺?”
“我和白繁分手了。”
“啊?分手了?”
王穀還是沒反應過來,一整個納悶住了。
這怎麼還分手了?
分手不該是痛苦萬分的嗎,怎麼江野渾身都在冒粉色泡泡?
學霸的腦回路和正常人的差彆就那麼大嗎?
江野繼續說道:“然後我又談了一個。”
“……我靠!牛逼!牛逼!牛逼!”
王穀一連說了三遍牛逼,可見是真覺得江野很牛逼。
江野靦腆地笑了笑。
王穀興致勃勃道:“快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突然就分手了?”
“不合適,就分了。”
當著熟人的面,江野並沒有敗壞白繁的名聲,反而是把分手的原因歸結在客觀原因上。
這是他答應白繁的事,也是他做人的原則。
他不會大肆宣傳白繁的出軌以及白繁出軌後對他做的事,不
管白繁是怎麼想的,他依然會看在他們多年的情分上,儘量保全白繁的名聲。
“我早就說你們不合適了,你看看,我說得對吧!”
江野這分手分得,可把王穀高興壞了。
王穀不是一般的高興,他比自己分手了、不對、是比自己迷途知返都高興。
有一點江野想錯了,那就是白繁的那名聲根本用不著他敗壞,早就差到地底裡去了。
凡是熟悉白繁的人,提到白繁的名字,都是一臉相似的難以言喻。
王穀高興之餘不斷地強調自己的先見之明:“我是不是早就和你說過白繁人不行,是不是?”
其實他根本沒說過。
白繁做人向來高調,江野又總是對白繁惟命是從,誰要敢當著江野的面說白繁的壞話,那情商恐怕得跌穿地心。
“是,你說得對。”
“嗐,好多事我都沒敢和你說,你黃師兄在食堂看見白繁……算了算了,分都分了還提他乾什麼,晦氣晦氣,呸呸呸。”
王穀的臉色和情緒就和過山車似的,上一秒還滿是厭惡,下一秒就晴空萬裡,蕩漾著八卦的訕笑:
“嘿嘿嘿,所以你現在這是……遇上真愛了?”
“真愛?”
江野細細咀嚼著這兩個字,有些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不像是那些已知的方程式,給予適當的條件,就能得到想要的結果。
愛這個詞語,在江野看來,像是蒙著一層無序面紗的隨機產物,沒有規律,無法預測。
是他搞不懂的東西。
對於他搞不懂的東西,他不敢輕易做出判斷。
“你這還不叫真愛啊?”
江野還沒急呢,王穀先替他急了。
他指著江野面前的儀器,啼笑皆非道:
“你自己看看你這一晚上都乾了些什麼,嘖嘖嘖,可憐的柱子,就這麼倒在了學霸的戀愛之路上。”
江野順著王穀的提示,看向自己的手。
裝得滿滿當當的一支試管,讓江野的眼皮狠狠一跳。
規定的收集量大概到八分之一的試管就夠了,而他手裡的試管都快裝滿了……
一晚上的努力,做成這樣,還不如不努力來得好。
江野做了那麼多年實驗,第一次犯這麼低級的錯。
低級到他自己都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江野嘗試回憶他剛才做實驗的時候都在想什麼,但不管他怎麼想,都隻能想起君若錦漸漸染上緋色的臉龐、君若錦低沉沙啞的悶哼、君若錦肩上顫抖的貓貓頭……
總之,半點和實驗有關的記憶都沒有。
江野後知後覺地明白過來了。
這就是……戀愛嗎?
神遊天外的時候,他的心跳平穩到難以察覺,像是無風無浪的冰川水。
清醒過來以後,他又像是一座蓄勢待發的火山,每一次心跳都像要迸發出鋪天蓋地的岩漿。
原來如此。
江野突然悟了。
像是沙漠裡愚笨的旅人,走過無數海市蜃樓,終於抵達真正的綠洲。
原來,這就是戀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