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失策了！

項葵在林熙的死亡凝視中,又把耳機戴上了，壓著嗓子道：“這不好吧。”

“認識一下挺好的。”奔赴不為所動，“要是讓小熙知道你天天上網跟個陌生男人聊天，對我有意見怎麼辦？”

你還演？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項葵面無表情道：“你和我也沒聊什麼,不用這麼正式。”

奔赴了然：“要包紅包？”

他點了個交易界面出來，往上面放了88888金,再添了兩個什錦紅包,“叫吧。”

項葵：“……”

林熙看項葵偷偷瞥她,臉都綠了。

眼看著馬上就要進入《小寡婦偷情》劇本,項葵當機立斷,打出一張信號不好牌，“……你剛剛說什麼,信號不好沒聽清楚,等會兒再說。”

登出YY時,她聽到那邊傳來一聲挺輕的悶笑。

放下耳機,項葵和林熙相對無言。

“就說讓你不要用這個理由了！”林熙驚魂未定,她也曾為項葵拚過命,“說實話小葵，我剛才都已經開始掐嗓子了。”

何至於此，項葵閉眼,“我總感覺要壞事了。”

人的改變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奔赴是突然想開了還是知道了什麼？

“我看他不是想開了,是想遠了。”林熙把包裝袋裡的燒烤先用盤子裝起來，齊刷刷碼了一排，又單獨把項葵愛吃的烤香菇給拎出來，她買了足足五串,“今天敢讓我叫叔叔，明天是不是敢讓我叫爸爸了？”

項葵：“……”

那她可能就要演《小寡婦上墳》了。

林熙把香菇塞她嘴裡，自己啃魷魚，模模糊糊道：“他條件是真挺好的，要知道現在做生意的要麼脂肪肝要麼啤酒肚，你上哪去找那八塊腹肌啊。”

項葵當然知道。

她就是不想網戀，想把苗苗給掐死在萌芽時期。

林熙又說：“試試又不虧，反正我們血賺。”

項葵用門牙磨著香菇，垂著眼睛，不大想說這個話題：“他第一次玩遊戲，容易把建模當真人，不知道我現實什麼樣。”

林熙總說她的自我評價太低，但項葵覺得那不叫低，叫精準。

她知道自己長得還算可以，至少比較容易獲得陌生人的好感——但又稱不上能當飯吃進娛樂圈的好看，更沒有任何展示自己的動力和能力，一遇到矛盾就想逃跑，就連說話避開彆人眼睛的毛病都是工作之後逼著自己才改掉的。沒有野心和大誌向，賺的還算多，錢存在卡裡，除了吃飯和遊戲找不出第三項大的開支，其餘時間要麼在聽音樂要麼看書，最高紀錄能兩周不出家門。

有時候她經常不知道自己有什麼目標，要乾些什麼，日子像在隨著小溪的流水飄，她不是乾坤裡扇子一甩呼風喚雨的天武空山，也不是手法犀利全服第一的女刺客，隻是一個渾身缺點、放進人堆裡誰也不會注意的普通人。

林熙：“小葵，我記得之前……”

手機一亮，微信來了新消息。

【奔赴：來】

“小沫寶她們回來了。”項葵利落地吃完最後一串烤串，拍拍屁股起來，笑道：“我帶她打競技場，你看不看？”

林熙把沒說完的話吞回去，“看。”

她低頭一掃桌面，五串香菇和兩串烤白菜沒了，除此以外全員幸存。儘管已經料想到了這個局面，但林熙每每還是不由震撼，為什麼會有人能連著吃五串香菇還不膩？

“……”

食人葵和小沫寶打競技場，檀香剪治療，三人打，十人圍觀。

項葵毫無感覺，林熙被吵得耳朵快流血。

小沫寶的分數段還挺高的，但不妨礙項葵一刀一個小朋友。帶人上分和單純組隊還是不同的，她的戰術主打一個誰打小沫寶她就揍誰，幾場贏下來，本來鬱鬱寡歡的小沫寶被哄的龍顏大悅，“我感覺劍閣其實也還是蠻簡單的嘛。”

小罵幫主沒敢吱聲，她看著兩人相差快一位數的輸出統計，不由感歎，當你覺得輕鬆時，一定是有人在替你負重前行。

“鍛體馬上死。”項葵打競技場時話不多，“剪刀給個大加。”

檀香剪一股變聲器風味的聲音響起，“來了。”

林熙原本看項葵操作看得專注，聽到這聲音，微不可見地愣了愣，似乎想開口，但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

“對了，”項葵問，“黎黎呢？今天不在？”

平常這個時候，黎黎原上肯定在YY裡。

“噢，她昨天玩劇本殺說是被DM坑了，店家推卸責任，硬是不肯退錢。”小沫寶也不大清楚，“雖然也隻有兩百塊，但她跟我說她要去維權來著。四個小時之前發的消息，不可能現在還沒回來吧。”

項葵若有所感，捂著麥小聲問：“你今晚怎麼提早回來了？”

“本來到店門口了。”林熙也挺費解，“好像說有人鬨事，把老板扭送進警局做筆錄了，店沒開。”

項葵：“…………”

不會真有這麼巧吧？

在下一把排進去的空隙中，她看了眼在線列表，穿著小橙馬甲的奔赴靜靜待在那，沒說過話，名字下面的所在地也一直顯示著主城地區，沒變動過，似乎在等誰。

她手指一頓。

讓他先自己玩會？

但說不定隻是在掛機。

在這猶豫的半刻中，屏幕一黑，食人葵進入了競技場地圖，楓葉山穀。對面是版本強勢的兩鍛體帶妙手陣容，全點著防禦加成的保治療流，項葵看著宛如烏龜殼一樣的防禦屬性，有點頭疼：“小沫寶，你和我集火這個叫……愛你不是錯的鍛體，找機會補刀，好不好？”

剛剛還在談笑風生的小沫寶卻陡然沒了聲音。

項葵：“小沫寶？”

YY裡其他人也瞬間安靜了下來，項葵有點茫然，特彆是在聽到小沫寶似乎正忍耐著什麼的聲

音後，“……好。”

倒計時結束，一開場，對面的兩個鍛體如猛虎下山一般朝這邊撲來，目標極其明顯，就是衝食人葵來的，項葵已經習慣了，艱難地在兩人集火中上竄下跳。

纏鬥了將近六分鐘後，項葵終於成功找到機會把ID是【愛你不是錯】的鍛體成男給暴擊打死，微微鬆了口氣，但沒想到，她聽到了小沫寶帶著哭腔的聲音：“他明明那樣對我，但為什麼，看到他倒在我的面前，我卻一點也不覺得開心。”

項葵：“？”

小沫寶：“明明之前已經徹底決裂，為什麼剛才競技場還是連碰我一下都不舍得？遲來的深情比草賤！”

項葵：“？？？”

微信提示音響了。

【奔赴：那是她前情緣。】

項葵：“……”

原來是你，小沫寶的掛件3.0，改了ID一下子沒認出來。

這種時候，隻有黎黎原上才敢安慰，但是她不在，項葵組織了一下措辭，道：“你也不要太傷心——”

話說到一半，YY裡突然響起了悲情的背景音樂，仔細一聽，是《時間煮雨》。

“我們說好不分離，要一直一直在一起。”小沫寶不知道什麼時候放的BGM，氣氛變得更加悲情，她汪一聲哭了，哽咽地在公共頻道發出自己的控訴，字字泣血：“白首相知，猶按劍！”

對面的掛件直接退了，YY裡十幾個人，愣是沒一個人敢說話。

小沫寶：“嗚嗚嗚嗚！！”

項葵：“………”

林熙：“………”

她心情複雜地退出競技場地圖，準備給十五分鐘讓小沫寶冷靜一下，同時回複奔赴的消息。

又開始借人喻人。

【食人葵：看到了嗎，網上的事真真假假，大家都不要太認真了，不然後果會很嚴重。】

【奔赴：後果很嚴重？】

【食人葵：你沒談過戀愛嗎？】

【食人葵：小沫寶有可能之後五年都會被朋友叫“按劍姐”的。/流鼻涕】

【奔赴：………】

【奔赴：-_-#】

————

星期五一早，項葵就在自己的工位上發現了個盲盒禮品。

盲盒是她剛進公司時設計的作品，稿子交付給品牌方，出了個植物係列，不知道怎麼就突然刮起風來，賣到補貨補了不少次，到現在這係列的隱藏款還在小黃魚上炒到了三千塊，堪比新時代理財產品。

隱藏款造型是個頭頂小黃花的仙人掌，組長有內部渠道拿到一兩個不稀奇，她家裡也有。

“組長？”項葵正困呢，表情管理鬆懈，“放這個乾什麼？”

組長溜達過來，一米九的大個子給她嚇得一抖：“有話好說，你彆生氣。”

“……”項葵眯起眼睛，把嘴角連帶著往上提，“沒生氣。”

“中午你去交資料的時候，順帶把這個給越總。”組長

為她的人際交往操碎了心，“你不會是在小紅書上吐槽他被推送到本人面前了吧？現在大數據很厲害的，專往熟人臉上推。”

項葵沒事吐槽這個天使甲方乾什麼，她都恨不得抱著人親一口，不解道：“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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組長也想，小項不是這樣的人。可這幾天他發現很多次越總盯著人看了，感覺這樣下去不大行。

“得罪了不可怕，不知道哪裡得罪了才可怕。”組長說，“我看他挺喜歡仙人掌的，投其所好，而且反正也是順手的事。”

項葵不去。

她有自己的職業操守和錚錚傲骨。

甲方和乙方是平等的！越清又不是她老板，這還送上禮了？

組長：“他上個月又給你加獎金了，這個月不知道有沒有動靜。”

項葵去了。

她照例敲了三聲門，扭開門把手，進門時，總感覺香根草的氣味變得濃了些——不厚重也不突兀，就是好像突然外放了點。

她沒想好怎麼送，就把小盒子和資料一起放著，準備等會兒直接推到桌上去，雁過不留痕。

越清坐在辦公椅上，抬眼看到她，微微一怔。

最近怎麼總是她來？

他換了個姿勢，挺波瀾不驚地垂下眼，在項葵走過來的這幾秒鐘裡，猶豫了幾次，還是伸手把領口的紐扣係上了一顆，衣角的褶皺撫順。

項葵沒注意到他的小動作，伸手把東西遞過來，他接了，才注意到有個盒子，“這是什麼？”

“之前的合作產品。”項葵說得挺快，口齒清晰，“組長讓我拿來給你看看。”

“……給我了？”越清揚了揚眉梢，“現在能打開麼？”

項葵點頭，他拆開包裝盒，從裡面摸出個黃花小仙人掌，啞然笑，“謝謝。”

“不用謝。”項葵又斟酌地說，“你有什麼意見，我們都可以積極溝通的。”

越清沒什麼表情地想，看這小官腔打得一套一套，難怪之前那麼會說話。

之前幾句能讓人開心，自然說人不愛聽的話也很擅長。

他知道網戀不靠譜，一大原因就是，隔著道屏幕，人總是會把對方美化得太過，尤其是這樣的網遊。

遊戲中的建模人物是完美的，人不是，要穿衣吃飯，現實中最容易出現矛盾的地方被暫時掩蓋過去，自然事事就順心了。

可他沒想過。

在這之前，食人葵在他腦海裡沒有具體形象，像個謎團。

越清突然想起食人葵穿了將近大半個月的粉色熒光燈泡時裝，嘴角一抽：“……”

行吧，粉色熒光燈泡謎團。

現在穿的看上去挺正常的，為什麼在遊戲裡就是那個審美？

項葵自覺地留給他時間看資料，似乎在垂眼看沐浴在陽光下的球型仙人掌，眼神專注，看著挺乖。

但他不保證自己就沒犯這個毛病。

如果不是陰差陽錯，他壓根不會這麼輕易對一個人有好感。

越清看了兩頁，沒抬眼，隻問：“要不要摸一下。”

項葵一愣：“什麼？”

越清：“仙人掌。但是輕點。”

“嗯。”她像是正愁沒事乾，蹲了下去，嘴裡還說，“之前有個朋友告訴我，其實不紮人，手感挺好的，我一直沒試過。”

越清：“……”

你朋友坐這半天了，也沒見你打招呼。

項葵伸手摸了兩下，嘴角抿了起來。

越清：“什麼手感？”

“確實不刺，但有點奇怪。”項葵轉過頭，皺著眉，挺認真地進行仙人掌手感學術探討，“……像貓舌頭？”

她稍稍嚴肅時，唇角就是繃緊的，窗外的陽光灑下來，把一側清透的瞳孔染成琥珀色。

越清看著她圓圓的腦袋，突然漫無目的地想，以前為什麼沒發現？

小人葵，你睫毛好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