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橫濱:旅館(1 / 1)

離開墓園時已經臨近下午, 飯點已經過了。織田作之助沒有準備便當盒,他們打算在橫濱休整過後再回米花町。離開米花町前,白倉望對織田作之助說已經有一段時間沒來橫濱了, 他說過想在橫濱轉一轉再回去。

白倉望走在織田作之助身邊, 兩人重回了車子邊, 拉開副駕駛,白倉望穩穩地坐了上去。

織田作之助開著車, 兩人離開墓園。

手在方向盤上搭著,織田作之助目視著前方, 說:“想在橫濱多留一會兒的話, 我們可以回原來的房子居住。”

織田作之助提到的原來的房子,是白倉家原本居住的住所。作為白倉望繼承的房產,它現在仍舊完好地存續著讓兩人使用。白倉父母的房間以原樣保留著, 平時也會進行清潔掃塵,除了無人居住外和過往一致。

房間整體由白倉一家留下的痕跡都沒有怎麼改動,主臥旁兩個側臥一個是白倉望的房間,另一個原本用作客臥的則是織田作之助住著。由於織田作之助會回橫濱處理一些事情,即使已經搬家到米花町,這所住宅裡面也會放一些他的衣物。

所以, 剛才織田作之助才會提起要不要回去住。

“那先去吃飯吧,在外面吃。織田哥之前很喜歡去的那個旅館還開著嗎?我記得你喜歡他家的辣味咖喱, 可以去那個大叔那家旅館吃。”

喜好被記得清清楚楚, 織田作之助眸色溫和,說:“好啊。”

白倉望有很長一段時間沒回橫濱了,他對一切都感到陌生又熟悉。車子在公路上行駛著, 遠方的繁華都市離得不遠。看著遠處高聳的建築物, 他時不時和織田作之助說著這些風景和印象裡的不同。

“港口附近的五座商業大樓是港口出版社的辦公樓吧, 太宰哥是不是在裡面做編輯?”

五座大樓是港口附近的標誌性建築,窗玻璃在日光的照耀下折射出漂亮的白光。

織田作之助說:“是啊,太宰已經是總編了。”

這個職位超出預想,白倉望感歎道:“真厲害!他一定成長了很多。也不知道他工作忙不忙,好久沒見了。”

聽出了白倉望的想法,織田作之助說:“我問問。”

織田作之助說要成為作家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但之前的他都是自己投稿到各種出版社,當時港口出版社還沒有成立。港口出版社在橫濱宣傳、收稿還是他初中時的事情,那時候他們已經認識太宰治了。

車子一路順著公路往前開,沒有去到繁華的市中心,而是向著小山丘駛去。

旅館的老板是一位身材寬厚的大叔,織田作之助帶著白倉望走進旅館時,他正端著托盤和客人打招呼,一眼就看見了織田作之助兩人。

“好久不見了啊!”老板還記得他們,特彆是織田作之助。一見到他,給食客上完菜的老板就笑著走來,“多虧了你的宣傳,我們快變成餐館了,你小子真了不得!”

“因為老板手藝很好啊。”織田作之助覺得老板的餐館……啊不,旅館受歡迎是理所應當的,也直截了當地誇讚道,“沒有一家咖喱料理能做得比你好吃,大家都好奇是很正常的事情。”

是的,織田作之助把這家旅館,以及他最愛的特辣咖喱料理寫進了裡。在知名家的宣傳下,會有藝人、網絡偶像、普通市民前來打卡也不奇怪了。

多層的旅館比起他們第一次來時已經擴建返修了很多,整個旅館看起來非常大,一樓的餐廳區域也擴大修建出了不少包廂,更像是一個帶住宿的餐館了。旅館周圍都是非常適合郊遊的美麗風景,每到周末,住在鋼鐵城市裡的人們都會選擇來到郊外呼吸新鮮空氣,這家旅館的客人並不少。隨著現代科技的發展,智能手機的普及,各類美食排行榜也在藝人、網絡

偶像們的打卡點上,這家旅館也不例外。

有著招牌菜的旅館,就連大眾的美食排行榜上都有他家的一席之地。因此,像織田作之助這樣不為了住宿純粹隻為了吃而來的客人也不少。

老板一家住在旅館裡,眼見著曾經的熟客變成知名的家,甚至能帶著自家的旅館發達,在織田作之助帶著白倉望來時簡直把兩人當成了家人。把事情安排給招來的服務員,老板直接把織田作之助和白倉望帶到了包廂,他們一路聊了不少,還關心了白倉望的學習。

大約大人都是喜歡關注身邊學生的學習情況的。

“小望上一次來都已經是兩年前啦……”老板感歎著,“那時候他才小學,還沒這麼高呢!你照顧得很用心啊!”

“是啊,他長高了很多。”提到白倉望的身體狀況,聽到熟人的認可,織田作之助也很欣喜,“他很注意規律作息,在這點我還要向他學習。”

突然變成了話題的中心,白倉望的笑容有點堅持不住。

老板的熱情很好,但是談到他的身體……對不起,前段時間剛進醫院。織田作之助的“規律作息”聽起來是普通的閒聊,但白倉望總覺得那像是暗暗地提醒他這個聽眾,不要再犯一樣的錯誤。

“織田哥也很棒!”白倉望連忙扯開話題,“他就算出門玩都會把旅行中的靈感記錄下來,之前我們去雪山玩,一回來他就完成了又一本短篇,很厲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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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愧是大作家啊!”旅館老板說,“好了,作為我們的感謝,也作為久彆重逢的慶祝,今天你們隨意點單,我幫你們免單。”

老板跟著他的夫人繼續去忙碌了,包廂裡的兩人互相對視,白倉望說:“……我知道了,之後也會注意規律作息,晝夜氣溫大注意關窗蓋好被子,空調溫度不開太低……”

話都被白倉望說完了。

織田作之助喝了口茶,語氣平淡:“你知道就好。”

果然,這個人,根本就不是無意說的啊!

比起三天兩頭進醫院的小學時期,到米花町後作為初中生的他身體已經比以前好了不少,隻要注意規律作息,保持日常鍛煉,不過度勞累,除了體力不夠好之外都不會有什麼大問題。

……不過,最近從冬木到八原事件一個接著一個,確實很難規律作息、不過度勞累,他隻能在每一次熬夜後用下一個時間來彌補錯過的睡眠。

白倉望也端起手邊的熱茶小口地喝下,用其他話題帶過了剛才的話題。

“織田哥,我想給傑挑點書看,有什麼推薦的嗎?”

“夏油傑?你的那個初中同學?”織田作之助還記得他,夏油傑給他留下的印象不差。他和白倉望關係好,是真心對待的朋友,這就足夠織田作之助接納他了,“要什麼方面的書?”

說起這個,白倉望又恢複了活力。

他先介紹了夏油傑的情況。

“傑他之前都是隻看和學習有關的工具書,初中畢業以後他去了宗教學校讀高專,那所學校在深山裡,學校裡還有寺廟鳥居的那種。”

織田作之助聽了,問:“宗教學校?他未來的就業是什麼方向?”

這是個好問題,既然不能說咒術師的存在,想了想,白倉望隻這樣說:“大概是宗教專業的研究員和實驗員吧。”

研究如何使用咒術,還有實戰實驗……意思大概差不多?

料理上來了,咖喱飯醬汁香味撲鼻,織田作之助拿出了筷子,不忘記回答白倉望。

“既然這樣,就要接觸一些和普通社會有關的書籍了,了解現實以及真正的現實裡的人和社會,有助於幫助他開闊思維。”

“所以我買了些你的書寄給他了

。”白倉望笑道,“織田哥不就是寫百姓生活的嗎?除此之外,還有其他的嗎?”

他們談話間,有人拉開了包廂的門。

“你們回來得也太突然了吧?”身穿輕便的襯衫和黑色西裝褲的男人一點兒也不客氣地走進來坐下了,他黑發微卷,鳶色的眼眸盈著愉快的笑意,“選書?我最近新作了一本,乾脆把我的也寄給他吧。”

“太宰哥,”白倉望驚喜了,“不是上班嗎,怎麼有時間過來?”

“你們回來,我肯定要來的啊。”

這話從他口裡說來,語氣自然而輕鬆,好像本來就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根本不需要質疑。

太宰治坐在這裡,他們三人之間的氣氛仍舊是融洽的。

白倉望對他提到的書好奇極了,追問道:“你寫了什麼書?已經上架了嗎?我沒見過宣傳呢。”

“因為是最近剛完成的。看著織田作寫作,我不知不覺也想動筆了。”太宰治說,“現在沒有上架也沒有出版,但是已經完本了。”

這個稱呼好久沒聽到了,白倉望一時間有些懷念。

太宰治對織田作之助的稱呼都是“織田作”,雖然兩個人之間的年齡差不多有五歲,但他們如同同齡人那樣相處得自然。白倉望認識太宰治時還太小,雖然也是五歲的年齡差,但在相遇後的相處過程中,他也是把這位青年當做了和織田作之助一樣的哥哥。

“為什麼不上架?對自己沒有自信嗎?”織田作之助一語中,讓太宰治無奈地攤了攤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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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作……聽起來就像是跟我沒關係的事情,我都想不到我會去嘗試,怎麼樣?要看看嗎?”

包廂內的溫暖,驅散了春日殘餘的料峭春寒。

隻要是這兩人所在,無論何處,都仿若歸所,讓太宰治心情很好。

他打開手機,電子書在手機裡的書架上躺著,他笑容燦爛。

“是一個關於友情的故事哦!”

……

似乎話題總是聊不完。

太宰治的書很好看,故事的靈感卻怎麼問都不說,白倉望手機裡存著他發來的電子書,夜幕濃濃,他們才即將散場。

“下次要去我的港口出版社看看嗎?”離開前,太宰治邀請道,“織田作去過,小望還沒去過呢。我手下的主編也在最近開始寫作了,我們出版社也有不少作品展示,絕對很值得參觀——帶上你的朋友來也沒問題哦。”

不知道是該吐槽主編居然沒有自己的作品,還是主編當上了編輯還要繼續寫作,白倉望吞下了吐槽,說:“好啊,那到時候你帶我逛逛吧。”

太宰治這想把所有成就炫耀給他們看的樣子,像一個考試拿到了第一名的孩子那樣,盛著笑意的眼裡滿滿的都是期待。

他們愉快的分彆,太宰治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而他和織田作之助也重新回到了車上。

太宰治和當年初遇時真的很不一樣,卻又有著一樣的地方。即使很久沒見了,白倉望也能感受到他們之間的熟悉。

他還記得11歲的那年和太宰治相遇的事情,那時,21歲的織田作之助早已經正式收養了他,他們居住在白倉宅了。

那是普通的一天早上,白倉望正準備出門上學。陽光不太好,天上突然下起了雨。

織田作之助匆忙地去收衣服,他和織田作之助道彆後,才打開雨傘走出玄關,就發現了倒在門外的不明身份、渾身臟兮兮的人。

他身上穿著破爛的黑色西裝,大衣破損得失去了下半截的布料。一條紅色的圍巾混雜著鮮血的暗紅色,同樣也是破破爛爛得完全不能用了。

雨後泥土與青草的濕潤氣息,混合著腥味撲鼻而來。白倉望認得

那是什麼,是血的氣味。

他撐著傘快步上前,織田作之助就在身後的家裡,他並不害怕。金瞳注視著這個面朝下蜷縮躺著的人,白倉望蹲了下來,手指輕輕戳了戳黑發下蒼白失去血色的臉頰。

那張臉包裹著繃帶,一塊紗布蓋在他的臉上,看不清長什麼樣子。

觸碰到的臉頰很冰涼,但是手指感受得到,他的鼻下還有一些細微的吐息。

這個人還活著,但是大概快要死了。

這大概是16歲左右的少年,纖弱的軀體看來年紀不大,雖然不知道他遭遇了什麼,但是白倉望知道不管他的話,這人很快就會死去,像他的父母一樣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這麼年輕的大哥哥應該不是什麼壞人吧,11歲的小少年認真地想著。

這又有什麼關係呢?如果是壞人,就到時候再說吧。

“再堅持一下哦,我叫織田哥來救你。”

他把傘留在地面,轉身向家裡跑去。

白色的透明雨傘遮蓋住從天而降的,越來越急驟的雨滴。滴答、滴答的聲音接連不斷,繃帶遮蓋下的鳶色雙眸微睜,在這一傘之隔下,通過繃帶的縫隙,他仰望著傘外並不清楚的,朦朧的世界。

他沒有昏迷。

他隻是不敢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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