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舌戰群儒(1 / 1)

洛千秋微微皺眉,他自覺已經做出了讓步,而且在這事的處理上也算是公正合理,但夢惟渝這般反應,倒是讓他一時有些轉不過來。

他尚未來得及開口,跟著他一塊的好友率先沒忍住,慢條斯理地道:“夢師弟,凡事還是點到即止為好,切莫胡攪蠻纏。”

夢惟渝本來還在氣頭上,聞言反而沒那麼氣了,畢竟當對面的人邏輯或者言行過於離譜,離譜到完全不像正常人的時候,真的很難有和這種人繼續理論下去的心情,隻剩下滿心無語:“我胡攪蠻纏?”

“難道不是麼?這事本來是隻是件小事,他的確是做錯,洛師兄也說了會讓他道歉,你還想要怎樣啊?”那人不忿地道。

夢惟渝更無語了:“你們都覺得……這隻是一件小事?”

“對我等而言,這其實一件小事都算不上。”跟著洛千秋而來的另一人開口,望著夢惟渝的眼裡滿是不屑和倨傲,“不過是區區三十下品靈石罷了,於我們丹修而言,都是看不上眼的,若非洛師兄心善,看你們起爭執想著過來解決一下,也不至於遇上你這樣不識好歹還小家子氣的人。”

夢惟渝真是嗬嗬了:“啊,你們丹修這麼富裕,看不上這區區三十下品靈石,那為什麼這位師兄還非要從做任務的人手裡摳靈石啊?”

那人:“……”

“嗤,就算他真要收三十下品靈石,那又如何?長老掛出去的任務獎勵本就有些過高,不過是給藥材澆水,這麼簡單的任務,實在不值六十紫微令。”另外一人又說道。

“可是發布任務的長老覺得值啊。”被這群人這麼輪番言語奚落,夢惟渝也有些情緒上頭了,基本是戰力全開,逮誰懟誰,“怎麼,這位師兄的意思,是在質疑長老的決策嗎?”

那人嘴角扯了扯,想要再說些什麼,最後還是閉嘴沉默了。

質疑或者妄議長老決策這種黑鍋,即便是他,那也是不敢輕易接下的。

把這兩人懟得啞口無言,夢惟渝冷嗤一聲,這才重新看向洛千秋。

洛千秋也因為夢惟渝這無意識露出的鋒芒和舌戰群儒的戰鬥力而有些意外,他目光帶著點奇異地打量著夢惟渝,啪地一下收攏折扇,在手心敲了敲:“那夢師弟以為,此事該當如何?”

夢惟渝瞥了眼那鵪鶉似的守門弟子:“當然是好好地責罰,以儆效尤。”

他這話一出,剛剛那兩個被他懟得憋不出一個字的兩個弟子立馬是抓住了話柄,一前一後地開口道。

“這位師弟固然有錯,但說實話,罪不至此。”

“夢師弟,你這真不是因為他剛剛訛到你頭上,你心懷恨意,所以借此公報私仇吧?”

“少給我扣帽子。”夢惟渝忍了半天,到底沒忍住翻了個白眼,“我隻是給你們的洛師兄提建議,也沒逼迫他照著我說的做啊?”

“你……!”那兩人氣急,想要再說些什麼,卻被對面少年那股氣勢給壓了下去,什麼都說不出來。

眼看著自己的同伴被接連懟,洛千秋忍不住開口把話題扭轉回來:“不知夢師弟提議這般處置的依據,是什麼?”

“還能是什麼,當然是因為他行事不正唄。”夢惟渝又翻了個白眼,“這個任務,是我在任務堂一樓那兒接到的,也就是說,正常情況下,一般隻有外門弟子才會接下這個任務。”

“可是這些接了任務外門弟子,來你們天璣峰做任務,還得看你們這些守門的弟子的臉色,要交那所謂的‘辛苦費’。

怎麼,他守門是因為外門弟子才守的嗎?不然憑什麼收外門弟子的費,不就是因為看對方是外門弟子,而自己是天璣峰的內門弟子,仗著身份之間的差距仗勢欺人嗎?”

夢惟渝一口氣說了一大串,稍微停頓了一下,這才又繼續:“是,你們天璣峰的弟子都是內門弟子,又都是丹修,那些外門弟子受了欺淩剝削,也不敢得罪你們,敢怒不敢言,但他們也有自己的圈子,這一傳十,十傳百的,久而久之,你們天璣峰弟子在外門弟子那兒的口碑會是什麼樣?”

“你猜還有多少的外門弟子願意接你們天璣峰的任務?”

話一至此,洛千秋原本還有這雲淡風輕的臉色微微一變,身為天璣峰的首徒,他最是把天璣峰的榮譽和名聲放在心上的,這會兒夢惟渝一點,他幾乎是雲開見月般想起事情的關鍵點在哪裡。

“這個任務,是我在方才接下的,能放置在任務欄那兒那麼久都沒人接,這任務不受待見的程度,可想而知。”夢惟渝搖搖頭,又看向那兩個跟著洛千秋而來的弟子,“若是你們放任這種不正之風持續下去,久而久之,沒人願意接這個任務,可這澆灌的事兒也不可能落下,那到了後面,這些活計到底又會落到誰的頭上呢?”

天璣峰的幾人:“……”

一般這種打雜的活,都是長老分發去任務堂給外門弟子上門做的,而若是外門弟子都不願意接……那這些事,自然就要落到他們這些做徒弟的頭上。

而一理清了其中種種,原本還願意幫守門弟子說話的那兩人,看著他的眼神都帶上了些許的埋怨。

洛千秋同樣一改方才的淡定,滿臉的肅然:“夢師弟言之有理,此事是我考慮不周。”

“這件事,的確是洛師兄考慮得不周。”夢惟渝輕聲道,“我知道,洛師兄天賦非凡,身處萬人不可及的高位,自然也不會注意到腳下匍匐前行的芸芸眾生,但我還是希望,在維護自己的師兄弟的同時,你也能對底層的弟子抱有一絲悲憫之心。”

“即便是外門弟子,總歸也算是同門。”

這一刻,包括洛千秋在內的幾人,皆是啞口無言。

從夢惟渝身上,他們仿佛看到了一層散發著聖潔氣息的金光。

即便和夢惟渝有些不對付,此刻洛千秋也對他的話挑不出什麼毛病,甚至有些心悅誠服。

他面露慚愧之色,深吸了口氣:“夢師弟說的……極有道理,此事我定會好好處理,給你一個交代。”

“給我交代做什麼。”想說的都說了,教育了這幾個家夥這麼一通,夢惟渝也說舒坦了,整個人神清氣爽,“我到底是沒什麼損失,這份交代要給誰也不是給我。”

話說完,他也懶得搭理這幾個家夥,看向那個縮著戰戰兢兢恨不得跪伏在地的守門弟子:“還不開門?”

連自家首席大師兄都被懟得無話可說,再加上自己似乎真的犯下大錯,此刻那守門弟子哪還敢像之前一樣張揚跋扈地輕視夢惟渝,一個激靈之後,幾乎是哆嗦著拿出通行令,遞給了夢惟渝。

夢惟渝接過後,頭也不回地進了藥圃,隻留下洛千秋和幾個弟子站在原地。

幾乎是被夢惟渝單方面地口頭上教訓了一通,幾人各有各的心情複雜,都有些沒回過神,視線下意識地跟著夢惟渝走。

少年腰杆依舊挺得筆直,腦後的馬尾隨著他的步伐微微搖晃,帶著意氣風發的少年氣,在藥圃門口一閃而過,徹底地消失在了視野中。

不過夢惟渝雖然進了藥圃看不清人了,但洛千秋等人也沒走,而是在原地靜立了一陣。

“這夢師弟……真是好厲害的一張嘴。”站在洛千秋後側方的李斌長出一口氣,顯然夢惟渝那一通連環輸出給他帶來了不小的壓力。

他說完之後,卻沒有得到任何的回應,他有些疑惑地在洛千秋身上看了一下,又覺得自己說話這麼冷場怪尷尬的,正試圖找身旁的好友接個話,卻見好友的視線還一直停留在夢惟渝離開的方向,忍不住用胳膊去撞他:“楚錫,你小子怎麼回事啊,成啞巴啦?”

楚錫被他撞回了神,附和道:“這位夢師弟的性格,也沒傳說中的那麼不堪啊,挺好的。”

“是沒那麼不堪,但也是真的夠凶的,我是真沒想到,我們倆再加上洛師兄,都能被他懟成這樣。”李斌說著說著,表情逐漸從驚訝變成驚恐,“等等,你該不會是……看上他了吧?”

“……沒有!你胡說什麼!怎麼可能!”楚錫先是略帶驚慌地看了眼洛千秋,見他沒什麼反應後,這才悄然鬆了口氣,“我就是覺得奇怪,以他這樣的性格,到底是怎麼犯下不可原諒的大錯,遭受到長青峰主如此對待。”

“也是哈……這夢師弟嘴巴是利了點,但也確確實實地是在替其他人打抱不平,這樣性格的人,真不知道是做了什麼錯事才會遭受到如此重罰。”李斌也是略有些惋惜地讚同道,又想起了什麼,“洛師兄,你入門得早,也不知道這夢惟渝身上到底發生過什麼嗎?”

“不是很了解。”洛千秋若有所思地望著夢惟渝離開的方向,同樣有些不解,對著二人傳音道,“他是長青峰主下山帶回來的,入門的時候,也才四五歲吧。”

李斌和楚錫彼此互相看了一眼,皆是十分驚訝,夢惟渝入門的時間,遠比他們想的要早得多。

紫微山內部長老眾多,其中錯綜複雜,各自收弟子的時間也不好統計,不好嚴格區分師兄弟,所以在同師父的情況下,是論拜師的先後排師兄弟,不同師父的弟子彼此間,則按年齡來排。

不然光是論入門的時間,他們還得叫夢惟渝一聲師兄。

李斌問道:“傳言裡說他是長青峰主收的關門弟子,這是真的還是假的?”

洛千秋微微頷首:“這倒的確是真的,長青峰主的確表明過,夢惟渝是他的關門弟子,對他也是極為的寵愛。”

“不僅如此,就是搖光峰的那幾位師兄師姐,對他這個年幼的小師弟同樣十分溺愛,甚至就連祁不知師弟,小時候都和他形影不離,兩人幾乎是一起長大的。”

李斌和楚錫彼此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震驚。

他們入門得比較晚,進紫微山的時候,夢惟渝就已經受到處罰,是搖光峰的棄徒了,所以他們萬萬沒想到,夢惟渝在成為棄徒之前,還有這麼一出。

喜歡八卦幾乎是人的天性,無意中吃到了一些鮮為人知的消息,兩人都精神一振,李斌最先按不住性子,追問道:“那……之後呢?”

洛千秋微微搖頭:“後來的事,我也不是很清楚,隻知道某一年,他和祁師弟一起偷偷下山玩耍,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總之他們二人回來之後,搖光峰峰主極為震怒,當場就下了處罰,剝奪了他的身份。”

“啊……莫不是真是傳言裡說的那樣,他們二人下山的時候,他試圖對祁師弟行不軌之事,所以才?”李斌問道。

洛千秋微微一怔:“你這是哪聽到的傳言,當初他們下山的時候,夢惟渝不過才八九歲,祁師弟也才十一歲左右。”

“啊?”

李斌、楚錫徹底傻了,隻覺得傳言格外的不靠譜,畢竟——那個年紀,身體都沒長好,能發生什麼?

不過洛千秋這麼一說,他們的好奇心反而更重了,楚錫略有感慨地道:“八九歲就能讓得長青峰主如此動怒,直接從萬千寵愛的小弟子變成棄徒,這位夢師弟還挺有能耐的。”

洛千秋輕輕搖頭,若有深意地說:“說不定,並不是他有能耐。”

李斌和楚錫一臉茫然,不太不明白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洛千秋蹙著眉想了一會兒,明明是傳音,但聲音還是刻意放低了許多:“那次下山歸來之後,我總覺得……這位夢師弟的性格,似乎和先前有些不太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