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微山脈和天璣峰離並不算太遠,約莫一炷香的功夫,夢惟渝就到了天璣峰。
在出示信物後,夢惟渝被順利放行。
飛過天璣峰中間廣場的時候,夢惟渝下意識地往下多看了一眼。
相比昨天的人山人海,今天的天璣峰明顯變得空蕩蕩的,也清淨了許多,看起來一派的山青水靜,鳥語花香。
顯然,昨天的那場盛會,已然結束。
也不知道那麼烏泱泱的一大群外門弟子,是怎麼這麼快就都測完天賦的。
夢惟渝搖搖頭,讓飛鶴順著任務附帶的地圖,很快就到了那位田長老的藥圃之外。
對丹修來說,藥材顯然是十分重要的資源,這一路過來,夢惟渝也是飛過了好幾個藥圃,藥圃規模不小,皆是用籬笆給圍起來,同時還在藥圃之中布下陣法。
無論是規格還是藥圃的大小,甚至對待的待遇,明顯都和其他的藥圃不一樣,仔細看的話,幾乎每個藥圃都會留有一到兩個小門,門外皆掛有牌子,上面注明是哪位長老的藥圃。
除此之外,每個門的門外,皆是有著一名弟子立在那兒看著。
這位田長老也不例外,同樣是用籬笆將藥圃給圍起來,隻留下一個小門。
守在門外的弟子本來正懶散地打著哈欠,眼前先是一亮,在認出來是夢惟渝後,他皺了皺眉,滿臉寫著嫌棄:“……夢惟渝?你來這裡做什麼。”
夢惟渝懶得多答,隻是把任務捎帶的信物遞了過去。
那名弟子接過後確認了一遍,表情瞬間變得有些莫名:“哦——原來是接了田長老的任務啊。”
話是這麼說著,他卻還是一動不動,沒有給夢惟渝讓開的打算。
夢惟渝不是很喜歡他這態度,開口問道:“既然確認了,能讓我進藥圃了嗎?”
“想讓我放你過去,倒也不是不行。”那弟子雙臂抱胸,慢悠悠地道,“但是師兄我一天要守在這好幾個時辰,身體乏得很,想要我讓開,總得給些辛苦費吧?”
果然,看這家夥的表情就知道這事沒這麼順利。
夢惟渝憋著口氣:“還要辛苦費?”
那弟子比劃了兩下手指:“也不多,就二十五下品靈石。”
夢惟渝聽到這就明白了,這狗東西就是存了心在刁難他,當即冷笑一聲:“這個任務一天也就六十,師兄一開口就要去二十五,還真是獅子大開口啊!”
“哦,我差點忘了,夢師弟應該頭一次做這個任務吧,不知道這裡邊的規矩,以往其他弟子來做任務,都要孝敬三十點紫微令給我。”那名弟子語氣傲慢,“你這二十五,已經是我看在同屬內門的份上,給你便宜了點,你可彆不識抬舉啊。”
“……”
到了這份上,夢惟渝可算知道是知道這麼簡單輕鬆的任務為什麼會沒有外門弟子接了。
一個任務才六十,還得花一百五去買個瓶子,買完瓶子之後,上門還得“上貢”一半的好處給這些看守藥圃的弟子……
他跑前跑後就掙個一點,那守門的弟子憑白地就拿去了一半。
這還能掙到什麼?掙個辛苦罷了!
這麼冤大頭的任務,也難怪沒人會做。
見夢惟渝久久不語,那弟子也有些不耐煩了:“你到底給不給,不給的話就……”
“不給的話,你又能怎樣?”夢惟渝簡直要氣笑了,是泥人都有三分脾氣呢,更何況夢小少爺上輩子也是被慣著長大的,脾氣真沒好到對一切都能包容隱忍的地步。
因為原主做的孽,他這陣子幾乎是一直都在忍氣吞聲,唯唯諾諾,但不代表他面對這種帶著潛規則意味的欺淩也要一並忍了。
沒料到夢惟渝會這麼硬氣,守門弟子微微一怔,表情也冷了下來,嗤笑道:“既然夢師弟這麼有傲氣,那就恕師兄我不給你留面子了,今日你若是給不出三十的辛苦費,就彆想進這個門。”
“不進就不進,反正任務我已經接下,任務堂那邊的弟子是不會再接到任務了。”周圍並沒有其他人,夢惟渝絲毫不懼,針鋒相對,“你不讓我進藥圃,我就沒法給靈藥澆水,萬一那藥材因此而有什麼損傷,到時候田長老震怒之下,也不知道會如何處置。”
守門弟子的臉色瞬間就變了,能讓長老們看重的藥材,珍貴程度不言而喻,藥材損傷的後果,可不是他們這些弟子能承擔的,但是若是就這麼對著夢惟渝露怯認慫,他又拉不下那個臉。
他盯著夢惟渝,表情凝重:“我若挨處罰,你自己也好不到哪裡去。”
夢惟渝:“就算如此,凡事也都分個輕重,你覺得若真的耽誤靈藥的澆灌,是你的責任比較大,還是我的責任比較大?”
守門弟子的氣勢瞬間弱了幾分,他沉著臉:“我若受罰,也有的是法子把你拖下水!”
“罰就罰吧,反正我身上的處罰已經夠多夠重了,也不差這一個。”夢惟渝無所謂地笑笑,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甚至還越說越理直氣壯,“要是能拉下一個人來陪我,感覺也挺不錯的。”
話音落下,那守門弟子的眼神明顯動搖了。
夢惟渝將對面的變化看在眼底,心裡也忍不住感慨。
這些年的玄幻是真白看,這種“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極限一換一態度,在這種修仙界裡是真的好使。
不過對面這家夥也是真硬氣,都這份上了還非要強著不妥協。
為了三十下品靈石就這麼地不分輕重,夢惟渝簡直要懷疑這家夥是不是腦子不好使。
本著互相對峙氣勢不能弱的核心要點,夢惟渝也不急了——正如他所說的,這件事要真惹怒了長老,吃大虧的肯定也是對面。
更何況,從對面開始動搖起,這場對峙,就已經是他處於優勢了。
“你們這是在做什麼呢?”
身後忽然傳來一道略顯熟悉的聲音,夢惟渝回過身,就看到幾個人影,為首的一襲藍衣身影,正是洛千秋。
夢惟渝這一回身,那邊的洛千秋和他周邊跟著的人都各自愣了一下,最終還是洛千秋率先回過神:“……夢師弟?”
也不怪他反應這麼大,他隻是隨好友出來走走,遠遠地就看到兩名弟子起爭執,就想過來看看,完全沒想到,其中一方竟然會是夢惟渝。
再加上今天的夢惟渝紮了個高馬尾,整個人的精氣神看起來都和之前更加不一樣了。
莫說是洛千秋,就連跟在他身後的那幾名弟子,這會兒都被震得有些沒回過神。
夢惟渝點點頭算是回應,隔了兩秒,見洛千秋依舊在看自己,他忍不住問道:“洛師兄有什麼事嗎?”
洛千秋這才發現,自己盯著情敵看的時間有些過於久了,他“啪”地一下張開扇子搖了搖,心情複雜地笑笑:“沒事,就是路過而已。”
他又看向那位守門的弟子,詢問道:“你們這是怎麼回事?”
“沒、沒什麼,隻是發生了點小摩擦而已。”守門弟子一改之前的倨傲,瞬間挺直了腰杆,兩隻手更是不知道該怎麼擺,看起來頗有些局促不安。
雖然同為天璣峰內門弟子,但內門弟子之間,亦有差距。
畢竟內門的弟子,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而七峰的長老們,也不是每個弟子都要收的,所以在他們紫微山內部,內門弟子也分為閒散、記名、入門和親傳四種身份。
閒散弟子,就是入了內門,卻沒有正式擇師拜師的弟子,也被稱為三無弟子,修煉資源是門內下發給每個弟子的月俸,尋常時候就隻能是哪位長老開了講壇,就去哪位長老那兒學習修煉,處在內門弟子的最底層——當然了,如果真要論及身份,那他們這些內門弟子的身份,比起外門弟子還是要高上不少的;
記名弟子,則是把名字記在某個長老名下,算是長老的半個正式弟子,尋常可以跟著那位長老學習修行;
入門弟子,則是長老們正式收的徒弟,不論是修行的資源還是其他方面的待遇,都全面提升,更是時不時地能得到長老的指點,最重要的是,實打實地有了師父這個靠山;
至於親傳弟子,就是長老們所倚重地、真正當成傳人來培養的弟子,身份如何貴重,不言而喻。
這光是四種身份之間,就隔著不少的差距,更何況,眼前的人並不是什麼長老的弟子,而是峰主選中的親傳弟子。
像他這樣,還在爭取成為田長老記名弟子身份的人,和洛千秋這位天璣峰首徒相比,中間不知道差了多少個長老的親傳弟子。
夢惟渝瞥了眼一秒就認慫、甚至還眼神躲閃含糊其辭的守門弟子,忍不住在心裡冷笑一聲,看來這家夥也知道欺壓外門弟子的“辛苦費”來路不正,這才屁都不敢放一個。
他一五一十地把剛剛所發生的事大致和洛千秋講了一遍。
旁邊的守門弟子臉都綠了。
洛千秋和他的同伴都有些愕然。
夢惟渝還不忘趁熱打鐵,趁機把洛千秋給架上道德高地:“我相信以洛師兄的為人,想必應該會給我一個公道吧?”
洛千秋下意識地瞥了那一臉菜色的守門弟子,就知道夢惟渝所言八九不離十,不過對方到底是天璣峰的弟子,他下意識地回護道:“雖說這是他的確有點貪心,但倒底不是什麼大錯。”
不,是,什,麼,大,錯?
夢惟渝一聽到洛千秋的這般說辭,瞬間就悟了——這洛千秋到底是天璣峰的人,心終歸還是偏向天璣峰的弟子,這不,才一開口,就已經有替這個弟子開脫的跡象了。
也是,他就多餘地會覺得洛千秋會真的能做到就事論事,處事公平公道。
雖然都是紫微山的弟子,但到底是同峰和不同峰的關係,親疏有彆。
夢惟渝在心裡嗤笑一聲,等著洛千秋繼續。
果不其然,洛千秋接著又開口:“此事說到底,也不過是小打小鬨罷了,不如就由我做個主,讓他對夢師弟道個歉,你們就此乾戈化玉帛,也免得你們為了這點小事,傷了彼此之間的和氣,如何?”
守門弟子原本正垂著頭,趕緊拘謹擺手,道:“我沒意見,一切但憑師兄做主。”
洛千秋又看向夢惟渝。
夢惟渝已經被氣到不想說話了,他本就被這守門弟子的態度和這種欺軟怕硬壓榨他人勞動成果的不正風氣惡心得不行,結果這洛千秋過來,雖然說的話表面上聽起來是挺公正的,但又一直在強調這隻是小事,小錯。
他要深究,倒顯得自己斤斤計較似的。
這麼歪屁股地拉偏架,這還不如不過來呢!
小事個屁啊小事!
夢惟渝深吸了口氣,迎著洛千秋的視線,聲音清晰而堅定:“我覺得,不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