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泠月這場悶氣好像啞炮,還沒點呢,被季知意掐滅了,她聽到季知意的話將手機從耳朵上挪開,一看話筒在下面,臉不紅心不跳的說:“哦。”
似乎完全沒將這尷尬的事情放在心上。
回了話覺得再找理由出去太刻意,乾脆又一屁股坐下,季知意鬆開她:“怎麼了?”
湊到她身邊問,目光溫柔,聲音也比剛剛詢問謝蘭溫柔很多。
她真是無聊。
這種事情都要比較。
蘇泠月心底狠狠鄙視自己,但心情愉悅很多:“沒事啊。”
季知意說:“那你剛剛怎麼了?”
蘇泠月一本正經:“剛剛真有電話來了你信嗎?”
季知意看她神色,點頭,認真的說:“我信。”
這麼荒唐的話季知意都相信,蘇泠月心跳瞬間不受控製,歡脫起來。
誰說季知意不會哄人的!
太會了好嗎!
蘇泠月眨眼,面對如此認真的季知意,竟然有些招架不住。
門被推開,謝蘭走進來,還捎了三杯咖啡,給兩人各遞了一杯,坐蘇泠月身邊的時候說:“好久沒出差了,還有點緊張。”
季知意說:“謝小姐不用緊張,你一直表現得很好。”
謝蘭眼睛亮起,抿口咖啡,面露高興。
蘇泠月還在回味剛剛和季知意的幼稚對話,手機震動,她低頭看,是楚怡的電話,同兩人打了招呼她拿手機走出休息室。
剛出門就和熟人打個照面。
周時雨。
蘇泠月其實早就做好會見到周時雨的準備,但真見面的那刻猝不及防,還是在原地愣兩秒,周時雨穿一身米色長裙,披了個外套,大波浪長發,戴著黑色墨鏡。
氣色不是很好,整個人看起來比以前憔悴。
不知道是真如營銷號說的,死了老公傷心難過,還是因為最近公司裡的麻煩事。
蘇泠月並不在意,她很快調整好表情,見到她還能笑著打招呼:“周總好。”
儼然是個合格的助理。
周時雨隔著墨鏡看她。
蘇泠月和從前稍有不同,她也算是看著蘇泠月長大的,雖然每次見面都劍拔弩張,但她對蘇泠月的一些小習性很熟悉。
沉默寡言,無欲無求。
像個悶葫蘆,說什麼都刺激不到她,那雙眼始終平靜的看著任何人。
眼裡沒一點光。
現在——有光了。
雖然還是皮笑肉不笑,面上還是沒什麼表情,但那雙眼,和從前不一樣了。
周時雨擰眉。
蘇泠月打完招呼從她身邊擦過。
周時雨看著她背影,沉默兩秒進休息室。
季知意抬頭,見到周時雨捧咖啡的手一頓,沒動,周時雨主動和她打招呼:“季總,真巧。”
謝蘭站起身。
季知
意笑:“周總?是挺巧。”
周時雨坐在她身邊,裝作她們之前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談笑風生。
蘇泠月進休息室的時候,聽到她說:“我們家泠月沒有太打擾季總吧?”
一進來就反胃。
早知道剛剛就待外面了。
季知意說:“周總說的是蘇助理嗎?”
一句話讓周時雨臉上有些掛不住。
她還能說誰?
不就是蘇泠月。
季知意這故意的問話,是在膈應她?
不過這一句話的事情,還不至於讓她有什麼反應,從容點頭:“是啊。”
季知意說:“蘇助理做事很用心,幫了我不少。”
周時雨挑眉。
是嗎?
怎麼和她聽到的版本不一樣。
不是說季知意很討厭蘇泠月,恨之入骨,每天關辦公室裡折騰,就連周演都是這麼彙報的。
那隻豬。
周時雨咬牙切齒的笑。
她轉頭,看到蘇泠月,說:“泠月,阿姨想和你聊聊。”
蘇泠月說:“你想聊什麼?”
周時雨說:“我們出去說。”
蘇泠月說:“就在這說吧,周總,你是蘇啟的老板,我是意林的助理,私下聊怕是不妥吧?”
周時雨說:“我想和你聊聊,你爸的事情。”
蘇泠月不為所動:“他不是都死了,還有什麼好聊的?”
仿佛說的是無關的路人。
周時雨被她態度氣到,又無可奈何。
她說:“他有東西要交給你。”
蘇泠月說:“我不知道……”
周時雨說:“是老宅的鑰匙。”
蘇泠月聲音戛然而止,看向周時雨,周時雨淡定從容,似乎認定這個條件蘇泠月肯定會心動,果然蘇泠月沉默兩秒,周時雨說:“聊聊嗎?”
兩人走出休息室。
蘇泠月坐在一旁椅子上,周時雨坐她身邊,四周站了秘書和助理。
周時雨撥了撥秀發,說:“你知道你爸的性格,他就你一個孩子,死前最大的念想也是看你成家立業,雖然辦法是太極端,但他是為你好。”
蘇泠月轉頭:“你還真了解我爸。”
皮笑肉不笑。
周時雨沒在意她的態度。
聽她的話沉默。
她是很了解那個男人,從年輕的時候就很了解,所以不要名分的跟著他,利用他的愧疚,將蘇家攪的天翻地覆,她以為等那個女人死了,她如願以償和男人結婚,進蘇家,到時候再生個孩子,那蘇家的產業,都是她的。
可沒想到這個男人,不能生。
因為這個原因,男人對她更愧疚,她也大度,對他女兒L極好,男人有時候就是這樣,自負,高傲,隻要幾個小手段挑撥他們父女關係,蘇泠月就被打入冷宮。
但——這到底是他女兒L
,而且是唯一的女兒L,再多的疼惜和愧疚,都比不上這個獨苗苗。
她認識到這點,想用周演拉攏蘇泠月。
但蘇泠月看不上周演。
沒關係。
隻要她爸爸看得上,就行。
那些反複過敏,救人的小把戲,周演做了幾次,她爸順其自然的看重他,知道他心思是蘇泠月,更是有心撮合。
蘇泠月當然可以拒絕,但她性子烈,偏偏用最極端的方式拒絕。
她爸那人,吃軟不吃硬,尤其愛面子,幾次公然挑釁,他面子掛不住,自然做法更極端,用蘇啟和遺囑逼蘇泠月。
當然他本來也隻是想刺激蘇泠月而已,沒想到出意外。
遺囑生效。
周時雨得到蘇啟。
她努力半生的結果攥在手心裡,本來是應該高興的,但隨蘇啟改朝換代,競爭對手趁虛而入,蘇啟現在大不如往日。
尤其已經有一半落意林手上。
她必須,要緊緊抓住另一半。
想到這裡周時雨調整神色,對蘇泠月說:“你爸如果知道你現在過這樣的日子,他會舍不得的。”
蘇泠月扭頭看周時雨。
印象中這人好話都是對她爸說的,兩人見面就沒好臉色,自然沒好話。
這種話換任何一個人說都不違和。
從她嘴裡說出來,哪哪都令蘇泠月瘮得慌。
她搖頭:“他舍不舍得,和我沒關係,說吧,你到底想要什麼?”
周時雨從包裡拿出鑰匙。
對她說:“這是老宅的鑰匙,你要是想回去,隨時可以回去,我也可以把老宅過戶給你。”
這麼好心?
在她爸死後這麼久才來扮貼心後媽?
蘇泠月問:“條件呢?”
周時雨有時候挺感激蘇泠月的,她這股聰明勁,如果真想討好她爸,還真不好對付,她笑:“條件很簡單,我要意林參加秋季展的所有設計稿。”
這是信不過謝蘭?
蘇泠月沒想到會是這個條件,她還以為老話新談,依舊要說她和周演的事情呢。
不過周時雨,不是周演。
這條件可比其他條件誘人的多。
那老宅,她和她媽一起住的,後來有了周時雨,老宅就成她的庇護所,她爸不想每天面對回家吵架的兩人,所以給周時雨在市中心買了一套房,自此老宅就成她一個人的家。
意義上。
那是她最喜歡的地方。
所以才會在她爸過戶給周時雨後,那麼生氣,幾個月沒和她爸說一句話。
她還以為再也沒辦法踏進那個老宅。
結果現在周時雨給她送了鑰匙。
蘇泠月低頭看著鑰匙。
周時雨說:“你放心,這件事你知我知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而且意林和蘇啟的設計稿均已送審,就算我現在看到意林的設計稿,想照搬都來不及。”
她不是想照搬。
她是想確認。
確認意林送審的設計稿到底是不是謝蘭那款。
周時雨見她不說話,語重心長:“泠月,蘇啟畢竟是你爸爸的心血,是你家的,如果你在意林待的不舒服,可以回來做你的大小姐,你知道我隨時歡迎你回來的。”
蘇泠月開口:“歡迎我什麼?歡迎我回來扯你頭皮,還是敗了蘇啟?”
周時雨臉色微沉。
蘇泠月說:“我若是不同意呢?”
周時雨說:“我最近住在老宅,總是會想起你小時候的樣子……”
蘇泠月繃著臉。
她最討厭周時雨出現在老宅!
周時雨見她生氣繼續說:“我還想著把老宅翻新一下。”
蘇泠月深呼吸,露出笑:“翻新吧,那房子老了,是該翻新。”
她看向周時雨:“而且你也彆總想我小時候的樣子,想想我爸媽的樣子,他們最喜歡老宅了,沒準晚上睡覺他們還陪著你呢。”
一句話讓周時雨毛孔豎起來。
她看軟硬不吃的蘇泠月皺眉。
蘇泠月說:“沒事我就先回去了,出來久,季總該不放心了。”
說著起身離開。
周時雨看著她背影。
秘書問:“周總,你是懷疑謝蘭嗎?”
周時雨說:“我不懷疑謝蘭,我隻是擔心季知意。”
這個季知意太聰明,太狡詐,代言人那件事蘇啟被她耍團團轉,如果再在秋季展上栽跟頭,那蘇啟想東山再起,就很難了。
秘書說:“可是蘇小姐……”
蘇泠月依舊軟硬不吃。
這其實有點出乎周時雨的意料。
她還以為蘇泠月對老宅的在乎程度,會答應這個交易,畢竟她和季知意不對盤,這樣既能拿到老宅,又能報複季知意,一舉兩得。
沒想到她拒絕了。
周時雨臉色不是很好看,另一旁站著的助理接了電話,低頭在周時雨耳邊說了幾句,周時雨沉默幾秒:“知道了。”
她看向休息室。
季知意比她想象中更難應付。
蘇泠月回了休息室,季知意抬頭,隨口問:“周總呢?”
蘇泠月絲毫不在意的態度:“在外面。”
謝蘭瞥眼她,喝口咖啡。
季知意問:“聊什麼了?”
蘇泠月說:“她想拉攏我。”
謝蘭聽她這麼明晃晃說出來,咖啡差點噴出來,她嗆到,咳嗽兩聲,面漲紅,蘇泠月漫不經心的拿出面紙,遞給她:“謝小姐這麼緊張乾什麼?”
謝蘭嘴硬:“讓蘇助理見笑了。”
“見笑不至於。”蘇泠月說:“就是謝小姐這麼緊張,我還以為你也遇到這種事,被人拉攏了。”
謝蘭心懸起,抬頭看向蘇泠月,態度如常:“蘇助理想太多了。”
蘇泠月說:“是我想太多就好,不然意林沒了謝小姐,可是一大損失。”
也不知道是不是剛剛在外面被刺激到。
現在講話夾槍帶棒的。
季知意聽著兩人談話沒吭聲,雙手合著放身前,面寡淡,謝蘭瞄眼季知意的神色,又看眼蘇泠月,假笑。
蘇泠月衝她甜甜的笑。
謝蘭:……
肺都要氣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