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蘇泠月端著酒回來，周演已經不在了，倒是聽到小聲議論：“這周演多大臉，讓季知意給面子。”

“蘇泠月那麼得罪季知意，一頓飯就想打發了？”

“活該，真當自己是盤菜！”

“還以為是以前蘇董事長在呢，人人都要給個面子。”

斷斷續續的交談竄入蘇泠月耳膜，她平靜的走到季知意身邊，將酒遞給她，季知意沒接過，隻是看著她，蘇泠月會意，端著杯子跟她身後。

來敬酒的人挺多，蘇泠月擋酒，喝了一杯又一杯，她從前沒事就愛和朋友酒吧小聚，所以這點酒水還是沒什麼問題的，隻是跑了兩趟廁所。

出衛生間的時候接到楚怡電話。

楚怡剛下班，一直沒蘇泠月消息，有點擔心，進家門就給蘇泠月打電話了，蘇泠月站窗口，身後是走廊，穿過走廊是酒會，高跟鞋的聲音在走廊上踢踢踏踏，一直沒斷，她按著頭，聽到楚怡問：“你在哪，怎麼那麼吵？”

蘇泠月說：“在酒會。”

楚怡詫異：“酒會？哪個酒會？”隨即明白過來：“林氏的夏季發布會？”

蘇泠月說：“嗯。”

語氣不鹹不淡。

楚怡問：“你怎麼去那了？”

蘇泠月說：“跟著季總。”

楚怡明白過來：“她沒為難你吧？”

蘇泠月想了下，季知意好像真沒為難她，到現在為止，所做的事情，都在一個助理身份範圍內，楚怡小聲嘀咕：“她想乾嘛啊？”

蘇泠月說：“不知道。”

楚怡聽她語氣裡的悵然安慰：“要我說，如果她一直這樣不針對你——”雖然不可能，看到往日仇人給她升職調崗，什麼都不做？季知意是大慈善家？

但。

楚怡說：“反正比你現在辭職好。”

誰不知道有個周演虎視眈眈呢。

蘇泠月輕聲：“嗯。”

楚怡聽她聲音軟下來，問：“什麼時候結束？”

蘇泠月說：“還不知道。”

“季知意怎麼去發布會了？”楚怡啊一聲：“我想起來了，她應該是去找楊之之。”

蘇泠月秀眉輕輕蹙起：“誰？”

“楊之之。”楚怡說：“你不知道她現在多火，上個月剛拿了金玉蘭，現在好多公司找她代言呢，季知意的公司聽說也找她了，你該不會沒印象了吧？”

蘇泠月說：“有印象。”

楊之之第一部電影首映她去看了，劇情稀碎，演技也不好，她還沒看完就睡著了，醒來朋友問：“怎麼樣？”

她毫不猶豫的說：“拍的什麼爛片。”

說完瞥眼右手邊，坐著臉色僵硬的楊之之。

好幾年前的事情了，後來楊之之火起來，婉拒了蘇氏任何代言活動。

季知意要和楊之之合作？

蘇泠月抓著手機：“確定嗎？”

“消息都出來了。”楚怡說：“不過怎麼也輪不到季總親自去談合作吧？”

那誰知道呢。

她壓根沒猜到過季知意的想法。

蘇泠月說：“先這樣，我要去會場了。”

楚怡囑咐她小心一點，語氣好似她要去對付什麼大魔頭，蘇泠月默了默，收起手機，回到會場。

細看季知意坐中間的沙發上，身側坐一個穿淺藍色晚禮服的女人，褐色的長卷發，帶著銀色大耳環，側臉說話時蘇泠月認出來。

楊之之。

想到楚怡剛剛說的話，蘇泠月拎著包走過去。

楊之之抬眼，看向蘇泠月，她進圈之前就知道蘇泠月了，不是娛樂圈的人，憑這張臉上過幾次不大不小的熱搜，什麼漂亮臉蛋，笨蛋美人，誇她是人形布偶，屢屢上一會就被撤了，左右她不是圈子裡的人，對她的關注還真沒有藝人大，她會記住蘇泠月是那次首映禮，蘇泠月說了句爛片，不知道被哪個營銷號聽到，回來鋪天蓋地的傳：#蘇泠月都說爛，是有多爛#，#蘇泠月預言：爛片#，後來那部電影撲的毫無聲息，爛片兩個字壓她身上，讓她有陣子喘不上氣。

知道蘇泠月作為觀眾有評價的權利。

但她也有討厭一個人的權利。

她討厭蘇泠月。

蘇泠月走近了，站季知意身邊，楊之之挑眉：“季總，這是？”

“我助理。”季知意偏頭，說：“和楊小姐打個招呼。”

蘇泠月神色平靜：“楊小姐。”

楊之之看著她。

這倒是個新鮮事，她當然知道蘇董事長車禍去世的事情，但不知道蘇泠月做了季知意的助理，想到她以前囂張，不可一世的樣子，楊之之說：“季總還挺會挖寶。”

都聽出來這赤·裸·裸的嘲諷，蘇泠月紋風不動，依舊安靜站著。

楊之之說：“早就聽聞蘇小姐海量，不知道今天能不能見識一下？”

她看向蘇泠月。

蘇泠月看向季知意。

這處氣氛和會場迥異，四面八方的目光投過來，季知意神色寡淡的坐著，掀起眼皮看蘇泠月，蘇泠月很識趣，對楊之之說：“當然，今天的任務就是要陪好楊小姐。”

楊之之看她笑臉。

以前隻知道她性格張揚跋扈，不知道還能屈能伸。

她倒要看看蘇泠月能笑多久。

楊之之抬手，助理湊上前，她小聲說了句，助理瞥眼蘇泠月低頭走出去，沒一會端著托盤過來，上面放了十二杯酒，顏色鮮豔，味道濃鬱。

酒會到了尾聲，不少人已經先行離開了，餘下的人或坐或站端杯子看向這邊，沒敢靠近，隻是遠遠打量這場鬨劇。

蘇泠月突然明白季知意為什麼要帶自己過來酒會了。

給楊之之撒氣用。

撒完氣再談簽約的事情。

她就是誠意。

好辦法。

收拾了她還讓合作

夥伴消氣，不怪季知意生意做這麼大呢，腦子就是好用。

蘇泠月猜出來也沒表現出來，站著目標太明顯，她坐季知意身邊，來自視線的壓迫感驟減，楊之之讓助理送了酒之後抬手，對蘇泠月說：“請。”

四周目光焦灼。

蘇泠月端起杯子，聞了下。

千枝醉，烈性酒，她衝楊之之舉杯，末了仰頭一口喝下，和整個會場喝的溫性酒水不同，刺激氣味在舌苔炸開，如吞了千根針，火燒的感覺從舌尖蔓延到胃部，翻滾下席卷回來，整個人如被火燒，體溫驟升，蘇泠月咬唇，眼裡是被憋出來的水花，亮晶晶的，閃著光，整張臉倏然緋紅，如抹了胭脂的桃花盛開，嬌嫩豔麗，一杯酒下肚，蘇泠月意識有兩分模糊，恍惚想到從前，抬手間添了些許慵懶。

她端第二杯，看向楊之之。

不複剛剛的清亮沉靜目光，現在的蘇泠月眼底沁水光，眼波流轉，波光瀲灩，慵懶中透著說不出的風情，還有點視死如歸的大無畏，就是沒有膽怯。

蘇泠月衝楊之之舉杯時一笑，楊之之越發沉下臉。

她在蘇泠月喝第二杯時蹭一下起身。

咬牙說：“季總，再續。”

季知意抬手示意她隨意，楊之之踩著細高跟離開會場，蘇泠月再去端第三杯的時候手腕被人攥住，季知意從她手上拿下杯子，蘇泠月轉頭，季知意的五官近在眼前，眉清目明，隻是沒什麼表情，一直冷淡淡的，她蜷縮手，季知意鬆開她，說：“走了。”

她起身，跟著季知意。

見她同林書和眾人打了招呼，隨後出了會場，車早早候在門口，蘇泠月肯定是開不了，季知意說：“上車。”

她想了下，打開副駕駛的門坐進去，隨後季知意坐她身邊。

季知意開？

也對，她一整個會場都沒喝酒，司機又沒來，她不開難道讓自己一個醉鬼開？

蘇泠月壓下訝異，靠椅背坐好，見季知意沒開車，她轉頭，季知意正看著她，蘇泠月雖然沒有十分醉，但意識沒那麼清楚了，她微微側頭，喊：“季總？”

季知意語氣冷淡：“安全帶。”

哦——

她拉了下安全帶，太用力，安全帶卡了下，她皺眉，更用力拉，安全帶沒動，一隻手伸了過來，戴著腕表的手腕纖細，內側不知道是不是抹了香水，清冽香味襲來，混合酒味，蘇泠月眼皮重，想睡覺，她往後靠，季知意拉好安全帶，扣上，清脆聲音讓蘇泠月清醒兩秒，轉頭看季知意。

季知意側臉線條好看的像是畫出來的，一筆一劃勾勒的恰到好處，眉毛是她描的，眼睫毛是她夾的，眼影是她畫的，明明化妝的時候她手摸過這張臉任何一個地方，但現在看，和化妝時候的感覺很不同。

是因為季知意的氣質？

冷冽到壓過這張好看的臉？

上學的時候，季知意是什麼樣的？

她為什麼一點印象都沒有？

回憶更模糊。

季知意見蘇泠月一直盯自己看，不由開口：“看什麼？”

蘇泠月醉態明顯，臉緋紅，湊近季知意些許，說：“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長挺好看的？”

她說完認真看著季知意，似乎在等她回答。

季知意愣了下。

和蘇泠月四目相對，下頜繃著，單手緊緊握著方向盤，側過身體面對蘇泠月。

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長挺好看的？

因為以前。

你根本就沒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