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番外(一) 此心寄昭昭(1 / 1)

雲麓仙府的重建花費了足足半年的時間。

因為之前便親自督建過最初的雲麓仙府, 所以昭昭對這些事算是熟練,還能抽出空閒時間,認一認宗門內的長老和弟子。

“……這是牧子墨, 前年修界舉辦的試劍大會上,昆吾的三位新秀之一,就是他擊敗的。”

“她是葉蘊秀, 神農道弟子中課業第一,之前師祖病重時,葉師妹還給其他師弟師妹代過課。”

鐘離舜帶著昭昭一路從宗門內走過, 路過遇見需要介紹給昭昭認識的,便重點提幾句。

“還有長老, 神農道的弟子主要由師祖授課,而授劍術的,仍然是那兩位鐘離氏的長老, 如今雲麓仙府的弟子越來越多, 馬上到了春日, 又該遴選新弟子, 光是這幾位長老, 恐怕有些捉襟見肘。”

昭昭也想過這一點:

“神農道的長老不必擔心, 神農宗之前允諾過,願意給我們重建宗門提供些幫助, 再加上師尊與神農宗關係近,想找一個合適的長老來我們宗門授課不是難事。”

倒是授劍術的長老……

修界劍術以昆吾為尊, 但他們宗門與昆吾的關係微妙, 從昆吾隨便挑一個人,昭昭也不太信得過。

“還是讓幾位長老再辛苦一下,我會記在心上慢慢物色的。”

鐘離舜點點頭, 剛想問問師尊打算如何處置靈山百姓,忽而見到前方拐角處有個鬼鬼祟祟的身影。

“……容與在那兒乾什麼呢?”

仿佛撞見了什麼隱秘的場景,昭昭和鐘離舜兩人不約而同地閉上嘴,好奇地躲在後面偷窺。

容與正盯著大殿後方梨樹下的兩道身影。

“曜靈師姐……這、這是你愛吃的糖葫蘆,昨日我下山瞧見,想著你喜歡,所以特地買了幾串給你帶回來……”

曜靈看著被油紙妥帖包好的三串糖葫蘆,粗枝大葉的她並沒有意會到這裡面包裹的心意,笑眼彎彎地接過道:

“謝啦,下次比試我一定下手輕點。”

對面十五六歲模樣的少年聞言慌忙道: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

曜靈眨眨眼,不是賄賂她,讓她下手輕點,還能是什麼意思?

那少年白皙的臉漲得通紅,簡直快要熟透了,曜靈更加迷茫了,今天太陽也不是很曬,他怎麼熱成這樣。

“你該不會是生病了吧?”曜靈做出了符合她邏輯的推測,隨即一把抓住他的手,“師祖應該在他新挖的池塘裡釣魚呢,我帶你去找他瞧瞧。”

“誒?不、不是……我沒有生病……”

躲在柱子後的容與指甲都快要撓出一條劃痕,他長眉壓低,眼裡是滿滿的不悅。

他怎麼能被她牽著手……她跟他很熟嗎……太過分了……真是太過分了……

容與忍無可忍,剛要衝出去一棒子打開兩人牽在一起的手時,忽然覺得脖頸一緊。

“這是勇敢者的時間,彆去打擾人家。”

捏著他衣領的昭昭衝他微微一笑。

容與頓時滿眼委屈:“他占曜靈的便宜!”

“是曜靈主動去牽的他哦。”

“……那也是他居心叵測!”

“你還近水樓台呢。”

昭昭伸長手摸了摸他的腦袋,容與和鐘離舜都長得太高了,她已經不能像原來那樣,隨隨便便就能捏捏他們的腦袋教訓他們。

“追女孩子不是這麼追的,阿與。”

容與看著曜靈牽著那漲紅臉的少年走遠,垂頭喪氣道:

“……我不明白,師尊你教教我吧。”

昭昭被他這麼一說,也有些茫然。

主要是,她其實也並沒有追女孩子的經驗。

不過——

“不要以喜歡她的名義,做讓她為難的事情,喜歡不是獨占,是把自己的心意交到對方手上,給對方一個獨占你的機會。”

“總之——不要做些自我滿足,但對曜靈沒有半點意義的事情,明白嗎?”

昭昭憑借著自己的人生經驗,如此說道。

既沒有愛人的經驗,也沒有喜歡對象的鐘離舜在旁邊聽得很茫然。

但容與卻一臉肅然地點點頭。

“我明白了。”

簡單來說,就是不要和師尊那位死掉的前夫一樣。

說起來——

他看向昭昭腰間的一念劍。

上次他無意中偷聽到了師尊和師祖的對話,好像說,被仙鹿意外拾得的一念劍中,似乎藏有謝蘭殊的三魂。

據說是因為製成一念劍的昆吾鋼乃上古遺留的精鋼,可護劍主精魄,所以才勉強存得三魂。

至於剩下的七魄,他們翻遍了整個靈山,也沒尋到一點蹤跡。

魂魄不會思考,隻會憑借本能遊走,明決道人想了想,猜測那七魄很有可能是回到他生前熟悉的地方去了。

昭昭將這個消息知會了搖光君,他們昆吾人多力量大,找到的幾率也更大一些。

隻不過,半年過去了,除了一念劍裡的三魂,還是沒找到半點線索。

現在還沒有找過的地方,隻剩下人間界的雲夢澤。

昭昭交代好宗門事務,準備回雲夢澤看看的那天,跟來的曜靈看上去十分高興。

她瞥了一眼同樣笑盈盈的容與,問她:

“發生什麼好事了嗎?”

“嘿嘿,”曜靈笑眼彎彎,晃了晃滿腦袋的漂亮發簪,“昨天容與找我練劍輸給我了,給了我十支發簪,一個發簪代表一個願望,我可以隨便使喚他十次呢!”

她絲毫沒有發現,其實她平日也是可以隨便使喚這位魔族聖子的。

隻不過——

既送了發簪當禮物,又能哄曜靈開心,這孩子不開竅則矣,一開竅還真是……怪厲害的。

“去雲夢澤禦風幾個時辰不就到了嗎?怎麼還得坐馬車?”

離風抱怨了一句,上了馬車,雙手枕著後腦道:

“聽說你們雲夢澤彆的沒有,就是好吃的多,你這個東道主可得儘心些,否則這一次妖契到期之後,我可不給你當牛做馬了。”

正在給仙鹿喂草的小白掃了他一眼:

“你何時當牛做馬過?不是隻知道吃了睡睡了吃嗎?”

“說得好像你有什麼天大的用處似的。”

“我的用處像你這等臟兮兮的犬妖可不懂,”小白微微笑道,“昨夜我在主人房間裡累得腰酸背痛之時,你還不知道在哪片垃圾堆裡睡覺呢。”

“……小白,隻是幫我收拾行囊而已,話不要說得這麼奇怪。”

一旁的容與捂住了曜靈的耳朵,明決道人又捂住了容與的耳朵,他痛心疾首道:

“亂,現在的年輕人真是太亂了,你這樣,怪不得即墨海總有女家主來拜訪你的時候,總愛帶著幾個夫侍上門。”

昭昭:“……”

算了。

她懶得再為自己辯解。

昭昭催動靈力,巨大的馬車緩緩懸浮於空,離風托著腮看了她一會兒,問:

“這麼損耗靈力,你如今修為到了哪個境界了?”

“差不多……剛剛邁入第三大境界吧。”

“第三……”

離風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這才半年!你這速度……”

尋常人耗費數百年才有可能修到第三大境界呢!

可惡,搞得他也想死一次了。

對上離風忿忿不平的視線,昭昭無辜地挪開視線。

這可能就叫禍兮福所倚吧。

不過,從築基修到第三大境界,依靠的大多是當日借法陣吸取整座靈山的靈力,再加上她在三千世界中領悟的道法,才能在短時間內突破得如此迅速。

再往後,修道之路仍然是一步一檻,道阻且躋。

傍晚時分,馬車在雲夢澤外落地,車輪碾過泥地,終於停在了謝府門外。

闊彆五十多年,雖然每隔一段時間昭昭也會用相思鏡與叔叔嬸嬸聯係,但這和此刻親自站在謝府門外卻是不一樣的感覺。

“昭昭——!”

一道聲音吸引了昭昭的注意力。

從門內快步走來的謝家夫妻已經九十多歲了,滿頭白發,但多虧了昭昭曾經送來的長生丹,那顆長生丹被一分為二吃下後,九十多歲的謝家夫妻體格與四五十歲的壯年沒什麼區彆。

“真的是昭昭!昭昭回來了!”

謝家叔叔熱淚盈眶,嬸嬸更是撥開了身後扶著她的烏泱泱一眾子孫,上前將昭昭一把抱了個滿懷。

“真不愧是修仙之人,和你離家的時候一點沒變,怎麼還像個沒出閣的小姑娘一樣。”

嬸嬸捧著昭昭的臉左看右看,高興得不得了。

又摸摸她清瘦的肩,和纖細的手,忽然又有些心疼起來。

“那些民間道士都說,修仙之人要辟穀,不吃飯,你是不是也沒好好吃飯,怎麼離家這麼多年,一點肉也沒長?”

昭昭的眼睛也濕漉漉的,壓下喉間的哽咽,她道:

“吃了,怎麼沒吃,嬸嬸彆看我瘦,我現在可厲害了,那些比我壯的大漢,我一個人能打一百個。”

嬸嬸被她逗得破涕而笑。

“你這孩子,沒事與人打架做什麼……蘭殊,該不會你們修仙之人,整日都要與人打打殺殺吧?”

許久沒聽到有人用如此親昵的口吻喚謝蘭殊的名字,昭昭還有些恍惚。

身後,扮做謝蘭殊模樣的小白如昭昭交代的那樣,模仿著謝蘭殊的口吻答:

“嬸嬸多慮,昭昭如今是一宗掌門,有成百上千的弟子,何須她親自上陣打殺?而且,有我在,不會讓昭昭受傷的。”

嬸嬸笑逐顏開,一手牽著一個,一時間百感交集,不知該說些什麼。

“……都餓了吧?快進來,今日特意做了一桌好菜候著你們呢,都是昭昭和蘭殊你們愛吃的……”

小白扶著謝家叔叔,昭昭扶著嬸嬸,慢慢與他們介紹身後這些雲麓仙府的人員。

在經過某處時,昭昭忽而感覺腰間的一念劍顫了顫。

“怎麼了?”

嬸嬸見她忽然停下腳步,有些疑惑地問。

昭昭朝謝府的人群中望了一眼,眾人皆恭恭敬敬地垂著頭,一念劍的劍柄微微轉向的方向,除了一群再尋常不過的仆役外,再沒有彆人。

“……沒什麼。”

或許是錯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