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第 27 章 拔劍(1 / 1)

夫君飛升成仙之後 鬆庭 15555 字 8個月前

昭昭從床上猛然坐起。

窗外細雨霏霏, 天色還未明朗,藍花楹樹下的仙鹿枕著一地花瓣,酣夢正甜。

躺在大床上的曜靈和容與也尚在夢中,曜靈一如既往地愛搶被子, 容與可憐兮兮地隻抱住被子一腳, 昭昭按了按額角, 替他輕輕蓋好。

她方才好像做了一個有些熟悉的噩夢。

夢中,銀發雪衣的道君提著滴血長劍,四周零落著無數身首異處的屍體, 鮮血將泥土浸泡成黑色, 山間呼嘯而過的風聲中,飄來一個小姑娘哽咽無助的哭聲。

好像是曜靈的哭聲。

天樞道君殺了誰?

她又在為誰而哭?

一切都是模糊混亂的,無人能給她一個答案。

直到噩夢醒來,昭昭呆坐在床上,還能想起天樞道君隔著屍山血海望過來的那個眼神。

——森冷陰鬱之下, 是近乎癲狂的瘋魔。

夢裡那些圍剿天樞道君的人都說, 他是醉心劍道, 急於飛升, 才會走火入魔釀成大禍。

昭昭想起自己第一次做夢, 夢見他入魔屠殺時, 還無論如何都不相信, 謝蘭殊會為了什麼虛無縹緲的道途走火入魔。

現在回頭再想想, 這個念頭多麼的愚蠢。

昭昭的視線落在床上兩個睡得正香的孩子身上。

天樞道君為自己所求之物走火入魔, 那是他自己的苦果。

可是若要因此而波及她們, 昭昭絕不答應。

“……都彆睡了。”

昭昭一改方才掖被角的溫柔模樣,將兩個孩子從溫暖的被窩裡薅了出來。

“時辰差不多,去擦把臉, 該起來練功了。”

曜靈迷迷瞪瞪坐起來,揉了揉眼睛,倒是沒問為何今日提前叫醒他們,頂著一頭鳥窩似的腦袋就乖乖下床洗漱。

容與卻不知是不是因為從小養尊處優的緣故,簡直起床第一困難戶。

昭昭剛把他被子一掀,小男孩就扁了扁嘴,咿咿呀呀地哼唧起來,像借著自己那張可愛的臉撒嬌,讓昭昭容他再賴會兒床。

“那你睡吧。”

昭昭把被子丟回去,卻又在被子外幽幽低語:

“阿與睡覺的時候曜靈在練功,阿與練功的時候,曜靈還在練功,等以後曜靈被壞人欺負,阿與也在一邊睡大覺好啦。”

被子動了動,一個小腦袋從裡面蠕動冒了出來。

容與可憐巴巴瞧著昭昭:

“師尊你是不是在騙我,有你在,曜靈不會被人欺負的。”

“那可不一定,”昭昭做出駭人模樣,“說不定是個很壞很壞的壞人,先把師尊的師尊殺掉,再師尊,然後就殺小曜靈——”

“不許他殺曜靈!更不許殺師尊和師尊的師尊!”

容與一腳踢開被子,圓潤的小臉上滿是肅然之色。

原本隻是想激他起床而已,昭昭見他這副當真了模樣剛想笑,卻見他那原本漆黑水亮的眸子忽而閃過幾分殷紅。

昭昭笑意忽斂。

差點忘了,雖然不知為何容與會流浪至此,但他的的確確是血脈極純的魔族聖子。

她記得,夢中閃過的畫面裡,十幾歲少年模樣的容與總是鬱鬱不快。

在黑壓壓的宮闕中,他被修為高強的魔族簇擁著,那些人卻不像是在保護他,更像是在監視一個名貴物件。

昭昭摸了摸他的頭:

“這世間許多事,不是你不許,彆人就不能做,就像你不許離風偷吃你的蜜餞,但他一樣趁你不注意就偷吃了好多。”

容與愣了一下,立馬要去扒拉自己裝蜜餞的小盒子。

昭昭將他拎了回來。

“所以——”她認真地瞧著容與那雙純然無辜的眼睛,“你明白我說的話了嗎?”

“不太明白。”

容與眨了眨眼,誠實地回答:

“但是——如果我以後乖乖起床,乖乖修煉的話,您能不能幫我一起保護我的蜜餞啊。”

他攢了好久想跟曜靈一起吃的蜜餞,居然被離風偷吃了一半呢!

昭昭瞧了他一會兒,忽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她推開半支的窗,外面層層疊疊的藍花楹中,一個藍衣男子的聲音枕著雙手正在樹上呼呼大睡。

昭昭:“離風,下來。”

被不可抗力猛地一拽,樹上的犬妖猝不及防地摔在一地落花中,旁邊驚醒的仙鹿嚇了一跳,茫然地轉著腦袋東瞧西看。

離風抬頭看了看尚未大亮的天,怒罵:

“謝檀昭你是不是發瘋!這才什麼時辰!!”

容與抱著蜜餞盒子捂嘴偷偷嘲笑了幾聲、

“生前何必久睡,死後自會長眠,”昭昭一本正經道,“彆睡了,跟我去看看白狐種地種得如何。”

自那隻白狐來明燭山後,連著一個月,都被昭昭安排在地裡埋頭苦乾。

先是鬆土翻地,再是改良土質,最後種上靈苗,每日采朝露灌溉。

一個月過去,原本亂石林立的荒地,已有不少靈苗開花結果,仙草也生得肥美豐茂。‘

’再過些時日,這些仙草便可交由明決道人拿來煉成價格不菲的仙丹,送往山下丹藥鋪售賣。

從前沒有這些名貴的仙草靈植作為原料,明決道人都隻用最尋常便宜的材料煉丹,但昭昭覺得煉出來的丹藥品質也不錯。

現下有了更稀罕的材料,就算隨便煉煉,應該也能賣一個不錯的價錢吧?

要知道,之前在琅嬛福地中那些礦石雖價值連城,但最名貴的那些,將來都要留著給曜靈和容與鑄劍。

他們手頭上能揮霍的資金,其實也並不算特彆闊綽,還是要早日找到開源的辦法……

昭昭一邊走一邊在心中盤算,再抬起頭時,已經到了靈圃附近。

白狐正在給靈圃澆水。

隨昭昭一路來此的離風,在看清白狐模樣的同時便忍不住大大翻了個白眼。

又來了,這男的又來了。

隻見那桃花眼的塗山白狐身著一身淡青色布衣,寬袖用襻膊挽起,露出微微透著青筋的白皙手臂。

那雙修長得仿佛天生應該執筆翻書的手握著木勺,正姿態優雅地給靈苗澆水。

隨著他俯身的動作,肩頭烏黑垂順的長發滑落,似上好的綢緞泛著瑩潤光華,襯得膚如凝脂,似鈴蘭姣美。

不得不說,畫面還挺賞心悅目的。

要是他能不刻意模仿謝蘭殊的衣著和氣質,還會更賞心悅目幾分。

離風伸長一根手指,哆哆嗦嗦地指向塗山白狐:

“……太做作了,這狐狸也太做作了!誰大早上去采摘晨露還能捯飭得這麼體面?那頭發,肯定才洗的,桂花頭油的味道我老遠就聞見了!還有衣服,居然還熏了香——啊嚏!”

狐狸的脂粉氣濃得離風又忍不住開始瘋狂打噴嚏。

昭昭回頭看他:

“做作嗎?我覺得還好吧,不是我說,你也該學學人家,下次晨起練完功至少洗個澡再上桌吃朝食,對我們大家都好,你覺得呢?”

離風大驚:“你嫌我!”

昭昭無辜上瞥:“沒有哦,師尊背地裡也偷偷這麼說呢。”

“……”

他明明吃完朝食就會去沐浴更何況他就算練完功也根本不臭,氣死了氣死了氣死了——

被犬妖惡狠狠注視的白狐甩了甩長發,很是驕傲的直起身。

雖然他們按種族來說都是犬族,但犬和犬還是不一樣的。

像這種不注重自己外表的犬妖,憑什麼能近身留在主人身邊,怎麼看都是他這種儀容精致性情溫順的白狐帶出去更有排面吧?

離風磨牙霍霍,恨不得撲過去咬斷他的脖子。

昭昭隻得指揮他去摘一些已經長成的仙草。

又忍不住想起昔日在雲夢澤時,謝蘭殊也時常招惹雲夢澤各家小姐覬覦,兩人尚未成親時,那些小姐成日在謝家附近轉悠,脂粉香都能從牆外飄進牆內。

那時的謝蘭殊雖不理會她們,卻也從不會議論那些心儀於他的女孩子。

昭昭那時年少慕艾,總覺自卑,從不會與彆的女孩比較的她也會偷偷裝扮自己,問他,自己與張家小姐比起來誰更漂亮。

她也不是真想比個高低,就是希望心上人能夠給她一點肯定。

但謝蘭殊隻會用那雙如春水柔軟的眼眸凝望著她,說:

——張家小姐是何模樣我從未注意過,但謝姑娘你,已足夠漂亮,無需與任何人相較。

那時兩人尚未成婚,昭昭患得患失,總騙不到他一句篤定的稱讚。

現在一想,張家小姐那麼漂亮,隻要長了眼睛誰瞧不見?

說什麼她足夠漂亮,其實都是哄她而已,被美人圍繞的感覺一定很好——就像她現在這樣,謝蘭殊肯定也舍不得說昧著良心說人家不好看,才說自己從來沒注意過對方長什麼樣。

昭昭從芥子袋中取了什麼東西,遞給白狐:

“這些時日辛苦你了,這是上好的月見霜凝脂,你的手很漂亮,要是因為種地生出繭來,就太可惜了。”

白狐受寵若驚地接過那一罐月見霜凝脂。

月見霜是一種極名貴的仙草,用它製成的凝脂,塗之可祛除一切疤痕,還能使皮膚更加細膩白皙。

這樣價值近千靈石的東西,在即墨海塗山氏中,恐怕也隻有族長能用,這位女宗主竟然隨手就賜給了他。

白狐捧著那個小盒子,心中甜絲絲的。

等昭昭帶著采摘的仙草靈植走了,白狐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

你他媽。

真心疼我就彆讓我繼續種地了啊!

-

“還彆說,這白狐種出來的靈果倒也不賴,看來這一個月沒偷懶。”

沒走多遠,剛還被氣得磨牙的離風就忘了方才白狐的挑釁,開始一口一個靈果地吃了起來。

昭昭翻看了一下這些靈植,有點頭疼地感慨道:

“彆的事情也沒偷懶,這一個月的功夫,我們明燭山有幾塊磚他都能背出來了。”

雖說他們也沒有刻意攔著吧,但這白狐的精力確實是有些過於充沛了。

白天在靈圃裡兢兢業業種地。

晚上滿山亂竄,恨不得連地都刨開,調查得一絲一毫的死角都不留。

而且昭昭隨時隨地去見他,他都能保持一副從頭發絲到鞋尖都一塵不染的美麗姿容。

據某次撞見他沐浴的離風說,白狐那頭長發還是自然卷,天知道他每天要折騰多久才能讓頭發順滑得像綢緞一樣。

光這份精力,昭昭已經肅然起敬。

離風:“不過今日我們去鐘離氏的事情,不能讓他知道吧?”

昭昭頷首:“我讓師尊在那盒月見霜裡面放了點東西,他隻要用了,就會昏睡一日,等我們回來再給他替換一盒正常的就好。”

塗山氏在即墨海就是地頭蛇,他們能不招惹就不招惹。

聽了昭昭的話,離風上下打量昭昭一眼,給她比了個拇指:

“坐懷不亂,您可真是女中豪傑。”

雖說離風不太想承認,不過平心而論,那白狐本就生得不錯,又刻意模仿了那位道君的氣質舉止,的確是謙謙君子,溫潤如玉。

昭昭若是對他動心,真是一點也不奇怪。

不過從始至終,她好像都是一副道似有情卻無情的模樣。

“也不完全是吧,”昭昭眨眨眼,“不忍心看他那雙手生繭,這個我可是真心的呢。”

離風:嗬嗬。

聽說昭昭他們午後要去鐘離氏看望鐘離舜,曜靈和容與都吵著要去。

容與是曜靈的跟屁蟲,她去哪兒他就去哪兒,但曜靈可是目標堅定——

絕不能讓鐘離舜背著她偷偷親近師尊!

昭昭無法,隻能帶著他們兩人一起。

一路上,小姑娘眼睛瞪得溜圓,小小的身板也挺得筆直,大有昭昭和鐘離舜太過親近,她就要拔劍和鐘離舜打個你死我活的意思。

昭昭見她如此模樣,在心裡歎了口氣。

沒想到她一個從未生育過,今後也不打算生育的人,竟然能在某種程度上體會到長女與二胎水火不容的矛盾。

但事實上,她這次帶著仙草靈植去鐘離氏,並不是為了收鐘離舜為徒。

而是為了徹底回絕他。

他們來到明燭山也算有一段時日了,從上次塗山氏設宴邀請,又送來白狐監視就能明白,即墨海的塗山氏對鐘離氏有吞並之心。

恐怕鐘離氏散架得如此迅速,也有塗山氏的暗中推動。

如今鐘離氏離四分五裂隻差最後一點時間,塗山氏眼看就要坐收漁利,正式將即墨海的統治權從鐘離氏手中奪過來。

現在去插手鐘離氏的事,顯然是找死。

她已經在不知內情的情況下,替鐘離舜向昆吾仙境送過一次信。

要是再收鐘離舜為徒,塗山氏很難相信她對鐘離氏沒有貪圖之心。

恐怕前腳收徒,後腳塗山氏的人就會殺上明燭山,把他們這個隱患清除。

曜靈容與,和鐘離舜之間,昭昭隻能二擇其一。

鐘離氏的宅邸到了。

晴日當空,天氣正是炎熱,宅邸外守門的修士聽說他們是來尋鐘離舜的,掏出一本厚厚的手冊翻了老半天,才在鐘離氏眾多子弟中翻到了鐘離舜的名字,確定族中有這個人。

遣去宅邸裡的修士許久才來回報:

“他不在主宅,應該在學宮那邊,你們去那邊找他吧。”

離風頂著烈日在外等了快半個時辰,就等來這麼一句,暴躁脾氣一點就燃:

“那不早說?這麼大的世家,問個自家公子的位置能問半個時辰,養著這麼多的奴仆都是死的嗎?”

昭昭往後退了半步,生怕他被人揍時連累了自己。

然而鐘離氏的修士將離風上下打量幾眼,卻很客氣地道了歉,又說自家管理不利,又派了個管家模樣的修士親自送他們去學宮,態度極為友好。

昭昭在一旁默默看著,隻覺得鐘離氏敗落的征兆已昭然欲揭。

離風若是在塗山氏的宅邸外這樣說話,早被人亂棍打出去。

在執掌鐘離氏的門外如此無禮,對方卻不敢發作,必然是察覺離風修為不低,他們在心中權衡之下,不敢招惹。

這麼大的世家門第,連離風都不敢得罪,可想而知有多落魄。

“這裡便是學宮了。”

那修士引他們一路向內。

昭昭環顧四周,這學宮修建得其實頗為氣派,入內便可見連成一排的兩層樓閣,像是練功室的模樣。

還有如寶塔般的劍閣,巍峨聳立的試劍台,碩大的蓮池——

昭昭走進一看,蓮池裡的蓮花全都枯死了,如今正值盛夏還能枯死,也不知是多久無人打理。

“方才問過,舜公子就在前面的試劍台……”

他話音剛落,就聽前面試劍台傳來爭執吵鬨的聲音。

面紅耳赤的鐘離舜領著幾個與他同齡的孩子,對著對面一群人據理力爭:

“這試劍台,按規矩需向師長提前登記方可使用,前日你們未登記,昨日也沒有,我們都讓給你們了,你們卻隻練了一炷香的時間便走得七七八八,就這樣也不許我們用,鐘離爻,你未免欺人太甚!”

“什麼規矩?在鐘離氏我們才是規矩。”

被稱作鐘離堯的少年比鐘離舜高一個頭,衣著華貴,比鐘離舜和他身後的孩子們名貴了不隻一點。

“我們想什麼時候用試劍台,就什麼時候用,就算我們不用,你們也不能上,更何況——你們連劍都沒有,上試劍台做什麼?玩泥巴嗎?”

鐘離爻身後的孩子們哄笑起來。

昭昭這才注意到,鐘離舜和他的小夥伴,腰間所佩的劍竟然全都是木劍。

難怪他隻能在族學中考進前五,木劍對上精鋼所製的真劍,他能有這個成績,已然非比尋常。

容與拽了拽昭昭的袖子:

“師尊,他們的宗門不發劍的嗎?”

他的師尊剛從秘境回來後沒多久,就帶著他們去鑄劍師那裡,每人鑄了把漂亮的長劍呢。

“笨蛋,”曜靈盯著試劍台上的身影,臉色沉沉地道,“你以為全天下的師尊,都像我們師尊這麼好嗎?也有老頭子那樣窮得響叮當的師尊的!”

昭昭:“……這話可彆在你們師祖面前說,他聽了會傷心的。”

曜靈不覺得他會傷心,她覺得老頭子隻會開心他剛收了徒弟,就可以享受徒弟養他的快樂,是這個世界上最躺贏的師尊。

曜靈看著試劍台上鐘離舜受氣的模樣,不知怎麼,也覺得心中憋氣。

“誰說他沒劍!”

曜靈大喊一聲,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隻見劍光一現,方才還在她腰間的那把小巧佩劍,眨眼便被她甩到了試劍台上。

鐘離舜猝不及防,還以為是曜靈要砍他,嚇得他後退一步。

那劍正好斜插在他腳邊。

鐘離舜眨了眨眼,反應過來。

個子小小氣勢卻足的小姑娘雙手叉腰,盯著他道:

“拔劍!”

昭昭偏頭笑盈盈地瞧她:

“怎麼突然願意幫他?你不是很討厭他嗎?”

曜靈:“……討厭歸討厭,可他好歹與我們宗門沾了一點邊,雖然隻有一點點,但也不能這麼窩囊,給我們宗門丟人!”

昭昭心知肚明,沒拆穿她。

“原來是這樣啊。”

試劍台上的鐘離爻這才注意到學宮內來了外人,他們不悅的視線落在昭昭等人身上,問管家:

“他們是何人?為什麼放他們進學宮?”

“回爻公子,他們是來找舜公子的。”

鐘離爻沒好氣地哼了一聲:

“難怪最近越來越囂張,原來是找了外援來撐腰啊——你們是哪家修士,報上名來。”

離風:“報你爹爹個腿,我們是——”

“你祖宗”這幾個字還沒說出口,就被昭昭封了那張沒有遮攔的嘴,定在原地不能動彈。

現在這情形,真是遠遠超出了昭昭的預料。

雖說她表面上看起來還很鎮定,但心裡已經開始打起鼓來。

鐘離氏這個大家族,眼看是日薄西山了,但俗話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看鐘離爻這幾個孩子的氣勢,應該還是幾分家底。

如果幫鐘離舜,好像既得罪了鐘離氏的人,又不利於示好於塗山。

如果不幫鐘離舜——

昭昭覺得,這個仙未免修得也太昧良心。

她的這兩個一身正氣的小徒弟,應該也會大失所望。

似乎從昭昭不讓離風說話的舉動中看出了她的遲疑,鐘離爻輕哼一聲,對她的識趣頗為滿意。

他看向鐘離舜:

“區區一個無父無母的偏支,也敢與我作對,今日學宮還有貴客,懶得與你計較,我們走。”

鐘離爻瞥了一眼握緊木劍沉默不語的小男孩,心情頗佳。

再有天賦又如何?

同姓鐘離氏,還真以為自己和他能平起平坐了?

“就他這模樣,還敢以天樞道君為目標。”

“不自量力,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東西。”

“這麼有脾氣,今後等爻你成為鐘離氏族長,就賞他一個提鞋的職位好了。”

少年們稚氣的哄笑聲響徹試劍台。

鐘離舜身後的小夥伴推了推他,神色急切,似是想讓他拔劍與鐘離爻較量一番。

可鐘離舜並未動彈。

他知道,自己若是拔劍,必會給昭昭他們帶來麻煩。

所以,即便曜靈都願意將自己的佩劍給他,他也不能接住。

遊廊處。

無人注意的位置,一個手持折扇的身影默默倚在廊下,似途徑此處,便停下來看看熱鬨。

哎呀,多年不回鐘離氏,鐘離氏還是這般弱肉強食的氛圍。

不過已經比他們當年強上許多了。

至少那手握木劍的小子還活蹦亂跳,說明天樞當年定的一些規矩,還算有些效果。

他剛要轉身當做沒瞧見,忽聽一個少女清亮如泉水的聲音響起。

“鐘離舜,你不是想做我的徒弟嗎?”

他的腳步驀然頓住,不敢相信地回過頭,快步繞過遊廊,終於瞧見了那少女的真容。

那是——

昭昭望著試劍台上的鐘離舜,微笑道:

“若想做我的徒弟,那便拔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