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從天樞道君的手底下逃出生天,還沒喘勻氣,就又被師嵐煙拽著逃命。
昭昭覺得自己渾身都要散架了。
“……她為何……派這些人來追我們……就因為我們聽到了……靈山未來會被滅族的命運嗎……”
師嵐煙身為北辰儒門掌門之女,何時這麼狼狽過,語調裡帶著氣惱:
“我哪知道為什麼!反正知道靈山一肚子壞水就對了!”
昭昭想了想,也有同感。
其實不想被旁人知道,怕被趁火打劫,也是情理之中。
可是連她們兩人的身份都沒弄明白,就要下死手,這絕非一個正道會有的做派。
靈山被滅族這件事,定有不可告人的隱秘。
昭昭還在思索之時,師嵐煙已凝神召出法器點山頹。
靈力為墨,揮毫成字,隨著她筆下那句“仰飛鳥兮烏鳶,淩玄虛兮號翩翩”寫到了最後一字,灑脫飛揚的草書活了過來,幻化成一隻隻烏鳶飛上蒼穹。
“哇……”昭昭情不自禁地感歎了一聲。
儒道修士分為識文境、君子境、賢德境、聖心境四大境界。
昭昭觀師嵐煙這提筆化物的速度,猜測她至少已入君子境後期。
“彆哇了,”師嵐煙沒好氣道,“我已送信給天樞,不過現在這情形瞬息萬變,他沒那麼快趕來,你快點給我們找一個靠譜的地方藏身……”
話還沒說完,就聽嗖嗖幾聲箭鳴劃破長空。
伴隨著烏鳶嘶鳴聲,剛才飛出去傳訊的一批烏鳶中已有三五隻從空中墜落。
師嵐煙見烏鳶被底下弓手射殺,火氣上頭,當即就要轉身殺回去。
“敢射我的鳥,哪個射的?我把他皮扒了——”
昭昭一邊攔著師嵐煙,一邊取出傳訊玉簡試圖與外界聯係。
然而傳訊玉簡卻毫無反應。
“沒用,靈山打架不行,但靈蠱啊結界啊之類的東西倒是玩得溜,傳訊玉簡早就已經被結界屏蔽,隻能寄希望那批烏鳶能有一兩隻僥幸飛出去傳話了。”
師嵐煙說完心涼了幾分。
她低頭看著腳下遼闊無際的琅嬛福地。
修士們分散在各處曆練,就算偶爾遇上一兩隊,不被順勢滅口就已是幸運,更彆提出手施救。
被靈山所控的散修們也越來越近。
師嵐煙握緊手中的點山頹,掌心微微出汗。
雖說修界弱肉強食,可這些人隻是受人所控,並不是本意要殺他們,難道真要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動手殺出一條血路?
要是真的做出此舉,就算她脫困,未來又要如何在修界立足?
“嵐煙仙子……”
“彆煩我,正想事情呢!”
師嵐煙進退兩難,焦急萬分,語氣也急了些。
然而她身後的少女並未惱怒,隻是拽了拽她袖子,清甜嗓音毫無焦躁之氣。
“沒有煩你,我隻是想問,你覺得招魂林這個地方適合我們躲藏嗎?”
師嵐煙回過頭,見少女手中舉著一本《琅嬛圖鑒》。
書中所畫,琅嬛福地東南方有一片柳樹林,名招魂林,書中稱其中的柳樹為釘魂柳。
據說柳樹成林時盜竊了四名葬在琅嬛福地中的大能的屍首,四人成陣,陰氣不散,從此入此林中之人,都會被柳樹吸入其中。
書中也提到了脫困之法。
說,柳樹在吸食人魂魄之前,會曆數人生前所有記憶,尋找最薄弱處困住修士,令其失去反抗意誌。
若修士本人意識堅定,不為所惑,不僅不會被柳樹吞噬,還能反過來吸取柳樹的靈氣。
師嵐煙十目一行掃完,拍板道:
“就這個了!”
昭昭謹慎提醒:“此處也有風險,萬一我們沒我們想的意誌堅定……”
“問心定心是修士的必修課,每提升一個大境界都會經曆一遭,我都習慣了,無非是些童年陰影心中不甘之類的罷了。”
尋到一個既不必殺人,又可以安全躲藏的地方,師嵐煙看起來心情好了許多。
她忍不住回頭瞧了昭昭一眼。
區區一個凡女,是無知者無畏,還是臨危不亂心境過人,竟比她還要沉穩些。
“再找不到藏身處,我們要麼被這些散修殺了,要麼殺了這些散修聲名狼藉,你還猶豫什麼?”
師嵐煙彈了彈昭昭心事重重的腦袋。
“我都能猜到你在想什麼,是不是怕困住你的,是你和天樞的回憶?”
被說中心事的昭昭看上去更憂愁了。
師嵐煙覺得,她若是有兔子耳朵,現在肯定都耷拉了下來。
被自己的想象逗笑,師嵐煙一邊禦物朝招魂林飛行,一邊道:
“既然知道,這不就是開卷考試了嗎?豈不是更簡單?”
昭昭知道自己在忐忑什麼。
或許是她冥冥之中能猜到。
恨意從不獨行,無愛何生恨,她對他生出的恨意,無非是不肯愛她。
她怕自己那一點隱秘的、還盤踞在她心底不肯散去的心意被挖出來,在她的面前被攤開,讓她自己審判自己。
昭昭又低頭看向那些中了靈蠱,蜂擁而上的散修們。
不過。
生死面前,也沒有給她矯情遲疑的餘地。
“謝檀昭。”
前面的師嵐煙忽然開口。
“你喜歡天樞什麼啊?”
這個問題來得突然,昭昭毫無準備地啊了一聲。
“你既沒有見過他一劍挑遍修界天才,也沒見過他率修士迎戰異族妖邪,逼退三千裡,令妖界鬼界五百年不敢擅動,更沒見過他三百歲突破太初道十二境,繼任昆吾仙境之主,百宗歸順稱他為道君。”
師嵐煙一口氣數完這些功勳,終於微微偏頭看她一眼,眼中似有疑惑:
“隻不過與他成婚兩年,還是他記憶全失,最落魄的兩年,也如此刻骨銘心嗎?”
昭昭愣了一下才笑道:
“你說的那些,我雖未見過,但即便見過,也不會是我喜歡上他的理由。”
師嵐煙看起來更加震撼了。
“那你喜歡他什麼?”
喜歡他什麼呢?
昭昭想了想,大約是他第一次出現在她眼前時,於血汙中露出的那張臉,他在窗邊一筆一劃寫她名字的眼神,還有冬夜時他擁住她冰冷雙腳時傳遞來的溫度……
“可能,我就喜歡落魄的男人吧。”
昭昭這樣回答。
師嵐煙覺得她是個傻子。
反正能夠配得上她的,隻有最強、最帥、地位最高的男人!
閒談幾句間,招魂林已在眼前。
“殿下,他們藏入招魂林了!”
靈山巫女聽完巫者來稟,細眉擰成了結。
方才才有人打探回消息,說昆吾的大師兄和大師姐正在尋人,據說是北辰儒門派來探查琅嬛福地的奸細,是北辰儒門掌門之女師嵐煙。
再加上巫者所見,她揮毫化物的儒道之術,偷聽到她們對話的人,應該就是師嵐煙了。
現下師嵐煙與那名女修藏身招魂林,要是讓他們拖延時間成功,人沒殺到,靈蠱也來不及撤回,那她和靈山,就全完了。
靈山巫女看著蒼穹上方,越來越近的天樞星,心中一凜。
滅族之事,絕不能讓天樞道君知曉。
離開靈山前,巫鹹並未交代旁的事,唯有這件事,她耳提面命,與她肅然交代了許久。
“……來人。”
十名操控靈蠱的巫者上前,靜候巫女下令。
靈山巫女抬起頭,望著那顆天樞星的方向道:
“舍去這些散修的性命,以赤金靈火,燒光那片招魂林。”
就算他能趕到,他見到的,也隻能是兩具屍首。
-
“師尊!招魂林著火了!”
慕靈遠遠瞧見火光,驚愕出聲。
隔著雲端,那一點火光並不明顯,但整片招魂林占地甚廣,若火勢燒起來,無異於人間煉獄。
更何況,這不是普通的火,這是——
“赤金靈火。”
天樞道君緩緩念出這四個字。
赤金靈火乃十大火種之一,可用來煉化法器,如昭昭手中那把業火紅蓮傘,也可單獨保存火種,必要時作為殺招釋出。
宗斐道:“方才那兩隻烏鳶,一隻說‘靈山殺我’,另一隻說‘招魂林見’,這赤金靈火,該不會是靈山……誒,師尊!”
話還沒說完,就見身前的師尊如一道白影倏然消失,眨眼便已入招魂林。
宗斐感慨:“這麼急,師尊當真是擔心嵐煙仙子。”
“恐怕不隻是嵐煙仙子吧。”
慕靈和他對視一眼,宗斐恍然頷首。
還有那個,差點成了他們的師娘、如今改頭換面拜入雲麓仙府的……謝姑娘。
識海中響起天樞道君的聲音。
【林中有百餘散修被困其中,你二人莫入林中,召集附近弟子尋到招魂林四個陣眼,開陣救人】
兩人得令,立刻行動了起來。
招魂林中陰風陣陣,柔軟的柳條在風中飛舞,赤金靈火還未燒到此處,柳條如招魂幡幽幽飄蕩,試探著朝天樞道君靠近。
一根柳條纏住了他的手腕。
他視線未動,隻盯著這周圍的幾株柳樹。
方才他在上空時,瞧見了師嵐煙和謝檀昭的身影,她們兩人的魂魄,應該就是被這幾顆柳樹中的一顆吸走了。
如果不是這場大火,她們或許不需要旁人相助,也能全身而退。
但赤金靈火不知何時會燒到此地,她們不可在此久留。
就將這幾棵樹一並連根挖起帶走吧。
天樞道君手中的一念劍怎麼也沒想到,本該斬妖除魔的修界第一劍,今日不是被拿來砍石頭,就是用來挖樹。
“——謝蘭殊。”
身後傳來的一聲,令天樞道君停下了手裡的動作。
昭昭從樹後探出個頭,濃睫沾著淚珠,鼻尖紅紅的,儼然一副怕極了的模樣。
“你終於來了,方才那些人追著我殺我,我好害怕……”
身量纖纖的少女泫然欲泣,說著就朝他撲了過來。
然而,還未觸及天樞道君的一片衣角,她的動作就不得不停了下來。
噗嗤——
“昭昭”低下頭,胸膛處被人一劍洞穿,執劍之人下手毫無遲疑,噙著淺笑的眼底,是一片冰天雪地的漠然。
“這般劣質的仿造品,也想用來騙我嗎?”
她絕不會對他露出這樣的表情。
天樞道君正欲抽劍,卻陡然發現觸感不對。
柔軟的血肉漸漸僵硬,他劍下的少女幻化成一顆枝繁葉茂的參天大樹。
他站在樹下,看著被他刺傷的地方,湧出了一滴又一滴的鮮血。
招魂林中風聲更急,柳葉婆娑,仿佛是誰在笑。
笑他自以為目光如炬,卻看不穿那幻影化作的軀殼之下,正是吸取了那少女魂魄的柳樹本體。
——假作真時真亦假,道君,你心中有隙,可否入內一觀?
女人魅惑的嗓音忽遠忽近,響在耳畔。
天樞道君看著那道劍痕,神色雖無動搖,但他心中知曉,方才那一瞬他已露出破綻,被林中陰氣侵入。
想要驅逐這股陰氣,他必須入樹魂,吸取樹魂之力來滌清它。
天樞道君面上笑意淺淺,如三月春風和煦,開口卻道:
“待林中眾人脫困,我會親自,劈了你這招魂林。”
招魂林中的風聲仿佛靜止了一瞬。
沒等招魂林中的樹魂吸取他的魂魄,天樞道君看著眼前這顆柳樹,心念微動,竟自行投身其中——
一樹雙魂,他身為玄同道九境強者,柳樹沒有理由不優先吸取他的魂魄。
而他修煉千年,心智幾經淬煉,招魂林的這些樹魂再怎麼能蠱惑人心,也比不過破境時的問心之劫。
隻要破除心劫,便可吸取樹魂之力,在招魂林中暢行無阻,與慕靈宗斐裡應外合救人。
……也能夠救下被他所傷的謝檀昭。
一念劍感應到劍主心境的起伏,發出了微微劍鳴聲。
-
昭昭看著自己胸口多出來的血窟窿,有些一頭霧水。
怎麼莫名其妙,就中了一劍?
好在這血窟窿傷的是她的魂魄,隻是會讓她魂魄變得虛弱,要是戳到的真身,按這個位置來說,她恐怕已經死了。
隻不過,伴隨著這莫名其妙的血窟窿,她也終於從那淬毒的美麗夢境中醒了過來。
師嵐煙根本就是騙人的!
什麼無非就是童年陰影心中不甘,把破心劫說得像破紙窗戶一樣容易,真正置身其中,她根本意識不到這一切都是假的,差一點就要失去自我意識了!
後怕地拍了拍自己虛弱的魂魄,昭昭昂起頭看著周遭變換的天地,不知這又是什麼新花樣。
紛亂的畫面,最終停在了昆吾仙境的三十三宮前。
霜寒九天,雪滿昆吾,斷崖邊,幾名小小的孩童正在雪中練劍。
昭昭一愣,落在了最中間的那個孩子身上。
這孩子……眉目生得有些眼熟。
像那個人。
“鐘離甲、鐘離丙,你們二人明日不必再來。”
兩個孩子臉頰被凍得通紅,聞言停下了動作,一雙雙黑漆漆的眼瞬間灰敗無光。
“鐘離壬。”
那個生得與謝蘭殊眉目相似的小男孩恍若未聞,仍揮舞著那一把比他人還要高的長劍,以遠超一個孩童的靈巧身形,舞出了一套行雲流水的劍法。
他衣衫襤褸,赤足披發,不說話時與乞丐無異。
可一握住劍,便仿佛神之子一般,一招一式似有神明在冥冥之中指點於他,那樣的天賦,簡直不像是人類可以擁有的。
昆吾的掌門率領六名長老齊聚斷崖邊。
掌門走向他。
“壬,可以停下了。”
一身聖潔之氣的小男孩揮到了這套劍法的最後一式,這才收劍。
他抬起頭,略顯臟汙的一張臉沒什麼表情,冰涼涼的雪落在他長睫上,他連眼也未眨一下。
“從今以後,你便是下一任的天樞君,是昆吾仙境的主人。”
掌門取來一把劍,遞給他。
“把你手裡那把丟掉吧,此後,這把一念劍便是你的佩劍。”
小男孩冷若琉璃的眼眸轉了轉,落在那銀白如雪的劍上。
“天樞君,需要做什麼?”
身後的長老們七嘴八舌:
“當然是壯大昆吾,成為修界第一宗!”
“殺退那些欺我昆吾之人,讓那些宗門將侵占的洞天福地雙手歸還於我昆吾!”
“飛升成仙,揚我昆吾威名!”
掌門卻笑了笑,道:
“天樞君,隻是一個稱呼,昆吾仙境主人的稱呼,而你要做什麼,能做什麼,皆在你的一念之間。”
小男孩低下頭,看著手裡那把一念劍。
“一念,昆吾興盛,一念,昆吾衰亡,興盛還是衰亡,這是你一生要思索的事。”
“不需要思索。”
他抬起頭,眼中已有幾分未來的道君模樣。
“我會帶領昆吾仙境,成為修界第一宗門。”
昭昭看著眼前情形,後知後覺地意識到——
這是天樞道君的記憶,是本該困住他的東西。
但她為何會看見天樞道君的過往,難道他現在也在這裡?在同一顆柳樹之中?
昭昭想找出去的辦法,但她在這其中隻是虛幻的影子,無法以意誌來左右眼前幻夢的走向。
記憶在不斷向前。
天樞道君活了千年,昭昭知道,如果無人來救她,她大約要在其中待很久,但至少在記憶走到最終之前,她暫無性命之憂。
昭昭乾脆坐了下來,當做看話本般觀賞師嵐煙心目中輝煌無比的天樞道君。
然而,昭昭看了一會兒,覺得這如果是個話本,那一定是個相當枯燥的、且毫無賣相的話本。
——他的生命裡,除了練劍,似乎再沒有第二件事。
從劍修最初的朝聞道境界,到開始初露鋒芒的太初道,再到橫掃修界大宗掌門的妙本道,最後境界至玄同道時,天樞道君在修界已再無敵手。
而在千年的記憶中,除了每一次修為的突破,其餘紅塵中事,於他而言都如浮光掠影,水過無痕。
昭昭就這樣圍觀了他刻苦修煉的一千年。
因為太過無聊,她甚至還幻化了一根樹枝,模仿著他的一招一式。
有時獨自練劍時,他還會自言自語。
“速度太快,失了準頭,下次不可再犯。”
昭昭學得手忙腳亂,連速度也沒有,更彆提準頭。
但多學幾遍,他進一丈,她不貪心,隻進一寸,竟也學到了幾分皮毛。
得好好將他的劍招記住,日後若能活著回到雲麓仙府,便可為曜靈開蒙,不至於耽誤她的道途。
離恨天四季更迭,冬去春來,夏去秋至。
一年又一年。
終於,昭昭見到了她熟悉的場景。
與鬼界血戰百日,斬殺鬼蜮尊主,在交界處劃線樹碑,千年內不得來犯。
天樞道君孤身入鬼蜮拿到新任尊主簽下的降書,已是強弩之末,他算到自己大劫將至,做的最後一件事便是遣烏鴉將降書送回昆吾。
而後,在一場仿佛天神降下的雷雨中,他的記憶被清空,修為被收回。
仿佛孤魂野鬼一般,遊蕩在人世間。
最後,倒在了雲夢澤的大雪之中。
細雪落在傘面上,發出簌簌聲響,天寒地凍,嗬氣成霧,和之前那些浮光掠影中的過往不同,這裡清晰真實得幾乎讓昭昭有些恍惚。
並且。
她低下頭,抬手看了看自己身上這身熟悉的冬裝。
她有了實體,不再是這場幻夢的旁觀者了。
“小姐你看,前面是不是有什麼東西?”
昭昭抬眸望去。
銀裝素裹的天地中,一個身影倒在雪地裡,鮮血涔涔浸入雪堆,豔如梅花。
撐著傘的昭昭在原地站了許久,許久。
雪地裡,原本該昏迷不醒的青年指尖動了動。
是剛剛從昭昭的幻夢裡跨越而來的天樞道君。
幻夢中的痛覺清晰無比,他用儘全力,隻能轉了轉眼珠,望向不遠處那株梅樹下,撐傘而立的碧衣少女。
冰天雪地中,她像是唯一的春景。
“好像是有什麼人。”
昭昭對上那雙冷若琉璃的眼眸,很輕地說了一句。
“不過,還是不要隨便撿路上的男人,阿楹,我們回家吧。”
昭昭摸了摸自己魂魄上的血窟窿。
如果能重來一次,她再也,不會救他了。